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随着树影婆娑,萧萧蝉鸣,盛夏已然过去,寒夜秋凉,光景不再,只容宁同林萧所有的甜蜜也会随着帝后大婚而戛然而止,只两人虽偶有寂寞之感却也毫不在意,知是彩云易散琉璃脆,故而弥足珍贵珍惜光景。
时光的齿轮不停转动,帝国的巨轮已然走向末路,无人可挡,无人可逆,滔天巨浪之下,一切丰功伟绩,爱恨嗔痴都在历史长河的涤荡之下,烟消云散,只留下些许遗迹留给后人无限遐想。
京城众人都知,皇帝同皇后不日大婚,全城上下都沉溺在一片喜气洋洋欢乐之中,似乎早已淡忘了昨日之耻,今日之辱,只一味耽溺倒是没得叫人恶心。
亏得容宁的凌云阁隔音好,总不必被锣鼓喧天之声日日吵闹,只听得心烦,这日外头又敲锣打鼓,容宁只骂道:“真是晦气,整日里平白无故的敲锣打鼓,搞得什么清明盛世似的。”
小翠也只是无奈,只找了林萧陪着,林萧坐在一侧见桌子有半幅绣品未曾绣制完成,只接过来默默绣着,容宁偶然抬头之间,只见林萧静默淡然,恰如平日里闺阁女子一般,随分从时,恬静淡然。
小翠和几个丫头在一旁候着,待容宁批阅完成后,外头依旧喧闹无比,只林萧依旧绣着,林萧倏忽见一抬头,容宁那双含情目早已盯着他的许久,林萧也不知是被太阳晒了只从耳根一路红到脸上,几乎红成一片,只登时一个不留心刺破了指尖,一滴鲜血滴落在织品绣物之上,鲜血溅了扇面之上,林萧连忙起身擦拭血迹,生怕污了毯子,不好清洗。
容宁只连忙遣派了小翠几个下楼,拿了疮药,手帕等物,容宁也顾不得远近亲疏,只连忙将血吮在嘴里,林萧更是大惊,只连忙闪避开来,容宁细想也羞红了脸,站在窗边瞧园中风景。
凡林萧或是生病作痛,阿玛身边看守的小厮,就火急火燎的来瞧,生怕出了什么事。【其中谋算可见一斑】
那人火急火燎的奔来,容宁只骂道:“你且回去候着才是,不必进来。”
清音姑姑连忙拉住,示意其往后退避,那小厮只得在园外候着,悻悻的在外头候着。见清音姑姑和妍涵上来,容宁才缓了情绪道:“不过是手流了血擦破了皮,又不是剜心头血割肉的,倒是不妨事。”【日后必有文章】
只府里的女医也不敢妄动林萧,即便是小翠也忌讳的很,生怕惹了容宁这个硬茬子,容宁和林萧两人皆是无语凝噎,容宁只道:“我说了只要个帕子,撒点药粉完事。你们还请人家白跑一趟,若是再晚些只恐就要长上了。”
林萧也无语道:“诸位倒也是不必这么上心,不过是刺破点血。”
容宁遣送走了众人,只见那绣样上的血渍已然凝固,只容宁本想也用针戳破手指,被小翠拦下道:“哪里有这种事成双?”
林萧也连忙去劝道:“只是污了绣品,这血滴子最是难清,只我一个男子偏爱这闺阁之物。”
容宁斩钉截铁的道:“谁说女子不可身披戎装上阵杀敌,谁又许男子不可喜织锦彩绣,若真有如此又何须导所谓正也?不过到底是男子己身之枷锁,推己及人由男至女,层层束缚起来。”
林萧绣的绣品,虽是巧夺天工,栩栩如生却少了三分生机韵味,多出几分规矩死板,容宁只浅笑一声道:“聪明之人,就在上绣一枝桃花;愚拙之人,就守着看一辈子的污血。”
同治十一年,九月十一日,两宫太后下旨谕令容宁祈福祷告,容宁沐浴更衣,焚香祈福,九月十二日,同治帝遣派官员祭告天地太庙,九月十三日,同治帝亲临太和殿,阅视皇后册宝,派遣惇亲王为正使,贝勒奕劻为副使,持奉册宝往皇后府邸,册封阿鲁特氏为皇后,又派大学士文祥为正使,礼部尚书灵桂为副使,操办典礼。
只醇亲王往赫舍里府前来宣读谕旨,醇亲王温和恭谨念道:“朕惟椒庭翊化。资襄赞于坤仪。兰殿承辉。锡裦荣于巽命。新纶丕焕。茂典斯彰。咨尔赫舍哩氏。秉性谦和。持躬恪谨。播璇闺之令德。礼教无愆。协珩佩之芳型。嘉称允副。兹仰承慈安端裕皇太后慈禧端佑皇太后懿旨。册封尔为瑜嫔。尔其徽章祗荷。被象服以增华。内职虔修。迓鸿祺而衍庆。钦哉。”
容宁领旨谢恩,只面上欣喜,实则心中厌恶至极,更堪恶心,只送走了醇亲王,与此同时珏霜被封为了珣嫔,曦月封了瑨贵人。
此次帝后大婚,只慈禧太后偏爱奢华靡费,所定礼仪典制,仪式繁缛,一连五六日路上送嫁妆的依仗络绎不绝,小翠见容宁面色铁青,只骂道:“小姐咱们回去便是了,外头又在蚂蚁搬家呢?”
