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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剑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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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虚构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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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顾此书从医院回到家,发现父亲窝在床上,失去了呼吸。 原来在几个小时前,一个老泼皮故意挑衅父亲,父亲跟他干了一架,头破血流地回家,没多久就去世了。 顾此书怒不可遏,操起一把砍刀找到了那个老泼皮,当街砍伤了他。 顾此书被抓进了御安衙。 那个老泼皮也得配合调查,可是没过几天,他就翘了辫子。据说,是因为捅了马蜂窝,被马蜂活活蜇死的。 现在,看到死去的父亲站在自己面前,顾此书又惊又喜。 顾今酌坐到儿子身边,看着他脚上的锁链,满怀愧疚。 “阿书,老爹对不起你……” 顾此书心里很复杂。 既为父亲活着感到开心。又为他欺瞒自己感到生气,同时心里满是疑惑。 “阿书,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你会知道真相的,老爹只想告诉你,无论未来迎接你的会是什么,都要坚定地做你自己,你啊,一直都是老爹的骄傲。” 男人摸摸儿子的脑袋,嘴角含笑,眼角带泪,握紧手里的武器离开。 “老爹,你要干嘛?你别走——” 顾此书大喊,挣扎着起身。 贺尔零咧开嘴角,捂住顾此书的嘴巴,“吵死人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要做的,不是大吵大闹让他分神,而是在心里祈祷他可以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祈祷这种东西,屁用没有。” 顾今酌步履沉重,来到了被捆在荆棘树上的海聆帆面前。 “桑兜,现身吧……” 海聆帆遍体鳞伤的身躯散发出一道白雾,慢慢凝聚成形。 竟是一个猴身人面的怪物! 这怪物张开嘴巴,露出排排黄牙,用沙哑的声音说:“阿酌,好久不见,你居然能看见我,难不成你的灵力恢复了?” 这段日子,人面猴身的怪物施展了三阶灵术:“匿灵术”,趴在海聆帆身上,就跟隐身了一样,一般人根本看不见她。 最近这几天,匿灵术的时限将至,隐匿性时弱时强,处于最弱时,就会被觉醒灵能的灵武者发现。 顾今酌举起手中的武器,“接剑吧,我要杀死你,找回我的阿桑。” 男人眼里满是忧伤。 桑兜哈哈大笑。 “你的阿桑?她从来就没有存在过!顾今酌,这么多年了,还对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念念不忘,你丫的有病吗?” “你给我闭嘴!” 顾今酌抹掉眼泪。 挥剑扑向猴身人面怪。 一人一怪,缠斗不休! 这座镇子以前是座村庄,叫做失谬村。人面猴身的怪物名为桑兜,是失谬村里仅有的两名灵武者之一。 自幼失去双亲的桑兜饱受生活的折磨,养成了自私自利的秉性,年龄越大,趋于病态的自私本性越加严重。 十六岁那年,她觉醒了灵能,给自己的灵能取了一个名字:“馋郁者”。 这种灵能属于综合系灵能,既可以吸食负面情绪提升自己的灵力,也可以制造负面情绪,借此提升灵力。 有一年,一伙马贼攻入失谬村,烧杀抢掠,她隐藏自己的实力,装成死人,躲在土堆之下,吸食村里人的恐惧、痛苦、怨愤等负面情绪,提升自己的灵力。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活的村庄惨遭歹徒的蹂躏,桑兜不仅没有半分愧疚,还心安理得地吸食村民们贡献的负面情绪。 她始终觉得,在这艰难的世道里,用自己的方式生存下来,没有任何问题。 生存本身就是一场战役。 被别人利用,或者被弄死,都是你自己的能力问题,根本不能怪任何人。 