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十一年(1873)正月初六【玄女诞辰,自拜于己也】,容宁提前知会了众人,明日要去玄女观上香祈福,不必上武艺琴棋等课,只下午巩固礼仪便可。
容宁晨起倦梳头,仍旧有些困倦,只静坐在铜镜之前,静静坐于木凳之上,看自己这份姝丽容颜,又看自己妆奁上的脂粉钗环,不由得叹气,容宁只坐等小翠前来梳妆。
只见一双皙白的手,拿着象牙玉篦轻轻的梳着头发,容宁只凭那淡淡檀香中夹杂着沉水香的味道,手中的薄茧轻轻拂过容宁的发丝,将容宁紧紧的包裹在其中,似是无形的光滑白绸将人紧紧包围,几乎要吞噬一般。
却又轻似薄纱一般,随意便可挣脱开来,容宁只静静的任由林萧轻抚轻嗅,执手提梳浓情过,却留发丝绕前缘。
林萧正拿起淡白素玉的簪环替容宁戴上,笑道:“今日既是去求神拜佛,不如素净些?”
容宁只连忙轻打了手笑道:“求神便要素净吗?神佛不贪功名利禄,红尘俗世那有何来香火供奉一说?”
容宁温声细语却字字带血,铿锵有力,林萧更是无言以对,容宁又道:“即便是皇上皇后祈福,亲王臣工拜谒,只也要端恪守礼,谁又曾言明需抱朴含真,藏拙守愚?我不过是穿戴金贵些,便是招摇过市不成?”
林萧连忙闭嘴,给容宁奉了茶上来赔笑道:“我不过说了这一句,怎的好端端就恼了?”
容宁冷笑一声:“穷者,即便是日日焚香祷告奉以全家未曾食之果蔬,以血肉献祭也未曾见神佛渡其半分,富者,奉玉盘珍馐耗千金万银也未曾保住家财万贯,千秋万代,天不渡人,人需自渡,人不自渡,神佛难护。既如此又何苦,在于金玉其外,倒不如内修心神以免败絮其中。依我所言,我命由我不由天方才是正解。”【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自修自渡而非神力所能及】
林萧笑道:“宁儿倒是通达,咱们也启程吧!”
容宁眉间微蹙,便问道:“我这眉间似是淡了,你且拿螺子黛浅浅替我描眉便是了,再替我更衣,只去库里拿那件宋锦走银线冰蓝的雪莲的旗装来。”
林萧从衣柜里上百件衣服里挑了出来,只笑道:“今个儿回来既早,不如咱们上街买些东西,全当我赔礼。”
只见容宁清玉镯映积雪寒霜,累丝戒衬姿容宝光,烧蓝甲遮玉指颀长,白玉坠射五色晨光,芙蓉霜散荠荷淡芳,百花囊显天国奇香。
小翠将雪狐银裘衣给容宁系上,更衬得容宁肤如凝脂肌如雪,唇似点绛仰如月,领如蝤蛴颀长素,齿如瓠犀珍珠白,螓首蛾眉远山黛。容宁笑道:“今个儿珏霜在家教习,咱们今个儿就抄底去。”
容宁乘了马车,清音姑姑,小翠,小华随行,小翠已然替容宁掀了暖帐,只凳子未曾拿来,数人疯狂往上扑,容宁见这架势不由得一惊只连忙扶起一个道:“咱们家没有踩人的规矩,若是没凳子我且等着便是,再不济我蹦上去也未尝不可,哪里有折煞他人长自己威风的道理。”
林萧握住容宁的手,容宁感受到十几年如一日的温柔,似是春风雨露滋养着容宁早已冰封的内心。容宁将暖炉递给小翠,自己则被林萧藏在玄色大氅之下骨节分明修长手紧紧抱着。
容宁只是笑笑,闭目养神,清音姑姑反倒是念起最近的章程来,容宁只听着,稍有错处一并指出,分二道并行,实行下去,择优而录之。
又有筹备族中女子嫁妆等事,太妃太嫔祝寿之物,王公生子,官员夫人千秋,老夫人华诞等事,仅在车上便裁决数十件事,其中容宁为提起之事,回府由崇龄,妍涵共同商讨。
离玄女观还有几里地,容宁已然浅浅睡去,林萧将容宁推醒道:“宁儿醒醒,快到地方了,别一会儿着凉了。”
容宁又想起小华还在车外头冻着,将自己的手炉递出去道:“今个儿大家伙辛苦了,庙里虽也不暖和且同我们进去避寒取暖,等回府再去账房领二两银子,算是赏钱。”
容宁只是淡然笑笑,进庙去,又见庙外还有一驾马车,上绣着重瓣黄金轮芍药【芍药难抵牡丹色,娉婷自笑成孤语,困倚芳丛背日眠,凤凰坠城无涅槃,青鸾独困后院春】,容宁只冷笑一声道:“阿鲁特家的也来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咱们且进去会会这位才是。”
只见那古寺上写着“九宵渺渺云烟绕,天长霞彩渡遥遥。”【此乃容宁一生之宿命】九龙宫、钟鼓楼、文楼、画字楼、戏台,主殿前立龙凤铁杆,高四丈,喻三百六十五度;杆上攀二十四龙,喻二十四节气;十二节通杆直上,喻十二个月;杆上有方斗两个,有铃旗者八,以应八卦方位,顶有金凤两只,左凤背太阳,右凤背月亮;底墩有雄雌二狮盘踞左右;钟鼓楼上一吊钟音传九天,一悬鼓声响百里;殿内外松柏参天,柳槐相交,曰柳抱槐;戏台边有池水。
容宁入庙之后,只见众道姑见容宁前来,不少人等皆是惊愕,连忙前来迎接,容宁只浅笑嫣嫣,自是添些香火银子,只往大殿之内来,只拿了香插到香炉之中,不曾虔诚参拜,亦是不曾鞠躬敬香。【世上岂有自拜者?真·千奇百怪】
见玄女娘娘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女绛绡衣,蓝田玉带曳长裾,白玉圭璋擎彩袖。脸如莲萼,天然眉目映云环;唇似樱桃,自在规模端雪体,犹如王母宴蟠桃,却似嫦娥居月殿,正大仙容描不就,威严形象画难成。
独见阿鲁特家的嫡女起身,见容宁只轻蔑的冷笑道:“妹妹不跪,岂非对玄女娘娘不敬?我原以为妹妹清心寡欲,目下无尘,不会来此处参拜,想必终不免落俗···”
容宁只笑道:“世人皆知我乃神女转世,自有神职,焉能折辱神身是也?焉有自拜之理?凡世上之人终不免落俗,吃五谷杂粮而活,于尘网嘈杂而生,以亲朋摔盆砸碗而终,独葬于尘土之中放归于天地之间,岂能不沾染世俗浮尘?只出淤泥而不染,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方是正解。”
阿鲁特氏反驳道:“穷算命,富烧香,拜佛拜神拜天地,归根到底都是再拜自己的贪欲。妹妹此番前来又是求什么?”
