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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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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鸟不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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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荫下的李乐圣,正低头翻看之前那本杂家小书,心中虽然因为刚才论道未答好的事有些烦闷,但事后悔烦也无用,还不如摒弃不理,这才是乐天独圣之道。 再说了,书中剑仙一战的结果也的确牵动人心弦。 只是李乐圣刚翻到折角那页,便听身前踩叶脚步,抬头望去,三名锦衣玉貌的贵气男女正朝他走来。 当中那位正是“拔过邱掌教胡须”还被他淋一桶水的世子殿下。 这可将李小道吓了一跳,将肩头的虫鸟惊扰走,连忙站起身作揖行礼:“见过世子殿下,姜真人,还有...蜀王。” 听见最后的称谓,陈令秋姜漱都顿感惊奇。 舒语也没继续纠缠世子殿下,转而奇怪道:“你认识本王?” “不认识...”李乐圣束手低头不敢乱瞧,“只是前些天听张师叔提起过几句,自己瞎猜的。” 这趟来乾吕,舒语本就是顶着龙虎山压力而来,也没在意,笑道:“本王还以为是你掐指算出来的。你师父张真人指算天象的本事可不弱,没教给你?” 李乐圣连连摇头,迟疑了一下,又道:“张师叔其实并非小道的师父...” 话虽如此,可等被问其原由时,李乐圣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见这小道惶恐难安,作为道家前辈的姜漱便笑着赞誉了几句他今日的表现,这才让他心安几分。 陈令秋望着李乐圣头顶去而复返的黄雀,也顺着话笑道:“之前听你的那场羽衣辩论倒是有趣,不过大话人人会说,具体又该怎么个“有为“?” 李乐圣这几日被山门师兄弟灌输了许多世子殿下凶残歹恶、烧杀抢掠的故事,见到真人吓得不行,一时又没什么好思路,只好哆哆嗦嗦道: “下山之后慢慢来...约莫就是见花观花、遇鸟逗鸟...” 不知怎么就胡乱脱口这两句的李乐圣连忙闭嘴,磕磕盼盼再说不出半句话。 头顶的黄雀也蹦到肩头,不时叽叽喳喳以喙啄脸,弄得少年心乱如麻却又不敢动手驱赶。 站都如针毡。 陈令秋打趣了一句“这鸟儿怕是在教你如何作答”,见李乐圣脸色苦兮兮的不敢接茬,也没再为难打搅,客套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重新踏回小径后,舒语轻缓道:“本王之前听说这小道即将南下江州,去那龙虎山当一个外姓天师。天师不出奇,舞象之年当天师就是凤毛麟角了,更别说还是由张元安亲自来接人。这位大天师第三次下龙虎,仅仅只是为了接一个小道童,倒是有些意思。” 陈令秋虽然听说过张元安的一些生平传闻,但对此不怎么感兴趣,转而问道: “蜀地江州远隔千里,之前也没听说过你这王爷与龙虎山有什么恩怨,难道是很久远的陈年往事?” “不重要。”舒语轻轻摇头,“若是真想知道,本王以后再告诉你。” 陈令秋也没追问,这些事如今的确不重要,抓紧想着如何接下张寒凤的另外半剑才是正事。 “令秋。” 正走着,身边的姜漱忽然喊了一声。 转头顺着姜姑姑的视线望去,站在树荫下的李乐圣还没走,一手拿书,另一手平举齐肩,手心托着方才那只黏人不休的黄雀。 陈令秋本想询问这有何好看的,可再等细瞧,便皱起了眉眼。 李小道与那乾吕黄雀似乎还挺熟,口中正念念有词,像是因方才被纠缠的事在敲打这只烦人的鸟儿。 黄雀虽停留手掌,但明显是一副展翅将将欲飞的姿态,可初蹬起之力不能得,蹼足稳踩手心却好似陷入泥焯。 陈令秋由不明所以转为瞪眼咋舌。 姜漱喃喃道:“这小道士明明毫无内力真气,却只凭收掌沉掌便能让鸟儿无力可借,展翅不得飞,若羽若虫等轻微之物遁不走丝毫...” 舒语对这些不太懂,想了想,也道:“本王听说道家有那“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的境界,是不是与此异曲同工?” “嗯,大道殊途同归。” “姜真人能做到么?” 