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宁只闭目养神道:“我非神佛自也不知,如若当真有用,怎可徒见其金身被掠,金漆刮尽而不降神罚于世也?洋人焚掠劫毁而不惩,天灾人祸而不休,独惩子民何故也?若问之,则曰四大皆空,皆有轮回,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非也,来日之世也,吾未见其,怎知其报应为何?恶贯满盈之人尚且苟活于世,何为也?”
说罢只也让小翠送去,令国色至殿内扶容宁起身更衣。小翠回来之时见容宁已然起身只道:“主儿,过几日该是吴鲁女子的生辰,咱们这画还剩下几笔。”
容宁一听只道:“这倒是,我这几日一时匆忙险些忘记,若是延误了反倒是不好。”
说罢便要提笔去画,小翠见容宁星眼微迷,眼中充血,于心不忍只也道:“主儿还有三日,全然来得及,吉嫔娘娘看几个事儿,一日大半日都要缓神休息,主儿今个儿串了这么些堂子,还得歇息几日,哪里这么着急的,再不济今个儿也不能啊!早些安寝才是正道理。”
说罢就同国色将容宁送至床榻之上,容宁执拗不过,只也觉困倦疲乏也安然睡去,小翠吹了灯只也让国色陪寝。
国色几经推让,小翠只道:“主儿提前吩咐我今儿夜里要是有事去做,故而不能陪寝,妹妹瞧着点时辰就是。”
国色替小翠拿了外衣只道:“外头天冷,姐姐一切小心才好。”
小翠应下只也出宫门而去,待第二日一早,六宫之内便召共商议事,皇后同六宫妃嫔齐聚储秀宫,容宁只问道:“不知皇后娘娘今日召嫔妾等人至此,所为何事?”
慧妃讽道:“难不成是皇后娘娘,自请不成?”
众人皆是一笑,皇后只道:“今日召诸位妹妹前来,只为谈及晋封一事。”
容宁一听不觉警觉起来道:“既是晋封之事,何故不请吴鲁女子前来共议,两宫所言皆是大封,怎可疏漏其一,许是皇后娘娘照看操劳,闲暇之余,未曾料想所致。”
慧妃立讽道:“怎么说也为皇后娘娘鞍前马后,又是舍生忘死的效力,总不能不给个加封才是。”
皇后只冷笑一声:“慧妃妹妹休的胡言说笑,本宫是奉两宫旨意遴选其三人入宫,人起邪念妄动,总不能咎于旁人。”
珣嫔只接道:“皇后娘娘此言甚是,想来已然是静己思过,终有成效,求神拜佛已有顿悟,也是衣可如旧,人需常新,还请皇后娘娘谨记。”
皇后只质问道:“晋封之日大喜,本宫便宽宥妹妹一次。”
珣嫔只佯装笑道:“皇后娘娘不喜谏言,嫔妾多嘴,只此事晋封非您一手所为,乃为皇上冲喜之事,恐非您之所为,如若当真如此,不知皇后娘娘可曾知会两宫?”
皇后气定神闲,只道:“妃嫔生杀予夺,兹事体大,本宫自不能独断,还需请两宫禀明,此事乃两宫授意,颇为无奈也。”
容宁只笑道:“前朝旧例也有不恩及之处,嫔妾知晓皇后娘娘为难之处,只吴鲁女子侍奉有功,与奸邪同居而不惑,见刀俎相逼而禀明,志虑忠纯本善,不曾沾染半分刁性,慕贤德矢志而不渝,恪宫规安分而守己,祈福祷诵经而不停,德才而兼备,道心而澄明,两宫之内未曾提及,想来也有其贞幽之净所致,还请皇后娘娘不厌其烦,为其兼带加封以表皇室宽阔之怀,博大之襟。或另寻之日加封,主位之下无定数份例,亦不行册封之礼,故而还请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轻蔑一笑,只也长叹一声道:“论情理之中实属如此,然·····”
众人皆是一惊,不知皇后所言为何?慧妃冷笑一声道:“皇后娘娘也甭卖关子,不如一并说明,省得嫔妾们不解生疑,这思来想去,皇后娘娘也非第一次待传懿旨,若有差错,以免生了魏文帝杀文昭皇后的故事,诏书已下,毒酒将至,文帝追令,悔恨莫及。”
皇后立即反诘责问道:“慧妃可是攀诬本宫假传慈谕不成?言多必失,妹妹虽有家世作保,也不可信口雌黄,诬陷于中宫。”
慧妃只也冷笑一声并不多言,珣嫔立刻驳道:“人所谓之道义,不过自认所之,有些话不必反驳,只您自信即可。”
容宁只笑道:“敢问皇后娘娘,不知两宫懿旨为何?既为口谕便要昭彰于六宫,令天下共闻而皆之,还请皇后娘娘昭闻慈谕,令六宫沐浴垂化。”
众人只也请命于皇后,皇后本就说,如此以来恰好顺水推舟,因势利导,倒是全了自己皇后贤德美名,又想起众人听后表情,不觉更欣喜几分。
加之两宫下令,自己连愧疚之情亦可减免,大可推于无奈之举,倒是惺惺作态一番,倒也倍显轻松。
只故作抽泣道:“两宫慈谕,本宫颇为无奈,两宫谕曰,上遇天花之喜,皆因贱婢狐媚所致,罪无可恕,实属该杀,然温察女子早已伏诛,为体宽容,消灾祷祸,亦不责其同族而咎,吴鲁女子褫夺女子封号,贬为庶人,于本月十五日赐其自尽,母后皇太后一心宽大为怀,从轻发落,概不深究株连。”
众人听闻皆是面面相觑,慧妃不觉同曦月泄气,容宁只道:“嫔妾需至长春宫请两宫收回成命,故而不能久坐,先行告退,失礼之处,望皇后娘娘见谅。”
皇后只冷笑一声:“懿旨已下达,更无可改,驷马难追,何故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为必死之人请命,而不力图自保也?”