容宁只带着几分不屑和漫不经心道:“若是我无贪欲,只恐神需拜我!姐姐又何必在此调侃?姐姐求的是子嗣,我拜的是战神。”容宁的眼神之中依旧是冷淡到骨子里的疏离,嘴唇微微翕动,只说出如此刻薄的几句话,嗤之以鼻和等闲视之,她的不屑和傲骨,倒是让阿鲁特氏瞬间呆滞,不知如何接话。
容宁见阿鲁特氏远去,也转身,见林萧盯着阿鲁特氏远去的方向,原本澈如琉璃的眼眸中,不觉间染上了两分阴翳和杀气。
容宁只冷笑一声道:“你瞪她作甚?不过是百万之众中稍出色之人罢了,若是日日生气怕是早就气煞而亡了。”
林萧只懊恼道:“我呸!好端端的螓首蛾眉,龙肝凤髓倒是,服色奢华,心行奸滑,举止不洽,反倒坏了桃源境,成了世俗名。”
容宁笑道:“阴曹地府空荡荡,魑魅魍魉在人间,你且拜了玄女还愿报恩【救人者容宁是也,何曾谈报恩之说?原是以血灌溉之恩也。】,我这人心大的很,旁人说我两句我并不生厌,我最是贤良淑德,以德报怨了。”
林萧一听容宁贤良淑德,以德报怨八字,便绷不住笑了出来,容宁只拽着林萧的耳朵,直拽走了。
正往出走,容宁见无数善男信女,还有老弱孤寡,丧夫丧妻丧子的来求玄女娘娘庇佑,容宁只同众人叹息,林萧也只是摇摇头叹道:“我点高香敬神明,难抵心中意难平。”
容宁听力极好,即便是方圆十步针落,十里之内马蹄皆能听出,又岂能不知林萧所言,只装傻充愣罢了。容宁只愣住了笑道:“啊?咱们且走吧!”
容宁无法用任何的语言或是行为弥补林萧爱而不得的缺憾,作为京城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赫舍里·容宁来说,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无力和窒息,可是日后的可悲远比今日更甚。
古老神秘却磅礴的香气,自然却又充满阴郁,似是潮湿而腐败的白衫阴冷惨白,花梨木和檀香木的气味随着香气升腾,焚香缭绕,空灵高远。
正跨出门去,只见带发修行的道姑正同人讲心不死则道不生之类的劝慰之语,容宁也只无奈的笑:“心不死而道不生,心死则道盎然,人之末路,便是神之开端。【容宁终其一生未曾有其道生之日,天道之初在于玄女也】”
林萧见容宁不走,只似是小时候一般,伸出一只皙白却又宽厚的手,静静的等着容宁那双素白如瓷的纤纤玉手,紧紧的握在手中,不断攥紧,即便寻常的如草芥一般随风起落的动作,背后的爱足以平五岳三山荡湖海江河。
容宁毫不犹豫的将手伸过来,被林萧紧紧捏紧,容宁难得亲昵的叫了林萧一句道:“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你伸手,我永远在你身后。”
林萧回头看容宁的那流盼化清涟的眼眸愈发楚楚动人,即便是容宁这般孤寂的雪山亦然会为林萧动容,林萧暗想:我愿倾尽所有,只愿能留住你在我身边。
相顾无言却胜似有言,容宁的发丝已然被北风呼啸卷起,发丝覆面,自有一种凌乱之美,飘逸之姿。只外院寒冷,容宁同林萧不由得快走了几步。
只见一个道姑正在此卜卦算命,只见寒霜凄苦正要搬回殿内,容宁忙叫了车夫,小华几个起来,又笑道:“诸位各自珍重,我便告辞了。”
一众道姑连忙鞠躬恭送容宁,只恭敬道:“恭送小姐回府。”【能使修道之人,恭敬行礼者非神者何也】容宁也回敬一礼转身远去。
只那受容宁恩惠的道姑连忙出来道:“小姐留步,咱们相逢即是缘,见您同这位公子情投意合,鄙人最善筹算姻缘,若小姐公子不嫌贫道愚笨,还请小姐公子等候片刻。”
容宁知道:“道长不必着急,我就在此处等候便是。”林萧笑道:“咱们可要等?”
“人家盛情难却,咱们怎么好驳了人家面子?”
只见那道姑连忙飞奔过来,只见那了个桃木描金漆彩绘本巴掣签桶【金克木,本巴乃是宝瓶的意思,既已于此,又加掣签二字,不知乃是无知也】,林萧倒是奇怪,那道姑自己不抽反倒是等容宁抽签,容宁一眼便知笑道:“你既不抽,便是我来抽了。”
容宁只将那桶接过来,随手向上一挥高抛,只见瓶中签儿的具已然飞出,容宁和林萧相视一笑,便各自接签,独留一只签儿落在雪地里,道姑连忙捡了起来。
林萧心中暗想:今日顿感威压钳制,气血暗涌,残雪不落容宁肩,冷风不吹容宁脸,道姑列阵行礼当真怪哉!【于玄女道场问玄女何故岂非怪哉】
那姑子不肯念出,只道:“贫道若念便是卖弄才干了,倒不如小姐亲自揭示,也算是给我们留个神谕。”
容宁只笑道:“道长过谦,我虽担神女之名,却未尽神女之职,谈不上指教,不过说几句拙见,还望道长莫要笑话才是。”
容宁只见上写着“离别肠应断【林萧死尽则容宁心死,心死而道生,道生而顺万物】,相思骨合销【死同穴共了尘俗烦恼】,愁魂若飞散【血肉相护,魄散魂飞】,凭仗一相招。”
容宁只笑道:“这话写的多好,前生有缘,今生有分,即便生不同寝,死不同穴,青冢衣冠,末路茫然,总好比同床异梦夫妻情,心中各念旧相思强。”
容宁只笑笑道:“我刚添的香火钱里分出明细,也预支了一部分买了冬衣夏衣,明儿就送过来。这些碎银子道长拿着便算是赏钱,道长且回去歇息,咱们有缘再会。”
容宁正往前走,独那道长留林萧叙道:“公子人中龙凤,乃是报恩而来,只已然历经百世轮回,若此生仍以血肉偿还可曾有悔?”
林萧只是淡然一笑斩钉截铁的笑道:“不论前世今生亦是报恩而来,我不知前尘往事,亦不知后事如何,只为我的心,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便是毙命于此为宁儿我也甘之若饴。”
那道姑见二人走远,只同众道姑叩首道:“今日玄女娘娘降临现世,又是一世家国劫。”
众人亦是跟着连连叹息哀婉,相顾无言,只接了容宁送的棉衣各自叩首谢恩,各自忙去了。
容宁上了马车,只将上车时未曾批阅的事情,一应处理完,等回府交给妍涵和崇龄审议,容宁问道:“今个儿那大师同你说什么了?”
