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广寒西子名声在外,人好看糕点也好吃。特别是定胜糕,软糯香甜,内芯是白糖红豆馅的,香味持久。
再饮一杯龙井茶,冲散了些甜腻,唇齿间茶香清新。相映成趣,别具一番风味。
林晚心情很好,嘴角噙着笑。支着头,指间在桌案上随意划着什么。
她很容易满足,一盏茶,一盘甜糯的糕点,一位合时宜的人。就能让她心情愉悦。
郑梨在一旁为她斟茶,“郡主给的糕点已经给她们分下去了,她们让我来谢恩。”
她将茶水递给林晚,顿了顿,问道,“您跟二皇子回朝后有什么打算吗?”
林晚怔了怔,她似乎从来没有什么打算,只想着报仇雪恨。就连来到西北也是为了帮林祳,然后能更好的行动。
她没什么志气,一直觉得偏安一隅,不失桑榆。她对诗句中透露的田园风光向往又羡慕。
她想看斜阳草树,想看水秀山清,想看三月好风景,想看江南花满枝。想看看诗人笔下的“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
“不知道......”林晚饮了口茶水,“本郡主根本不在乎。”
左右想的再多也是妄想......
沈府居于壬州东南方,离集市相隔两条街,主要就是闹中取静。
一般都是往南走是最快的,但沈平羌带他往东走。往东走要在一座大宅子绕半圈,路程一下子被拉远了。对骑马的人来说,这些距离是可以忽略的。
顾时昀冷不丁问,“贺秀才还养着狗?”
沈平羌脸色难看,“现在他成举人了。”
这位秀才在十里八街非常有名,一则是因为他养了一只凶猛彪悍的狗,二则就是这位秀才牙尖嘴利、蛮横无理,比街坊里外的老妇还泼辣几分。
沈平羌少时调皮,在这只狗身上吃过亏。后来强忍着害怕找上门要说法,没想到还被骂的狗血淋头。
原来这只狗是在院子里养着的,后来跟沈平羌吵了一通后就将狗栓在了门口。
沈平羌本来还想找这狗的错处,偏这狗凶是凶却不随意咬人,有时有行人经过还朝着摇尾巴。但一碰见沈平羌就狂吠不止。
记仇的很......
沈平羌也由此落下了阴影,看见大一些的狗就害怕。
一般成了举人怎么说也能有个七品官职,只要有官位空缺就能补上去,能当个县丞或主薄。
“贺秀才没上任?”
“大抵是想做进士,想继续往上考。”
“他考了多少年了?”
“六年。”沈平羌说,“皇帝不重科考,下边的人贪污受贿,科举反而成了敛财的工具。如今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普通人难有出头之日。”
已经到了立冬,天气渐冷。沈平羌的手因为持缰,被冻得很凉。“今年的冬天怕是不好过,也不知西北的战事什么时候结束,百姓们能不能过个好年。”
西北的事今年怕是了结不完,剩下的两州是块难啃的骨头,顾时昀准备跟顾时济里应外合。外人都猜忌顾时济弑父上位,在走投无路被逼急的时候肯定会屈尊前去投诚借兵。
顾时昀想兵不血刃自然要耗些耐心。还有就是林祳跟他一起平叛,事情不结束,他这个冬天算是回不去了。
而林晚在和亲上出的岔子,只要有南淮王的介入,无论给皇帝什么样的说法他都只能笑着接受,林祳不会让林晚自己回去,一定是西北的事尘埃落定之后,跟着行军队伍一起。
看来今年他能跟小郡主一起过年。
这是他与她第一次一起过除夕,他的心思藏着掖着,怕她不知道的话会觉得遗憾,也怕知道后的结果让他失望。
林祳把军中事务吩咐好,才来的壬州。不知道顾时昀急着干什么,直接将一堆摊子丢下不干了。他一路风尘仆仆,回来还没饮口水润喉,随口问宅子里的下人林晚去了哪?
都摇摇头说不知道小郡主去哪玩了,也没见林晚人影。
见了陆直才知道,顾时昀带着她一起玩去了。
林祳知道顾时昀的心思,没想到他一点都不打算拐弯抹角。
在日暮黄昏的时候才见到人,两人都着粗布麻衣,顾时昀手里提着鱼篓,林晚头上戴着斗笠抬眼看他,两人有说有笑。
林晚正跟顾时昀说刚才见到的芦苇花,没想到抬眼就看见她二哥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
林晚惊讶的笑道,“二哥,你怎么来了,西北的事处理完了?”
