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帝一连几日精神萎靡,皇后虽有讨好之嫌,但毕竟夫妻之情尚在,又怕担责连带,只也劝道:“皇上虽重国事,凡事亲力亲为,却也莫要伤身,人非磐石,不能不顾,龙体康健更胜一切,臣妾虽为皇后,却也如平常女子愿夫妻同心,还请皇上下恤臣妾之心,保重龙体。”
同治帝玩心四起,虽觉皇后可怜可悲常独居殿内,时常寂寞难耐,孤枕难眠,同治帝于心不忍偶有几天也垂幸几次,皇后还是得独宿乾清储秀,伴月而眠。
容宁在院内赏月,小翠替容宁拿了披风来只道:“主儿,如今入了秋,只恐风大寒凉,夜里愈发冷了。”
容宁只笑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如今已然入秋了,自古逢秋悲寂寥,我与刘梦得却言秋景胜春朝,山明水净,清明入骨,岂不快哉?我生夏喜冬,凉薄心肠,又闻旧人哭新人笑,自然乐的快活。”
说罢便由小翠扶着,至寝宫内更衣就寝,正读到纳兰性德的词,不觉吟道:“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
小翠常听容宁吟纳兰性德的词,这首采桑子确是最爱,只道:“主儿怎么挑了半拉念,还没念全?这句读不在此处才是。”
容宁不觉笑出声来,小翠一听不觉尴尬,一时间语无伦次只也胡说磕巴道:“额···奴婢不知什么句读,这爱怎么顿怎么顿,奴婢就觉得该断断,随人吧!”
容宁只笑道:“古之人也,常记于石刻之上,未见标点,只以缝隙为逗,后人观之实难费解,自汉以来方有句读之说,前明有顿,今之亦然,然天下各国皆有文字,句读各不相同。若看太古之书,如道德经句读不同,其释义自不一样,道可道,非常道,道可道非,常道。两者差之厘毫,谬之千里也。”
小翠只应下只道:“主儿何故吟此词也?”
容宁不觉掩面笑道:“顾影自怜怜自命,辗转反侧不愁情,我年少最爱此词,如今也不曾改,只悲词共情而非无端自伤,我何愁之也?我同皇后虽为世仇宿敌,却免不得感怀,故此替其吟也,而非自伤矣!”
小翠忙捂着胸只道:“谢天谢地,若主儿为情空吟,那奴婢可劝慰不了,奴婢可没那好人缘。”
容宁只抓了个杏仁递给小翠道:“快吃点杏仁,堵上你那油嘴滑舌的嘴,没的又平白拿我打趣。这词若是原封不动的说,便适应不得皇后,今个儿难得睡得早,我且来考你才是,你说是这也不记得,今个儿就出去睡去。”
小翠忙装腔疑,作痴愚样,故而道:“奴婢才疏学浅,不定全然能记,先拿被褥出去再说。”
小翠光说不动,两人相视一笑,温馨非凡。小翠只道:“主儿请问,奴婢若连这个也记不得,便早死在那风雪夜好。”
容宁只也考起来道:“且说我舍了什么句,表了多少意。”
小翠只也脱口而出道:“先是舍了头句,如今才道当时错,若奴婢所猜不错定骂的是个蠢猪倔驴,后掉了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如今是秋,咱们京城梨花落得是五月了,这话奴婢不解,却也趁着疯胡说是了,看不见月沉梨花落。”
小翠说到此处只也不觉怔住,只也不言只望向容宁,容宁罗扇轻摇,鬓发微起,似笑非笑,朱唇轻启笑道:“没难住你,得就这么着吧!不愧是我的丫头,你倒也聪明。去将我的琵琶拿来,今个儿夜里也得替人添堵才是。”
明河斜映,繁星微闪,清光良宵,风露含霜,月洒银檐,旁人一枕游仙梦,容宁独谱千秋法曲音,衣袂飘飘,纱笼缥缈,风弄纤纤,幽梦清宵度月华,独谱新曲嘲今夏。
小翠一旁侍奉,只见容宁鸾笺慢伸,犀管轻拏,素姿铅华,风流更增,似迎风袅袅杨柳枝,凌波芙蓉莲花。
容宁奏时旋律跌宕,清雅秀丽,文雅非凡,颇有哀怨之意,悲戚之思,反倒令人悲切,小翠素来只听大喜大悲之俗音,不听此雅乐清音,又加之悲切过甚,自欣赏不来。
只也在一侧座上闭目养神,听音画现,只觉妤愁怨蔓生,孤枕难眠,提扇解愁,哀愁怨诽自生,凄凉意态不绝,恍若明珠落灰,秀木枯凋,尽是哀怨之愁,自怨自艾,长吁短叹皆由音色声声入耳,久久难消。
小翠只问道:“主儿这曲调更比昭君调哀愁几分,还请主儿赐名才是。”
容宁只笑道:“昭君出塞怨别离,班姬咏扇会无期。不如便叫《班姬咏扇》如何?”
小翠只道:“主儿赐名自然极好,奴婢替您研磨,您且提上才好。”
容宁只也应下,只待晶帘映朝霞,玉钩残初阳挂,阿鲁特氏独宿乾清宫见曲调哀婉凄凉,正逢合此时此景,独眠孤衾,枕畔冷清无人荐,伤心痛难言,寸心如剪,有苦难言。
正合词调哀怨,不觉泣涕涟涟,只也道:“不知何人独奏,却令本宫泪痕不减,哭丧连连。”
正暗自垂泪之际,只听取调之声更有妖邪,除嗟怨更讽谏,奚落之语永不绝,嘲讽之意难断联,细听曲将音辨,妙手绝弹无人敌,唯独容宁一人而已。
不觉恼怒,忽的只觉音作剑戟,曲作锁链,穿心而过,钻心蚀骨,断肠惘然,痛苦不已,本就无眠更生怒意,只枯坐到天明白日,鸡鸣报晓方才停歇,皇后只也无言以对,却又不能发作只好忍气吞声,起身更衣至两宫处请安行礼。
曦月见婉惠至此道:“妹妹到的却早,也不知何处献殷勤呢?”