林萧笑道:“不过是劝慰两句,叫我好好对你。”
容宁只眉头一横,笑道:“罢了,不过是句平常言语。”
车一路行驶,走走停停,行至前门大街素锦轩,容宁遣派小翠直接抄底,买了不少宝贝,又去明转布庄取了绸缎衣服,容宁又见富察家的两位小姐跟人起了口舌是非。
富察家的大小姐站在一侧,只连忙劝架,独其妹妹同人为了半匹绫罗和人吵起来了,伙计们见其都是镶黄旗出来的小姐,更是不好劝。
容宁笑道:“两位姐姐不必因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咱们定做需提前告知,至于现成货品则是先到先得,我不知是哪位小姐先瞧上的。”
只见伙计道:“回小姐,姑姑的话,乃是颜济氏的小姐,只富察家的二小姐不肯让步,小人不知如何是好···”
清音姑姑倒是冷冽道:“两位小姐都是天潢贵胄,若是因此事污了美名,反倒是得不偿失,两位小姐还要入宫选秀,更是需得注意些才是。”
容宁示意伙计带了颜济家的小姐先行退下,容宁见其脂粉清瘦,人也清癯想必家族没落,若是非入宫定不肯挑选如此华贵的衣裳,容宁反倒是先去劝颜济氏的小姐道:“姐姐不知,咱们选秀本是不让擦粉摸胭脂的,这衣服料子只颜色略深,反倒是衬得妹妹气色不好,不如这件,子姜色雨花棉的兰花的,我再送姐姐,两件首饰既是赔礼也是周转,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颜济氏的小姐见容宁如此说,又知容宁言语中抚恤之意道:“妹妹不必如此,这钗环算我租赁所用,到时必连本带利一同奉上,只需简陋些便好,还望妹妹莫要嫌弃才是。”
容宁只摇摇头道:“姐姐见外了,今个儿同姐姐有缘,便赠予姐姐,咱们这儿店小式微的,还请姐姐多拉些关系才是。”颜济氏的见屋内门庭若市,招牌林立,殊不知店小式微四字缘由,只连忙笑道:“那便是谢谢妹妹了。”
容宁送走了颜济氏的小姐,又往富察氏姐妹这儿来,容宁只笑道:“这位姐姐,这衣服已然是您的,不知您可满意?”
富察家的小女儿仍是闹腾,只小翠实在看不下去连忙出来骂道:“你要这料子,我们已然腾出来,您若不买请恕慢走不送,若是故意寻衅滋事,我们也只好请您出去。”
妹妹夙媛【溯源,诉怨】上来就要打,又哭又砸,夙珠【诉诸是也,金粟坠楼,丹桂飘香】只能连忙道歉,容宁最不管着这些主顾,只冷笑道:“任由这位小姐砸去,这衣服落了灰着了土,便是卖不出去穿不得的,这么大的生意自由富察小姐买单,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小翠是个暴脾气已然将手上的衣服撕碎了,夙媛只道:“姐姐你瞧,他们家丫头倒是把衣服撕了,咱们也撕算了。”
林萧只上前一步道:“您不必牵着一个扯着一个的,何苦来排揎我们?好端端的千金小姐反倒是同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比较起来,反倒是贬谪起来自己了。在这儿说什么淡话,如今这衣服已然是您的,若是不喜离了我们这儿,上别处去才是正经,免得咱们拿窗纱布塞嘴,没的恶心。”【似是女子之言,偏从林萧之口言明,乃是山川日月之精秀独钟情于此一男子是也】
小翠哪里忍得住,只要上去对骂,被清音姑姑几次拦住。
夙媛便叫了家仆,乌压压恶狠狠往上来,容宁只示意众人莫要轻举妄动,小翠几个已然成了状态,正要一决高下,只见楼里,将顾客疏散,只剩下些府兵家丁将富察家的团团围住。
夙珠连忙挥手散了众人,又来往容宁这里说好话道:“姐姐莫要生气,今个儿是我们不是,今个儿账目都送到府上去,我们自然是要赔的。”
容宁只是笑笑道:“妹妹不必多言,这聚众闹事的我们见多了,早就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只长姐如母,我若是有这个姊妹,早上阿玛额娘那里说得清楚明白,皮不给她扒了?”
夙珠也只能笑笑连忙称是,容宁又劝小翠道:“你这脾气,日后还是小心些,别又给人当了垫了踹窝才是。”【古今之笔,以一写二,机带双敲,既写昔日杨妃之死有谶来日夙珠之亡】
夙珠也不想再丢人现眼没辙只也连忙替夙媛解释道:“大正月里哭闹的不成规矩,这里不好咱们便走了才是,不必在此磋磨。反倒是自己找烦恼。”
容宁示意众人下去,只听见清脆的响声重重的扇在了夙珠似雪一般稚嫩的脸上,容宁不由得一惊,连忙将二人拉开,小翠正要上前去教训,只被容宁瞪回来,容宁的脸顿时间阴冷下来,毫不客气的也左右开弓扇了夙媛几个,娇俏少女的脸上微红的掌印依旧清晰可见,倒是给一向跋扈的夙媛打蒙了过去。
容宁只冷声道:“这巴掌替你姐姐管教你,还有一巴掌替祖宗宗族惩戒你,我原敬你是千金王侯小姐故而一再忍让,反倒是在这儿整日里这些歪心邪意,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你自己不尊重往下流走,安着坏心,还赖我们偏心眼,如今你连姐姐都打了,还买什么东西,我若是你姐姐必要移送官府处置你,学了石碏杀子,李易安入狱必然送你关上你几日,出了门随你向东向西向南向北,找能忍您那大佛去,恕不远送。”
夙媛一个衣服就飞了过来,林萧拔出剑来转身便撕了个粉碎,容宁见其不轨之意,只闪身将夙媛擒住,随后便干脆利落的将胳膊弄脱臼,夙媛满恶狠狠的瞪着容宁,容宁用一把金蛟剪轻轻抬起夙媛稚嫩的肌肤,眉目间比起往日的深沉,更多的是无情的嗤笑,胜券在握的轻蔑和居高临下的傲世。
夙媛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魂飞魄散了,更不要说同容宁犟嘴,容宁将其置于危楼之下,让她直视地面,死亡的恐惧随着清风蔓延到四肢百骸,几乎要将夙媛冻成冰雕,冰冷刺骨,难以言喻。
容宁那双似喜非喜的眸子里再也瞧不见往日里的冷疏离漠,反而是叫人不寒而栗的冷漠和无情。
“你惹到我我不同计较,但是你惹到他,我一定要你命。”容宁说罢送了手,几个人连忙上去扶。
夙珠已然在一侧捂着脸哭,容宁连忙拉走了夙珠,替她上了脂粉换了钗环,又见手上淤青,更是有几处触目惊心的,铜镜映姿容色,容貌娉婷,娟娟静美,娇脸红霞衬,朱唇绛脂匀,蛾眉横月小,娇小可人。
容宁看完连忙去医馆请了宋子华来,年岁渐长,宋子华貌柔志远,音容兼美,瑰杰英俊,医术高超,年纪虽小却已然有父之才能,已然入了太医院任职。
容宁道:“你可算是来了,你且瞧瞧富察家小姐的伤,可有痊愈的法子?不过一月便要入宫选秀,若是不能痊愈,只恐日后永无宁日·····长痛不如短痛,自然要当断则断。”
林萧冷笑道:“即便是亲姊妹也需论断清楚明白,这些年我只知道一件事,沉默寡言,一味忍气吞声便是自戕末路之始作俑者。”
宋子华给了药仍旧沉稳道:“小姐切忌,这药虽是舒痕淡疤,话说是药三分毒,小姐还是谨慎为妙。”【慧皇贵妃犹豫不绝懦弱之举是其一生悲剧之宿命】
夙珠不由得开始哭了起来,容宁只将人送回家去,自己整日好心情早就全无,只上金谷园听了出戏,今个儿唱的是《绿珠坠楼》【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今日所唱,必为来日之重现也】
容宁坐在雅间上烤着炉子只笑道:“我若是瞧见什么卖身葬父,鬻身养母或是绿珠,王宝钏之流,我除了惋惜也没有什么能做的,我救不了一个愚孝的蠢材也救不了一个巧言令色的傻子。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小翠也骂道:“绿珠还算是专情,而这王宝钏可就是傻,凡优渥之家,竟为情乱志,当真是痴傻之人!”【今生不犯前世苦】
清音姑姑在布庄内清点损失,留账单给富察家送去故而没来,林萧却道:“其中一人苦守寒窑十八年,却只当了十八天皇后,令人唏嘘倒是并不值得可怜。”
容宁听完了这出戏,只下楼归家,只瞧见夙珠在此,容宁只笑道:“妹妹倒是未曾回去,在这儿听戏?”