容宁疾步而走,已然至门前,凤帘微开寒风入殿,冬日暖阳透隙而来,珠摇玉动,生光万丈,晦暗尽扫,穿堂四亮,皇后避闪不及,不由裹衣捂眼,待光弥而散,容宁侧身回眸,娉婷玉质,无尽风流。
未及细观,容宁只轻笑一声道:“我非文臣,却知死谏之由,我非屈子,却知投江之因,自我之外,还有坚信之公理,皇后娘娘不解,也不必解,嫔妾告退。”
说罢转身离去,皇后原先被光晃,又被容宁言语讽刺一番,不觉恼火只也无奈一回,慧妃一干人等却被容宁眸中之坚毅,定然之决心所撼动不已,只觉五脏震颤,六腑俱通,心脉血连,翻滚一次,只也同皇后辞行。
慧妃冷笑一声道:“瑜嫔妹妹,凡人者皆该为其动容,嫔妾胆小懦弱,不敢前去请命,却也真心佩服。”
皇后见几人去心已定,多说无益,反致生气恼火,待众人走后只也冷笑一声同宝玲笑道:“奇真怪也欤!不保自己而反荫旁人·····”【口出此言,来日之祸,自寻而已,除无奈外并无半点可爱可怜之处】
容宁自储秀宫而出,辞轿步行至长春宫内请命,然慈禧在养心殿燕喜堂处理政务,容宁只点了点头从便要上燕喜堂内求情,正走到长街,遇慧妃轿辇容宁只微微行礼,慧妃立刻下轿只道:“妹妹此心感天动地,我虽有心却也无力,只切莫伤己才好。”【不奢求人人皆有反抗之勇气,但需知是非而明辨,勿以自保而旁观,莫以自求而加害】
容宁颔首行礼只也辞去,珏霜和曦月忙快走上来,要与容宁同去,容宁只笑道:“两位妹妹此心我心领,此事牵连越少越好。若此事成之,自有人报信告知两位妹妹,如若此事不成,只牵连我一人独挡。”
曦月只道:“我位卑不怕牵连一二,愿与姐姐同往。”
容宁只摇摇头吩咐道:“两位妹妹不必前去,还请两位妹妹至启祥宫内安抚吴鲁女子才好。”
曦月一再坚持,容宁又念起曦月素与婉惠不和,常以主仆相待,出言讥讽一二,若去只恐更难办一二,反倒不如不去,这才妥协下来。
又嘱托珏霜道:“妹妹素日同婉惠关系好,务必要好生劝慰一番,此事有我周旋在侧。”
珣嫔也嘱咐容宁几句,四人各自分开,国色忙迎接两人入殿内,只带路至偏殿厢房之内,只见婉惠肃然端坐,似是早已料到一般安稳如常,曦月同珣嫔入殿以来,只见殿内布置已然有搬空之象,原就寒酸破败的宫室,更显冷落萧条之感,更无人气可言。
珣嫔忙道:“这是作何?”
慧妃见此情景,只觉辛酸起来,故而又来了气一并骂道:“如今主子仍在,你们就如此行事,还不复位归原,如此放肆行事,都该拖到慎刑司杖责去。”
一众人等见是慧妃和珏霜,只也忙跪下磕头,慧妃势必不依不饶只也摆出往日训斥宫人的力气来,厉声呵斥道:“你们这群狗奴才,大胆包天,悖逆欺主,简直”
只被婉惠拦下,婉惠一身缟素之服,偶有葡花点缀其间,只起身行礼道:“给珣嫔娘娘请安,国色姐姐万福。”
国色忙磕头行礼道:“奴婢愧不敢当,女子收回成命!”
珣嫔将人扶起来,婉惠只笑道:“娘娘不必责怪他们,原是奴婢令他们提前裁撤搬走,以免日后再兴劳累,扰了瑜嫔娘娘清净。”
珏霜和国色皆是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待良久珏霜才缓缓开口道:“妹妹何需多想,如今事还有转圜余地,何必如此?瑜嫔姐姐不曾前来,已然至养心殿燕喜堂前了。”
婉惠一听不觉惊奇只道:“此事万万不可,奴婢身死之事已然定局,无路可改,瑜嫔娘娘为奴婢贱命而惹两宫震怒,实属不值,奴婢已然被软禁在此,不能出偏殿半步,恐不能前去,还请姐姐代为通传才是。”
珏霜只长叹一声道:“姐姐,从不以强弱贵贱而分,高低长短而别,只所谓道义二字,开弓难有回头箭,若非无退无可退之境,头破血流,性命堪忧之时,姐姐恐难停矣,既如此妹妹何故不为自己博得一线之机?”