失谬村里还有另外一名灵武者,叫做顾今酌,此人生性纯良,善义之名传遍四方,和桑兜的秉性一个天一个地。 为了提升灵能,桑兜藏起自己的真实秉性,与顾今酌处成了情侣,最终成婚。 一年后,桑兜诞下一个女儿,随后,她开始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的一面。 她故意惹起顾今酌的失望、懊悔、愤怒等情绪,然后贪婪地吸食。 为了这一天,她筹谋许久,刻意扮演出天真无邪的模样,耳边时常别着一小朵珍珍花,精湛的演技,将少女的温柔天真演绎得毫无瑕疵,成功骗取了顾今酌的感情。 不管是从味道上来说,还是从提升灵力的方面来说,生性纯良者的负面情绪都比一般人的负面情绪要好得多。 以自己的丈夫为奠基石,大幅度提升了她的灵力。 可她还不满足,竟想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辅助自己修炼。 丈夫怒斥她:“桑兜啊桑兜,你还是人吗?竟然想利用自己的女儿当成提升修为的工具,天底下哪有你这种母亲啊?” 桑兜对此不屑一顾。 “母亲?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将她养大,等她长大以后,还要为她的婚姻担心,等她结婚了以后,还要为她的家庭,为她的子女担心,我呢,我能得到什么? “凭什么我就得不计回报地照顾一个人,就凭她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理应对我负责,牺牲她自己的快乐,提供负面情绪供我修炼,这才是天经地义的!” 顾今酌瞧着冷漠至极的妇人,失望地摇了摇头,无限懊恼自己怎么会瞎了眼,娶了这么一个自私的怪物。 对方却笑嘻嘻地凑近他,拼命吸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失望与懊恼。 顾今酌红着眼眶,绝望地看着这个他曾投以所有真心深爱的女人。 “桑兜,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就为了获取我的感情,然后让我一点一点失望,吸食我所有的消极心绪?” “没错。” 桑兜点点头。 没有丝毫犹豫。 顾今酌感到彻骨的冰冷。 与她相恋,到与她成婚,顾今酌一直都是全心全意待她,从来没有半点亏待。 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自己提升她的修为…… 行了半辈子善的男人头一次感觉到了人性的卑劣与可怕。 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女儿,不受到她亲生母亲的迫害,顾今酌不得不在女儿身上施下封印术,把女儿偷偷藏在一处隐秘的地方,远离她丧德、丧心的亲生母亲。 桑兜发了疯似的找女儿,顾今酌忍无可忍,最终决定杀死这个可怕的女人。 就这样,失谬村的村民们亲眼目睹平日里最惹人羡慕的恩爱夫妻抬起锋利的武器,举行不死不休的械斗! 最终,夫妻俩打得两败俱伤。 两人双双倒地。 就在同一天,失谬村外,突然涌入一群怪模怪样的不良灵武者。 他们自称为“娱命嬉徒”。 每个人都留着红色的胡须,脖子上挂着一串怪异的铃铛。 晃动铃铛,发出的声音,不是清脆的铃声,而是类似于鹦鹉模仿人类的声音吐出的“笨蛋”两个字。 这伙人身材高大,背后全都负着一口彩色的棺材,嘴里叼着彩色的棒棒糖。 失谬村的村民们见到这群怪异的家伙涌入村中,上前拦住他们。 他们把叼在嘴巴里的棒棒糖当做武器,对准了村民,“噼啪”几声怪响以后,拦在他们身前的村民当即四分五裂! 场面血腥无比。 奇怪的是—— 原本应该散发血腥味的残肢断躯,竟弥漫着糖果甜甜的香味。 “我们不是侵入者,我们来此,是为了给这个世界,讨一份极致的狂欢。” 他们抬起武器。 说出挥动武器的理由。 然后,屠尽了整座失谬村。 顾家夫妇自相残杀,双双重伤倒地,幸运地避过了这场杀戮,被顾今酌藏在邻村某处的女儿也活了下来。 娱命嬉徒离开之后不久,就有一个倒骑羔羊的婴儿来到这座村庄。 小家伙看上去只是一个三四个月大的男孩,皮肤吹弹可破,却长满了一头的白发,眼瞳是与燃烧的火焰一般无二的颜色。 他所骑的羔羊,有别于一般羔羊,兽躯虽小,四足却健壮有力。 身后负着一把黑色大钝剑的白发婴儿看着惨遭屠戮的村庄,嚎啕大哭! 