容宁冷笑一声道:“人家是大清门抬进去的中宫皇后,我是旁门左道的妃子侍妾,要我说这妃子不当也罢!”说罢将那圣旨和册宝抛在桌子上,转身走了。
小翠也同样是头也不转的走了,只林萧连忙端了册宝圣旨往凌云阁去,容宁长叹了一口气:“她是皇后,我是妃嫔,以后还要日日请安叩拜,她是主子,我是奴才,到底低人一等。”【今日之祸,来日之无穷尽也】
林萧只道:“挡路之人除掉便是,何须多言?”林萧丰神俊秀的脸庞上,眸中即便冷若冰川却也带着悲悯,容宁看着这副眸子只冷笑半句道:“你狠心狠意的说这话,殊不知能成几何?你是善人心菩萨肠子,恶人都叫我做了去,同你有什么干系?古来盛世佳人点缀,末世美人顶罪。”【殊不知后事如何】
容宁只是接了册宝圣旨,上了阁,随后便收拾首饰钗环,金银细软,只拿了沉木盒子装了满满一盒子票据,一并带入宫中,只见宫内太监嬷嬷拿了烧制的瓷器给送过来,容宁看完这个顶个庸俗至极瓷器,皆是明黄色粉彩所绘,或有百蝶,或有喜鹊纹样,不是寿字就是喜,容宁只送走了人冷笑道:“这明黄色的瓷碗我可担当不起,我倒是觉得咱们家和李鸿章给景德镇投的钱倒是打了水漂了。我倒是不是心疼这钱,反倒是日后赏赐我这饭倒是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林萧满心委屈气忿,待要怎样,又怕容宁不安自责,夜不能寐反倒是让自己愈发难安,只得暗自垂泪,屏退众人哭了些时候睡了过去,林萧素知容宁最厌道歉二字,再者说若非自己屡次顾及反倒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容宁打趣道:“你也且保重些,若是现在就哭出两缸子泪来也治不好相思病,离恨愁。”
容宁过来陪林萧用膳,见他星眼微朦,眼圈微红想必是哭了时日,容宁只端起白粥吹了又吹,亲手喂给林萧吃,林萧心满意足的吃了两口,容宁道:“你我终究是太相像了,你只知你昨夜哭了半宿,殊不知我也辗转难眠。”
“你我何必互相折磨?理应联合起来对付外人才是,咱们这里看着享金银荣华富贵的,谁不知外头虎视眈眈?清音姑姑事务繁忙抽不开身,容齐容凯又不是这里边的人,涵姨又要同我前去,咱们家可就剩下你能担此大任,你也得替我照看这家才是。”
林萧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这事情骤然间交到自己手上,反倒是懵了起来,容宁懒得同他废话,只让他同容宁上凌云阁,只将手中的印宝递给林萧,一同交的还有兵权调度的面具玉俑。
容宁觉得林萧本该推脱一番,只林萧气定神闲的将印宝和玉俑紧紧握住道:“定不负相思重托,必功不唐捐,玉汝于成。”
容宁只是浅笑三分,心中倒也是算不上落寞,反倒是有几分轻快飘扬,只嘱咐林萧道:“我这阁内日后不可同他人居住,我这阁内每五日便要焚香清扫一次,其中装潢设施不可裁撤一分一毫,瓶内水芙蓉需常换常新,其中书籍古玩需珍重完好,不可妄动,其中纱帐衾被需半月一换,凡其中违一条者,仔细皮!凡除你外男子不可入,需在阁外等候,院中花草树木,池中游鱼花鸟一应照看,不得凌虐恣意。”
容宁千叮咛万嘱咐,万事事无巨细,众人皆听明白,小翠道:“罢罢罢!你们这榆木脑袋忘了事儿,得人口舌是非怪罪,姑娘我发发慈悲给你们列个单子章程出来,诸位也好瞧着办。省的弄岔劈倒是来怪我们未曾交代。”
容宁将家里准备的陪嫁一个都不拿,清音姑姑劝着多拿些,日后贴补自己,容宁冷笑两声道:“这些陪嫁都放到洋人银行里存着,到底是一时半会儿取不出来的东西,也省得贼偷人惦记。”
清音姑姑问道:“只宫内凶险万分,处处都需银子上下打点,还是带上些打赏人便是了。”
容宁答道:“咱们家票据倒是鲜有几家子能折兑成银子的,倒还放心。”
容宁拿了一把玉柄流苏青色芙蓉的扇子放到榻上,正在软烟罗的榻上睥睨瞧着林萧处理公文,容宁倒是绣着手帕,只也把手刺破也滴在手上,滴下一滴血,点点殷红又飞溅到四处,成了落红雨,桃花颜,荷花面,其中这点点血渍反倒是成了这绣品举世无双的点睛之笔,穿针引线间便让织锦彩绣的无上佳作。【血染百花,落红成阵,风飘万里,遍地胭脂冷。】
容宁只内心道:“到底是得放手时须放手,林萧也该自己独当一面。”虽是这般言语只到底怕小华为虎作伥,欺上瞒下,只安排了别人管辖,容宁随后又拔擢清音姑姑为管家理事,升容宁乳母李嬷嬷为管家婆子之首,设林萧为总理事分管总理全家事物。
其余人等一律不变,周姨娘,严姨娘在一侧辅弼林萧。
容宁以神女之便携小翠入宫,妍涵因为孑然一身又是满八旗出身自然进宫当了嬷嬷,已然办好了章程,同容宁一同入宫。
外头皇帝皇后大婚,端亲王骑白马之上,四十八匹小白马由内侍牵引,三十二人举旗,四十八人撑华盖,后面又是二十顶形制相似但颜色各异的华盖,一百九十二人提囍字灯笼,然后是骑在马上的各位亲王贝勒,再是新娘乘坐的三十二抬轿子,后面还有一百个骑兵,二百个步兵,高头大马,庄严威仪,到处灯火通明,熙熙攘攘,光迎亲送礼的超三千人,百姓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三更一点新娘上轿,子时二点皇后阿鲁特氏入紫禁城,皇后于大清门听训,丑时乾清门大门到内殿的坤宁宫中。
同治帝身穿吉服喜袍,冲着皇后冠上连射三箭,霎时间驽箭离弦,雕翎箭发迸寒星,阿鲁特氏下意识的回避,又很快的恢复往日里的端庄淑仪。
夙珠封了慧妃算是补偿,夙珠也携一众女眷向阿鲁特氏膝行跪迎,夙珠道:“嫔妾富察氏给皇后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阿鲁特氏也只笑笑道:“慧妃妹妹起身·····”