慧妃素来骄纵惯了,自然不会劝慰旁人,更莫提一个小小女子,只也寻常关切一番道:“莫要自哀,瑜嫔妹妹本领滔天,已然前去,想来定有好消息,稍安勿躁才是。”
国色思前想后,到底仍言,只道:“两位娘娘宽宥奴婢僭越,我们主儿螳臂当车勇,违逆圣谕不公,非与此事而不同,乃与数万万,万万女子而谋,割席于礼制,断义于亲眷,舍生之所有,抗运之乖蹇,我们主儿至此,还请女子莫要自怨自艾,常言绝境生勇,未到最后一刻,怎可言输也?”
婉惠只也长叹一声道:“诸位娘娘,姐姐所言,奴婢心领,然此事奴婢又有何能·····”
众人也免不得一阵哀叹唏嘘,多也无可奈何,只也好言安慰。
小翠陪着容宁往燕喜堂走,只也道:“难怪吴鲁女子上赶着求画,原是为了这个,奴婢真蠢,当时还平白骂了人家一顿,真是该死该死,待回宫定要去请罪才好。”
几人快步之间,容宁也不觉哀叹一番道:“我早该料到,倒是我一手害了她······”
曦月忙劝慰道:“姐姐何必焦愁?若非皇后分宠制衡,添置耳目,何至于害其至此?自其封为女子以来,便已然入了必死之局,又何能怪至姐姐?”
容宁只也长叹一声,叹气连连,由不得加快步伐,小翠忙扶着容宁前去,待至燕喜堂慈禧召见群臣,容宁按理来说要在殿外等候,然首领太监引容宁至三希堂等候。
容宁谢过一回,见满墙皆是历代名人书画,室内虽小却五脏俱全,更显幽雅古朴,文气逼人,小翠由不得被其惊讶几分,只叹道:“主儿,奴婢眼拙,虽不识字跟着主儿也见过些世面,如今见了这些,倒觉其笔力惊人,相隔千年仍能感其精神也。只这匾额之上写的是三····”
容宁只望向四壁皆是无数迁客骚人所作,不觉感怀片刻道:“这是三希堂,三希有二解,一曰“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即士望成贤,贤望成圣,圣望成天,二曰则为稀世珍宝之意,藏录王羲之《快雪时晴帖》王献之《中秋帖》王珣《伯远帖》此三帖,还有历代名家墨迹拓本,数不胜数。”
小翠连连点头一番,看了良久只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求容宁讲解一番,只容宁早已无心观赏这些名帖字画。
容宁只草草看了一遍道:“行书尚可一说,草书我则不善,不过拙见而已,《快雪时晴帖》其点画俯仰生情,钩挑都不露锋,用笔圆劲,提按顿挫起伏平和,起收提按得当,从容不迫,神态自如,骨力中藏,整帖观之雍容古雅,圆浑研媚,流利秀美。结体方形为主,平稳匀称,行书兼带楷书笔意,十分多变,轻快非凡,羲之顿首“,四字轻松自如,闲雅平和,亦行亦草,或断或连,笔意贯通。“快雪时晴佳想“,字字独立,笔圆墨润,活而不滞,力透纸背。“快“字;左右相向的两部,交相呼应。章法观之,头行行气一贯,二行间距疏朗,重心错落,三行自然作结,美感丰富,最后“山阴张侯“四字似元明卷轴之下款,气完而神足。”
小翠受教之际,已然听外头通传,容宁同小翠只也出门而来至燕喜堂外候着,慈禧知容宁前来,将事情交代之后,便召见容宁,只笑问道:“宁儿来了,不知何事如此匆忙,至此寻哀家?”