容宁见夙珠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便忍不住要去拭泪,夙珠哽咽道:“我倒是觉得似曾相识之感,似是曾前亲历的。这我是疼在心上,痛在骨里。”
林萧备下了马车,容宁笑道:“姐姐若是不嫌弃,倒不如来我府里小住些时日,也躲开那乌烟瘴气的家里,省得日日难受,你这伤需得静养。”
夙珠又是垂泪哭道:“我如今回去尚且不知如何,若是上姐姐家住了,只恐给姐姐添麻烦才是。既如此倒不如回家挨骂罢了。”
容宁听完一惊只暗自叹其懦弱,只道:“既如此我也不便强留,若是有求尽可往铺子里递消息。”
送夙珠到了府里,容宁只冷笑一声道:“如此懦弱之人,身边竟无一个厉害丫头伺候,岂非叫人欺负死了,真是揪心。”
小翠撅了个嘴一脸苦相道:“真不是我说,主儿何必这般对他好,来日保不定挤兑咱们,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咱们强干涉人家也是没用。”
林萧一听选秀入宫,愈发垂头丧气,虽心中知其已然成定局,但终是不能欣然接受。
清音姑姑递了单子上来,容宁冷笑一声道:“既然得了这么个冤大头,便把铺子翻修好了,请几个洋人画师画些图纸来,找几个开明绣娘手工缝制,咱们自然好提价。”
清音姑姑点头说是,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伙计得了容宁的令,凡见到富察家的二小姐便要窃窃私语一番,这小姐脾气到处打砸,明转布庄早就裁撤人手,转到其他布行里,只剩下几个仆从看守,连续砸了几日,容宁反倒是懒得找知府,直接带着人去了富察府上。
见了凤秀夫人,容宁只道:“夫人不必见外,咱们见过几次面,咱们二妹妹把我们家店砸了稀巴烂,左一句我让我阿玛额娘赔给你们,右一句甭说是个知府就是尚书我也不曾放在眼里,还毁了给洋人织锦的礼服,若是旁的事也还好,只洋人的事儿倒是棘手的很,如今已将要上奏总理衙门处理了。到时候总理衙门和衙门共同协理,咱们反倒是不好办了。”
那夫人一提洋人二字,由不得颤颤巍巍起来,只呆若木鸡的取了三五万两银子完事,容宁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又送了夙媛些首饰即便被恶语相向也还是送了出去。
果不如容宁所料,夙媛如今坐了冷板凳,又伤筋动骨的将养,更没办法满世界作妖,倒是给夙珠些喘息时日,反倒是渐渐撒开手欺负起夙媛起来了。
小翠听完不由得笑了出来:“小姐,您可真是高,既得了银钱又惩治了恶人,不过略施小计便让他们狗咬狗起来了。”
容宁嘴角微微上扬,会心一笑,坐阁上观天下之事,见各府密辛,当真是有趣,容宁又批阅了些许章程,曦月来了,两人闲聊一会儿,用过饭后便习诗书礼乐,算是最后准备。
小翠脾气暴躁也拉着她一块儿,省得日后宫中哗变,招惹麻烦,涵姨要随容宁入宫当嬷嬷,自然也要学习,妍涵虽是不愿却只为陪容宁,只硬着头皮学。
同治十一年(1873)【百度百科有错,年号最后有加一】正月末【日后必有重头戏在此】,容宁入宫参加选秀,容宁一早便坐上骡车之上只等排车,众人都来送容宁,容镜,以及二叔家的闺女容霏,三叔家的闺女容萱入宫选秀,独林萧不曾来,容宁坐上骡车,仍是摇摇头,想到过几年娶妻生子,享天伦之乐,而自己困锁宫闱,孤独终老此生,当真是讽刺至极。【容宁乃是神女命格而非常人之困苦所能及,必是比起更甚千百倍者,方才能配之,世间最痛莫过于平淡,世间最伤莫过于寻常,梦者似梦非梦,实者似实非实,虚实相生,缺一不可,虚幻泡影之间亦是实者所经,看者悦,读者悲,惟亲历者无言缄默,非无话可言是也,而乃千言万语道不尽只在无言之中,非长者倏忽变故可堪比之。】只容宁并不会一蹶不振,萎靡一生,容宁向往的是权力之巅而非儿女情长,所谓情爱不过是诡谲幻想而非现实,权利欲望才是容宁所求。
容宁上了骡车,只自顾自叹气起来,哀婉悲戚是弱者的表现,爱者不能相守,知己各自零落,才是常态。容宁不断的反复挣扎纠结,虽嘴上不说却痛在心中。
小翠笑道:“且慢且慢,奴婢要去拿些东西···”小翠拙劣的演技为林萧拖延时间,容宁只是随着小翠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罢了。
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容宁自己感受凄冷的风和已然冰冻破碎的心,听得到众人的怜惜和喟叹,听得到自己蜷缩在一处强忍委屈的泪水,听得到小翠尽力拖延的讯息和林萧疯子一般飞奔过来的脚步声,容宁只是淡然的笑了笑,没有任何言语,容宁像是运筹帷幄的军士,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崇龄几人连忙拉住林萧,只缓步送了过去,崇龄打圆场道:“这是宁儿的弟弟,身子不好故不曾看见,如今见姐姐走了早上且病了,还请您通融通融。”说罢又送了二两银子,参领和领催也懂事知礼,连忙给容宁调换了排车位置,给容宁多些叙话的时间,容宁将深蓝色的素布帘子微微掀起来,露出半张芙蓉半遮面,双眸微抬,冰眸雪魄如寒潭深邃,重瞳之下光影重叠,哀伤凄婉之中却依旧如往日一般难以琢磨。
日落最后一抹残阳西斜湮灭在漫漫长夜之下,灯影重重之中,容宁只浅浅摸了摸林萧刀锋一般的下颚线,极为平静道:“我不在身边,你要自己勇敢一点,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容宁的话带着浅浅的忧伤和无奈。
林萧更是缄默无言,不知如何是好,两人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只潸然泪下,不忍别离。
容宁只强挤出几番笑容道:“此番结果,你我早已都是心知肚明,此事已成定局,只你清楚独我爱你一人便是。”
只一声声催促,将容宁从幻梦之中拉回,容宁放了帘子,只闭目养神,静心凝神,骡车启程,只听见瓦缝屋檐之上,便只淡然一笑瞬间安心,小翠隔着帘子打趣道:“小姐,林萧正跟着咱们呢!”
