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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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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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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乾吕论道,主峰主殿的广场前人山人海,除了前来的数十名修道有成道长之外,旁观看客更多,各地江湖人加上道人女冠以及幽州官府的一些来客,足足有千人之数。 这场羽衣真人闲谈对于寻常江湖客来说,其实提不起多少兴趣,也就那龙虎张元安露面时引得人群起了骚动,而后便又重新沉寂。 好在今日不单单只是道教盛况。 之前清水崖蜀中剑仙递剑“小陈仙长世子”一战,动静闹得不小,崖内虽然有许多人亲眼目睹了,可比起留在山下来客只能算少数。再加上当时有高人看出那张寒山只递出了“半剑”,余后还有半剑未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再次大打出手。 武评三甲齐聚首,再加上剑仙二字,足以牵动任何好事者的心弦,所以无人愿意错过这千载难逢的盛事。 场外甚至都开了盘,赌这位寒山仙今日会不会不给乾吕颜面出剑,而那浪荡不羁不知如何侥幸接下这半剑的幽王世子,是否还能这么好运气。 一人一剑力压漠北王府和北地道教,想想便让人热血沸腾。 那广陵枪仙止步山脚下的消息也被人挖了出来,不少江湖人都觉得这位大宗师空有境界却无心气,比之张寒山差了太远。若不是那江南李氏世家威名还在,李敬经此之后,怕是被人三言两语就摘了天下第一的名头。 “猛”字论道还需准备一会儿,场外看客除了闲聊外无所事事,于是男儿人人注意力都望向大殿上方那位姜玄女,开始争论起了近来风闻的红袖仙子评。 而女子,含情脉脉的眼神自然留在那位大出风头的世子身上。 先前那妙妙山的小道姑也在场,而自家师父又刚巧不在,无人能够约束她,更加无所顾忌,眼中小星星直冒,不断垫脚挥手: “小陈仙长世子哥哥,看这儿看这儿。” 不曾想大殿上方那男儿竟当真回首望来。 “呀!看我了看我了。” 名为苏灵羞的小道姑被远远瞧了一眼,顿觉头晕目眩,好似被那位仙人世子哥哥一剑挑了玲珑道心,又一刀碎了方寸灵台,只觉得自己此后再无修道静思的心境,跟这位踩在她心尖儿乱蹦的人儿回家才好。 先前她在山下听同龄女冠说什么“坤道小心魔”,她还不相信。可等自己上山一见后...便已道心暗许,眼中再无旁人。 仙长之外,多了个世子称谓又怎么了?岂不是更好?那一刀一剑绝尘拔俗的样子,岂是一句浪荡世子就能从她心中抹去的... 再说了,她们青州妙妙山本就允许山人结道侣的,怕什么人言籍籍? 唯一怕的就是师父跟她抢男人... “这位道长,请问这小陈仙长世子...是个什么称谓?” 苏灵羞正暗自喜悦担忧时,耳中听见身旁传来酥媚轻音。 转头望去,发觉是个甜美中透着熟韵的美妇,像是江湖人,身边还跟着二男一女。 见到其中一位男子直勾勾打量她的眼神后,苏灵羞心中恶寒,微不可查的哼了一声,而后朝那美妇随口解释道: “小陈仙长自然是龙虎山仙长,此事都闹得沸沸扬扬,你还不知么?” 美妇歉意道:“山上无留宿之地,我等前几日一直待在山下,昨日也没亲眼见到清水崖发生的事。虽然听说过一些,不过这陈仙长...据说此人好像并非龙虎道人吧?” “是真是假我不知。” 苏灵羞掰着手指道:“但昨日一群龙虎道长联诀前去汤山峰探望可是真的。我偷偷跟了过去,瞧见了其中一位道人气势不凡,巍巍气象如旭日东升。喏,瞧见台上那位没有?正是这位大天师!就连张天师都去亲自探望了,真假还重要么?” “这样吗...”美妇望向台上,有些恍惚失神,“那这句世子的意思又是...” “漠北有几位世子?”苏灵羞嫣然一笑,反问道。 美妇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斟酌道:“洛水幽王府那位?” 苏灵羞似笑非笑的点头。 美妇如遭雷击。 身后几人也齐齐呆若泥塑。 异姓王世子... 被他们亲手推了出去... 吕星洲更是脸色惨白,这么说来,昨日那位“武道大家”,也是那陈小贼...? “令秋,那位小女冠是...” 乾清大殿前,一字排了一排桌椅,有意落座最靠侧位置的姜漱,虽未身着洞仙法衣,可一袭绣云霞的紫袍和莲花冠仍旧出尘绝俗。顺着陈令秋的视线望去时,无意间看见了场外蹦蹦跳跳的小道姑,有些疑惑。 陈令秋也被邱掌教拉来充数,表情略显无奈,“大概这次不小心收获的钦慕小迷妹。” 姜漱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前有那落霞仙子,后有这位小女冠,令秋你出府一趟还真是不虚此行。也就潇儿不在,要不然看你还敢不敢。” 陈令秋脸色古怪。这位姜姑姑说话怎么开始跟冯妗妗一样了,酸溜溜的... 本想狡辩一二,但陈令秋又觉察到被人打量的目光,若有所感望去,发觉是不远处,与邱郸张禄几位乾吕祖师大佬坐在一起的中年道人在看他。 微微一笑后,还朝他颔首示意。 挺随和。 陈令秋眯眼道:“这位就是那龙虎大真人,被誉为坐镇人间的“天师府真仙“?” 