容宁一听其中话语,不觉蹊跷几分,又念及慈禧最是不动声色,不露于肌容之上,容宁沉吟片刻后只道:“今日早会,商及晋封一事,嫔妾感念天恩,喜不自胜,只并无吴鲁女子晋封消息,故而问询,皇后娘娘言曰乃两宫慈谕,不日赐吴鲁女子自尽,臣妾等听完大惊,故而来此处求情,望太后娘娘宽仁,饶其一命。”
慈禧不觉愣住转而恼火一番,仍是面不改色道:“此事虽小哀家竟却不知,哀家倒要问问皇后这是谁的谕旨。”
容宁冷笑一声道:“皇后不敢假传懿旨,惟得母后皇太后之令耳,方敢如此行事,思来想去惟太后娘娘能救其于水火,令无辜之人免遭不白之冤,还请太后娘娘成全。”
慈禧只也忙将容宁扶起,满心满眼皆是无奈之语只道:“非哀家之不帮也,于外可假手于皇帝拯清官于免刑,救百姓于水火,于内却无可奈何,手足无措也,宗法礼数我虽不喜,却不能弃之不顾,母后皇太后一日为尊,我不过生母所晋,何能肩比?派人知会不过情分,若是不言也是礼数,哀家虽有不满却到底爱莫能助也,实属愧对。”
慈禧说的真挚,情真之处更似要落泪,容宁只也长叹一声只道:“人非知天,皆有不能为不可为之处,太后娘娘苦楚辛酸,只凭言语便可令臣妾难以自已,臣妾告退。”
慈禧自燕喜堂而出,寻着容宁脚步踱了几步,却最终停在廊檐之下,屋内热浪滚滚,屋外寒气森森,北风呼啸,孤鸿哀鸣,青砖冷僵,寒风刺骨入怀,容宁比旁人所着更多几件,只殿外滴水成冰,严霜结兰,侵肌残肤,更觉凄寒。
暖炉已冷,风雪犹在,身已僵直,血不曾改。容宁只也快步至钟粹宫求情,慈禧望着容宁总归有些哀叹感怀,忙让太监将手炉拿了滚烫的送去,不觉自哀道:“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苍生治水者,不可使其沉溺于湖海,为当下奋斗者,不可使其隐没于尘埃,为未来奠基者,不可使其从宽而入窄,若善者不得善终,恶者将为更恶,哀家何曾又不是如此,只年少之志已然没于天地之间,今日得其唤之,倒觉凄然。”
慈禧一人站在廊檐之下良久,不知多久之后方才起驾回宫,寿康宫众人听闻此事,只也痴痴望着宫门之外,望着庭院深深,槁木苦寒,望人望己望已逝之青春,伤人伤己伤凋敝之志气,痛人痛己痛随风散尽之初心。
丽皇贵妃只也无奈叹气几分,只同祺妃吉嫔谈及此事,只道:“无济于事之局,独其亲往所致·····”
待容宁曦月至钟粹宫,慈安正在小憩午睡,容宁只入了钟粹门,跪在殿外高声道:“臣妾赫舍里氏求见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薄云出殿而来只要斥责容宁,见小翠也跪在一侧,凶神恶煞并无好气,由不得畏头缩尾起来,只也悻悻走了。
天上寒冰雪飘,六出纷飞,红藕忙拿了油纸伞递给小翠,只道:“瑜嫔娘娘,奴婢与娘娘此心相同,却需避嫌而不能过密,往娘娘见谅。”
容宁只摇摇头道:“多谢姑娘,好意本宫心领。”
容宁跪了一炷香的功夫,风雪不停,死寂茫然,冰晶寒霜横扫齐过,拂乱脸庞,珠玉被风雪吹的摇曳不停,似也要弃之而去,锦缎浸湿犯冷,冰寒彻骨寒凉。
容宁声音渐沉,已然沙哑几分,门外冰天雪地,雪虐风饕,殿内温香软玉,热浪腾腾,鬼魅凄厉声残,富贵一梦初醒,雾凇沆砀,天下一白,雪落朱楼,殷红更甚。
红藕一脸让下人换了好些个暖炉,心中焦急万分,钟粹宫被薄云把持上下,几乎不让出入,红藕也是干着急。
曦月素知容宁怕冷,只也忙上前扶住,只道:“姐姐,如今这般风雪,莫要伤了身子才是。”
容宁也知自己受不住,不出片刻就会昏厥过去,故而同曦月道:“妹妹先行回宫给慧妃姐姐报信,我撑不住多久。”
曦月只也含泪应道:“姐姐无比要再撑撑,妹妹这就前来。”
说罢曦月转身带着挽彤而去,只也狂奔而走,丝毫不敢怠慢,红墙之内,长街之上,漫天飞雪,难挡曦月奔往。
乌云掩日,白雪纷飞,晦暗无尽,罅隙之中微光点明,长路漫漫无引,周身之侧无人看,独其一人飞奔。
待曦月气喘吁吁至启祥宫内,珣嫔一见其满头落雪,便知不好,忙问道:“不必多言,慧妃姐姐速去请太后娘娘。”
说罢便同曦月两人往钟粹宫走,婉惠一听立马急了,只也披了大氅要随之前去,曦月只道:“女子还是莫要前去才好。”
婉惠只道:“娘娘为奴婢贱命已然耗尽心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慷慨赴死,不去也死,去则也亡,何足畏惧也?”
曦月只也被其言辞所感,故而只也点头称是,珣嫔和曦月还需顾及妃嫔体统,不能太过,然婉惠已然失了女子身份,故而快奔几步,只被侍卫拦住,慧妃只乘轿辇道:“本宫轿辇安敢拦之,还不速速退开,若要连带,其一己承担。”
外头侍卫本就不管不爱管此事,如今又有慧妃作保,这下更,没了顾及,只也放任其离去。
待一众人等至钟粹宫,容宁已然面色惨白,小翠忙在一侧搀扶着,容宁终因体力不支而昏厥在冰天雪地之中,一身青碧倘佯于在皑皑白雪之间,鹅毛大雪纷飞不停,雪涛霜降,笼葬孤支清荷。
薄云见一众人等擅闯,忙要去拦,只被曦月一个耳光扇了回去,不觉厉声质问起来道:“瑜嫔姐姐已然昏厥,你如今尚且不顾,岂非谋害人主,还不来人将此等见死不救之刁奴拿下!”