容宁只笑道:“你且让他回去,他今日能来送我,我便已然心安理得,切莫丢了家族脸面。”【容宁于情榜之中为情神,非其无情乃是其无言可述其情也,牵挂惟一,其情乃九天为证,无不哭之动容。】
林萧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家,冷风飘雪,寒风刺骨只万人空巷,只为目睹林萧惊鸿一瞥,容宁只会心一笑,不再言语。
如今是初选,本次皆是新选送的秀女,分别依年龄为序排列,鱼贯衔尾而行,车树双灯,入夜时进入地安门,到神武门外等待宫门开启后下车,只夜里风冷,众丫头都被冻的哆嗦,又未曾见内务府有人安排至和暖处所,赏食汤饭,容宁忙叫小翠上车拿了五百两银子票据,差人给在场众人在铺子里租借手炉,方才暖和一阵。
只容宁笑道:“诸位姐妹且留心些,昔日圣祖皇帝宽仁赏赐茶汤热饭,还请诸位姐妹勿骄勿躁,耐心等候才是。”
果如容宁所言只热汤饭虽赏也分三六九等,其中世家大族不乏锦衣玉食,只贫寒之家则如门厅之中,不过白粥窝头之类食之,容宁一口没动便寻了曦月和珏霜来,曦月家世末流,自分不到什么好东西,珏霜虽有侄女风光无限,却嫡庶有别,终只能吃寒酸微末之食。容宁唤曦月,珏霜以及几个平日里交好的前来,又派遣小翠同内务府管事的言明。
小翠将管事的太监请了过来笑道:“公公,堂上的是各家小姐,日后或成妃嫔媵嫱生下王子皇孙,或是宗亲福晋夫人,再不济也可自行婚配,若觅良缘日后发达,若今日事遭人记恨,殊不知来日如何?公公需得思虑清楚才是。”
那公公见了小翠的腰牌知是赫舍里家的,连忙道谢去换,小翠笑道:“奴婢这儿有些细碎银子,我们小姐和西林觉罗家的小姐体恤【曦月同容宁非一日选秀,却独谈曦月。】,特地往叫奴婢送来。”
那太监更是对容宁心悦诚服,连忙磕头谢恩,换了吃食,只道:“赫舍里家的大小姐体恤诸位,特地补了钱财,给诸位买了吃食,诸位且先来领!”
其中兵丁甲胄之家一应谢过,只贵女们各自为敌不肯将就,抱怨道:“这些家丁贫寒之女岂能同我们相提并论?也配同我们同吃同穿?”
容宁笑答:“咱们虽家世不同,但皆是天子之臣,焉能有贵贱高低之分,诸位还是谨言慎行才是,古来科举且有寒门贵子,今日殊不知谁能角逐胜负,若是给家族招致祸患,岂非得不偿失?”
众人这才各自闭嘴,容宁也未曾小睡一会儿,只对众姐妹嘘寒问暖,京城众人多受赫舍里家恩惠,时常买米买面添衣也常有优惠,自然感恩戴德。
容宁永远是那么的美丽,知性淡然,永远的替别人考虑,像是光一般温暖柔和,却总带着冷峻的疏离,温暖别人,疏离自己。
只等紫禁城熄灯开宫门后,今日正黄旗同正蓝二旗先看,依次是镶黄旗同正红旗,正白旗和镶蓝旗,镶白旗和镶红旗再看。
曦月被耽搁至后日,容宁只遇到了阿鲁特家的姑侄,容宁自然同珏霜交好,更是熟络。容宁特地嘱咐了珏霜穿了一身粉白色的妆花锦枯槁古梅复开【年纪尚轻却写古梅复开,伏笔判词,枯梅落木五旬开,绮园春色北风来二句,】暗绣云纹的旗装,上套着淡红色云锦梅花毛绒褙子,偏朱色的流苏【朱颜朱色,乃见后文诗词放得正解。】随风摇曳,留下满地清白,宛如血染白霜,似是蚊死雪凉【行至结局处,方得情涅此生】与金殿落雪料峭春寒甚是相配,颇有红梅白雪知之意。
容宁又见阿鲁特家的嫡女,又是珏霜的侄女,只见其面若芍药珠光耀,香肌暖消玉雪痕,娇杏眼落珍珠泪,秋波眉远山淡翠,朱颜唇芍药浅红。虽是罕言寡语,却又常有刚直之言。【观其相貌似谁便是谁,此番地转天旋,不知谁自尽而亡也!】
容宁对谁都是淡然一笑,只同珏霜亲近,小翠在一侧默默问道:“小姐,我瞧着这些清寒贫苦之家皆是乘车前来,岂非愈贫?”
容宁只笑道:“高宗皇帝在时,曾言不论八旗官员或是兵丁之家,皆赏赐一两银子,专做雇车之资。”
小翠又问道:“小姐,我瞧着今个儿天南地北的在旗适龄女子皆往之,奴婢愚钝不知因何。”
容宁见时候还早,只闲聊道:“自顺治年间伊始,亦是如此,每隔三年户部便会行文八旗,着令各旗佐领,族长清查适龄女子,后装订成册汇报户部再总订成册,后由户部筹措绿头牌,饭食,雇车银等事。”
小翠聪明机敏,一点就通,一听便听出所言道:“既如此不正堪比丁之制,自高宗乾隆年间永不审编后,只岁计大概而已,如此倒是不失为清算法子。”
容宁只轻轻打了个响指后又说道:“聪明,只这还未完,你既明白选秀乃是朝廷家国之为,便自是需各部协行共同谋划商榷,如膳房制成的茶饭,制成绿头牌的工部和内务府营造司,维持秩序的前锋前锋护军统领配合,就连位极人臣的王公之族,需走东西华门出入宫廷,不得走神武门冲撞。”
说罢,只见领头太监拿了绿头牌分发,只见上写着旗名,佐领,年龄,姓氏,家族三代。小翠偷摸问道:“小姐,为何珏霜姐姐上的是二妞啊!”