婉惠素来平和只道:“给姐姐请安,嫔妾自知身份卑微,不得宠爱,偶然得幸,不过为人之棋子,只想安分守己。”
曦月只也不多言只冷笑一声离远处而去,只珣嫔道:“妹妹是个可人儿的,瑨妹妹和善如今这是醋缸子翻了。”
婉惠只摇摇头道:“多谢珣嫔姐姐解围,只嫔妾明白我自己原是个不中用的,又是一批之人不能尽信。又有旧事在前,瑨贵人即便刁难疑心也是平常,嫔妾何以怨之?”
珣嫔只也笑笑不言,正容宁来了只道:“我倒是来迟了。”
众人忙围过来,便都上赶着嘘寒问暖,独婉惠远远的跟在后头,容宁只回头道:“婉惠,咱们既一齐前来,何必如此疏远?快些跟上,咱们一同进了才是。”
婉惠见容宁笑意盈盈如旭日之光,顿生暖意,只笑道:“多谢姐姐提点,嫔妾这就跟上。”
慧妃依旧姗姗来迟只道:“诸位妹妹安,我这给太后娘娘请安迟了,这还着急往这儿赶,没想成皇后娘娘还未至,这倒省得怪罪。”
容宁只客套道:“晨昏定省自有时辰分别,如今未曾到时辰,咱们又远些自然不能卡点掐时,以免误了时辰,落下不是来。”
慧妃会了容宁的意只道:“谁说不是,这原是礼制应当,咱们离的远,不比两位妹妹有福离的近,若是一墙之隔那才好,你说倒也有件事儿奇······”
慧妃正要说,皇后自屏风内出,侍女高呼,众人行礼问安,皇后赐座免礼,便问慧妃道是何事,慧妃只道:“不知皇后娘娘可知昨夜宫内琵琶曲奏之事。”
慧妃见皇后无语凝噎,面色铁青只道:“这琵琶声声入耳,如仙乐同我澄明,如怨如诉,如泣如慕,闻者落泪,如月知心底事,山与两相知,都说以曲传情,倒传了离合之情也!”
皇后只道:“本宫昨夜侍寝不曾听闻,不知几位妹妹可曾知晓此事?如若宫内真有如此绝艳之女子,定封高官厚禄,统领南府才是。”
珣嫔脱口而出道:“夜深幽怨,美满之人如何知?各花入各眼,曲调有情也需人之有意才是,破俗套,立曲调,传古今相通之情,更翻新情之意,南府俗手怜工,不谙其道,不过尔尔罢了。绝调佳人曲和寡,非国手不能惟此也,皇后娘娘一时迷蒙不知也是人之常情。”
曦月只道:“南府曲调不过寻常做派,并无新意可翻,昨日之曲缥缈之音更为传情,不似明君曲,昭君怨,乃无匹敌之佳作,可不是南府艺伎比得上的。”
慧妃只道:“娘娘不常听戏,许是不知,这也平常,只大清国手惟瑜嫔妹妹一人而已。”
众人皆是戏谑一番,独容宁不言,只皇后笑道:“原是瑜嫔妹妹,只不知妹妹可否再为本宫弹上一曲?”
容宁只冷笑一声道:“鸟雀尚因悲喜而鸣,人岂能无情而奏,昨夜风气寒凉,故而有此心境,今日再见朝阳并无昨夜之绪,故而不能奏昨日之曲,还请皇后娘娘宽宥,另寻共鸣之时,再听更有拨云见日之感,古今相通之情,贸然奏之,只恐不能令皇后娘娘共情,以劣等欺君,以次充好,此罪甚重嫔妾定不敢当。”
阿鲁特氏一时语塞,只众人暗讽自己,只也笑道:“妹妹不如也教习南府,清音雅韵为宫中添些色彩才好。”
慧妃似笑非笑只抿了一口茶冷笑一声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这音律曲调隔行如隔山,韩愈有言,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咱们是外行,这个很难评。”
容宁只笑道:“诸位姐妹谬赞,我不过略通音律一二,所谓国手不过讹传,多愁善感时分闲作音符解闷罢了,南府乐伎乃各地翘楚,嫔妾不过闲云野鹤而已。”
皇后也无心尬聊继续只也转头令众人一并散了,容宁自储秀宫出后便各自回宫而去,于长街之上多笑道:“青天白日还做梦呢?我就瞧不惯那个轻狂样子,得意什么?”
曦月只骂道:“人心险恶最是可恨,真把人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丫头不成吗?”
容宁只摇摇头笑道:“这曲子原就讽她,她如今一时恼怒,也是常理之中,既要找补便只能以尊卑论述,下下之策尚奉为锦囊妙计,蠢笨之人也为座上之宾,不思苦痛之因,凡咎他人之过,如此之人岂能常胜,不过得势而已,何足畏惧也?”
珣嫔吵着要让青棱给做点心吃,便同食共用午膳,各自回去歇息,正巧国色回宫,前来给容宁请安,曦月只关切道:“原是国色回来,不知近日可顺遂,家中之事悉数弄完没有?”