她随手将斗笠取下来,递给旁边的郑梨。
郑梨帮着抓了一天的鱼,一手鱼腥味,她经历过多少次腥风血雨,手上的人命不少。还真没做过抓鱼这样大材小用的事。也新鲜的很,看起来神采奕奕的。
顾时昀比两位姑娘还狼狈一些,俊俏的脸上还有没有没擦干净的泥,身上也挂着水草。
只有林晚整个人白白净净,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没下水,头上的斗笠剩下的两个人都没有。
见她被照顾的很好,林祳的脸色好看了一点,给她倒了杯热茶,“天冷了,下次想玩水等到暖和一些再去,别回来了又染上风寒。”
林晚伸手接过,“没下去,顾世子跟郑梨下去抓的鱼,我在岸上看,还帮忙捡。”
她的眼睛很亮,脸颊微红。看来是很喜欢了,林祳看了看顾时昀手里的鱼篓,大约五六条,巴掌大小。“顾小侯爷准备怎么吃,煎了还是煮了?”
顾时昀说,“这个季节鱼肉鲜美,不如烤着吃?”
林晚应和着点头,“我也觉得烤着好吃,大家坐在一起还可以说说话。”
顾时昀纵然穿着粗布麻衣也难掩骨子里的矜贵。长身玉立,越看越好看,他朝林晚微微一笑,提着鱼篓去收拾了。
林祳见林晚移不开眼,轻咳一声,“你觉得顾小侯爷怎么样?”
“自然是极好的。”林晚红着脸,“他很照顾我,温柔体贴......”
“你喜欢他?”这话听着不像是在疑问,像是笃定。林祳面色沉肃,“顾时昀不是简单的人,他心思深沉难以揣测,真实的样子绝不是你眼中清风明月的翩翩君子......”
林晚忽然笑了,“哥哥觉得我是被美色迷了眼?还是看见好看的就走不动道?”
“当年你闹着让我带你去找江鲫玩儿是怎么跟我说的?”林祳板着脸说,“你说江鲫长的好看,你就喜欢跟他玩儿。”
她小的时候没人跟她一起玩,京城里的小孩儿对她敬而远之。江鲫是皇子伴读,活泼可爱,是个话痨。进宫后经常找她玩,给她聊天,还常常从宫外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
有一次江鲫冲撞了宋歆若,她找皇帝求情,崇安帝说再给她找一个玩伴。但林晚又哭又闹说,江鲫长的好看,她只喜欢江鲫,只跟他一起玩,别人都不要。
当时林祳也在,虽然毓贵妃让他好好照顾这位妹妹,但是他并不上心。见她为了江鲫求情,哭的脸都红了,有点忍俊不禁。有种逗弄小辈的感觉,就开口将江鲫给保了下来。
林晚被小时候自己做的事给蠢到了,又羞又恼,“顾时昀也并非只有长的好,他其它地方我也喜欢。”
“你既喜欢,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林祳站起身,“我去看看顾小侯爷是否善庖厨之道,免得以后饿着你。”
没想到林晚拽住他的衣裳,她面露挣扎,“有一事想求二哥相助......”
“什么事?”
林晚一点也不扭捏,“我与顾时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很不对劲。眼里好像透过我看的是其他人,想让哥哥帮我查一下。”
林祳挑了挑眉,“如果他对你并非真心,你该怎样?”
“还能怎样?”林晚看起来毫不在意,十分洒脱。“桥归桥,路归路,我从来也没应过他什么。”
林祳轻笑,他这位妹妹骄傲、决绝,眼里揉不得沙子。她若真的没动心就不会让他来查。
看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顾时昀手艺不错,将鱼烤得外焦里嫩,表皮还刷了一层酱汁,酸甜可口。
他把四五条大鱼给烤了,剩下的小鱼是林晚用斗笠捞的,顾时昀准备明天给她做鱼汤喝。
郑梨满足道,“这鱼总算没白抓,没白染一手腥。”
对于林晚的喜好顾时昀把握的很有分寸,步步紧逼又不会让她觉得冒犯,林晚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觉得两人像对弈的棋手,一人踟蹰犹豫,一人步步为营。她在绝对攻势下溃不成军。
林晚仰着头看他,眼神真诚,看起来恬静乖顺。“顾时昀,我想谢谢你。”
顾时昀笑的很温柔,“郡主指的是什么?”
“我很喜欢你选的宅子,你让陆直栽的花我也很喜欢,今天带我出去玩儿我也很高兴。”林晚一字一句道,“我喜欢的不是这些事,而是你谢谢你能记挂这些。”
“郡主不必客气,纵有万般都是因为值得。”他的声音清澈悦耳,如春风轻拂,朝霞初至。
林晚涨红了脸,竟然不自觉的紧张,她手心都沁出了汗,心怦怦直跳,“在顾世子眼里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儿都值得?”
顾时昀笑了,眉眼间多了几分柔软缱绻。他弯腰凑近,不经意间与林晚四目相对,“山水万程,千帆阅尽。唯有一人让我倾心,唯有一人让我挂念。此生不渝,此生不悔。”
气氛变得暧昧又旖旎,林晚攥紧了身侧的衣裙,故作镇定道,“顾小侯爷果然是深情的人,以后的王妃真有福气。”
果然,犹豫就会败北。但她不该犹豫,她应该直接投降。这一次的较量她一败涂地。
看着林晚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