容宁只笑道:“满洲旧俗,女子之名非人人可有之,大抵是大妞,二妞之化名,便是珏霜的名字也是我给后起的。旁人说我们不过是诨名,我倒觉得只冠父夫之姓,乃是辜负天地所赐。”容宁的声音越说越小,只怕隔墙有耳,落人口舌把柄。
月色如霜,寒夜如厚重的羽翼将众人重重包围,冬日里的暖阳总姗姗来迟,凌冽的冰封悄然降临,大清也未曾见到那抹晨曦,独留在黑夜之中,随着太监的高声呼喊,宫门訇然中开,只见微光粼粼,朱门上的金漆随着手中的宫灯和那抹壮丽的晨曦,映照在容宁身上,容宁偶然回眸,顾盼生姿之间映照金光,充盈着那深不可测的孤清而飘逸的眸子里,容宁只是浅浅一笑,时光的潮水裹挟命运而去,而容宁毅然决然选择了有去无回的必经之路【凡命运悲戚者或有其抉择所致,容宁一众人等命运因缘际会或有其因,然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下才是本质】小翠则在宫门外等候【未能守君一生无虞,只拔剑自刎长辞尽忠】容宁随众秀女由神武门往顺贞门等候,众秀女鱼贯而入。秀女们乘坐的骡车则从神武门夹道东行而南,出东华门,由崇文门大街北行,经北街市,然后再经地安门来到神武门外,等候秀女归家。
正走着,一个秀女没看稳险些踉跄摔倒,众人穿着花盆底,各自重心不稳,皆是摇摇欲坠,只容宁仪态端庄,反倒是上去搀扶道:“几位姐姐小心些,莫在御前失仪。”
众人连连感谢,容宁又悉心替内务府太监们维持秩序,保证队伍依仗不可变动,待众人复位方才前行。
众人一路到了顺贞门备选,容宁乃是满洲正蓝旗出身,依照礼制乃是先阅看满洲,蒙古和汉军旗,又按照年龄顺序依此排序,同年龄秀女乃是每六人站成一排,不足六人可四至七人不等。
此番秀女之中,其中环肥燕瘦各美其美,只各自端看自己脂粉钗环是否周全,也常有偷偷观察人群之中靓丽之人。容宁同众秀女入和暖之所,容宁高挑迤逦,圣雅脱俗非旁者庸脂俗粉可比,反倒是教人疏离。
其余秀女入殿,众人虽惊艳一阵却仍聚焦于容宁之上,容宁面对众人的低语,只垂眸点头,宛然一笑,如幽莲独放,游离尘俗之外,不在红尘之中。
皇上同两宫太后在养心殿用过早膳后,辰正二刻,自景和门至御花园的绛雪轩阅选秀女,容宁十七岁已然只能站在后侧,一共二十余排,容宁乃是十余排的位置。
该容宁这一排觐见,只听见一个阴阳嗓,皇上绛雪轩升座,两宫太后分坐左右二侧,慈安太后左为尊,慈禧太后右为辅。
容宁屏息凝神,端方淑仪,并无紧张羞愧之色,眸中仍是决绝尘绝情之意,看不出悲喜颜色,只瞧得见目中对功名世俗的厌弃和出尘寰的厌世之感。
容宁见西太后,玉肌柔软,吹气如兰,自有一股风韵犹存的明艳美色,芳容丽质自芳冶,秋水精神瑞雪标,依稀可见昨日圆明园盛景之下,舞《回风》之曲落满庭芳菲之境,只见海水纹的明黄锦缎石青片金加海龙缘朝服,金凤朝冠更显其威严凌厉之态,美艳外表之下眼神之中皆是权利的渴望。
而东太后慈安的眼眸之中反倒是慈母一般悉心的关怀,质秉柔嘉,行符律度,厚德谦冲,一看便是大家闺秀,钟灵毓秀名门出身。
容宁在她的眼眸之中看得到静水之下,暗涌的波涛,看得见对权利的渴求,容宁的眼神之中依旧是平淡如水。只等着两宫太后和皇帝检阅。
皇帝的朝冠烁烁闪着金光,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飞扬的长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虽是少年天子却总有一番阴鸷和玩味,和着冬日里的暖阳,照耀在秀女的衣袖罗裙之上,待容宁在绛雪轩之时,晨曦透过层层窗柩映在容宁面上,斑驳错落,更衬得容宁身披五彩霞辉,光彩夺目耀人,眼眸中更是出尘的落寞,叫人好不垂怜喜爱。
一时间皇帝好似被迷了心智,恍若巡游九天宫阙,历揽太虚幻境【无能痴儿是也】,只见雕栏玉砌,绿树清溪,一个头戴九龙飞凤冠,身穿七宝龙凤绛绡衣,腰系山河日月裙,足穿云霞珍珠履,手执无暇白玉珪璋的仙女端坐龙凤榻上,如春梅绽雪,秋霜披菊,松生空谷,芙蓉独放清池,朝霞映碧池塘,皎月浸散寒江。古今天下女子为之无双也。【太虚幻境之景来日再续,日后必有后文】
顿时不觉呆滞,容宁细看同治帝,同林萧虽貌似七分,只风雅不同,林萧寒若冰池孤寂万里,如死板孤寂之山,只为容宁汗颜。同治帝倒是一股子狂蜂浪蝶风流浪子之性,富家子弟之俗,暴君肆虐之邪,倒是没的叫人恶心。
容宁见其死死盯着自己,似是失神失志,两宫太后连忙提醒,慈安见容宁如此倾国倾城,只怕是红颜祸水正要落选,慈禧笑道:“姐姐且慢,这赫舍里府给左宗棠筹措军费,这女子将自己首饰变卖倒是出力,又是神女转世非入宫不可。”
各项考核皆是甲子状元郎,正要入选,只见乌鸦落容宁手上,依偎容宁身侧之处,乌黑的鸦羽如墨色一般点缀在容宁淡青色的旗装之中,更衬得容宁皮肤白皙清透,猩红带着杀戮血腥的眼睛同容宁那双悲悯却又无情冷酷的眸子迎合在一起。反倒是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惊悚和泰然自若的镇定。
一列秀女或御前失仪或相貌品行不端,或因才疏学浅,各自落选,慈禧看向容宁,恍若神人,其中无欲无求菡萏纯净之色之下,是明目张胆的追求和从容不迫的自信。
只听见大太监高声喊道:“赫舍里氏容宁,留牌子,赐香囊!”容宁只微微行礼谢道:“奴才谢主隆恩。”说罢便退下,容宁乃是满洲正蓝旗本就难入复选,赫舍里家反倒是入了四个,容宁出宫见众秀女议论纷纷。
小翠正要上去辩驳,容宁只笑道:“几位倒是不嫌冷,在此处嚼舌根,我也不知诸位姐姐到底是谁大妞,二妞也分不出来,便先告辞了。诸位妞姐妞妹咱们后会有期。”
小翠同容宁上了车,小翠再也憋不住笑了出来道:“小姐,真是好厉害的嘴,倒是叫人说不出来话了。奴婢贱名随意起个便是了,真是····”
容宁安慰小翠道:“世人皆有名有姓,岂能叫了诨名敷衍了事不可?等你及笄之年,我定要是重新给你起个名字。”
小翠连忙笑道:“那就提前多了谢主儿了。”
还未等到了府上,只见凡经过之处,必有百姓送些新鲜时令果蔬以表祝贺,各商铺送贺礼,等容宁下车,崇龄同府内众人具来,容宁见众人欢喜,便直接冷了脸,冷笑两声带着小翠回了凌云阁。
容宁回了自己屋,将送来的贺礼都丢了出去,将珠钗扔到了妆奁桌子上,骂道:“我呸!一个个也不知高兴什么?难不成入了宫门王府就能保家族一世无虞不成?你瞧瞧王嫱蔡女,金城宜芳哪个不是颠沛流离半生,凄苦孤寂一世?虽说嫁在京城里,到底还上受太太冷脸,下受小妾白眼的憋屈日子我可过不下去,也不知欢呼雀跃什么,咱们家倒是还好日后有个娘家撑腰,若是远嫁的千里的······”【伏国色之死】
小翠也只是叹气道:“这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拿女人换江山安稳,家族和睦兴旺可悲可叹可笑哉!”