国色只先给众人行礼问安方才回禀道:“回主儿,瑨贵人的话,托主儿的福,奴婢家中一切都好,悉数完全,不敢耽搁,虽早归片刻,但不在主儿身侧侍候,仍感其罪,还请主儿责罚!”
容宁将国色扶起来道:“咱们主仆之间不必客套,你且起来就是,一路上舟车劳顿,最是辛苦,且先下去歇息吧。”
国色应了下来,只看小翠多少有些蔫头耷拉脑袋,却也不好多言,便先下去歇息。
慧妃替容宁夹菜道:“妹妹尝尝这个菜,最是合你胃口的,妹妹昨晚上弹了半宿,劳神苦思的多吃些补补,我待会儿差人替妹妹告假得了。”
容宁只谢过笑道:“多谢慧妃姐姐好心,我原就觉少,不过略眯上些功夫就好,老不去也不是事儿。”
众人皆是应下,众人只说让容宁安寝,便各自回宫去了,容宁见小翠哈气连天,无精打采,只笑道:“你瞧你困的模样,咱们也睡吧。”
说罢便叫梦遥和沁雪来道:“你们看这些时辰,小翠昨夜不曾安眠,又陪了我应酬半日困倦疲乏,估摸着一时半会难醒,若我到未时三刻还不曾醒便叫我就是了。”
沁雪和梦瑶应下,容宁只也困乏便上榻闭目养神,只小翠道:“主儿,你说昨个儿珣嫔和瑨贵人真听见了不成?”
容宁笑道:“慧妃也应只听此音,不曾全然,大抵是宫内杂谈,一时风闻而已,慧妃和珣嫔定不听闻,只因早睡沉沉,曦月眠浅或听而已。”
小翠揉了揉眼睛,只也两眼一闭朦胧道:“但凭风闻就能如此夸赞,宫里的娘娘个顶个儿的都是人精,就没有傻子。”
容宁只笑道:“愚笨痴傻之人死于永夜,不见明曦,如今皇后已为众矢之的,大家伙何乐而不为之,只皇后有中宫之命,却无中宫之格,孤立无援之境皆因其自误而已。”
容宁只也侧身过去不再多言,两人便睡去,梦里容宁又梦见家中血流成河之景,不觉自惊醒呼喊而出,小翠也被容宁吓醒忙要下床起身去取药丸来,容宁只摇摇头道:“罢了,我也不能日日将药丸来扎筏子,我既无事,便不必多心。时辰还早,我亦还困,不如就此作罢,睡吧!”
小翠又轻声安慰几句,容宁只也轻声慢应,不觉睡去,又是噩梦连连,索性不睡起身作画。
梦瑶和沁雪见容宁醒了,只道:“给主儿请安,奴婢听见主儿又梦魇,不如请宋太医来瞧瞧也好。”
容宁摇摇头道:“不必了,我许是这两日心情郁结,你二人便随我至花园檐廊走上一圈,只天热你们也得拿个扇子扇风去。”
两人只应了去取了扇便随容宁至建福宫花园闲逛,只见丽皇贵妃也在此处,只道:“宁儿,今个儿也是赶巧,倒是碰见你了。”
容宁只也忙上前行礼道:“我同皇贵妃心意相通,恰在午后此时相聚,不约而同,游园共赏。”
丽皇贵妃只牵着容宁的手不觉笑道:“宁儿所言倒是不错,既同游园共赏,便得问个清楚,昨夜你曲奏一宿,只恐不眠,何故至此呢?”
容宁只淡然一笑道:“原已是睡去,奈何眠浅多梦魇,梦境无限,不能吵人眠,因而至此排解愁怨。”
丽皇贵妃笑道:“原是如此,我与你同属,不知你那曲子名称几何?曲调乐谱我亦不通,乐工所奏之模仿,宛如明珠落尘,暴殄天物。”
容宁答道:“名为班姬咏扇,昨夜突发其感,偶然所作,不过错手闲弹,算不得佳作上品,不过为抒情之作。”
丽皇贵妃立于潇湘斑竹之下,竹影斑驳,光影错落,堪堪道:“好一个抒情之作,却似如神曲涤世催醒,如仙乐耳听暂明,哀愁之怨已非痛斥君王薄情,而叹红颜自误殒命,只你心善,即便算计至此,亦未曾停歇救世救人之路,只可惜皇后不明,深宫之内无人应,你我还需偶会非必。”
容宁只笑一声,敛神凝望道:“弦外之音,弦外知音,曲中之意,隐晦不明,又如何,不求千万人相知,若有一人知便足矣,幸皇贵妃与嫔妾倒是同路之人。”
容宁同丽皇贵妃上碧琳馆,叠石竹桧,咫尺间,缥缈蓬莱意趣,幽邃曲折,古木丛篁中,饶有林岚佳趣。【弦外有意遇知己,林下风致忘年交】
丽皇贵妃只笑道:“不知宁儿要去何处?如今时辰还早,不如至寿康宫陪本宫闲叙一番可好?”
