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王府别院内,卓荆南听着下仆的连番奏报,手握茶杯竟自觉得好笑,他都怀疑自个是不是被将军府那丫头给唬到了?虽然在徐樵元与他说了飞鸽传书的事后,小王爷一边急寻了对策,另一边又命下仆监视二人的,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然而下仆传来的监视回报的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就连小王爷都哑然,在两个娃娃像模像样一般说了飞鸽的事后,就没有什新鲜的了,待小王爷走后,两个娃娃如饿鬼投胎一般,要了诸多吃食,又要了梳洗热水及换洗的衣裳,随后院落一黒,两个娃娃竟然都去睡觉了......
卓荆南听后脸色都沉了几分,费了好一阵才缓了一口,心中恍然,自己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这两个娃娃了?再怎么说始终是一个半大的年纪,还折腾了一晚上,即便对上了今晚的变故,但平日将军府里绝不可能缺了他们吃食,饥困是做不得假的。
况且此时两个娃娃怕还想不到自己,阳奉阴违拖发飞鸽吧,不管如何待明日日升鱼白,将军府还能翻盘不成??想到此处,小王爷嘴角再翘起了些许弧度,随后又安排了几个好手加强巡备便自顾自做其他事去了。
而再说回,徐樵元与赵彩儿,两个小娃娃哄骗打发走小王爷安排监视自个的下仆后,便都偷偷躲进了一个乌灯黑火的房舍,而后二人在房舍内的大床底下燃起了一盏幽暗油灯,为了免灯火外露,床榻四周还用被褥等遮盖了个严实,而两个小娃则卧趴床底,做夜逃前的最后准备。
这时,二人眼前已堆了许多零散事物,几乎都是在先前逃难时,从袭击的杀手刀客处摸来的玩意,一块数个巴掌大的裹布,上面是一些品相参差的暗红色丸子,一旁还有几个药包瓦瓶,一些银票、铜钱及碎钱,还有的就是几把品质参差的小刀,以及从绿衣男人手上夺来的钢刀......
收刮战利品是刘老大教与徐樵元的习惯,按三少爷的话来说,既是以防万一,还能借此判断对方身份什的,赵彩儿虽对此道并不太懂,但却认同,江湖上的事情,是刘老大的老本行,所谓术有专攻,里面的门道即便国夫子亦知道得不多,故而乖乖听着三少爷分析就好。
难得能在自家妹子处显摆,三少爷自然也是乐意的,左右翻了翻,又略微回忆,便将一地的零碎分成了两份,大多数的一份是那几个黑衣的,但都不怎值钱,除了那几把小刀,几个人身上收刮的碎银铜板加起来还不足十两,药包瓦瓶也多是些许寻常的下三滥及害人的玩意儿。
而绿衣男人则不同,除了有较好的伤药及好些银票外,最值得说的便是裹布上那些品相参差的暗红色丸子,这些竟然都是太师丹,没错,就是百醉香里王爷寻司马耀堂买卖的药丸,虽然绿衣男人手上丹药的品相远不如司马耀堂的,但在市场上依然价格不菲十分昂贵。
太师丹药效,小王爷亦与徐樵元在彩儿昏迷时大致交代过,此物为五虫五毒堂的镇宝,乃由一种被叫做“圣草”的植被,混合了七十多种阴邪毒虫熬炼而成,据说炼制不易,往常一炉子也就得两三成。
可这确是一个保命的玩意,虽阴毒且服用过度还会上瘾儿,药力过了还会抽搐虚脱浑身乏力,甚至还疯癫呆傻,幻听幻知,久久不得安生,却能让凡胎常人,在关键时刻凭空生出几分法术神力,所以自然而然地,被那惯了刀口舔血的武林人事及旁门左道们,奉为至上神药。
按三少爷的推断,除了绿衣男人外,剩下的都是些闲散的街溜子,这种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好吃懒做又只顾着眼前利益,身上常年没几个银子,大烟、酗酒、嫖黄、好赌,几乎项项染,故而极容易蛊惑。
这些人虽然再大多数人的固有印象里,都是典型的亡命徒,但实际上却大多亦怕死,属于欺善怕恶,预事抹油的类型,绝大多数过着一身瘾一身债,干一些不干不净的活儿的荒废生活。
只是这一类人很多,在各大州府的人市上几乎一抓一大把,特别是府城这种商贸重镇更多的跟牛毛似的,属于不管好坏但凡能给点儿银子,啥事情都干的市井杂碎。
而绿衣男人则是专吃人血饭的,这类人吃的是人血的买卖,一般武功了得,且行事乖张还不在意暴露,因为他这一类,在黑市里属有名又有价的角,这种人在江湖上不多,得又懂行的门路才能寻得。
人命在他们眼里都是一锭又一锭的银子,若遇上了,要不是他把你的头换买家手里的银子要不就是你将他的脑袋送衙门换银子,据说刘老大还未加入秀虎前,但凡缺银子就会想方设法寻这些人的霉头,给自己滋润滋润。
而除了这两种人,三少爷说还有第三种,那便是伏击城巡卫焚烧哨站的那一群,训练有数,且熟知阵型兵法,还配有如雷火箭这类杀伐火器,这才是今夜袭击府城的主力军,按徐樵元的判断,胆敢围攻北营对抗府城守备的应该亦是某位大人物手里的私军......
“樵元哥,漏了,应该还有第四种人......”
听到这里,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彩儿插嘴了。
“还有?”