容宁提到这个越发垂头丧气起来道:“只恐日日无穷也,即便是远在西洋,或昌明鼎盛之邦,男子何曾正视女子耶?少时有父兄,成婚有夫君,迟暮有儿女,说到底不过是男子所言,言如九鼎,日后子承父业到底需随分从时,安分守己,即便心中不愿又有何能?到底分量重些的还是家宅土地,什么海誓山盟,什么甜言蜜语不过是繁华一梦,终是楼空人去,对月叹息。”
容宁待秀女选阅完毕后,还要参加复选,容宁一曲兰陵王入阵曲,听得人慷慨激昂,其中绵延千年的血脉在此刻觉醒,顿叫人战意激昂,振奋人心。
可回望昔日河清三年,北周十万大军围困洛阳,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征尘万里,暗度星霜,弦歌沙场,血尽狂妄,旌旗照日,繁华凋亡,守城齐兵,军心大振,内外夹攻,溃重围、败周军,解了洛阳之围。
容宁只行礼道:“奴才谨以此曲贺左将军大捷。”容宁才思敏捷,本就中意容宁的慈禧愈发欣喜,只道:“世人多说女子不如男,倒是来了心怀大志的巾帼将军。”
只容宁一下子便过了复选,再留了牌子,一路一帆风顺,畅通无阻。容镜被婚配给了恭亲王奕䜣的次子,贝勒载滢为嫡福晋。二叔松龄的女儿容霏嫁给了履王府的镇国公溥楙,三叔益龄的女儿容萱同王府的小宗典礼院学士毓隆。【四贵女】
有一姑母嫁给了老恭亲王府的尚书延煦(始祖之子常宁后裔)为二继妻。赫舍里府中各色人物皆是开心不起来,林萧接连病了两日,独有几个不长眼的外八路亲戚上来祝贺,容宁黑了脸只回怼道:“咱们同喜,空着手来打秋风敲竹杠过日子来了?你见过谁家空手套白狼这般的,你还真是独一份。去年的账还没结清,今年又来了你,你打量着我入了宫便不知道这些事吗?只要我赫舍里容宁活着一日,这家我便要管一天,甭想着在这儿浑水摸鱼。”【容宁魂归仙府,则家国满清一败涂地是也】
容宁说罢便回府,见林萧躺在榻上,见容宁来了,由小华搀扶起来靠在榻上道:“小姐来了。”
林萧正要喝药,只也把药推一边去惨白的面容上强挤出三分笑容来,容宁见林萧身侧并无蜜饯陪同只道:“他最怕喝药酸苦,往日里风寒喝药哪个不要蜜饯果脯陪着,今个儿反倒是厉害了。”
小华一脸委屈的道:“是公子自己不要的吃的,我们反倒是委屈。”容宁本就不想搭理小华,小华也被小翠拉出去了,容宁长叹一口气道:“你这心魔乱象因为我而生,又因我而消,倒是教我愧疚难安了,你我早已互通心意,我是为我的心来的。”
林萧一听这病顿时好了大半,只喝药之时,将腹中药物一概呛出,抖肠搜肺,炽胃扇肝咳嗽两声,面红发冷,目肿筋浮,咳嗽几声,容宁连忙去拍,关心道:“你且安心躺着,我叫宋子华给你瞧瞧来。”
林萧顿了顿道:“宋子华来过,说是痰迷有别,气血有亏柔,急痛壅塞,乃是心病需得心药来医才是。”
容宁说罢便把腰间的昆仑山海玄黄镜从腰间取下,系在墨色的纱帐之上,只笑道:“这昆仑山海玄黄镜,可疗怨疾,便在你这儿挂着好了。”
容宁见林萧病体沉重只道:“你得快些好起来才是,我进宫需得九月初头,你病一日咱们团圆便少一日····”
容宁想到这里便由不得喟叹,只是暗自伤神,亦是不敢过于言表,只是眼圈微红,无声之泣,气噎喉堵,似是有千言万语终不得言说分明。
林萧见容宁哭泣,也不好说话,几次劝说终是不行,容宁这两日形影不离相守,林萧的病早便好了,只赖着容宁不让容宁走。
小翠见林萧便笑道:“爷真当我们我们小姐不知,爷的病是装的?”
林萧立马坐了起来笑道:“日后刀剑无眼,或不能再见,只求在此一瞬,珍惜片刻光阴。”【陈梁土,一捧灰,随风散,难见谁,需得昨日殷勤里,莫要来日后悔追。】
小翠笑道:“人间最是别离恨,只恐日后无团圆。”
且放下林萧,曦月独自乘马车往日月神庙,还愿祈福【玄女自拜,常曦参见】曦月行至街上,只见街上一阵骚动混乱,众人众说纷纭,几乎是要挡住了人群,只见一个带发修行的绝色尼姑【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沟渠,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是何人也,诸君自有分说】同一个丑陋黑瘦的老和尚,目光浑浊一身皮糙肉厚,身后有几个徒弟同那尼姑拉拉扯扯,那绝色尼姑立着眉毛呵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强抢民女,造下无尽孽业,吾早知捏怪,当斫汝胫,佛祖自是罚你永不超生,来日也将变做彘豚,自食恶果。”
老和尚一脸猥琐奸诈,其面不善,只连忙推脱道:“众位父老乡亲,我们出家人不打诳语,她原是偷了我们庙里供在佛前的舍利,不过讨要罢了。”【所谓潜心修行之人,可谓无欲无求乎?可谓不沾染尘俗乎?可谓淡泊名利乎?非也非也,不过是或有贪财蠢笨,或有色欲难纾之人罢了,不过是衣冠禽兽,博修行美名。(没一杆子打死)】
挽彤停了轿子只道:“既是你拿了东西,便送还回去便是了,何必生事,当家聚众胡言,挡了我们小姐的路。”
众人连忙回避起来,车架远走,只见曦月掀开帘子问挽彤道:“刚是出了何事?如此吵嚷,倒是吵了我修行。”
挽彤道:“奴婢愚笨,才疏学浅也不会什么断案的事儿,只两方各执一词,那老和尚说是偷了舍利,那绝色女尼说是他们当街强抢民女,咱们赶路要紧,不必理会此事,奴婢瞧咱们走之时,那绝色女尼想必已然走了才是。”
曦月满腹疑窦却又谈不上何时嗔怪,只道:“修佛之人,怎么见难者而不渡,见苦者不管的道理,你且去遣派人等问询暗访清楚,等咱们回来便往姐姐处回禀。”
等到了日月神庙,只见曦月虔诚参拜,只嘴中默念振振有词,遂又往东边尼姑庵还愿,只折腾半日。回家之时,挽彤道:“小姐果真奇怪,这女尼似是街上见过的。”
曦月越觉越不对,又不好打草惊蛇,只连忙离了这是非之地,遣派人等埋伏起来,匆匆往容宁那里去了。
只见那老和尚同年轻和尚回到庙里,寻了四处竟是没找到人,只得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主持道:“咱们且先坐着,咱们从长计议才是。”
只先念道:“炉香乍爇,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有诗云:众人有口,不说是,即说非。吾师有口何所为,
莲经七轴六万九千字,日日夜夜终复始。乍吟乍讽何悠扬,
风篁古松含秋霜。但恐天龙夜叉乾闼众,畐畐塞虚空耳皆耸。
我闻念经功德缘,舌根可算金刚坚。他时劫火洞燃后,
神光璨璨如红莲。受持身心苟精洁,尚能使烦恼大海水枯竭。
魔王轮幢自摧折,何况更如理行如理说。【龙吟凤聆,神鬼共听,鱼目混珠,鬼神参半。】