同治帝被引导着先往洞房——坤宁宫东暖阁去了,有资格随凤舆来到乾清宫的王公大臣、清室内务府高级官员以及皇帝的师傅们也都退去了。凤舆周围只剩下醇亲王福晋等命妇、女官和太监,皇后这才由人们拥戴着走出凤舆。恭亲王福晋立即上前接过皇后手持一路的苹果和如意,又递给她一只宝瓶,这都是大婚典礼中必有的吉祥物品。随后,搀扶着仍搭盖头的皇后,在手执珠灯的女官导引下,经东隔扇,进坤宁宫,来到东暖阁前。
阿鲁特氏又迈火盆,然后再跨过马鞍和苹果,演完这些节目,醇亲王福晋才接过阿鲁特氏手中的宝瓶,把她领到皇帝面前。这时,容镜向溥仪呈递一杆新秤,请皇上用秤杆揭开皇后的大红盖头。醇亲王福晋【是乃帝位交接顺承传递之章法】颇为细心,便从他手中取走那杆秤。同治帝见阿鲁特氏凤冠加身更衬得面若银盘,肌肤丰泽,珠圆玉润,自是有一种妩媚风流。
福晋等……请帝坐居龙凤喜床上左面,再请后坐喜床右面。女官先设金盆于喜床上,以圆盒盛子孙饽饽,进请帝、后同食,毕。福晋等请后梳妆上头,仍戴双喜如意。加添扁簪及富贵绒花,戴朝珠,行合卺宴饮交杯酒。并有结发侍卫夫妇在殿外唱交祝歌,毕。女官撤宴桌,福晋、命妇等请帝、后御龙凤喜床上面,向东南方行坐帐礼,毕。女官仍设金盆于喜床上,福晋等再请帝、后进长寿面,毕。礼成,遂退出宫。
同食“子孙饽饽”,“行合卺宴饮交杯酒”,又进“长寿面”之后便携手入罗帏,带笑把灯吹。银针刺破杏花蕾,未敢高声暗皱眉,春风一度,一夜欢好。至此便大婚礼成。
容宁今日愈发生闷气,只因自己同曦月,珏霜三人滞留家里,只叫了伙计送了酒来,容宁一个人独倚危楼之上,倚栏凭吊,眺望风景,尽情畅饮,容宁从小酒量极好,即便是洋酒也不在话下。
小翠被容宁轰了下去,小翠几个也只能在凌云阁下干着急,火急火燎的找林萧去了。
诗云:倚楼西风独自凉,风拂竹影冷月光。
杯酒吟秋道寻常,可怜佳人苦韶光。
皎月初升,其光闪烁,璀璨生辉,月华如水,明月风清,湖中波纹似练,府中翠柳石桥,锦屏帷帐披上一层雪霜寒白,淡烟衰柳,画桥渡水,仙云雾蒙,如花鸟图境,云中锦绘,堪比瑶池仙境,令人痴迷惘然,流连忘返。
凌云阁俯瞰全府图景,如仙阁涌临虚,宫阙九霄临。容宁听林萧脚步沉稳上楼,临了方才吟道:“酒映月清寒,月照酒澄澈,无月无光便无人将酒照亮,酒满溢溢的是我惆怅,月如霜费的是我的韶光。你总觉得还有时间,可这偏就是病症所在。今天的事儿没有做,明天再早也是耽误了。”
林萧看向容宁,容宁三千青丝如瀑般垂下,头上的青玉簪子在月华之下斑驳出清辉,含情目内三分淡然,七分试探,只凝神不语,慕然轻笑,媚眼如丝,摄人心魄,教人牵肠挂肚,不可忘怀。
容宁将酒倒在素色瓷里,霎时间,风烟俱净,天山共色,蝉鸣停声,鸟鸣缄默,惟水声汩汩如时间溯流不停,见证万籁俱寂也一同见证轮回万世之情。
林萧接过酒杯只也犯了愁道:“别人眼里或千杯不醉,只我知你心中苦累。不寻常,自掂量。”
林萧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容宁同林萧只是笑笑,相顾无言只也各自对月而饮,畅怀豪饮起来。
林萧总替容宁斟酒,倒是让人心疼的可怜,容宁只笑道:“我自己来便是,自缚而祸己身,常怀他人之恩,见其恶而不言之,便是罪过。【悲哉!林卿糊涂是也,殊不知所信之人浮念过甚,来日亡故之因也】”
林萧大抵也知容宁所言何事,只人家毕竟挡了板子,又有过了命的交情,且平日里虽举止轻浮倒也不失天真可爱,反倒是血气方刚之平常,又聪明能干何苦来撕破脸逐人出去。只连忙装傻充愣,连忙岔开话题。
林萧接道:人因不惜而散,心因不真而凉。心之所向,皆是过往,目之所及,皆是遗憾。索性你我惺惺相惜,真心相待,倒也是难得慰藉。”
林萧的眼神之中具是无奈和黯然神伤,容宁的眸子里同样蒙上了一层阴翳,一滴清泪落在盏杯之上,泛起阵阵涟漪,溅到林萧骨节分明的手上。
正是:恒星与月互蚀,神寄众生悲悯。
林萧同容宁只相视一笑,又喝了一盏,容宁见林萧的喉结上下抖动,嘴唇翕合之间,烈酒下肚,只露出满意的笑容,正要回去躺着,顿觉烈火焚身,钻心蚀骨一般,只林萧也是面色通红,面红耳赤,自也是欲火焚身,难以自持,只林萧抱起容宁身子,将容宁轻放在榻上,两人只芙蓉帐内缠绵一番,只给林萧斜倚在楼下榻上将就一晚。
容宁这两日心情大好,倒也出来会客见人,只林萧毕竟新手当家,实难负担,只也闹心头痛,不过也肯于咬牙坚持,倒是让容宁欣慰。【虽灭亡之终局不可逆也,却不可忽其进步努力】
只荣寿公主拜访,容宁连忙去陪,容宁见了荣寿本就亲近只道:“公主今个儿怎的来了?”
只荣寿苍白的脸上强挤出两分红晕来,道:“荣寿给瑜娘娘请安,瑜娘娘万福金安。”
容宁倒是也不推辞只点了点头,连忙扶起荣寿道:“公主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荣寿只连忙恭贺道:“额驸身子有恙,不能前来拜见娘娘,还请娘娘恕罪才是。”
容宁只摇了摇头道:“额驸身子欠安便不必来我这里,你我这些虚礼日后倒是都免了才是,咱们之间倒是不必见外。”
荣寿仍是不肯,容宁素知她是个随分从时,恪守礼仪典章的古板,又自带一种威严气势,自然不肯越界逾矩,容宁倒是也不好劝不过客套两句,只随了荣寿去。
荣寿同容宁坐在屋内,两人叙话间,偶然谈及额驸身子之事,说到这儿荣寿反倒是泪流不止,泣不成声。容宁只握紧了荣寿的手道:“我知额驸身子不好,只已然派了各地伙计派人寻桃夭先生去了,公主倒是不必忧心。”
说罢,容宁从宝盒里拿了药丸出来道:“我这药极难制备,每年只按时按量的做,今年额驸身子不好,我便叫人多做了几丸药,昨个儿刚出来正要给你送去。”
荣寿公主正感激不尽之时,只见公主府里来报,说是额驸已然快不行了,容宁听完也大惊,连忙备车前去。
容宁上了车只安慰道:“公主且放心。”说罢便抄近道而去。
等入了府,只宋子华等诸位太医早已是站在外头,各个哀声叹气,容宁知额驸已然是无力回天,荣寿即便如此也是循规蹈矩问太医病情,不肯丝毫逾矩。
那嬷嬷正要来劝,只容宁一个耳光扇了脆响骂道:“如今都是什么时候?还不快闪开!”