容宁点头道:“多谢皇贵妃美意,臣妾喜不自胜,便叨扰一二了。”
丽皇贵妃只也同容宁往寿康宫去,祺妃,吉嫔也在院中闲叙,见容宁至此因而笑道:“满宫里就属你记着我们这些深宫旧人,将衰红颜,倒是比那正经的皇后儿媳还亲近不少。”
容宁笑道:“祺妃娘娘谬赞,嫔妾不过尽些仁孝之本罢了,常称病不见,不能常来亲往何来关切之说,娘娘谬赞倒令我蒙羞才是。”
丽皇贵妃笑道:“这些后辈芸芸之众,独你一人惟可,何必自谦,我们孤苦无依,年节里才能团圆几回,有你这么个可人儿的解闷闲叙,就是求之不得了。”
祺妃只同吉嫔对过眼神道:“妹妹咱们也回去吧,虽说晒阳光甚好,只也不能常曝于烈阳之下,今个儿便到这儿。”
吉嫔只也应下,虽祺妃回殿内去了,容宁随丽皇贵妃入殿内不觉笑道:“皇贵妃召我至此,只恐并非闲叙,定有隐情需相告知才是,此处无人皇贵妃娘娘尽可言之,臣妾若有可相助之事,皇贵妃尽可说之。”
丽皇贵妃只也笑道:“你既聪慧,我便不瞒你,如今公主生产在即,我身为额娘不能在其身边陪伴,我又担心此事,也没辙不知你可有法子?”
容宁只道:“皇贵妃既问我,便不想麻烦太后娘娘,再说探望一事多有忌讳之处,若论常法只恐耽搁时日,也不是个法子,只紫禁城宫内森严,不比园子里有暗门密道,这倒是捷径之法。”
丽皇贵妃只笑了笑道:“这倒是个路数,三山五园之间自互联有无,只不过寻常不用而已,理说养心殿内定有,太后宫内不可谓无之,寿康宫内有无此事我便不知,倘若真有,启祥宫内乃六宫龙兴之地,即便有暗格密道也定在此处,若你有空也帮我寻寻才是。”
容宁只道:“今日时候还早,这也要寻这闸口,公主身子要紧,怠慢不得,事不宜迟,咱们不如早日动身前寻才是。前朝旧物不知何处,所寻还得费些功夫。”
丽皇贵妃同容宁点头应下,便同容宁绕后归启祥宫之中,正小翠初醒,见容宁不在身侧,忙问道:“主儿上哪去了?这还没到时辰,难不成请安去了?”
青棱替小翠穿衣只笑道:“主儿带着梦瑶,沁雪上御花园解闷散心去了,主儿见姐姐睡了,不忍打搅,吩咐我到点儿叫姐姐。”
正容宁和丽皇贵妃跨步进来笑道:“我还原想着你没醒,这才来瞧瞧,又怕你醒了找不着我,哪里敢久留,这不就来了。”
小翠只要上去抱容宁,见丽皇贵妃在侧便就此作罢,行礼问安之后只也同容宁撒娇道:“主儿就该直接把奴婢叫起来才是,如今外头都是没安好心的贼,奴婢不在不定有生出什么事端来。”
容宁同丽皇贵妃只笑笑不言,众人只也识趣退下,容宁只也落座替丽皇贵妃斟茶笑道:“皇贵妃且喝口茶。”
丽皇贵妃便问小翠道:“姑娘可否知晓,这宫内大件家具木械有几件是前明旧物?”
小翠见容宁在侧只落座,面色平和,故而笑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前明的摆件儿的确不少,只大抵摆在主殿之内,还有余下几件,在偏殿侧库里安放贮存。”
丽皇贵妃点头应下,容宁接道:“事不宜迟,咱们分头找寻才好。”
小翠一听容宁所言,机敏惊觉之思自痴梦脱褪而醒,便知是密道之处,不觉在一侧陪侍容宁。容宁只安抚小翠一番,小翠才将疑心放下。
丽皇贵妃只将前明旧画,书架暗轴,床榻之侧细细观摩打量一遍之后,环顾四周不觉笑道:“只恐不在此处,机括必存隐秘之处,必有穿堂夹层,其心为空才有所在,书架暗轴皆为死物,床榻之侧亦无空心,至于花瓶等物经年累月必定常新,自不可能也,正殿之内已然无处,不如至偏殿再寻。”
容宁只也笑过一回,小翠不禁暗钦佩,三人至偏殿内,丽皇贵妃不除十步之内,便将目光凝注在衣柜之上,只道:“如若我所猜不错,便是这件了。”
说罢只见丽皇贵妃转机括秘纽,只见暗门訇然中开,暗道便在浮现于世,容宁不觉鼓掌道:“皇贵妃果然不世绝伦,不过尔尔片刻便将此暗道寻到,嫔妾钦佩至极。”
丽皇贵妃又道:“宁儿何必夸耀于我,我不信你不知此事,我不过是借你之光耀,乘便宜之车马罢了,若论谢该当我谢你才是。”
容宁只也点头道:“皇贵妃有所不知,嫔妾偶然破开机括转动,便瞧见暗门,平日里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不好行动,便只能夜探暗访,只这密道狭长四通,并非曲直虽无暗道,却因于地底到底方位难辨,小翠夜中暗访探寻,日渐前进,求急不得。”
丽皇贵妃只笑道:“如今天色渐晚,你我行动皆受限于宫禁,待晚些时分,你我再聚,我虽念女心切,却不能操之过急。如今到了时辰我便先回宫了。”
容宁送丽皇贵妃至启祥门方回宫落座,小翠只觉不解道:“丽皇贵妃素来身子孱弱,应是不通这些才是,如今三下五除二便寻了这些,即便奴婢一时疏忽不能将一切复原如旧,落灰掩盖,却也不至于这般速度。”
容宁笑道:“丽皇贵妃家族虽不煊赫显势,却常以工巧而名之朝野,丽皇贵妃巧思精变,最熟机括,莫说这些明面之物,即便是玲珑百宝亦能速解优通,这些机关囊括自然不在话下。”
小翠满眼艳羡道:“多得脸的技术,我最厌这些动脑子的差事,别说九连环,就是鲁班锁,我都得砸了摔开,还管它什么东西,我就不信砸不开这玩意儿了。”
容宁只笑道:“莫说是你,即便是我,也常不能解,一个华容道就已然让我头疼欲裂,若非你我偶然察觉,误打误撞,发现此道却也难矣。”
小翠只道:“如今若有丽皇贵妃裨益相助,密道疏浚之法却也更快一步,只丽皇贵妃今日如此反常之举,什么意思,若寻这密道难不成要······”
容宁只道:“皇贵妃入宫二十余载,宫内密辛定将有耳闻,密道之事也非独你我所知也,两宫帝后定会详闻此事。难怪皇上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溜出宫去而鲜为人知,蹊跷之故原是在此,既如此这一切反倒是顺理成章了。”
小翠会了意只也笑笑不言,便随容宁去两宫皇后处请安,慈禧留容宁和慧妃闲叙只问道:“听闻宁儿昨夜独奏琵琶,只哀家歇息尚早,未曾听闻倒觉可惜几分。”
容宁只笑道:“太后娘娘谬赞,此曲不过嫔妾闲时所作,曲调哀怨悲戚,恐惹人垂泪,乃是勾连牵动旧事前尘之调,太后娘娘光耀非凡若听此乐,只恐伤心,臣妾不如换个曲子为您演奏可好?”