姜漱也望去,点头打了招呼,“昨日便是这位张天师出手为你稳住心境,还交代了几句与徐姐姐有关的话。 “不过徐姐姐之后莫名说了一句什么“天人不可揣度,凡人一点就透“之类的话,不知指的是谁。” 陈令秋手指敲桌,若有所思。 闲聊几句的功夫,另一边的真人高谈论阔也已开始,先后有几名道人走到那猛字之下的蒲团盘腿端坐。 此次多数都是北地道人,中原道观来客倒是也有,但是人数少了许多,气势自然也更弱。 论道就是吵架,讲究的便是一个嗓门大气势足,若是声若蚊蝇言谈低低怯怯,不免失了先机。 好在南地那边来的道人还算出尘,而且言辞也挺犀利,一落座后,出言便是什么“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之类的我自处泥淖却悠然不争之言。 姜漱之前便见过这些各地道长,便出声介绍道:“这位是岭徽交州苍云山来的纯阳子,这位仙长道号敢取为纯阳二字,想来是有几分本领,自诩为当世少见的“纯阳之体”,道法已近无为自然,坐而论道时,草木闻经皆盛,旭日听阐胜初,听说似乎还与那武当有几分渊源,不知是真是假。” “武当?” 陈令秋不以为然。 姜漱又看向对坐蒲团那位,“那是辽州东篱山水陆观的虚生真人,同时还是北地术剑第一人楼方寸的山门大师兄,修道有成,不惑之年仍旧朱颜青鬓,有着辽东“海峰天柱,道骨仙风,总天所授”的美誉。 “这是第一场,算各自领衔南北。” 话音落下,那苍云山纯阳老道便继续方才的话出言吐气,似乎辅以了真气,经音琅琅,场外的数千人都能清晰入耳,而且抑扬顿挫,几番话语下来引得大殿无论有无兴致的看客都瞩目看来,还当真有几分草木都能闻经的意思。 姜漱静静听了一会儿,这才轻声道:“纯阳道人所谈的是大道无为,议论由浅入深,先谈天之道功遂身退,论执持盈满的适停。再言知足知足常足矣、玄德复归真朴的合乎太平之道。不过这番话都是先人之论,倒是没见什么新意。倒是那虚生真人颜知鄣,反以不同的有无相生而辩,另施言行教化,算是沾旧却又布新。” 陈令秋算是大致听明白了,“就是说,这次是“无为“和“有为“之争?” 姜漱想了想,点头,“只不过此番真人之言不算争论,只是日臻先圣旧言。” 陈令秋当年虽然跟随王妃读过不少道经,但也只是个半吊子水准,若是说起哪家青楼花魁好看,身段儿最婀娜,那倒是头头是道,真与大家听讲这些,自然是露怯了,听得是云里雾里。 见两位真人高谈雄辩,场外人也是如沐圣人言,懒得去随大流,趁这闲工夫转而内视起来。 毕竟还有半剑未落,终究令人惶惶。 先前张寒山那千里半剑落身,是不缺杀力的问剑不假,但也蕴藉新剑道馈赠真意。 山巅百年剑甲陈言之,当年便在剑道一途提纲擎领,又以剑术正经为他开宗明义,定了日后武夫之上的宗师境界,不至于走上旁路歧道。 而昨日张寒山的剑意之说也在大道之上再辟新径,纤毫剑意,也算是福祸相依。 这场泥焯局,算是走了一半。 而且若是以后南下中原的话,弃刀佩剑似乎也不错。 刀毕竟是杀人重器,显得身上煞气重了些,一看就是北地蛮子。剑则多了些君子风,莫说如今的幽州士子了,就连江湖上都多出了不少弃刀用剑之人,无论文人豪客皆是如此。若是放在京城那边,你佩剑人家都不当你是江湖客,更无需像那些过街老鼠般,到了新城便要去官府报备名谱,再带上一块“无事牌”。 驾马挟剑,左牵黄右擎苍,这要是去骗骗江湖侠女还不是手到擒来? 愣神片刻的功夫,人群传来骚动。 陈令秋抬头望去,便见方才那位老阳子已经下了场,换作之前泼他一身水的乾吕小道士登蒲团,与那虚生真人对谈。 这位小道明显没怎么见过大场面,样子有些小心翼翼,盘腿坐好不敢妄动。 只听那颜知鄣轻缓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是何意思?” 很简单的问题,别说这些道长,陈令秋都能随口答出来。 李乐圣自是应答自如。 颜知鄣再问:“既然是无为而无不为,那上到圣人王侯,下到州官胥吏,只需为政治民,抱守愚朴之性,而万物自我安,这便是推崇而至的安宁盛景,大周如此,便是天理亦如此。 “对否?若是不对,又该如何?” 李乐圣轻轻摇头:“《在宥》中有云,天道人道有为,相去远矣不可不察。宫内圣人无为,可殿下臣子有为。” 颜知鄣不甚满意,摇头:“再答。” 李乐圣沉默,以“法度治之,而后天下人行之”作答。 颜知鄣仍旧摇头。 陈令秋同样看着这位被乾吕山推崇出来的小道士,有些好奇他能够说出什么天人之言。 李乐圣又先后答了几句,却依旧没能讨得这位北地虚生真人满意。被广场数百道目光注视后,少年明显焦急了起来,甚至开始汗流直下,抓耳挠腮,答出的话更像是小心询问。 直到他看见那位龙虎小师叔。 李乐圣一下平心静气,缄默良久后,轻缓道:“自我而有为之。” 一片哗然。 更远的场外倒是安静,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 乾吕山的几位老祖师对于这番言论倒是没什么太过反应,反倒人人面露笑意,邱郸张禄二人更是抚须而叹,颇感欣慰。 张元安微笑不语。 颜知鄣轻轻一笑,没有再次出言,而是站起身行了一个稽首礼。 李乐圣赶紧爬起来弯腰行礼。 再落座。 姜漱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坐而论道谓之真人,起而行之当是...” 陈令秋喃喃自语:“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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