珣嫔一众人等更没工夫管此事,恰慧妃同慈禧乘轿辇所至,见此情景,不觉惊诧,只道:“将瑜嫔挪至偏殿之内暂歇,速请御医前来诊治,不得有误。”
只奈何慈安未醒,慈禧也不得擅入直闯,只得至偏殿等候,顺带瞧容宁病症,宋子华来时许是滴水成冰,尚有冰棱未净,亦或是雪地湿滑,总归险些滑到,只也速往钟粹宫来。
待诊过脉象之后方才回禀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瑜嫔娘娘无碍,乃是寒症于雪地长跪不起所致,索性并未伤及肌体,然火铳擦伤之处虽已大好,又加之于此,还需再服药。”
慈禧只也长叹一声,说罢便替爱抚容宁不觉道:“何必如此自苦·······”
小翠在一侧也冻的哆嗦,珣嫔和曦月只也照看小翠,待慈安醒来之时,已然从又过了半炷香,听闻此事之后不觉一惊,忙召见众人前来。
慈安不觉责怪奴婢道:“你们这等奴才,哀家虽说小憩却也不可误事,瑜嫔身姿娇柔岂能,岂能久跪于雪地之中?”
曦月只道:“回禀太后娘娘,此等贱婢屡次拦住嫔妾等人,实属该死,索性瑜嫔姐姐无恙,不然弥天大祸,岂你一人及其九族可抵也?还请太后娘娘严惩!”
薄云忙跪地磕头道:“大清朝宫规祖制,太后娘娘午睡之时不能由外人打搅,瑜嫔娘娘至殿外长跪不起,声岳震天,奴婢依照行事,虽不敢说无错,却也按部就班,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慧妃,珣嫔,曦月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又有慈禧在侧规劝,然慈安油盐不进只道:“薄云伺候哀家身侧,最为妥当体贴,恪尽职守难免不能贴近人情,自不能算错,只罚俸三月,以示惩戒!”
慈安又凝眸见婉惠也跪在堂下,不觉质问道:“贱婢安敢私自出宫,何不等其裁决也?”
婉惠已然心如死灰,早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也垂眸一笑,俨然少了往日的和顺,只也不卑不亢道:“死,何足为惧也?”
慈安不觉嗤笑一声,不再多言只遣人送归启祥宫内,婉惠不觉苦笑只也潸然道:“陪伴日短,足见真心,死不足为惧,惧,知者不见心寒,太后娘娘又真心得过什么呢?”
一句话将慈安刺痛几回,又不觉让慈禧也内省于己,两宫皆是强装镇定一番,堂下众人独慧妃摇摆之外,皆往远方之外,观侧殿之中。
薄云只道:“大胆贱婢,此处岂容你放肆,还不押走?”
婉惠只道:“我不过替罪之羊,枉死之鬼,自会回宫等死,不必押送招摇。”
婉惠瞧着外头隆冬大雪,只也不觉昂首挺胸,飒沓前行,天虽寒却清,雪虽密而白,如释重负一般。
慈安只道:“若瑜嫔所求为此事,便更无可变之理,哀家虽体恤其身孱弱多病,只法外不可乎容情,如今吴鲁氏顶撞哀家,更添一层,罪无可恕,已然定性,不必再叙。”
事已成定局,众人也无需再劝,只可惜容宁昏厥半日,待苏醒之时听闻此事只也无奈惋惜一阵,众人忙安慰几句,容宁只长叹一声道:“我人事已尽,无愧于心也,索性知其仇衅,以待来日可雪耻也!”
众人只也哀婉却也无可奈何,曦月忙道:“索性姐姐无碍,然太后一心护这贱婢,不可将其绳之于法······”【柔面铁心,无情逐忠,势必日后孤立无援之境,皆由其缘也】
容宁只摇摇头道:“自宫之内,其为杂役,身居主位都应相护,更况乎薄云于母后皇太后,如你我之小翠挽彤,乃是心腹之重不可谓不护其也。”
国色只端了药来替容宁吹凉送服,容宁喝了一口仍觉其索然无味,只道:“多谢几位妹妹挂怀,我无事,只不过有些风寒而已。”
曦月最为关切,几乎要亲侍汤药,寸步不离,容宁由国色扶起身,只道:“小翠你给我回来,不许溜,把这药喝干净了。”
小翠一听忙哀求起来道:“主儿,不过风寒又不发热,想来也可自愈,就不必喝药了······”
容宁只无言不觉垂眸浅笑,小翠只也乖乖将药端着,国色只将桌上的什锦匣子端来,拿了果脯蜜饯来,小翠视死如归一般将药一饮而尽。
待容宁好转便要去见婉惠,然慈安下了死令不与任何人相见,即便容宁权御后宫,统揽宫务也不能相见,待再见之时已然至册封礼,两宫太妃虽觉其可惜,却也不少人觉其该杀,只丽皇贵妃几个敢于进言。
慧妃也旁敲侧击问过几次,慈安的意思即为若要保其性命,便需其代死,慧妃一听便被吓破胆,只也支吾不言。
待再见之时已然是十五日晋封礼一日,慈安传谕勒令容宁为婉惠送行,旁人忍不住悲戚一番,曦月只道:“虽说吴鲁女子无辜,只送人上路,到底不详,倒不如不去的好。”
珏霜只也不言,容宁反笑道:“凶吉难祥,不过你我之所见,与其而言其死犹生,庄子丧妻鼓盆而歌,今之亦然通情,我虽为之惋惜,然末世之下,死已算解脱。”
容宁叹一声道:“国色,你且去将那画拿来,过会儿之时我一并送予,以作临别之礼,还有再预备一套吉服褂子,替婉惠穿上。”
国色点头应下,只也前去办理,小翠梦遥沁雪三人,则替容宁着朝服,正衣冠,容宁端望镜中伊人,金冠领约,五凤绕侧其间,朝服之上龙卧踞盘,锦衣朝冠,刺绣珠玉,华服加身,不怒而威仪尽显,缦立而煊赫自然。
容宁笑了一声道:“本宫终其一生不过三行二就,五凤一翟,难登后位,却也无妨,皇后之位如炙肉架烤,求之何故?”