慈禧摆摆手道:“哀家不比皇后只听得清音雅乐,听不得民歌俗曲,人有高低之分,术无贵贱之别,曲无雅俗之等,皇后一叶障目,养尊处优座于尊位日久,已然不食人间火了。”
慧妃立马哭腔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今个儿早会,皇后娘娘还三令五申说瑜嫔妹妹弹的是靡靡之音,更要让瑜嫔妹妹统领教坊司和南府去,这不是明摆着折辱人吗?瑜嫔妹妹是个好性儿,嫔妾却替妹妹不值!”
容宁一听慧妃如此便故作大度道:“皇后娘娘未知全貌,便予以置评,常言道不知者不怪,皇后娘娘盛宠不断,琴瑟和鸣,早眠睡去,此也非皇后之过也,只生而为人,也需自尊自爱,即便我为妾,其为君也不能如此。”
慈禧一听不觉怒上心头,只冷哼道:“皇后欺人太甚!”
慧妃忙跟着煽风点火,只也气道:“宫女奴婢尚不能贬损过甚,我们八旗女子也断然不能辱之,更莫说瑜嫔妹妹替诉心意,怎能有错,太后娘娘苦心孤诣,力求宫肃靖宁,只皇后娘娘屡次打压妃妾,独占鳌头,独霸圣宠,臣妾等寂寞孤苦,常不免孤枕难眠,身为中宫如此善妒,过往种种岂能无咎,那俩贱婢险些要人性命,臣妾如今还心惊胆颤,更别提瑜嫔妹妹了。”
慈禧不觉勃然大怒,只碍于面子不好多说,只叹气道:“皇后背靠大树自好乘凉,即便哀家也不能废其后位,德不配位也得有些真凭实据,罢了,今个儿你们且先下去吧!”
自出了长春宫,小翠只道:“奴婢也说句狂话,奴婢拙见,这不懂的就是有难,俗话说的好这叫做山猪吃不了细糠。”
慧妃和容宁相视一笑,各自回宫而去,容宁只问小翠道:“不知左宗棠出兵至何处,西北边疆一事如何?”
小翠只将密函呈递过来,容宁看完不觉面色凝重道:“左公行事稳妥,西北边疆一切井然有序,倒是东南海疆屡生事端,三月二十三,日本自琅乔强登台湾,直指东南,昔日里琉球船只登台,被高山人击退,大清遣其回家,这原与日本无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亏得朝廷重视海防,命沈葆桢带兵赴台抵御外侮,只恐入京谈判,订立签约。”
小翠骂道:“就他们长的就像个麻秸秆,矬个儿的矮子冬瓜,站着还不定谁高,天生的贱种,没的恶心人,小嘎达地儿也还敢勒索咱们大清。”
容宁沉吟片刻道:“凡世之上,国家林立,大清只为其中一簇,周边四邻皆为败于洋人铁骑之下,日本虽小却强,蕞尔小国,不可轻视,远山猛虎,亦可纸糊,海不嘲水,山不讥石,明治维新之后,一改往日之常态,富国强兵本应自强自立,奈何其小人之鄙,不念旧日开化之恩,凡侵其师,是乃小人也!”
小翠又骂了一顿,正天色渐晚,容宁用过晚膳之后,只待丽皇贵妃前来,容宁差小翠暗去接送,派国色值夜。
夜深人静之时,万籁俱寂,孤灯独绽,小翠同丽皇贵妃破空而来,静谧无声悄然入殿内,容宁已然沏茶等候见丽皇贵妃来此,只也躬身行礼道:“小翠虽说轻功卓绝,却不能稳妥,恐让皇贵妃娘娘受惊。”
小翠道:“奴婢不稳让你不周,给皇贵妃娘娘赔个不是”
丽皇贵妃掸尘抚衣,端坐下道:“我不比你们武艺超群,只这身子难熬,不能用功反倒让姑娘接送,倒是拖累。”
容宁只引丽皇贵妃往偏殿走,只低声道:“皇贵妃这是哪里话?知音难觅尽可助之,若无皇贵妃暗道一事只恐再拖延数月矣!”