众人见容宁亲至,知容宁是瑜嫔更不敢妄动只捂着脸连忙躲闪开来,容宁暗示小翠开骂起来,小翠自是骂道:“你倒是个心里没成算的,倒是自以为我们娘娘没脾气胆量了不是?倒是在这里自恃起来,来这儿因势作脸献好来了?”【道尽人心苦厄】
那嬷嬷只讨了个没意思,在窗外头只冷道:“罢了罢了,这也是头一遭挨打,我今个儿就回了太后娘娘,仍回老娘家去罢。这个老命还要它作甚?”
朔雪等人也骂道:“嬷嬷您若是回了老娘家去,倒是我们的造化福分,我们倒也是得去烧高香拜神佛了。”
小翠又冷笑道:“你们这做贼的人,满口仁义道德,这还算笨的,那聪明的更是背地里指不定挑唆主子去了呢!”【众生相】
容宁见荣寿倒是不紧不慢的,生怕过了病气即便泪流满面,也不肯往前一步,容顑颔宁也是无奈只独自往前去,见额驸形如枯槁,顑颔惨白,面如黄纸,空憔悴流泪,已然是时日无多之景,无力回天之相。
容宁见他唇齿龟裂,口干舌燥,又是神气昏沉,气若游丝,容宁连摸了脉搏气血,几乎全无,只连忙差人喂水,又扶他坐起听得几句回光返照之语。
容宁本想用药丸救人,只被额驸拦下道:“我已然是无力回天之人,不必浪费这药,娘娘深明大义还请娘娘答应微臣所托。”
只见额驸正要磕头行礼容宁连忙拦住知道:“你且说便是,我自是一并答应。”
额驸强忍着痛,道:“娘娘乃是神女自有匡扶社稷之职,微臣只求娘娘莫离莫弃【容宁重担乃是万人之所托,只末世难救,不得有方,即便容宁有翻天覆地之才终只不过苟延残喘】·····”
容宁对交代之事一一应下,荣寿进来之时,只额驸已然瘫倒在榻上,霎时间魂随风散,气绝身亡。
只容宁也是长叹一口气到底是落下泪来,荣寿公主只抚着窗柩泪眼婆娑道:“额驸亡故了····”【如冰水好,枉与他人作笑谈】
容宁见额驸两眼一翻,似是死不瞑目一般,连忙点了香灰在鼻子熏,到底也是无用,待宋子华来时手凉目散,无力回天了。容宁也闭了眼只用玉手芊芊将额驸眼闭,又替荣寿擦拭泪水,只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长歌当哭,幽思长存。”
容宁只说到这儿便也不多言,只回府更衣前来吊唁,送葬,荣寿公主几乎哭晕过去,未曾见最后一眼,所爱之人便苦恨归天,自然羞愤后悔却也到底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荣寿公主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满腔怒火,都只发泄到那嬷嬷身上,怒急攻心,恼羞激射,顿觉身上做烧,似是有急火喷薄而出,只连忙对着那嬷嬷一通大骂,还要拿簪子去戳去打。
小翠留下协助荣寿置办丧礼,未曾归去,只连忙调停道:“公主切莫动怒,宋太医快去熬些滋阴补肺的放在来。”
宋子华几个太医连忙去熬药,小翠只将荣寿护在身后只道:“现将这嬷嬷押下去看管好了,莫要生出事端才好。”
荣寿公主仍不解气只怒骂道:“我敬你是我乳母嬷嬷,即便我断了奶成了人,结了婚也未曾克扣你半分银钱,到处敬你爱你,即便是这府里事情也大都顺你,你可还有何不足?反倒是来作践我们?你是嫁不出,你算算我同额驸恩爱能有几日,一年三百六十日,夜夜是耿耿秋灯秋夜长,夜不能寐听更漏响,即便今日他走了你也拦我不进,难不成你没有丈夫便眼睁睁瞧着我也孤鸿寡鹄不成?你真是好毒的心!”【惟几之流露真情之处】
小翠见荣寿公主这十年来头一回发这么大的火,又见他满眼泪痕污了脂粉宝光,更显憔悴,深褐色的旗装如初秋残叶,煞了一众风景园林,又如灯下玉茗,风移影动,摇曳火烛,只其妍褪色消减没入无尽烟尘火灰,只剩下一片朱红暖光,若细看大抵还能看出其几片原本的光辉色泽,只失了本真趣味。【少年老成,一味守贞,一味守洁,岂非枯槁哉?亏有其情难自已之处,方知乃是女子也】
荣寿公主捂着脸无奈道:“如今额驸死了,我们倒是死生不复相见了,我不杀你是因为养育之恩大过天,我留着是为了你活着赎罪。”
朔雪只让人将荣寿公主扶下去休息,丧礼按照额驸礼仪办,同治皇帝奉两宫太后之命亲自来此敬酒,以表悼念吊丧之情,只见古铜镜里的大婚时购置的茜纱帐子,在满堂缟素里褪了色,蒙上了一层阴翳的惨白,只穿堂风起,依稀见得其中褪色的半抹茜红,只一个素白水芙蓉壮锦旗装,白衣胜雪,谪仙降世,雅致玉颜、倾国倾城,满头皆是素色银器,乌黑云鬓挽三千青丝,头戴五尾银凤口衔珍珠流苏,颈上佩着玲珑剔透水芙蓉白玉璎珞,披着青缎披风。圣洁如万古不败芙蓉,清雅如九秋霜色白菊。眸中笼着淡淡愁怨思绪,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原本挂着的青绿山水凭条换成了额驸的画像,镜子里的人好似也老了十年,其中愁绪难堪见者流泪。
同治帝见容宁协荣寿安排丧仪,筹措协办宾客,一切井井有条,井然有序,难见疏漏,既不喧宾夺主又能化零为整,平乱四方,乃是治家理政之才,又是此等绝色日后权衡皇后,慧妃倒是不世之才,倒是一把好刀。
