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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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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把狐裘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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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即将褪去最后一抹血色,汤峰内依旧水雾弥漫,青竹叶润上浓白雾霭,愈发苍翠欲滴。 方才一直闲聊,陈令秋还未察觉到不妥,此时方才奇怪道:“日头都落山了,我们来这儿干什么?舒王爷这是觉得秋寒难忍,想要本世子陪着沐日浴月?” 舒语随口道:“躲一会儿。” 躲一会儿? 陈令秋还未来得及多想,忽地—— “哪个杀千刀小贼摘了贫道的玉芝莲?偷东西偷到贫道头上来了,真当乾吕山无人?!你娘的还一摘摘两朵!” “掌教师祖你别喊,是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又如何?!难道就能无故抢东西了么?造孽啊...贫道这些玉芝莲不知费了多少心血精气...” “世子殿下还没走远呢...” “啥?!你怎么不早...咳...哈哈哈,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世子殿下若是想要,只管言语一声便是,贫道哪里是小气之人?两朵是不是少了点?泡茶喝两天就没了,贫道这就再给殿下采攫几朵,打包带点回去给王爷尝尝...” 邱掌教真气传音,林叶震荡,青珠滑落,琅琅如经音的恭维远震乾吕十六峰,满山皆闻。 陈令秋瞪眼如铜铃看向舒语。 舒语唇儿弯起,懒散伸了个腰,“差点忘了,本王所说的大礼还未送呢。” 两臂如白藕遛出红袖,脑袋微歪向一侧,不缀胭脂犹胜花红与雪的脸蛋儿美韵万千,未绾起的青丝顺着毛发柔顺的狐裘滑落,大红绸缎所裹的酥胸耸起垂下,却又回弹一二。 绵绵软软,周而复晃。 美得不可方物。 察觉到陈令秋的目光,舒语也没有丝毫扭捏,红唇含笑,双手背后再挺胸口,“是了,本王之前所说的那句话,可还作数。陈小贼,贴近聆听一二?” 今日扮熟女妆的舒语,破天荒露出一副小女儿姿态,这种反差和诱人的提议,只怕世间没有男儿抵抗的住。 虽然陈令秋也不例外,但终归是没丧心病狂,咬牙别开视线,没好气道:“你倒是说走就走,将烂摊子全留给本世子?” 舒语原本还不在意,此时回想后方觉不对,蹙眉道:“你摘了两朵?” “不行?” 端详了两手空空的陈令秋一眼,舒语面色清冷,再无先前诱人的姿态,“世子殿下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连姜真人都要瞒过才安心。怎么,另一朵被你当场吃了?” 陈令秋没解释,一手越过舒语肩头摸向她身后。 舒语退后一步,“你做什么?” “你刚刚不是说喜欢玉碗荷?”陈令秋莫名从舒语身后竹叶林变出一朵清莲,“反正一朵两朵都是摘,本世子之后会从别的地方找补乾吕山。只不过没粉色的,方才摘下的时候,顺便上了色。” 闻言,舒语轻轻凝眉望去。 这位公子哥儿手边果真举着一朵玉碗荷花,白玉中蜷缩着粉嫩红,叶瓣肥厚,花蕾如桃,蕊大颗粒满。 玉芝莲自然是纯白清莲,若想将这雪嫩白染成娇润粉,怕是要费点功夫。 