徐樵元闻言略微意外,他脑子飞快摸索了一圈,却未察觉还有什遗漏,故而三分好奇,七分不解地看向赵彩儿。
“嗯,樵元哥还记得那个有些疯癫的绿衣男人嘴里嘟嚷过,一颗人头一颗丹么?”
“的确,那个绿衣服的确实疯疯癫癫的嚷嚷过这句。”
“寻常雇凶大多以银钱结算,但袭击者嘴里嚷的却是一颗人头一颗丹,故而我猜此事背后应该有朝廷上的关系及江湖里有名制药堂口支撑,且他嘴里的丹应该就是太师丹,且想来在遇到我们之前绿衣男人嗑过这太师丹,恐怕还不止一次,我们遇上时,应该是他药效退却,后症并发之时,所以才会说那么颠倒的话儿。”
徐樵元听后也有些认同,但他依然不解,这和第四种人究竟有什么关系,故而还是带着迷茫看向赵彩儿。
“徐哥哥,既然有人用太师丹充做报酬,今夜参与袭击的人里,恐怕还会混杂了许多江湖修士及旁门左道。”
听了彩儿的分析,徐樵元顿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若真如此将军府摊上的,远比二人所看到的更为骇人,怪不得铁桶一般的府城竟好似豆腐似的被拿捏的如此惨,原来连难得一见的,江湖修士及旁门左道也参与其中了么?
二人随后陆续商量了许多,待自觉一切就绪后,银票散碎及那包太师丹都留给了赵彩儿,而徐樵元则将街溜子的药包瓦瓶全倒腾了出来,混搅做一团并用粗布包了个背裹背着,随后腰间鞋靴分别插上小刀,接着又在怀里揣了几个瓶子伤药,带上了绿衣男人的钢刀,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出了别院内小楼。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坚持携带赵彩儿了,这不是他多放心小王爷或多信任卓王府,而是被逼无奈,就如之前所虑的一样,赵彩儿身上有伤,且北营被围,而府城内不但有叛军杀手,甚还有旁门修士,徐樵元自知自个无力照顾。
所以即便,再多的顾虑再多的不愿,将彩儿留在王爷别院接受小王爷的庇佑,恐怕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更何况两个小娃娃也打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主意,小王爷既然喜欢在飞鸽的事情上拖,那便将计就计,毕竟按脚程算若走快些,明日中午前便可折返。
“桀桀桀!桀桀桀!!娃娃啊,问一下,这里哪嘛?”
“谁?何人!!究竟是何人!!!”刚出别院小楼,正欲离去的徐樵元,忽然听得自个耳边一顿细语,顿时吓的亡魂大冒,一连七八个空翻远远躲去,人还没停顿,后背已湿了一片恶寒。
但更让他后怕的是,徐樵元自问手上功夫了得,所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知它人靠近已属可怕,自己四处张望了许久,竟然见不到一个人影子。
然而他看不到,却不等于没有,随即也不知发生了什事,另一处院落附近传来了王府巡守喝骂:
“站住!何人闯我王府!!”
“贼子!闯我王府,乖乖束手,否则顿不轻饶!!!”
“啊!!这!这是什!!”
“鬼!!是鬼!!救我!!啊!!!”
随着数道哀嚎,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几个刚在自个身边飞速掠过的王府巡守,顿时倒飞了几个回来,随后徐樵元吓得双目圆瞪,不远处一黑一白两个诡异的,东西并肩而立,一步一跃地朝着自个走来。
这!这究竟是什么玩意?!!
大半夜的看到这两,徐樵元顿时亦有些惊恐,定眼细看,黑的那个身形硕大看似肥胖,浑身上下皆是黑衣黑鞋黑帽子,面容如碳只有一双血目能依稀分辨得出他的面容。而白的那个却如瘦柴竹竿不挂一丝肥肉,脸色如霜恍又似抹了一层厚厚的石灰似的,衣着一身皆白,这!这边是黑白无常吗?
“桀桀桀!桀桀桀!!原来这里就是王爷府的别院呀。”
“桀桀桀!桀桀桀!!刚刚被打飞的那些废物确实说过是王府,是王府。”
“桀桀桀!桀桀!王府?那王爷就在这咯?”
“桀桀桀!桀桀!那就是我哥两发财了咯?”
“桀桀桀!桀桀!发财罗!发财咯!!”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对啊,发财罗!发财咯!!”
这时候一黑一白,两把声音一个低沉一个尖锐,两只无常口吐人言似在交谈,徐樵元见此甚有些暗笑,小王爷,我看今晚别人不单单寻我将军府的霉头,你王爷府不照样被人盯上?
但这暗想却很快被打断,因为徐樵元紧张地发现,那黑白无常竟扭拐到自家妹子,赵彩儿居住的院落小楼里去了。
“恶鬼!!!你是什么东西?!!”
徐樵元虽不愿与那对黑白无常牵扯,但自家妹子在院里,却不得不先将二鬼拖住,然似乎是怕什么便来什么似的,虽然二鬼确实被徐樵元的怒喝吸引,但下一刻就见,赵彩儿居住的院落小楼大门被几个带着鬼头面具的从内向外揣飞。
随后就见其中一只,一边怪笑一边扯着赵彩儿的长发往外拖,而那对黑白无常看到赵彩儿的脸后,皆是怔了怔,四只大眼上下翻滚,竟然丢下徐樵元不管不顾,当即便往赵彩儿身上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