姜漱认真想了想,摇头:“此事无关修为。有些初识气段拳谱的小徒能够妙手偶得,但也有拳道大家纵使武力通神拳开山河,却终其一生无法达到这样的境界。 “个中玄妙,不可强求。” 略通拳脚的陈令秋,虽然你知道拳论中那句功练方寸之间的意思,可还是被这不显山露水的小道士结结实实震慑到了。 不得不说,这世间的确不缺自出世便得天独厚的谪仙天人,陈北霜张寒山这种武学大宗师也好,鹤忘机张元安这样的三教得道人也罢,都是如此。 陈令秋凝神注视良久,还是不得其中玄妙,不免喃喃感慨道: “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好一手鸟不飞。” ... 继续踩着落辉小径散步时,陈令秋随手从道旁折了片枫叶,夹在两指之间,细细感受钻研那手“羽叶不停落”的玄妙,看能否对武道有所裨益精进。 张寒山半剑既问心境又问剑道,更以冠绝江湖的剑意杀力问他立身之本,可以说已经阐尽了手边三尺意气,所以余下的半剑该又如何落,无人知晓。 纵使在脑中推演千万遍,陈令秋心中该没底还是没底,不得不摸索一切办法。 身边有姜漱在不假,但姑奶奶跟之前的他一样黄庭内景有失,陈令秋哪里愿意攫取更多。 之前就被姜姑姑亲自喂了这么多回,也是时候到他反哺真气,将姜漱充盈填满的时候了。 “别玩你那破叶子了。” 耳边莫名传来舒语欲求不满的声音。 陈令秋停步转头,便见两位女子并肩站在侧峰边,像是在俯瞰崖下风景。 所处的汤山峰虽是侧峰,但却一览群山与主峰遥遥相峙,崖道红枫树梢高高耸入浮岚,碧穹白云雾霭垂垂泻于山涧。 两位绝色,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望风景的人也在被人看。 稍作失神后,陈令秋走了过去,挤入两女中间朝下俯瞰一眼,有些诧异,“荷叶莲花?这都深秋了竟还能在山里瞧见满池清莲,倒是大看眼界。” “这有何出奇?” 舒语美眸中倒映出崖下云边池中莲,“乾吕山本就是聚山川灵气的道家福地,山高有无仙不好说,可自上而下的盎然灵韵还是不缺。 “据说这汤峰满池十六莲,是邱掌教用天池泉泥为根基,张禄从龙虎山所携的纤毫天象倒灌为肌理,苦心培育十余载,这才得来这十六朵玉芝莲。缭绕池边的可不是什么浮岚雾霭,而是仙人气象,更是乾吕十六峰的山山之势。” 仙气? 陈令秋本想讥嘲一二,可余光见姜漱清眸闪动,还是将煞风景的话咽了回去。 差点忘了自家这位也是朵紫莲。 山中微寒,舒语紧了紧绒裘,又将双手叠在腹间,方才轻缓道:“蜀王宫内便有一池相似的荷塘,每到夏时文君冰娇玉碗百莲齐放,美轮美奂。” 说着,舒语隔着一人看向姜漱,“记得姜真人当年去蜀宫的时候,刚巧是盛夏时节,当时本王还陪着真人泛舟游了湖。荷叶碧天、真人戏莲的那一幕,本王至今难忘。” 姜漱轻轻一笑,转而替陈令秋拍了拍肩头枯叶,“王爷竟还记得这些小事。” “怎么会不记得?”舒语眼中有几分恍惚,“姜真人喜爱的是文君,本王摘下的是玉碗。一池百莲,不尽相同。” 天人感应不输宗师的陈令秋,莫名感受到一股威胁,抖了抖肩头,双手抱胸,“王府望仙湖到了夏日也会有这般盛景,不比什么蜀宫差半分。姑姑要是喜欢赏荷塘景,到时候咱们喊上潇娘一起画舫游湖。” 姜漱柔声道了一句好。 神色恢复的舒语转头看着陈令秋,唇瓣儿弯弯,“不是说望仙湖是水流湍急的长河么,栽种的莲花怕是不比得蜀宫。” 陈令秋恼羞成怒:“那本世子就派人重新挖一方荷塘出来,种它个千百朵,势要弄成漠北第一大荷花湖。” “弄这么大声势干什么?若是真想看的话,带着姜真人来蜀地就行了,本王随时迎候。” “我们自己没家?不去。” “当真不来?圆儿可是还在等着你这位没心没肺的世子。” “呵呵,本世子不会挑春秋时分?” 看着两人斗嘴不停的姜漱轻柔一笑,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崖下池莲时,眼中有些怀念。 当年王府望仙湖可不似如今这般暗流蓄涌,水面平岸流云祥静,每到盛夏她便会跟着王府亲人游湖心纳凉,这些场景,梦里都见过许许多多次。 从来都不是湖心景令人心醉,而是水中人更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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