众和尚共念《清心咒》只黑压压念道:“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大荒唐,大讽刺之处】只听见梵音阵阵,佛号声声,庄严肃穆,往复循环,重章叠唱。【潜心修佛悟道之人,清心寡欲却行肮脏不堪之事,玷污神佛,该杀!家国危亡之际,独居高山古刹之上,不曾救世渡人,该诛!为钱财名利低头违心,该罚!】
众人念完经咒,一僧道:“这绝妙女子乃是日月神庙里的绝色师傅,只说是金陵故地玄墓蟠香寺【何人居玄墓蟠香寺也?】,栊翠师傅的高徒,只往开封抚棺之时只说自有因果,只后来闹了发逆捻贼,这才一路北上往京城寻故交顽颜【谁又曾开封北上寻顽颜旧友?】,来了日月神庙修行。”
老和尚道:“本月张员外,李员外到咱们庙里同少姑娘【多姑娘之反义,非荼毒较少之意】过夜,收了几十两银子还嫌多,说是相中了这个尼姑,甭说是这尘俗之人,就是咱们见了这美人也是魂不守舍。”
众和尚皆是邪魅一笑,猥琐至极,老和尚一眼看破,只也笑道:“徒儿不懂规矩,既然师傅看中了,日后还要靠她当聚宝盆摇钱树,只给你们几个·····【写此番之景只觉恶心,故而隐去暂避,避免反胃。】”
只道:“咱们今个儿多派几个人,到尼姑庵里把几个姿色好的都一并抓了过来,咱们这儿老是这几个姑娘,生意都清淡了。”【荼毒千里,必得连根拔起】
一个挺胸叠肚的商贾将一个女子推理过来知道:“这几个姑娘死了化成灰我都认得,怎的还有心思玩那个,若是这里没好的我再去梨香院找去。”
老和尚苦笑道:“老爷别急,今个儿讲究些,过两日我们寺里来了新人,比嫦娥还俊,保准您满意。”
“老秃驴莫不是诓骗我?我过几日再来!”说罢转身走了。老和尚气的骂道:“不知足的老货,胃口的大的很,再好的不过三两日丢开了。”
那绝色尼姑掩了门,仍是心惊肉跳的道:“这里怕是呆不得了,明儿离了这里到别出去!”只上香拜了菩萨,垂帘跏趺,坐在禅床闭目吐纳,不觉恍惚睡去,只见一个无双公子,悲戚道:“如今末世将亡······”【只说了王孙公子叹无缘之语】
等到了二更天,身上有些寒气,忽的一股香烟透入窗柩,顿时手脚麻木不能动弹,口里也说不出话来,心中更是着急万分,只见那几个和尚拿了口袋进来,将妙玉抱起来装入袋中,来到圆后搭了软梯子,爬上墙跳了出去,又让人去抓别人。
绝色尼姑和两个侍女被抓到庙里,老和尚命人解开口袋将三人放出,三人皆是目瞪口呆,不知所言,见那僧人面目可憎,兔头麞脑,极为粗鄙丑陋,如猛兽奇鬼,青面獠牙,又要行狗走狐淫,不轨之举,只怆天呼地却又喊不出半分声音,只能穷途之哭,心如死灰一般,两个侍女骂道:“歹人休要胡来,神佛面前便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若是真有报应怎么天雷未曾降世?怎么大难未到临头?怎么大祸为到己身?”
只见佛像庄严肃穆,佛前供灯,灯火长明,莲花宝座供神明,神眼含悲悯世人,庄严宝相,泰然自若。更是无见顶相,鼻高不观孔,眉如初月,耳轮垂成,身坚如那罗延,骨节如钩锁,身一时回转如象王,行时足去地四寸而现印文,爪清赤铜色,薄如润泽,怒视其卑劣行径。其中晨昏暮鼓,戒律清规,清心寡欲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只留下几个妖魔鬼怪于佛前渎神,一面是金面神佛,威严无双,一面是声色犬马,淫靡不堪,好一遭白玉无瑕,好一处活冤孽妙尼遭大劫。
只在此时,容宁一剑将寺门劈成两半,同曦月进来,连忙解了自己衣服给众人披上,随后只见官差府衙纷杳而至,赫舍里家和西林觉罗家的侍卫一同将各处围困,搜出禅房中还有姑娘十余人,僧侣二十余人,一并人赃俱获。
容宁,曦月如同神兵天降,曦月身着一身褐色的旗装,户牖之间透过薄窗纸,缝隙映出皎洁的月华光辉,同殿前海灯映出的金辉应和驳杂,反倒是映出日月同耀之景,又见容宁林萧一个尺素白衣雪飘,一个黑衣墨色逍遥,宛如双杰,皆是龙肝凤髓,自带前世姻缘之人。
正要带下去更衣,只见这三人偏是懦弱孤僻性子硬是要寻短见,自戕而死。容宁见为首的尼姑金玉仙质,孤僻傲俗,壁立万仞,有天子不臣,诸侯不友之风,虽看似不俗却乃俗世纷扰之人,不过以金玉奢靡为清高自诩,岂非高洁哉?
曦月直接替那女子将衣物挂好,只等其上吊自尽,冷笑道:“活着也是没用,到底只会整日里寻死觅活,若是如此不如死了干净,佛前保佑若知你是如此无能之人,谈何修行。古来杀身成仁,立地成佛者需得行拂乱其所为,先抽刀方可成佛。如此不中用,不如以死自证。”【曦月情狠是也,必需以严刑峻法,强压重威之下不知如何,且看后文方知真相】
容宁倒是规劝道:“你早已是无父无母之人,若今日自戕自裁自尽而亡,到底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总想着以死自证清白之事,殊不知死无对证,只恐这淫贼不得宣判,你记住只有活着才能诉请他人之罪,只有活着才能自证清白。”【劝慰所有人之语,非你之错也,理应严惩,后文自有分说】
容宁同曦月如今是皇上妃嫔,名分已定自然如同懿旨一般,不可不遵,只将什么张员外,李员外,王善人,周善人,一并卷走收拾,京城四下凡稍富裕人家人人自危。
此事上奏朝廷,只引起各路清查,京城四下留言斐然而起,凡寺庙中有女子为暗娼者,财产抄没,一律充公。
容宁同曦月共座屏风后,立珠帘帐【今日座来日坐不成】同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公审。只是此案牵连甚广,又正值朝廷缺钱,不可动摇根基,只抓到为首几个,抄家充公,流放千里。
其中方丈主持,以及奸淫拐卖妇女之人斩首示众,至于其余人等一律按律处置,曦月不干道:“姐姐岂能饶了这群狗贼?若是不严惩岂非可恶?不如判他们斩立决才好,一百下杖刑也未必打得死人。”
容宁只是浅浅一笑,其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胸有成竹,只笑道:“你且放心,会审乃是会审,一切需按流程来办!”
曦月顿时明白了容宁所言何事,只是笑笑不再言语,又碰到凤凰城当街殴打妇女的,原是送给容宁的,曦月又怕容宁气恼,只草草回复绞监候【圆梦之举】其中多少有讨好之嫌,却也符合律法。两宫太后犒赏一番,容宁将贺礼一并送给了曦月。
容宁只暗送了那女子远去,只那女子说道:“可否能称姐姐二字?”
容宁虽心中不想担这个祖宗这声姐姐,只恐俗气(晋王恺用过的頒(瓜分)瓟斝”、“杏犀䀉),只让其制定些新规律法,终不可行,仍旧送回苏州寻铺子里伙计照顾,不再多言,只面上说道:“自然!”【不敢不敢,非一般人能伺候之人,同是沦落之人,不如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