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前太后没多少时日,谢漾就让明扬世子去陪她走完最后几天,对于国寺内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闻言惊讶,随后焦急:“姐夫受伤了?哪儿来的刺客如此大胆,竟敢在国寺行刺,人抓到没?姐夫怎样了?”
明扬能让宁宴从厌恶到喜欢。
凭的就是这句姐夫。
高坎不止一次在心中唏嘘他的识相,有谢漾在,明扬就能一直是御前红人:“皇上受了重伤,至今未醒…”
不待他继续说下去。
明扬就失态震惊,声音拔高。
“什么?”
“那你快去守着皇上,免得二次遇刺啊!太后娘娘也要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高坎闻言有些疑惑,太后怎么了?倒没忘记把明扬喊过来的目的,安抚几句,让他不再那么焦躁,才缓缓开口:“皇上重伤,谢领主不愿前去看望,若是皇上醒来定会黯然神伤,身为奴才不愿看到皇上难过,特来找世子想法子。”
同明扬世子说话,不能太过委婉。
免得他听不懂。
“不可能!”明扬想都不想就否认,堂姐连他都帮,才不是那样的人,但高坎不会无缘无故请他来,又迟疑了,“那我去找找她?”
明扬找到谢漾的时候,吕大人正期期艾艾的问着吕月儿的情况。
谢漾没有隐瞒,将她就是刺客的真相说出。
吕大人当场颓废,背肉眼可见的弯曲下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说她是为救心上人,被镇北王利用。”谢漾心情复杂,“如果事情真的只是这样,我会酌情放过她。”
“不可能的。”吕大人喃喃呓语,“月儿不会这么傻,她和文家那小子相处不过两三年……下官鸣谢领主您的大恩大德。”
“姐!”
吕大人醍醐回神,对冲过来的明扬行礼问好:“见过世子。”
随后殷切开口:“领主,我能,能去见见小女吗?”
禁卫乃是天子亲卫,比大理寺都严酷,谢漾能进去是因为她是受害者加草原王,禁卫是不会放吕大人进去的。
在这种事上,谢漾无法施以援手。
吕大人黯然离去。
“姐,听说姐夫……皇上受了重伤?你怎么还能淡定的和这老头说七道八?”明扬瞬间知道高坎所说为真,他是站在谢漾这边,但这次谢漾有点稍微不占理,“姐,你和我去看看皇上吧?皇上现在都还昏迷不醒,能用性命救你,你就去看看他吧,他必定会很慰帖。”
谢漾淡淡道:“高坎让你来的?”
高坎那般看重宁宴,会出现在大殿,一定是宁宴已经脱离危险,只是尚未醒罢了。
她不是神药,去了并不能让宁宴醒来。
“他说你不愿意去看望皇上。姐,我不知道你和皇上之间从前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夫妻间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是不?”明扬摸摸脑袋,每句话都说得直率又小心翼翼,“我们做人得讲良心,你可是草原领主,得为百姓做个表率。”
这么大的恩,不去看看,属实有点狼心狗肺。
但明扬不敢说。
谢漾抬起眼帘,看了欲言又止的傻子一眼,还学会用这一套绑架她了。
不想多说,她转身欲走。
明扬像个小尾巴一直跟着她,不停碎碎念,把本就心情不好的念得烦躁:“你就没点事干?出来这么久,就不担心太后?若是她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仙逝,你该如何报答她?”
明扬哑了,声音弱了下去:“我担心啊,但你不去看皇上更不好。太后娘娘走了后,我就要守孝,更没法来督促你。”
谢漾忍无可忍。
要不是明扬本来就够惨,她真想把他打晕算了。
“我去还不行?”谢漾冷冷道,“不许跟着我,我说到做到,回你的后山去。”
明扬口都说干了。
闻言立刻朝后山跑去。
红昭也松了口气,怕谢漾觉得糟心,担忧:“小姐,您真的要去看望……吗?”
谢漾心情糟糕:“我不能出尔反尔。”
两间厢房紧邻,担忧龙体的重臣们还没散去,其中大部分是文臣,个个眉头紧锁,仿佛里面躺的是他们的爹娘。
武将们看不惯,倒也没说什么。
高公公都说了皇上今晚会醒,一个个那么悲痛,搞得好像皇上要殡天似的。
不吉利。
“领主!”吉祥惊喜的声音将众人从各自思绪里拉出。
若说从前还有人对这位草原王是皇后的身份存疑,见到她毫不犹豫冲进火场后,就再也不怀疑。
那份勇往坚决。
若非夫妻,怎能敢舍命相救。
就是他们都不能保证家中夫人会在如此险境里救他们。
这些人浑然没去想,宁宴也愿意用身体为谢漾挡箭,他们只看到了谢漾的付出,没看到宁宴丝毫不亚于的爱意。
众人看着谢漾的眼神十分复杂。
谢漾面无表情的走上台阶:“我能进去吗?”
“当然可以。”吉祥忙将门打开。
太尉想提醒吉祥搜身,被同僚一拉,最终把话咽了下去。
屋内摆放几盆文竹和鸳鸯茉莉,血腥气散去不少,窗外能看到天子塔高耸的塔尖,宁宴穿着素白的绸缎,虚大袍子将他衬得有些瘦弱,脸色羸弱,双目紧闭,呼吸极其微弱。
第一次。
他显得如此脆弱。
好似天上下来历劫的仙人,守完苦难就要离开,谁也抓不住。
谢漾立在三步外。
伫立得仿佛要成一尊识相。
这三步,是他们之间的鸿沟。
良久,谢漾才走向床边,温热的指尖去探宁宴的脉,确定他无性命之忧后,长密如鸦羽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弯腰,拉近两人间的距离,近在咫尺的看着这张曾经将她迷得神魂颠倒的脸。
眼帘慢慢敛下。
遮住眼睛里翻涌的剧烈情绪。
谢漾缓缓凑到宁宴嘴边,轻轻啄了一下,声音飘渺:“就这样吧。”
……
卢侍郎让人将女儿的尸体送回府里,继续来守着宁宴,看到院外被禁卫拎过来的刺客,脚步一顿:“文虎?”
统领冷冷看向他:“侍郎大人,你认识这刺客?”
侍郎怎么可能不认识,这是他打算让女儿嫁的人,等他回京后就安排他们成亲,也算有军功,前途不算无限也算有盼头,怎么会成了刺客?
文虎早就被毒害得不成人样。
统领让人去把太医请来,给这文虎暂时缓住毒。
至于解毒……说来惭愧,他们一时间解不开。
“文虎。”侍郎满眼失望,“你为什么会投靠镇北王?”
文虎眼神麻木,什么都不想说,无意中看到颓废的吕大人,悲痛欲绝,好似发生了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文虎心中涌上不好预感。
他发了狂的尖叫起来:“唔唔唔,唔唔唔!”
奈何舌头早已经被魏策割去。
吕大人是来请罪的,迟疑道:“文家小子?”
吕大人也认识这刺客?
臣子们好奇的目光在吕大人和侍郎间打量,不缺怀疑和蠢蠢欲动。如果被他们抓到问题,就能成为功绩。
“太医,把他的手治好。”统领立刻吩咐禁卫,“去拿纸笔来。”
文虎颤抖着握住笔,在纸上写下一句话,殷切又哀求的看向吕大人:月儿妹妹她是不是出事了?
吕大人一颤。
刹那间,这位文弱的文臣明白了许多,眼睛竟然开始发红,失态低吼:“镇北王!镇北王,我要杀了你!”
“到底怎么回事?”统领冷声道,“吕大人,你与两人牵扯甚深,我劝你把知道的都如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