只偏殿之内,转机括开暗门,取地图点火折,小翠道:“皇贵妃请看,主儿吩咐奴婢三五里一探回禀,直通路程已过大半,至于其余侧路还未曾探寻。”
丽皇贵妃勘过之后只道:“其侧路四通八达,即便三山五园遭劫掠一番亦有守卫亲兵,加之门厅备损豁口难出,绝非可去之佳处,我亦不知前路为何,暗道之内错综复杂,独一条直明,或通荒野或通他出,生机之数定复无数。”
小翠道:“既如此何不单刀直入,殿外有人把守,定不出差。”
容宁摇头道:“人性本恶,不值试探,此路近侧,不妨先探此路,若有孔隙不至窒息而亡,确认无误再开他路才是良机。即便至三山五园之内,凡有孔隙咱们性命定当无虞。”
丽皇贵妃与容宁相同便先探近路,至近路近只在景山绮望楼出,丽皇贵妃立厘清三山五园之脉络,只也笑道:“既如此到明了只不知终章何处?”
容宁同疑只道:“此道最长最远应至郊外,我同皇贵妃看终处为何,小翠你留在外头看守。”
小翠只道:“主儿腿伤未好,若遇机关只恐不好躲开,奴婢先行探路才好。”
容宁摇摇头道:“此密道来回通往,为便捷而定,思来想去也不能有机关谋人性命,皇贵妃深谙此道,我定当无虞。”
小翠迟疑过后方才应下,便退至门外把守暗道,不敢松懈。容宁两人一路持火秘探,丽皇贵妃轻扣岩壁确认并无机关之后,方能大胆前行,一路上畅通无阻,直至通光缝隙之处方停,丽皇贵妃敲墙听声辨位,只道:“此处应有机关闸门控制开关,不知前吉凶未定,宁儿先行后退。”
丽皇贵妃见此只道:“皇室众人能力有限,即便这机关也并不繁复,倒是简单的很,不过是暗扣扳起。”
话音刚落,只听暗门退去遮掩不见,只吹进清风晓月,见外头枝繁叶茂,蝉鸣不休,远处亭台楼阁如幻缥缈,近处轩廊水榭近在咫尺,池塘盛夏莲叶无穷,皎月高悬,镜湖微漪,香雾迷蒙,俨然如世外仙境桃源,美轮美奂,美不胜收。
正出只听见两男子夜话私语,容宁同丽皇贵妃不觉屏息凝神,敛声闭气,只风吹草动之间,珠翠摇影,枝叶遮面,独留两双冷眸落侧斜然,冷峻不已。
正是:镜湖微漪映皎月,草遮人影木皆兵
斜月空悬,人影忽长,低语二人不寒而栗,只道:“如今夜深,不免有鬼神悸动,咱们早些回去禀明了,待巡府卫队来了再说。”
两人数了数字只也飞奔而去,丽皇贵妃只道:“此处不知谁府邸,定不在城中,许是别院才是。咱们事不宜迟还是早些撤吧!”
容宁笑道:“如若不错,定是我府中,皇贵妃同我先等候片刻,待看明再做定夺也不迟。”
丽皇贵妃只笑道:“自然,我身子不好用不了武功,你完事小心。”
容宁应下,府兵卫队须臾之间便赶来,待容宁看清为首的是林萧,便缓步走来,一众府兵持刀相向,灯影昏黄,月影迷蒙不见其容,容宁冷声道:“连本宫都不认识了吗?还不退下!”
林萧和清音一听是容宁之声,不觉惊奇,只见容宁将家主之印取出,清辉照玉折柔光,芙蓉寒露绽清香。众人见其不觉撤下后退一并行礼问安,容宁只道:“都起来吧!”
众人才敢退下,容宁独召清音姑姑和林萧上前,林萧不解道:“娘娘如何前来至此?”
容宁不言只请了丽皇贵妃前来道:“你不必多问,待明日我自会告知原委于你,我还需回宫安寝,来日再叙亦是不迟。”
林萧和清音只也应下,容宁又交代密诉与会之地,便同丽皇贵妃又回密道之中,丽皇贵妃同容宁齐走只道:“不想这密道竟通你府中却也便捷不少。”
容宁只噙嘴笑道:“只这密道不修至公主府,还要周转一回倒是费了不少功夫,又得让皇贵妃周折一番。”
丽皇贵妃摇摇头道:“此密道若再开凿只恐不及,如此已然是捷径之法,还有何怨?今个儿时候不早,咱们也早些回去才是。”
容宁只应道:“皇贵妃所言极是,公主临盆在即,皇贵妃务必保重身子无虞,回去便早日歇息才是。”
自暗门之中出,小翠已然等候多时便将丽皇贵妃送回,待小翠回来之时容宁已然躺在床榻之上,小翠只道:“主儿今个儿走累了,只不知通向何处?”
容宁会心一笑道:“正通到咱们家园内假山之内。”
小翠道:“什么?咱们家?”
容宁只点点头噤声道:“咱们家园子里原是前明行宫别墅,世祖入宫以来便赏前明宗室居住,只奈何前明宗室经营不周,末落之后便只能倒卖宅邸,咱们家宅邸因此而来。”
小翠由不得道:“今日我瞧这功夫倒也不像是省亲归来的模样,主儿可见到林大人?”
容宁只道:“你这脑子里也没点别的事儿,自然见到只不过嘱咐几句,不能细谈,便匆匆急返,日后更有闲暇再叙不迟,不必今日,本宫乏了便先睡了。”
丽皇贵妃入殿内之时,吉嫔还未曾睡,正夜观天象见丽皇贵妃入殿只也不觉惊奇,不觉卜上一卦只也觉无事,便就此作罢,不再多问。
小翠只也轻声上榻哄容宁安睡,自己倒先睡了。第二日梦醒之时,又要早起去请安只也觉疲倦,小翠只道:“主儿何不告假歇息,省得没的去平白无故受冤枉气。”
容宁只涂了胭脂道:“能成大事者,需得忍常人不能忍,皇后偏不明其理,每日晨昏定省就权当散步遛弯,寿安寿康两宫太妃太嫔只能在宫内闲逛,也不能常往东西六宫前来,咱们还是且行且珍惜吧!”
