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觉得顾时昀看她的眼神很奇怪，看着她时总是深沉而又眷恋，在眼眸深处克制着、压抑着。好像在下一刻就会倾泄而出。
鲜少有人这样的眼神看她，林晚觉得新奇，偷偷观察他，两人眼神好几次不期而遇。
沈平羌将她们的神色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把顾时昀给挤到一边。“顾小侯爷还不把盒子给陆直？难道还想上门叨扰？”
随即直接将陆直叫了过来，顾时昀把食盒递给他，“将郡主好生送回去，就别在街上滞留了。”
虽是对这陆直说，但后一句言语间似乎是哄她的，话里带着妥协的温柔。不敢直面她，又不想不让她乱跑。
没有身份的喜欢总是带着惶恐。
郑梨在她身侧护着，狠狠的瞪了陆直一眼。
陆直摊摊手，故作无辜。
顾时昀一直目送林晚，没想到林晚上马车的时候似有所察，回头朝他莞尔一笑。
沈平羌冷着脸，他盯着顾时昀，“她是我姐姐的女儿，我的外甥女。她怎么会在这儿？”
“你们想干什么？”
顾时昀说，“跟着和亲队伍一起来的，南淮王送来的西北。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本王私下都给她支着。”
“我告诉你，沈家不掺和皇权斗争，你们将她带来也没用。”其中关窍并不难懂，难保林晚不是顾时昀向林祳的投名状。“若你们想人情来捆人，就算用错了地方。当年我姐自己一个人在京城独木难支，沈家也没人多说什么，你以为外孙女就能让他们出手？”
在他眼里顾时昀冷静自持，淡然处之。并不是能偏安一隅的人，他有野心、有手段，沈平羌不相信顾时昀会轻易放弃什么。
自从大齐二皇子一起来了西北，沈平羌就知道顾时昀这是准备与二皇子站队。
所以，他并不相信林晚来西北这事没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郡主涉险到此，本殿下不会让她白跑一趟。”
眼前的少年还未及冠，原本内敛平静的性子如今像是一把开过刃的刀，尽显锋利。浑身带着深不可测的寒意。
顾时昀道：“当年之事，南淮王对沈家心里存怨。若今天她的女儿又在沈家吃瘪，你觉得南淮王还会与沈家善了？”
沈平羌讥讽一笑，“当年发生的事我知道，你以为林清妍为什会以昭文公主的身份和亲？你以为为什么南淮王镇守边疆对京城事务不闻不问？他既然这么心疼女儿就没想过她会不会受欺负？”
沈家是名门世家，沈家嫡女沈芸性情贞静柔婉，风华绝代。不少世家公子都趋之若鹜，都说继沈芸之后佳人再难得。
连众星捧月，金枝玉叶的三皇子都一见倾心，收了不羁做君子。
后来沈家也由此卷入皇权争端，当时新帝登基党同异伐。为保下基业只得借乞骸骨之名，举家搬迁。
但真正的引子，却是因为新帝做下的丑闻。沈家清流，担不起这样的骂名。
沈平羌何曾不知姐姐的委屈，他当时也不过总角之纪，无力斗争。后来京中噩耗传来，沈家也没有出面。
沈平羌当时是想为姐姐吊唁的，但遭到家中族老的阻拦，连父亲也没站在他这一边，挣扎不忍的将他关了起来。
顾时昀默了默，才道，“外人眼里，沈家也是如此。”
沈平羌目光微动，没有说话。他知道顾时昀话里的意思。
在林晚七岁生辰的时候他偷偷上京看过她的，回来后还跟顾时昀炫耀说他有一外甥女生的玉雪可爱，就是看着怏怏不乐的样子，还问他小女孩儿喜欢什么，说下次送给她。
后来被发现后父亲发了好一通火，狠狠的打了他一顿。
他还记得父亲喘着气，历声道：“你是在害她，明面上她是南淮王嫡女，只要不牵扯别的，没人会动她！你若去了，就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他后来就再也没有去看过林晚了，想着她也是不待见沈家的，也怕牵扯出祸事。
他有什么资格，又站在什么立场上来指责林让辞呢？别人是冷血无情，到了自己却是各种难处。
在这一瞬间他百感交集，故友、亲眷、旧事。欣喜有之，惭愧有之，甚至还有似骤雨初歇的近乡情怯。
林晚上了马车，才发觉忘了跟顾时昀问林祳的归期。
陆直在外边驾车，郑梨跟她一起坐在里面。
郑梨试探的问道，“郡主跟那两位公子的关系很好吗？”
郡主跟玄色衣裳的小郎君站在一处时看着有些不对，但说暧昧有谈不上。她奉命保护林晚，在回去后王爷问起，也好讲郡主近况如实禀告。
两人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站在一起很是养眼，但她只觉得王爷并不会在女儿未及笄的年纪就轻易将人嫁出去。
林晚摇摇头，“在京城中有几面之缘。”
郑梨这才放下心，郡主年纪还小，对这些事不甚了解。就算有好感，也没什么。她觉得只要没到非君不嫁的地步一切都好说。
陆直在外边应道，“郡主您这话就见外了，友谊和喜欢不都是从几面之缘开始的，有些人成了亲仍然对面不识，有些人却能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所以呀，缘分妙不可言，爱恨嗔痴不都是从这儿起始。”
马车碌碌轻驶，林晚没在这个话头上计较，“顾世子怎么会在壬州？二哥哥不是跟他在一处吗？”
陆直笑道，“在下也不知世子怎么就来壬州了，许是惦记着什么，急匆匆的就赶过来了。”
林晚说，“你倒是忠心，每次都见缝插针的向本郡主说顾时昀的好话，不知道顾世子给你多少例银？”
陆直听出了郡主话语间的揶揄，他直赔礼道不敢不敢。
林晚年纪虽小，长相也是偏圆糯的，但却不敢让人随意轻视，有时会让人产生她眼里的清澈干净是伪装起来，用于遮掩的。
就算高兴时喜欢无伤大雅的撒娇，陆直也不会真的以为她是个心思单纯，无忧无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