舒语背负双手,没有接下的意思,嗤笑道:“你当本王是姜玄女?随口一说罢了。而且本王若是说想要天上飘的云雾怎么办?” “事真多。” 陈令秋收回荷莲,白眼一翻。 而后... 探手一招。 嘶嘶—— 满山云雾穿林来! 汤峰本就高耸,长年云雾环绕,浮岚雾霭轻云融彻难舍难分,更无迹可寻,可如今却像是受布雾郎君所招引,从四面八方汇聚穿林过,竹叶丝丝摩擦不断。 云雾之声来。 片刻功夫便披云戴雾的舒语,平生头一次露出目瞪口呆的神色。 这一手算不得多么精妙绝伦,无非是内息牵引气海而动,比之水珠悬空都弱一线,别说宗师,只要通晓气息的武夫或多或少都能做到。 但怕是没几人会这么无聊。 鸟不会飞,云还能不来? 陈令秋眯眼道:“如何?” 被云雾裹挟的舒语抿嘴无言,目之所及都是水雾朦胧,玉手一拨,身前浮岚便化散而去,若是快一些,还能一手斩出一道“浮痕”,那陈小贼便站在缭云之间,一呼一吸,吞云吐雾。 倒是...有趣。 只是如此反复几次后,舒王爷很快恢复清冷神色,不再干这种无聊的事,抬眸讥诮笑道: “本王这次想要星星了。” 陈令秋吐出一口事后轻烟,没好气道:“天都没黑上哪给你弄星星?要不是看在你是圆儿亲姨的份上,本世子才懒得搭理你。这朵玉碗荷你要不要?不要正好留给姜姑姑。” 舒语冷着脸没说话,甚至烦厌的拨开了身前的萦绕云雾。 见到这一幕,陈令秋也不惯着,转身就朝林外走去。 云雾随步伐而动。 一滴都不留给这女王爷。 “站住,本王还没让你走。” 行出没多远,后头便传来清冷声线。陈令秋无声轻笑,没有转头,懒洋洋道: “瞧瞧你肩头。” 丝丝云雾被抽丝剥茧弥散天地,茕茕孑立的舒语被剥开身形显露后,美眸微蹙,偏头。 肩生花。 粉粉玉碗荷依偎肩头狐裘,经受润泽的花蕊挂着浓白露珠,尚有未散的烟儿萦绕,仿佛一片氤氲雪景中曳出的春色。 舒语恍惚出神。 可很快便冷冷哼了一声,送花?真当她是姜漱圆儿那样的小女子不成? 想着,舒语没有丝毫迟疑的将身上狐裘褪下,连带着将那朵珍贵玉芝莲一齐裹挟,随手丢进了旁边温泉池中。 身上只余微薄宫装,背负双手,任由寒风烦扰也不管,只是望着那狐裘在水中逐渐舒展,那朵玉芝莲也重新浮沉水面绽放。 掉色了。 由花蕊、花瓣而后铺染上水面的丝丝晕色,好似女儿红。 舒语再次失神。 她贵为当今蜀王,可以说论起钟鸣鼎食的豪奢富贵,恐怕不比大周皇宫那位差多少,余下各地藩王更是没法相提并论。 大周立国方才百余年,其它又有多少世家望族底蕴能比拟蜀王宫? 可再怎么侯服玉食,也不过如此。 旧蜀皇宫被留下了皇室血脉不假,可那位天子又岂会当真放心。不说蜀地三洲之地万余名地方官,单说旧京庙堂数千文官武将,还不是被大周朝廷或威逼或利诱,“弃暗投明”招徕。这也就罢了,留下来的那些官员中,有几人当真是不食周粟的骨鲠之臣?又有几人是试图当皇后裙下“茵席臣子”的别有异心之辈?之后蜀地小庙堂的暗中操纵明中监视举动,可不曾少过丝毫,那些绣衣吏文鱼郎名目张胆出现在庙堂之上,指手画脚、搬弄是非的行径,数不胜数。 母后走之后,偌大的蜀地,再无人能让她真正信任依赖。焚琴煮鹅、藏巧于拙这种把戏,她更是九岁那年便学会了。 那座富丽堂皇的旧蜀皇宫,是天底下唯一一座不输京城的城池,但也是最大的牢笼。 及冠之前,外边的一切喧嚣热闹都与她无关,就连一只风筝飞出宫墙,都不再属于她。 她花了数十年才从里面走出来。 也花了数十年不再在乎那只纸鸢。 但是不久前,偏偏有人砸破蜀宫大门,替她捡回来了。 竹林池泉,沾水狐裘浮沉水面,一如御风纸鸢,更如半生。 一声喃喃在泉水淙淙声中响起。 “小贼,把狐裘替本王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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