容宁也透过茜纱瞧着那个同林萧有七八分相像的男子,见他眉目浑浊,看向自己的眼神绝不似清白模样,其中算计冷漠早已溢于言表,容宁只微微行礼,只闪身笑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外头还有事儿臣妾便先行告退。”
容宁转身离去,嘴角勾出一抹令人胆寒的笑容。容宁回府换了常服,坐在榻上,累了一天整个人情绪也算不上好。
小翠几个正要打水替容宁沐浴更衣,只容宁道:“弄得满地都是水,到时候腐了板子还得叫人擦没的麻烦。我且换了衣裳往你那里泡个汤池便是了。”
容宁换了一身天蚕锦的素袍,又披上了一身淡青色的披风,解了发簪发髻,往花蕊清芳去了,容宁找了五六个管家婆子叫来,将众人钳制住,容宁只入了水,只浸在水里,热泉涌动,兰芷芳香。只见容宁撩拨起水来,以温泉水洗浮华凝脂,汤泉吐艳镜光莹莹,婆娑起舞映灯火通明,皎月高悬泛流波涟漪,微风细浪流温水琮泠。
容宁撩起些水来往小翠身上撩,只弄的小翠心痒,又被容宁拽了下来,到底是童心未泯也玩水起来,小翠身上也湿了大半,也溅了清音姑姑和众丫头一身,也各自玩闹起来。
待容宁洗好,便裹了长袍回了凌云阁,林萧已然在门外候着,只扶着容宁上了楼,又用四方锦绣芙蓉长巾,替容宁擦拭了湿漉漉的头发,容宁眸中沾染了温泉的水汽氤氲,更显得风情万种,妩媚柔情。
容宁同林萧谈及额驸之事,由不得潸然泪下,又哀伤痛惋起来只道:“到底是老天无情,非要让有情人离分。”
林萧只道:“天无道,家国在前而小我在后,家国天下尚且不定,男女之情自不顺遂,到底是无缘之失。”
容宁只也劝慰自己道:“到底是生死有命,留也留不住,即便自己恨不得随风而去,终是虚幻泡影,当梦醒时分只会遭受更大的罹难,不能自拔,抑郁而终。”【此言甚是,乃是容宁生之所希望】
林萧只是抬头望向了容宁的眼眸,两人相互无言,只是各自拥抱,相与枕介而眠,他们紧紧的抱在一起,即便是没有任何动作,仅仅是和衣而睡,仅仅是相互慰藉,便是两人最好的守护。
月光清寒,常有人叹,阴晴圆缺,却不知今夕何年,到底人不团圆,对月凭吊,只见孤单形影吊,孑然一身而已。
只夜里风凉,容宁同林萧更抱紧了对方,容宁明日一早还要继续往荣寿公主府吊唁主事,两宫太后见容宁如此辛劳,便又赏赐了些礼物功勋,一众后妃愈发想一睹容宁惊鸿面,盛世颜,惊觉才艳。
额驸的丧礼一连办了七日,其中路祭事物沿长街排开,容宁只也往玉清观前去,容宁同荣寿坐车前去,曦月,珏霜随行,以表天家皇恩浩荡,倒是了了两宫太后心结。
其中停下歇息之时,其中各色农具,曦月,珏霜看见倒是稀奇,容宁虽有时耕种却也人不太全,只荣寿公主一一告诉了众人名色,说明原委,曦月听了连忙道:“难怪古人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倒是稀奇极了。”【公主知百姓耕作辛苦,节俭朴素,此地乃是不解之缘是也!只保不得水国朝,惩不了贪腐相,曦月一干人等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何不食肉糜乎哉?至于后事败只根本乃是贪腐滋生,到底纵横,非曦月一干人等之罪也】
只见炕上又纺车,曦月又问道:“这又是什么!”
荣寿公主道:“这是纺车,可切莫动了,可是人家做活的营生,瑨娘娘哪里会这个?”说罢荣寿公主便拉走了曦月。只请这农家田舍的妇人丫头前来纺,容宁洗了手,换衣服抖了灰,小翠几个将行路的茶杯茶壶,小吃点心一应奉上,众人吃过茶叙话才起身上车,公主府预备封赏,赏了田舍主人,容宁上了车掀开帘子回望之时,只见一家和睦,各个兄弟姐妹恭谨慈孝,一派其乐融融,倒也欣慰,只荣寿公主见有疾苦之人欲下车救济,料是众人不依,只得暗自痛心疾首,只车轻马快,霎时间无影无踪。
容宁只笑道:“救得了一时,救不得一世,救得命,救不得心,上位者的恩赐嘉奖,不合时宜之时却是杀死他们最后的利剑,慈悲慈善渡人渡己,乱世之下无人豁免于难·····”
荣寿听完也只好作罢,行不多时,只见法鼓金铙,幢幡宝盖,众道士接灵齐至,待如道观,另演法事,重设香坛,外头众宾客有扰饭也有不吃就走的,待荣寿公主一应谢过,至未时方才都散尽了,内堂里由容宁主理,至诰命散去,到晌午十分也散尽了。
玉清观乃是专为公主所造,在雷桥村村南侧【不解之缘亦是埋骨之地也】,到底也是有香火地亩布施,以备京中宗室之女,以便寄放,其中阴阳二宅具已预备妥帖,好为送灵人口寄居,其中贫富不一,性情参商者众多其中各有确定者,容宁也一并安排妥帖,只曦月觉不便遍寻了昌益庵,腾出房里住下。
和尚功课已完,奠过茶饭,容宁到了净室更衣净手毕,笑道:“有劳诸位了,今个儿大伙倒也是累了,不如散了歇息去才是正经。”
珏霜问道:“林萧怎的没跟姐姐一起来?”