顾家夫妇醒来后,发现惨遭恶人屠戮的失谬村换了一个模样。 破败的屋子焕然一新,贫瘠的土地变得肥沃起来,又脏又臭的河流变得清澈,惨遭砍伐的树木也恢复了生机。 那个倒骑羔羊的白发婴儿对顾家夫妇说,这里以后不再是失谬村了,这座小小的村庄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欢糖。 顾今酌发现,整座村子都被一道强大的隔离结界沿圈罩住了,就像一座囚笼。 然而,生活在这座“囚笼”里的人,虽然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顾今酌却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他找到那个倒骑羔羊的白发婴儿,问他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白发婴儿对他说:“我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厌倦了流浪,如今我只想建造一座安乐地,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白发婴儿泪眼汪汪地看着顾家夫妇,用哀求的语气道:“一个人很孤独的,你们陪我在这里一起生活好不好?” 顾今酌和桑兜满腹疑惑。 白发婴儿眼眶通红。 倒骑着羔羊离去。 不久,就消失不见了。 没过几天,人们发现,失谬村里来了一个背蜂桶的男人。 这个古怪的男人每见到一个嘴角挂着笑容的人,就逮住人家问道:“你开心吗?你幸福吗?是真的开心吗?真的幸福吗?” 好多村民都把他当成一个神志不清的外乡人,懒得理睬他。 也有一些好心人看他穿得破破烂烂的,肚子也时不时的发出“咕咕咕”的声音,给他吃的,给他喝的,给他穿的。 男人看着不被战火侵扰的村民们的脸上露出的平静的,朴素的,幸福的脸庞,使劲薅了薅乱蓬蓬的头发。 然后叼着嘴里的包子,驰到村子中央,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开怀大笑。 过了一段时间,背蜂桶的男人来到村子最西边的一处小山丘里。 这里有个凸起的小土堆,姓贺的男人拿开簸箕,瞧见上面插着一把黑色大钝剑,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桑兜也跑到了这里,问男人:“你是怎么穿过隔离结界,来到这里的?” 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提升灵力的最佳手段,就是吸收人们的消极情绪。 可她发现,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心底里竟然没有半点消极的心绪。 像是被人强行封锁了乐观以外的所有情绪,被迫成为了积极主义至上的乐观者。 她的丈夫倒是个例外。 可是,那个臭男人一见到她,就要拔出剑来跟她拼命,她又干不掉他。 她一直都想离开村子,又没有办法穿过设在此地的隔离结界。 得知村里跑来了一个外人,她高兴不已,兴奋地跑到了这里。 满脸阴郁的男人抬起头,对她说:“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桑兜道:“答案显而易见啊,当然是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喽。” 名为贺尔零的男人一怔。 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想要离开这里?” “因为我讨厌这里的一切。” 贺尔零满脸不解,“这座不受战火侵扰的安乐地不好吗?生活在这里的勤劳的、朴实的、善良的、幸福的人们不好吗?” 桑兜道:“我讨厌,统统讨厌!比起安宁无扰,我更喜欢战火纷飞,比起幸福的人们,我更喜欢看到别人饱受痛苦。” 贺尔零浑身颤抖,抓住桑兜的双肩,近乎癫狂地怒吼道:“为什么?” 就在他触碰到桑兜双肩的刹那,男人悲哀的脸上突然涌上了熊熊怒火。 似乎从桑兜这里,他得到了某种让他极度厌恶的答案。 他抱着脑袋,满脸痛苦。 自顾自地喃喃道: “果然,一切都是丑陋的,都是丑陋的,我逃不了,永远也逃不了……” 就在这时,一群村民路过此处。 “桑兜,你干嘛呢?” “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来者是客,你懂不懂礼节?” 村民们凑近背蜂桶的男人,脸上是清晰可见的关心,眼神是温暖的。 贺尔零抬起头,好像从这群朴实善良的村民身上,得到了一丝安慰。 他握紧拳头,低声道:“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要再试试!” 他拔起插在土堆上的黑色大钝剑,扔下桑兜和村民们,离开了村子。 过了好几个月,贺尔零又回到了失谬村,胸前的大襁褓里有两个女婴。 此时,除了顾家夫妇,这座村中的村民们都已经断气了。 贺尔零站定,凝神闭气。 大手一挥! 地面狂震,大地龟裂。 “轰隆隆”的巨声响彻八方,四座雕像从裂开的地缝里冒了出来。 每座巨大的雕像,都弥漫着滚滚的暗色雾气,笼罩着整座小村庄。 紧接着,顾今酌和桑兜发现,小小的村庄仅在弹指之间,换了一个模样。 一改之前险峻逼仄的地势,变得宽阔平坦起来,和低矮的屋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楼层平地冒起,街道、桥梁、商铺,学校等各类设施凭空出现…… 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座小镇。 顾家夫妇大惊失色,具有这等高超本领的人,绝对不是等闲之人! 顾今酌从巨大的震惊回过神来,然后握紧手中的武器,对准了贺尔零。 只因为他看清楚了男人怀中的襁褓中的其中一个女婴,是自己的女儿。 之前,为了避免女儿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当成修炼的工具,他把女儿躲在了隔壁村的一座地下石室里,对女儿施下封印灵术,让她处于不死不活的深眠状态里。 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知道女儿在哪里,这个背蜂桶的男人是如何得知的? 他究竟想干啥?! 顾今酌扑向贺尔零。 想夺回自己的女儿。 桑兜却只想逃跑。 没想到贺尔零不仅轻轻松松地干倒了顾今酌,还像一道闪电一样掠至桑兜跟前,扼住了她的咽喉。 桑兜连连讨饶,“我错了,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啊……” 贺尔零斟酌片刻,麻木疲倦的脸上徐徐绽放出诡异的笑容。 他押着桑兜来到一处狗洞一样大小的洞穴前,凑近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就把她和她的女儿扔进了洞穴里面。 然后,他施展自己的独家灵术,复活已经死绝的村民。 贺尔零所施展的灵术,需要吸取周边村寨的人的寿元,维持此地村民的生命。 此地村民每呼吸一刻,周边村寨的村民的寿元就会损耗一分。 没有人知道背蜂桶的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以“活人养死人”的行为无异于谋杀,周边村寨的八千百姓人数递减,二十余年后,就只有一两千人了。 “以活人养死人”的病态行径,造就了规模宏大的谋杀!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个爱背着一个红蜂桶的男人得知这座村庄改了名字,也将这座虚构的乐园称之为欢糖镇,与里头的“活死人们”幸福无忧地生活着。 最初那几年,欢糖镇里每日每夜都会飘荡着一种恐怖的怪物。 它们由镇民们吸食的寿元之中夹杂的怨息,以及镇民们被不良灵武者“娱命嬉徒”肆意屠戮的痛苦回忆幻化而成。 这种怪物形似巨型恶犬。 以人为食,凶残无比! 人们将其称之为:“魇犬”。 后来,镇民们逐渐抛掉过去的记忆,全身心地投入当下的幸福生活。 可怕的魇犬逐渐消失不见。 镇民们受到贺尔零设在此地的障眼术的影响,看不见这座村庄的真正模样。 但贺尔零清楚,这些镇民一定可以感知自己所吸食的寿元里的怨息。 那是被榨取寿元的无辜百姓深深的怨恨和痛苦化成的,掺杂在每一缕寿元里。 而在欢糖镇里生活的人们却选择将其忽视,在这座弥漫着血腥味的虚构乐园里,纵情享受安平无扰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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