小翠只也笑道:“主儿,咱们如今是妃位,日后是贵妃皇贵妃,没准儿还能图个太后名声·····”
容宁只笑了一声道:“又做梦去了?寂寞枯骨,空熬荣华罢了,身死魂灭,物皆全消,再给旁人,怨气幽深,怎能为好也?”
册封礼于晚间吉时进行晋封拜会,午时之刻送婉惠故去,容宁见时候不早,只也笑道:“咱们也早些前去,多同婉惠闲叙些。”
青棱也进来回禀道:“主儿,奴才已然备下饭菜送到偏殿了,还请娘娘移驾偏殿。”
容宁只也起身,至偏殿外,金殿落锁,朱门紧闭,太监将门轻启推开,再入殿内已然恍如隔世,不过几月之间,曾一朝得幸,今落寞凡尘,陈设如旧却七零松散,浓墨重彩金粉黯,雕梁画栋彩绘淡,暮气沉沉,一片死寂,金玉蒙尘,独衣衫之上葡花如旧,更鲜妍几分,倒栩栩如生,生机勃勃。
白雪纷飞一连两日,昨日日暮而停,今早扫雪方留青砖石道,暖日祈晴,炎晖淡淡,艳阳高照,倒是难得,宫内轩窗死闭,即便烈日炎炎,入殿内也轻柔几分,平日寂寥,今日更显垂死之气,日光如旧,灯火仍在,仍觉幽暗深深,如坠永夜,只能见拂晓之罅隙,难见黎明之光辉,凤烛铜盘之上,红烛半条残焰短,蜡泪堆盘盘已满,如珊瑚血礁,殷朱出奇,如雕花红绽,映绰疏影,拚死耀世。
婉惠见容宁来了,只也欣然一笑,眸光生辉,似与往日并无不同,一样的娴静优雅,淡然闲适。
朱唇微启淡然一笑道:“给瑜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容宁只是嫣然一笑忙将人扶起来笑道:“日子虽短,彼此珍惜,不必见外。”
婉惠只也笑了一声,正青棱上菜,容宁只也笑道:“如今也快至午膳时分,不如共同用些也好。”
婉惠宛然一笑,只也笑道:“奴婢发呆良久,不成想已然至此时,美好之期总如泡影,临别之时在即。”
容宁只觉凄苦,不觉轻颦浅蹙,哀愁不减,只也替婉惠夹菜,婉惠只也粲然相受,只笑道:“谢娘娘相陪相救,终其一生,只两日幡然,索性醒悟两日,不算晚矣,也算此生不愧。”
容宁只也长叹一声,强挤笑容道:“能与妹妹相识相交也是我之幸事,士为知己者死,拚死而救之,你我皆为无憾也。”
说罢只斟三杯淡酒,小翠忙敬了婉惠一杯道:“姑娘多有得罪,若有来生,再为失礼恕罪。”说罢只也一饮而尽,婉惠被小翠诚心所感,不觉一笑只道:“姐姐不必愧疚。”
三人又再饮一杯,各自一笑,婉惠吃着不觉留下泪道:“如今想来,终我一生,只此饭最为舒心,多谢娘娘款待。”
说罢便令侍女为其更衣,婉惠见其情景只觉惘然,手足无措起来忙推辞道:“太后娘娘御赐奴婢鸩酒,总归要流血,奴婢贱命贱血,不可沾染娘娘衣衫,万万不可。”
容宁摇摇头道:“相逢一场,生虽苦痛,死亦当欢,无所用之物可赠,独此服此卷惟你我离别之礼,不必推辞,至于身后之事不必操心,虽不可大办,本宫及其诸位妃嫔已然照拂。”
婉惠更衣之后又落座下来,含泪吃毕最后一宴,看着画卷,听着屋内自鸣钟独鸣十二下,婉惠自知大限已到,也不再多言,只也叩首容宁道:“婉惠拜别瑜妃娘娘,望娘娘一切顺遂,坚守本心。”
说罢只也叩首三下,以示崇敬,婉惠已然泪眼婆娑,潸然而下,悲艳晶莹,如朝露簌簌,凄然滚落,容宁也不觉气滞凝闭,凄然哀婉,颤抖难言,一时间落下泪来。
正说着只见慈安身边的薄云已然端毒酒进来,只道:“贱婢吴鲁氏,我奉太后娘娘之命送你上路。”
说罢便要强灌,只被小翠踹了一脚险些自己碰到,正要破口大骂之际,只对上容宁一双寒眸冷峻,容宁幽幽开口道:“本宫送行于吴鲁女子,便该由我全权负责,即便将死之人,亦为人主,粗鲁行事,犯上不敬,即便今日我赐死于你,来你阖族生殉,太后娘娘也不敢与我交恶,你若不信大可一试!启祥宫内我与女子为主,而你为外人之仆,不能造次,拖她出去跪在殿外跪等就是。”
婉惠如今生死不惧,更放肆起来冷笑一声道:“刀尖嗜血,迟早步我今日之后尘,薄云姐姐还是惜命······我不过鸩酒一杯,姐姐来日不定何为?”