容宁只笑道:“林萧打小身子不好,只入了我们家才好转了几分,最是见不得这事儿,若是冲撞了反倒是不成了,故而没来,再者说他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到底还得我来操劳。”
珏霜也笑道:“也亏得姐姐神机妙算,到底能干,我若是看账倒是还行,若是这些事我到底是流水似的吃席,头都不抬。”
容宁只拿手绢闪了闪,将什锦盒子里的几盘芸豆糕,荷花酥,豆腐皮包子,糯米糕,茯苓芡实糕等甜点一应点心送给珏霜。
珏霜只连忙吃了去笑道:“到底是姐姐懂我,这今个儿这么多人瞧着我也着实是不敢吃太多,只饿着肚子硬抗,如今真是菩萨降世来了救星了。”
容宁只揉了揉珏霜的脑袋,又派小翠给珏霜沏茶,珏霜一顿狼吞虎咽只连忙吃饱了,容宁又叫人带他去遛弯消食,再送回房里。
容宁至此方才睡下,只夜里到底睡不太踏实,只出门走走,只瞧见荣寿公主垂泪又劝慰一番,哄睡了才回屋。
只曦月在昌益庵里的榻上坐卧,只一个老尼趁机说道:“我正有一事,本要求瑜娘娘的,只瑨娘娘同瑜娘娘亲如姐妹,便请娘娘给个主意,还请娘娘示下。”
曦月因此问何事,老尼道:“阿弥陀佛,娘娘有所不知,我当日里在长安城出家之时,受了一个财主杨显真所托,让我来四处寻他们家的闺女名叫玄玉的,只如今杨老爷身死,夫人问我的信儿来,只我这人际忒少,不如娘娘人脉广阔,已然寻了十年也未曾有个结果,只瑜娘娘府上有个李士隐的也曾托了书的,只未曾回过,这才斗胆来问问娘娘可否给递话上去,只寻不寻得到倒也是无所谓,只求娘娘全了我报恩之心。”【李士隐薄情寡义,老尼姑勿忘初心,当真讽刺!】
曦月只点点头,心中自是有了盘算,听了笑道:“你是不知姐姐最厌男人,姐姐日理万机只恐无暇顾及,再不管这些事。”
老尼道:“瑜娘娘不管,娘娘倒是也可主张了,此事倒也是善事一桩,这救人水火了人痴念的事儿来日必是无上功德,还请娘娘瞧在佛祖和老尼的诚心之上,就帮了老尼。”
曦月只自顾自笑笑道:“话虽如此,只我有心无力,我到底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丫头小姐,若我借款筹银,定要遭人笑话的,这事我是办不得的。”
老尼姑听了,打去妄想,半响叹道:“虽说如此,如今不管,只杨家到底是诗书礼乐之家,只恐给瑜娘娘家结怨,再者说倒像是咱们没个手段似的。”
曦月一听这个立马发了兴头说道:“谁不知这天底下我只认姐姐名声,凡缺损我姐姐名声的事儿我一律不做,你且叫他拿千两银子来,我比不得他们扯篷拉纤,自也不图你银子,只拿去给小厮当盘缠让他赚几个辛苦钱罢了。”
那老尼只笑道:“这俗话说能者多劳,只到了娘娘这儿倒是一眨眼的事儿,娘娘可是瑜娘娘左膀右臂,得保重自己身体才是,老尼这边给娘娘诵经祈福。”
一路话奉承的曦月越发受用,只攀谈许久才睡去。
小翠几个还未曾玩够,也是难得好时候,便也停留两日,倒是有利而无害,只曦月将此事私下里办了,只也寻人在北方各地巡游,剩下银子一并收入囊中。
第三日,容宁同众人回府,林萧连忙迎出来,只容宁笑了笑连忙回阁里沐浴更衣,又焚百合之香,佩杜衡芳芷,方才出来。
只额驸丧礼就折腾了半月,容宁又时常往荣寿公主府里跑,自然落寞。
只冷笑两声道:“你日日往人家府里跑,倒是把我晾在这儿,当真是人情恶,欢情薄。”
容宁只在寻了个没人地方,亲了林萧一口,又替他正了衣冠,转身去陪荣寿公主。
荣寿公主一连几日由容宁陪着,虽不至于忘却也不过分耽溺,只说是到底有缘无分之句,只将这份夫妻之情埋藏深底,只到底纸上谈来浅,不敌心中情。
容宁同小翠回府道:“男子丧了妻,必当续弦续娶,女子丧夫却要孤独一生,孀居一世,倒真是讽刺。还妄谈什么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倒是让死者反不安了。昔日读书有两句词写的极好,昨日黄土垅上送白骨,今宵红纱帐底我鸳鸯,一悲一喜最是相同。”
小翠未曾听懂这两句诗也道:“奴婢不懂这些诗啊!词啊的,只知道思念无声,以风凭证,所谓情爱又何分男女?”小翠欲言又止,话匣子被林萧接上。
容宁反倒是笑道:“得,今个儿学的不错,愈发像个闺秀模样了,日后我也定教你吟诗作赋的。”【伏小翠学诗】
小翠连忙谢过,只等林萧说话。
林萧也笑道:“发心者便是深情,鳏夫丧妻而不再娶,或为苦厄之人潦倒漂泊,亦不乏真心一二,寡妇丧夫而不贰嫁,大抵胡绳索之纚纚困顿其中,其中改嫁者亦全非孟浪之徒,其中所含深情乃是超脱世俗之外之情浓,非此庸夫俗子可比拟一般,其中溷浊满池,污嗅逼人。”
容宁更道:“所谓不贞不忠而非在于是否另谋,而在于心中能否怀仁孝之治,若再娶另嫁者,仍不忘其当时之好思念永生,妥善而处之,便是寻世间之爱又何如?此又岂能不算矢志不渝耶?”【不论男女皆有所寻真爱之权利,而非困于纲常也】
容宁总是如此推己及人只道:“若是将来你我二人有其一而”
还未等容宁说完,林萧直接捂住了容宁的唇,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反而是无比的沉稳严肃,只道:“此话喧脱于口,若真有此时,必先我死而保你无虞。”【谶语!谶语!谶语!】
容宁只顿了顿也不曾言语,只留下两滴清泪,容宁被林萧搂在怀里,抱的出奇的紧,似是要将容宁吞没一般,又好似有一种浓烈的决绝。
