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那位是不是峨眉峰的洛仙子？她不进大殿广场，站在这儿干什么？”
“仙子的想法谁知道？走了走了，听说主峰那边儿，那位漠北二世祖正被千夫所指呢，赶早点说不定也能痛斥两句。”
人头攒涌的乾清殿广场之外，洛小霞望着那离去几人的言语，有些疑惑。
陈公子正在挨骂？
为何？
她接触陈公子时间虽然不算长，但看人眼光不差，这位世子其实一点都不似旁人所说的那般下流不知耻。
风流是有一些...但人家家世武功相貌都如此出众，身边的女子多一些，想来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昨日接剑张寒山，一刀破势，一剑枯寒，不知多风流写意，听说惹得不少女冠道姑都生出心魔了...
洛小霞转身面朝清水崖方向，闭起眼眸，右手轻轻抚摸着落雁枝刀柄，似乎想设身处地感受那半剑的威势。
同为刀客，她更想陈公子当时面对那千里飞剑时，该是怎样泰山崩于前的心境才能不避不退，悍然出刀。
她自问自己做不到。
莫说她了，就连她见过的所有人当中，也没几人面对张寒山的剑能够真正处之坦然。
难怪被陈公子嘲笑一句江湖白走了...
神游万里间，不知过了多久。
“洛仙子站这干嘛？落霞看晚霞？”
直到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洛小霞方才回过神。睁开眼眸一看，已经到了夕阳斜落的时辰，峰涧云烟缭绕，崖畔簌簌枫叶散出袅袅暗香。
不是落霞看晚霞，而是落霞遇晚秋。
恍惚失神后，再次转头，便见那位公子正笑吟吟看着她。
洛小霞笑道：“过来等公子。”
“等我？”陈令秋微微一愣。
“嗯...”洛小霞却没解释，而是轻声问道：“这几场还未结束吧？陈公子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姜真人怎么没一起呢？”
陈令秋含糊道：“嫌里边儿太吵了，出来透透气。”
太吵了？想来是真人论道辩声太吵。洛小霞点点头，也没多想，“那陈公子若是无事的话...我们走走？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看着神态莫名有些忸怩的落霞仙子，陈令秋顿感古怪，只是也没说什么，点头应下。
途中沿着小径散步时，二人一直大眼瞪小眼的无言相对。
直到陈令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洛小霞方才主动找话题问道：“陈公子，你在吃什么？”
陈令秋拿起小瓷瓶，随口道：“龙虎的小金丹，还挺甜的，给你来两粒？”
龙虎小金丹...出身名门正派的她如何能不知道这小瓶的珍贵？峨眉峰算是蜀地排得上号的大山门了，可想要与龙虎讨要小金丹，怕是连门都没有，甚至连次一些的丹药都得看人家天师府心情如何。
见陈令秋当真拿当糖豆吃，往嘴里丢的时候咯嘣脆，洛小霞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结果刚好被人丢了一粒进口。
“咳...”洛小霞险些被噎着，赶紧趁小金丹尚未入喉化口时吐了出来，放在手心还了回去，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这...这么珍贵的丹药，我怎么能收呢。”
陈令秋垂眸看向那只小手上水莹莹的丹药，脸色古怪。
洛女侠这种名门出身又天生丽质的女子，莫说口津了，怕是连洗澡水都能被许多江湖人甘之如饴的畅饮下去。
但世子殿下显然不在此列。
不喜欢喝甜的。
瞧见陈令秋的眼神后，洛小霞似乎也明白不妥，云霞绯红的收回小手，又在胸口鼓囊囊的衣襟上小心蹭了蹭。
本想递出去，可是又怕被人嫌弃...但如此珍贵的丹药昧下来又实在不妥，不免左右为难起来。
陈令秋无奈笑道：“逗你玩呢，小金丹药效卓群，食而难化，宗师高人吃了都得缓半晌，我也只是几日服一粒拿来固本培元，怎么可能真当糖豆吃？这颗其实是乾吕山的真元丹，替代之物。”
“真的么？我还以为弄脏了陈公子的小金丹，怕是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洛小霞松了口气，可旋即又低头道：“不过乾清真元丹也很贵重了，邱掌教更是被誉为真气通天地，药丹纳须弥的乾吕丹鼎祖师。由邱掌教炼制的丹药，怕不比小金丹差了。本就欠陈公子这么多，又弄脏了珍贵丹药，都不知道该怎么还...”
“这倒是。”陈令秋笑着打趣：“有洛仙子口衔丹开光加持，这乾清丹自然是更加珍贵，天底下怕是也仅此一粒。”
“天底下仅此一粒...”
洛小霞喃喃了一句，回神后再小心询问，见陈令秋摇头不要，便只好用绸布包裹，口中还念叨着“这都脏了，就不惹陈公子嫌弃了，丢了也挺浪费的...”，跟着小守财奴似的放进胸口妥帖收好，还轻轻拍了拍饱满胸脯。
陈令秋目不斜视，也没有强求要给她换，一粒就千金难买，若是再糟践一粒，难免让洛小霞更加愧疚难安。
而且还容易让人怀疑目的不纯...
这件小插曲过去之后，两人已经游逛到了清水崖。
此时乾清大殿前的论道尚未结束，山上多数人都在那边看热闹，所以崖内萧索空旷无人，只有空地上残留的一些裂痕印记，能够让人察觉到一场剑仙问剑的壮阔巍峨。
洛小霞一路走到陈令秋昨日所站定的凹陷地面，这才扶刀而立，神色恍惚。
“陈公子就是在这儿一刀一剑破剑仙的...千里飞剑峥嵘势如水火，却还是能够做到大霜之下满弓刀。
“真厉害...”
“侥幸而已。”陈令秋手缩进袖子笑道：“张寒山要是正儿八经问剑，别说半剑了，剑气便能杀我千万次。而且之后还有半剑，怕是没那么好运了。”
“怎么会是侥幸呢？”
洛小霞踩了踩脚下早已被气势压实的夯土，似乎在感受那刀剑相持的力道。
“虽然我听姜真人说过，这半剑是飞剑问心境不假，可绝不是寻常武人能够接下的。同为刀客，我自问站在这儿出刀千百次，都是九死无生，更别说还能像陈公子那般写意自如的破去剑势。”
刚刚被千夫所指，如今又被一人百般赞誉，陈令秋委实没能接受过来这种反差，哑然失笑。
“陈公子武功好身世尊贵就罢了，见识还不凡，并且相貌还这么...”洛小霞偷偷抬眸看了一眼，又飞快别开视线。
落霞绯红。
见这位行事洒落的洛女侠，今日莫名其妙作小家碧玉的女儿姿态，还一个劲夸他，陈令秋心中顿感不妙。
“洛女侠刚刚说有话想说，又有意将我带到这儿...
“不会是要跟我...表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