小连子只也听命将人拖走,殿内独剩容宁三人,容宁只也笑道:“如今四下无人,你大可安心上路。”
殿内静谧如常,四目相对之间,却无半点诡秘,反倒出奇的平静祥和,如老友将别,又如亲友相见,阳光恰落殿内,将婉惠笼住,如霞光祥云促其羽化而登仙,点点泪痕更衬芙蓉清露的清丽之姿,盛装之下,柔丽淑嘉。
容宁只也不觉垂泪下来,婉惠仍劝道:“娘娘莫哭,奴婢解脱之后,娘娘大恩奴婢来生再还,奴婢已然将家带之物整理好,还望娘娘收下,至于画作,还请娘娘留个念想。”
容宁望着其眼眸之中并非以往妃嫔将死之时的怨毒愤恨,抑郁难耐,不似死水,反倒是淡然自若,如镜湖微波,泰然自若,怡然自得,自也强装平和,欣然一笑。
婉惠将毒酒缓缓送入口中,似品佳酿美酒一般,平静如水,待还剩半杯也不由一饮而尽,慷慨赴死,决绝坚毅。说罢便坐在榻上静待死亡降临其间,说罢只也从怀中拿出账本簿册,强忍疼痛道:“奴婢早知命不长矣,故而自入宫以来时常搜集罪证一二,托付娘娘,望娘娘可用之,娘娘保重。”
还未等说毕,只见污血涌出,如彼岸低落黄纸之上,只觉一阵肝肠寸断,剜心剔骨之痛,抽搐几分后方才含笑离去。
容宁只也闭眼替婉惠擦拭嘴角污血,由不得伤痛欲绝,落泪不止,只再回望婉惠之时,见其安然而去,不觉浮现其当时之景,凝望之刻,其如葡花盛放,旖旎藏匿枝叶之间,不与争艳,孑然一身却暗香疏影,沁人肺腑,花开即落,红颜薄命,却凝住刹那芳华。
说罢一众侍女替其入殓,冷风凄然,热茶温凉,无不昭示人走落寞,一阵风呼啸而过,珠绣纱帐摇曳四散,只也将香魂带去,卷走过往,只余旁人惆怅。
小翠扶着容宁出殿而来,容宁也不觉回望,礼部已然派乐工至各处排列,容宁只道:“你且去吩咐,就以试音之名,撞钟击否,奏编钟曲觞,以替婉惠送行。”
容宁见小翠眼眶红肿,湿润不已,只也笑之,小翠抹泪回道:“奴婢可没哭是风沙迷了眼睛,昔日里屠戮贼匪,一剑抹脖子的事情太多,这温柔刀倒是让奴婢也·····”
容宁只也一笑回殿内长叹一声,由不得片刻,自鸣钟又响,命丧黄泉之兆,随门外钟磬之声,伴鸦声不休之音,响彻云霄。
众人或伫高楼,或坐或卧皆起身远眺回望,听钟磬遗音,久久不能息,皆是喟叹惘然,宫女不觉问道:“何故也?”
“原是紫禁城内又多了一个无辜枉死之人,又是一个孤魂野鬼罢了”
此起彼伏声浪之中,容宁只望天长叹道:“今非昔比,不与往日之同,自由魂灵之先例,宫内惟仅一人耳!”