林萧只道:“暗卫的职责是保护主人,而我只隶属于你,只钟情于你,只甘心为你。”
容宁似是抚摸花草树木,家禽鸟兽一般,眸子中充满着心疼和怜爱,甚至有一些淡淡的悲悯,玩味的笑容更显得容宁阴鸷无比,有着主宰一切的傲然和享受。
离容宁入宫时间愈发近了,容宁这两日愈发身子沉重起来,更不愿出门见寻常人等,连公文都不理,推给林萧去了。
只这日阴晴不定,片云可以致雨,忽的一阵凉风过,顿时唰一声一阵雨来,起初掉了几个点子,昨日妍涵夜观星象大抵知晓,早让各处收了衣襟被褥。
雨似风似雾,席卷天地,丝丝缕缕接连不断,暮雨沉沉打蕉叶,潇潇疏雨乱风荷,又见秋霖脉脉,阴的沉黑,兼着那雨滴竹梢,更觉凄凉。
只雨落屋檐鸳瓷晶瓦,到处一片素净,只心疼各处花朵,只到底无人护花,落花无情不肯留恋枝头,纷纷飞花已坠落。
只容宁双手紧握只虔诚的尽力握住,却终究也握不住,正伤心哀叹的时候只一双骨节分明的将容宁的手紧紧握住,只也笑道:“这花开花谢,人生反复倒是平常,倒是教我想起李清照的一句话,到黄昏点点滴滴,怎一个愁字了得。”
林萧也不肯让容宁碰了这无根之水,更不愿让容宁陷入伤悲,只连忙将容宁哄进屋里,替容宁将手上的雨水擦干,小翠连忙烧了姜汤热茶过来,给容宁暖身子。
容宁只听外头雨声淋漓,清寒透幕,杯中茶香四溢,热气氤氲,又有古书渐泛黄清秋之色,笔墨端雅之香,泥土芬芳潮湿之味,昭质芳泽,沉烟重拨,水亭纨动,朱楼卷帘,混同一起如自然自然繁盛衰败之歌,乃是草木人间之钟秀之气也。
容宁只端着茶盏,品茗一番只道:“茶香宁静却可以致远,茶人淡泊却可以明志,听雨品茗倒是人生幸事,只如今家国罹难此番雅致倒也是奢求一般。”
容宁同林萧也叹了一阵,外头淫雨霏霏倒也不宜出门,只容宁叫小翠几个放了水,自己则沐浴更衣去了。
林萧正要走,只被容宁拉住,容宁又把小翠轰走了,只见水汽氤氲,一片朦胧似幻,热气升腾只见暧昧之情,不断升温,林萧又红了脸,扔不肯往前来,容宁闭幕凝神,静静享受着恣意的温暖,林萧隔着软烟罗的青衫幔帐给容宁递了姜汤,一碗热汤下肚,更驱了寒气。
容宁瓷白的玉手从水中拿起,恣意的勾了勾手,容宁便蒙了眼睛走了过来,便恭敬的低下了头,容宁只一抬头便吻上了林萧的薄唇,林萧逐渐的加深了这个吻。
待容宁出浴更衣之时,小翠方才上来,林萧只在窗外听雨,已然给容宁续上了茶,林萧见小翠来了,连忙将公文抱走,红了脸下楼去了,只小华在院外长廊下坐着,只玩着各处花草树木,到处摘取抚弄,只因他阿玛到底有个官爵大家也不好管,又是内宅外头的,只任由他去。【荼毒千里,何地有净土也?】
小翠亲送林萧出来,只小翠见小华在外头摘花撸草,毫不吝惜,只骂道:“这府里又有哪里写的是你的,这花草树木难不成就没有命了不成?任凭你薅秃去不是?这府里主子们的月份儿都有数,多了你落好,少了大家伙挨骂,我呸!”
林萧只连忙给了小翠赔礼,连忙带着小华走了,只林萧将书卷放到小华胳膊上,林萧道:“小翠可是块儿爆炭,你上次还没被打够不是?咱们到底都是客,你若再不检点我也是留不住你。”
小华平白无故又被骂了一顿,只自顾自闪避开来,默默抱着书走着,一个不小心便将文书撒了一地,玉椟连忙过去捡,林萧忙将小华扶起来又找大夫来,上了药。
只道:“你呀你!当真是不小心,若是摔坏了,我身边哪找得利人去?咱们俩过命的交情,哪里因为这一两件小事就翻脸的道理?”【慎言慎言!同王莽曹操之辈谈忠义情长,同玄宗之流谈深情厚谊,岂非可笑哉?】
小华只道:“公子所言我明白,只我一心爱慕小翠如今也要分离·····”
林萧一听也不免悲戚起来,各自无言。
容宁听了此事只骂道:“明个儿非挑个由头给他撵出去,不然咱们园子里的花草还得让他薅秃了发卖了去。”
小翠一听又是一番纠结,只到底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觉似是前世姻缘一般,似是宿命缠绕,拼了命不记起之前之事。
转瞬间便到了容宁入宫的日子,已然是立冬之景,各处虽不至肃杀,只也四处凋敝,严寒再一次席卷早已行将就木的大清,末世红颜亦走上死寂归途。
只容宁忽的见了一个气派宅子,只暗自欣喜起来,便只默默记下来日叫人去买宅子。
容宁,曦月,珏霜三人下了车,只见紫禁城庄严气派,巍峨无比,重檐披金云,芜殿架紫烟,登临广厦,万千思绪揽入心间。
只清音姑姑收拾凌云阁,只见容宁的那块昆仑山海玄黄镜挂在锦屏帷帐里,只那宝玉制成的镜子,前世耐不住凄凉寂寞,无心滞留,前世悖离贾府穷蹇清冷,寻了锦衣豪门寄身,只到原本昌隆富贵之家,城阙阊阖,楼台林列,只到后来已然江南江北一家白,到处是断壁残垣,花凋柳残,鸟空悲啼,好不凄凉萧条。
走近之时,更兼落叶堆砌,寒烟迷离,只哭红颜知己,吊树自戕而亡,只前后指点了甄家公子出家,又顺着甄家公子送还贾家,依稀记得当年《邯郸梦》之时语句,倒也是命定前缘。
这甄贾二位公子品性极像,又是梦里定过前缘的,且甄府中三位小姐昔日也曾来商榷过对策。只这世万不可执拗,需共抗贼人胡虏才是,只静等着归还容宁。【批语已成,则到底世变之不同也,不可一概而论】
清音姑姑连忙给差林萧给容宁送去,林萧反道:“今个儿乃是宁儿行册封礼之时,更不好送去,只等小翠出来采买递给便是。”【正因不送方才有正文所言】