容宁和小翠只也会心一笑,待请过安后便至寿康宫内拜访丽皇贵妃,丽皇贵妃三人正在殿内闲叙,见容宁来此,故而笑道:“宁儿来了,快座。”
容宁行礼过后便落座下来,丽皇贵妃只道:“昨个儿夜里连夜梦,搅得我一夜不安稳,只这梦也稀奇,好端端的梦见海边,我不曾见海世居京城,要论只见过福海。”【梦虽幻却实,实虽现却虚】
吉嫔只道:“皇贵妃不曾见海,或心向往之,因而所思呈递为所梦而在,这也平常。五行主水,壬水之所在,即遇贵人相助,万事顺遂,平稳如常,皇贵妃大喜才是。”
丽皇贵妃只也笑道:“原是如此,妹妹倒是个活周公才许负,倒是比宝华殿的里的喇嘛还会解梦,倒也是神人也!”
吉嫔谦道:“姐姐谬赞,深宫寂寥无依,也没个东西消遣解闷儿,索性瞎琢磨了个半截儿罢了,能为姐姐分忧倒是我之幸事也!”
众人只也笑过一回各自散了,容宁正起身要走,只见吉嫔请容宁留步只道:“神女还请留步,恩都里还请留步,在殿内我不好明说直言,到底也顾及些面子,只皇贵妃娘娘身带祥瑞之吉兆,能未卜先知,先前所言我只说前半而未言之后段,冬梦之吉顺,秋梦之则凶煞,我夜观天象,金星凌日,太白犯主,孛彗侵日,明星闪烁不止,似有狂风暴雨之象,京畿之地黄沙侵袭实有,却大抵安然无虞,南方却不尽然如此,只恐朔旦风灾,神女商贸遍布全国各省,南省亦为重中之重,不能轻视,愿娘娘提早预备吩咐才是。”
容宁谢过道:“多谢吉嫔娘娘告知,嫔妾定当小心,还请娘娘关切皇贵妃身子才是,如今公主临盆在即,皇贵妃娘娘爱女心切,自要保重身体才是。”
吉嫔只点点头便送容宁至宫门方折返而去,小翠在道:“这吉妃娘娘倒是个神人,这又会卜卦问神的,只主儿你说吉嫔娘娘所言可信吗?”
容宁只道:“风水玄学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若真有幸而免之,倘若真无,权当停休归假,总好比强行出海,遭风遇浪,损折人命强。”
小翠道:“主儿所言极是,天大地大都不如人命最大,虽说如今这世道活着也没劲,但只有活着才能活着。”
容宁只无奈苦笑一声,容宁只唤国色道:“你需替我至钦天监寻五官保章正,五官灵台郎松惠,瑞恒两位大人,就说本宫今日夜观天象,见群星闪烁,孛彗侵日,不知是何缘故?”
国色知容宁筹谋长远,思虑更甚便也不多问,只道:“奴婢已然记下,定小心谨慎,速速而归。”
容宁只又吩咐小翠道:“小翠你上库里瞧瞧,又没有玉簪的布匹簪环,若有这两日送到内务府翻新一回,不论此事或真或假都应作以谢礼。”
小翠只道:“咱们同吉嫔不过泛泛之交,也没的药如此费心吧!若我说不如学外头人家打赏些银钱就是,何必这般兴师动众的?”
容宁只摇摇头道:“宫中最不缺的便是银钱,这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亦不带去,入道修心之人若不以此谋生,定还有一心向善之人,吉嫔娘娘为其中之表,最是如此,既如此我又何苦以俗物对恩人,一为礼数不合,二也不能折辱其道。”
小翠只也应下便去库里找寻送到内务府去,待国色回来只回禀道:“主儿,钦天监正欲于今日晚间禀报皇上两宫,恰如主儿所观,乃是风灾之兆。”
小翠不由一惊来了一句:“我去,这真的,哎哟我真是,奴婢现就去。”小翠一转眼没影了,林萧听闻连忙遣派人直走津乘洋人轮渡至广码头,停泊一切轮渡航班,货运存贮仓内,加固防护,人员撤离。
岸上众人一众不解,只赫舍里家由容宁一手调遣,遣派人等持符拿节众人也只好听命。
这两日黄沙漫天,后宫一众妃嫔皆待面纱以御黄沙,慧妃忙道:“快快快把殿门关上,这面朝黄土的膈应迷人眼。”
慧妃又道:“这破天儿全是灰尘黄沙的,也不知道叫咱们干嘛,没事闲的尬聊,这不是折腾人吗?”
珣嫔只道:“若我说,咱们不如一并歇了,都告假才好,人家足不出户的,咱们还这顶着漫天沙尘到处走动,真是不知人苦。”
曦月也抱怨道:“这也是没法儿的事情,祖制在此,咱们也没辙。”
众人只也唏嘘一阵,各自抱怨一回,慧妃便道:“膳房的丫头也不拿个食盒装上,让我们吃沙子不成吗?你瞧瞧你吃不吃?”