容宁倒是不在意此时,只觉得留给林萧佩带镇着妖邪才是。容宁只由小翠伴着入了宫,同年十月十九日(1873年12月8日),景仁宫瑜嫔,珣嫔,瑨贵人接册时,分别至钟粹宫、长春宫给慈安太后、慈禧太后行礼。随后至养心殿给同治帝行礼,再到储秀宫给皇后阿鲁特氏行礼。
皆行三跪六肃九叩礼,着朝服衣冠,只曦月着平日吉服,只因未到一宫主位不曾独住,又换常服至各处行礼问安。
容宁见皇后肌骨莹润,端方恪瑾,气度端凝,不苟言笑居储秀宫,又见慧妃夙珠,柳娇花弱,娉婷袅娜,珊珊可爱,明眸善睐,虽有跋扈骄横之姿,却不失稚嫩可爱,单纯幼稚。
皇后见容宁这般娉婷袅娜,天真国色,当真是使西子羞颜色,众芳避退歇,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一颦一笑我见犹怜,一顾一盼明眸生辉,行之弱柳扶风,坐之婷婷不动,又兼冰肌雪眸,风姿绰约,实乃是艳绝千秋,倾国倾城,似是玄女下尘寰,九天共揽月。
只曦月端庄贤淑,更不比容宁,珏霜之美也。
容宁三人落座,只听皇后训话到底是:“你我既得天家恩宠,食君之禄,必当思君报国,为皇家绵延后嗣,开枝散叶,且我们姐妹本就一体同心,自不该生虚妄贪念,行有悖天理伦常之事,做溷浊不堪遭万年唾弃之事,更不可狐媚讨好恣意放纵,理应尽劝谏宽宥之职,恪守宫规祖制,谨言慎行,上以孝悌恭侍两宫太后及其叔伯兄弟子嗣,恪守宫规祖训,勿忘先祖开疆拓土之不易,秉祖宗之风躬行节俭,不可靡费。其次以睿智明理之言谏天子之所行所言,勿以谄媚曲意为本,秉祖制不得干政妄言,再次需体察民情,不可串联·······”
容宁听的耳烦,翻来覆去几句车轱辘话,只在一侧冥想,待皇后念闭方才谢恩遵旨。
待从储秀宫出来,又要去寿康宫拜见各位太妃,各位太妃其中不乏有年轻女子,也有行将就木之人,只也一并叙过几回,拜谢过后方才回宫修整。
已然到了黄昏之时,容宁倒是未曾累疼,只等着给翻牌子,容宁住在启祥宫,皇后在储秀宫,两宫太后分住钟粹宫,长春宫,珣嫔珏霜乃是主位住在承乾宫,慧皇贵妃住在永寿宫,瑨贵人曦月同容宁同住。
容宁本定的是翊坤宫,只说是神女庇佑,理应庇佑皇帝之职,自是要离养心殿近,只定了启祥宫。
第二日白日,林萧约了宋子华在天香楼吃饭,两人倒是去了雅间上房,只脱宋子华将这镜子递送给容宁,只听侧间里,忽有人翻窗而入,林萧见其有图谋不轨之嫌,只也冲出去一脚将门踹开,只见屋内有歹徒劫持人质,林萧转身一个飞腿便将人击退,那人欲持刀剑而攻之,林萧只将筷子一扔便正中那人穴位被地倒在地,眼眸之中只是无穷的冷淡寒霜色,其中英气逼人更显贵气无比,披着墨色玄狐氅,身着一身蜀锦的玄色鎏金桃花点点长袍褂,手中持玄铁鱼骨剑,其中刀锋厉厉,剑冒霜雪寒气,银光耀耀,威风抖擞,令人望而生畏,望然却步,其中武艺远超大内手,佩着一块耀光华,闪眼睛的羊脂白玉信宝玺。
正是:威风凛凛敌胆惊,杀气腾腾神鬼泣。
一剑震的人方恐,回首看时已成灰。【好一个无敌英雄将,只惜薄命缘浅未曾见】
又见其剑眉星目,姿颜雄伟,器宇不凡,有不世之姿,生于盛世,乃是盛世之清明贤臣,可平乱四方,保江山无虞,稳太平社稷之人,生于乱世,乃是乱世之鞠躬尽瘁,力挽狂澜,忠心耿耿之人。
同治帝见其同自己有几分相像,倒也是不负自己苦心孤诣暗自出宫积蓄之力量,如今一来若是入宫为影卫,或为替身,则上可安两宫太后,下可稳臣子百姓,自然可寻花问柳,寻太平之乐,不必日日苦思,倒也是美事一桩。
只宋子华早就闪人,林萧也大抵猜出是个什么人物,只装傻道:“公子无事便好,我这就去将此人移送官府。”
只王庆祺得了同治帝令高声喝道:“陛下万岁在此,你等怎还不下跪?”
林萧只连忙行礼道:“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同治帝只让林萧平身,坐下回话。只皇上用满蒙之语说了些高深之话,只林萧对答如流,且有精妙分析倒也是衬了同治帝意思,此为替身最好不过。【狸猫妄言太子言,当真可笑哉】
同治帝玩味的笑着,问道:“爱卿可是谁家公子?爱卿要何封赏?朕皆都应允。”
林萧如实回答道:“臣是瑜嫔娘娘的娘家弟弟,只这昆仑山海玄黄镜乃是道姑所赠,乃是加持娘娘神力的物什,臣食大清之禄,并无他求只愿大清国祚绵长,皇上皇后千秋万岁,自此再无别愿。”
同治帝又问道:“见卿如此倒是觉同你姐姐一般清雅脱俗。”
林萧只握紧了拳头,到底是喜怒不形于色,悲喜不形于面,只道:“皇上谬赞,实不敢当,只臣年幼之时流落在外,乃是阿玛姐姐日夜侍臣汤药,方才救臣一命,臣年幼之时不知天高地厚,倏忽间阴阳易位,富贵云散,只同瓦烁残粒相伴,道说,天地之道,极则反,盈则损,昔日富贵不知乐业,如今倏忽骤然斗转星移,倒是世事无常,如今想来乃是心错而罪愆无数,果如古之人所言: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此番乃是替诸不肖子孙极其同治帝自诉也】正所谓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此番虽是谄媚却乃庸人之常言也】需以见素抱朴,少私寡欲放保长存之无虞。【正解也】”
同治帝听完大喜,又忙讨教。林萧又高谈阔论一番,只同治帝也懒得费口舌是非,只因青楼楚馆里丫头等急了,匆匆收下镜子,找了个由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