珣嫔只道:“慧妃姐姐罢了吧!咱们尚且如此更况乎他们,得饶人处且饶人,让他们运些果蔬来就是了。”
容宁笑道:“膳食染尘不能用,各宫分调果蔬鱼肉,由小厨房自做也好,待明日请奏两宫便是了。”
容宁吩咐青棱和嬷嬷做些膳食送来,众人不禁又抱怨起来,各自顶着风回去了。
是夜长春宫内,慈禧听外秋风呼啸只道:“今年这风沙不比往年倒是更凶猛急遽,秋凉满天,黄沙席卷,倒是满目疮痍萧条。”【环境恶劣令人发指】
天明破晓之际,钦天监早报急宣,同治帝昨夜玩乐一夜,只觉疲软难耐,自顾不得钦天监胡言乱语天象鬼神之说,只说不见。
同王庆祺抱怨道:“什么破事,钦天监若真有用算算什么时候能溃退洋人才是,别整日里整这些没用的,朕迟早撤了这些个兔爷儿摆设钟,省得还多发钱,没的搅朕心烦意乱。”
王庆祺也是意乱神迷,只也奉承,两人谁都不理,钦天监见皇帝不见便只好跪在乾清宫外跪述,还未等说完只听见酣睡之声作响,钦天监两人也是面面相觑跪了一个晌午才起身,同治帝也不顾这些仍整日里偷鸡逗狗。
王庆祺见两人要往别宫而去,只道:“二位这是哪去?”
两人回道:“奴才要往两宫处禀报!”
王庆祺只道:“荒唐!如今是皇上亲政,两宫颐养,你们搅人清净,这可是掉脑袋的死罪,岂非是藐视君上,若两宫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不得诛九族,还不滚回去。”
两人只也悻悻走了,不敢多言一句。不过几日,暴雨临盆,席卷两广港澳几地,死伤无数。
正逢夜时,慈禧于燕喜堂复核政务,只也困倦疲累,只也起身准备安寝,只见南省八百里加急文书送达,李莲英只道:“有什么事儿明个儿再说也不迟,今个儿太后娘娘累了需安寝,没点眼力见儿的东西。”
慈禧只劝住李莲英长叹一声道:“罢了,深夜至此必是加急密函,有国才有家,才有哀家,万事需以国事为重,哀家身子晚睡几分倒也不迟,就此作罢吧!”
慈禧只抿了一口茶吊着精神,又重燃了红烛不觉看到,只见上写着:“八月十二,飓风大作,大水害稼拔木,水上船只,路上房屋,为风雨飘摇者不知凡几,居民之大劫也。飓风又折往澳门,舟尽复,溺万余人,死亡人数达千人,风止淹毙者随流上下,僵扑满岸,自石角咀至大道围前沿海一带,拾而掩之,共得男尸三百二十九,女尸三十一,男女幼孩五十六,均不知其姓氏……”【甲戌风灾之旧档】
慈禧看毕只也长叹一声,怒而震起喝道:“去拿钦天监的人来,哀家倒要问问养这些酒囊饭袋到底作何用处?”
只也双手合十祈祷默念经文,为逝者祈福祝祷一番,同治帝早出宫外享富贵甜蜜不知何事。钦天监监正,副监,五官灵台郎,五官保章正一并跪在养心殿外,慈禧由李莲英扶着出来呵斥道:“如今东南两广一带风灾死伤万千,生灵涂炭,白骨暴于荒野,哀嚎千里不绝,钦天监定四时历法,观星监测,占定吉凶,如若你们早些禀报,哀家颁下谕旨,便能拯救多少无辜百姓,来人拔下这几人的服制,拉出去收监,不日斩首示众,哀家并非苛责于你,是你等该为这些生灵恕罪,即刻传谕两广总督问责此事,风灾入内,席卷千里为何不早日疏离禀明?”
钦天监跪了一排只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等于数日前,夜观天象已然预警禀明,正要禀报太后娘娘,只被皇上拦下,说太后娘娘颐养不能打扰,不然便要治臣等藐视株连之罪,臣等这才不敢多言。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慈禧只挥手让其退下道:“罢了,你们且先回去吧!若有事端日后先禀明哀家,省得治你们罪,夜深灯暗,注意脚下前路,别失足滑倒,得不偿失。”
众人只也应下各自回去,只见灯惨惨众人皆是汗流浃背,挥汗如雨,至宫门仍战栗不止。
慈禧只派太监去请皇帝和东太后至养心殿共商此事,皇后只听外头有人来请皇帝,不觉低声出来道:“你去回太后娘娘,皇上已然就寝入眠,本宫不好打搅,不如待明日一早再说也不迟。”
慈禧听毕只冷笑一声道:“如今人命关天,哀家与母后皇太后还未曾安寝,皇上即便临幸皇后,也不能耽误国事!若不商榷救灾赈济之策,亦非要让天下人再兴兵戈不成吗?去再请!有一有二不能有三,若是请不来就不必回来。”
慈安闻言急匆匆来道:“妹妹,这些奴才也是无奈,不如今个儿就到这儿,咱们僵着也没法儿!不如明清早儿再议也不迟!”
慈禧只没好气儿道:“姐姐言之有理,只皇上安危不能不顾,这么大动静闹腾,皇上不醒或可推脱,如若皇上不顾龙体安危这便不行了,咱们姐妹还是远观便走才好。”
慈安拗不过慈禧只也同慈禧至乾清宫殿外,只见皇后在殿内急的踱步似热锅蚂蚁,并不见同治帝身影,只同宝玲道:“这可如何是好?”
慈禧一听,不觉怒上心头,只怒拍门户,皇后还在殿内拖延敷衍,慈禧一听只将门窗推开,杀气满面仍只笑道:“皇后既说皇上睡沉,哀家只挂念皇上身子,特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