小翠只也笑笑,又望着那画,不觉也虔诚合手,祈福祷告,默念几句往生极乐的话也就同容宁忙去了。
国色奉命出宫将尸身交由其家眷手中,再乘车驾共修坟茔,众人皆是一阵唏嘘哀叹,不觉恸哭一场。
待太阳西斜,日暮渐晚,钟磬音奏,红毯逶迤自各处至长春钟粹储秀三宫,红墙绿瓦,鸳瓷晶莹,俨然绵延数里不绝,浮光万丈,艳映华光,熠熠生辉,朱门内外,喜气洋洋。人死魂灭亡故仍历历在目,不过罅隙片刻,已然尽数忘却。
吉时将至,容宁自殿内缓步而行,启祥宫内设案彩亭,亭前华盖御仗齐备,薄卤銮驾已齐。
礼部鸿胪寺官员已然在太和殿内正中设节案,左旁妃放妃嫔册案,册宝于彩亭内至太和殿阶下,臣部堂官,内阁学士捧节,内阁,臣部官捧册,依此由中阶入太和殿内,册宝放入节案之上,正副使及执事官在殿内,东侧面西而立.钦天监报时后,鸿胪寺官引正副使到节案前,行一跪三叩头礼.大学士捧节授给正使,正使跪授.内阁,臣部执事官捧册,由中阶下,将册宝放入亭内.正使持节行,副使随之.臣部官前引,校卫升彩亭,由太和门中门出协和门,至内宫的内右门,正使捧节,节与彩亭同授宫内,容宁于启祥门内右侧而立,小连子将册宝放节案上后,妃随后入宫内,外命妇亲王福晋,国公夫人依品大妆,在侧侍候,容宁宫内由恭亲王福晋,醇亲王福晋,及其一众郡王贝子福晋侍立在侧,清音亦然,恭亲王福晋曰:跪
容宁携阖宫上下齐跪,清音捧册文宣册文,清音声赫高声念道:
朕惟基化必资于内治。宫庭之模范当崇。从宜适协于成规。名位之优隆惟允。稽徽章而具在。重慈命之钦承。咨尔瑜嫔赫舍里氏、早毓名门。素娴内则,久昭婉顺之仪,晋锡荣封。克佐肃雍之化。端庄表度。锵雅韵于珩璜。恪谨持躬。着芳规于翟舀。阃职总持。典宜隆于此日。恭奉皇太后慈命。以册宝封尔为妃摄六宫事。尔其只承懿训。益懋壸仪。奉长乐之春晖。勖夏凊冬温之节。统掖庭之内政。赞宵衣旰食之勤。端令范以率先。顺成是望。迓鸿庥而受祉。福履方绥。敬绍前徽。用光显命。钦哉。
宣毕,曰:授册
端郡王福晋捧册,授侍恭亲王福晋,再递容宁,容宁转递醇亲王福晋.曰:行礼
容宁行六拜三跪三叩礼,礼毕,小连子持节出宫,容宁送至宫门内右册,原应待次日行礼,合并一日而行。待容宁随众人出宫,先至长春宫钟粹宫拜谒两宫。
外命妇开道引路,待容宁出宫之时,其余三人已然在一侧等候,待容宁至此,四人齐行,珣嫔却常同容宁说笑,容宁几乎同慧妃并排而走,只稍后一点而已。
慧妃一切依仗薄卤于皇后之礼加半,容宁仪仗薄卤则已皇贵妃之份为准,至钟粹宫内,两宫升座,依律告诫。又至皇后宫中,皇后于殿外伫立远视,只闻门外奏乐之声不绝,虽非皇后之曲,却随着残日愁云席卷而来,风劲何寒,却只能伫立殿外,恍惚之间又如昨日,同样的落日西沉,同样的喜上眉梢,只不过春秋已逝,凌冬过半,笑更旁人罢了。
六宫齐贺,热闹非凡,万众瞩目,不同凡响,独储秀宫安静如斯,似风灯摇曳,飘忽迷蒙,似蜃楼幻影,弥散空中,即便世人同情几瞬,不过是为反衬圣母擅权而已,寄托哀思千万,诗稿纷飞漫天,也不过满纸荒唐言,几字情真?不过几篇悼赋,寥寥几笔便诉了这不由一生。
昔日里携手并肩,独占鳌头,一切荣耀权势附归身侧,只如今独倚清秋,迎风泪流,惟剩寒怆苦痛点点忧愁,冷落荒丘,思绪如烟,浩瀚如海,缥缈笙歌一梦销。
一时间迷离惘然,只乐声近腴,咫尺之间,高呼振振,方才回神而来,独对容宁一双冷眸,夕阳西下,光晕阵阵落在其身,暖煦几分,倒令其伫在云端,让人不敢直视,朝服之上龙凤起舞,似也生机,跃跃欲试,腾云欲飞。
慧皇贵妃站在更前些,已然快上了阶,皇后只也不顾,仍斜视容宁,不觉心内自嘲:只差一步,其就一飞冲天,不,瑜妃已然扶摇直上,处万人之巅了。金线绣衣,盘龙彩凤,困住自己,却独独未曾困住她赫舍里·容宁,困住的到头来只是一个个枯骨,困不住红颜。
容宁一众人等行六肃三拜九叩礼后,皇后依律嘱托,待礼成之后,便同往养心殿内进献如意,皇后怔怔瞧着容宁,目不转睛,容宁只也嫣然一笑,笑道:“吉时将至,耽误不得,皇后娘娘不妨移驾。”
皇后只也笑了一声道:“妹妹今日美艳四方,旁人莫不能及。”
容宁见皇后真心一笑,只也回笑以应,林萧身为护卫自启祥门外一路跟随,日影西斜,渐成一线,容宁乘轿辇前行,欢呼如山,敬贺倒海,弥远之际恍惚之间,更令其渺茫几分,容宁如仙处浩瀚九重之上,相知相守之人,心虽相连,却远在天边。
不觉吟道:“楼阁玲珑五云起·······”又心中自嘲一句:“我不过是远云一片·········”
容宁乘轿辇回望之际,林萧正低头呢喃,容宁思绪之间不觉闪过片刻,只觉近在咫尺,也若飘摇流云。只也不觉笑了一声,颇为玩味,仍虽銮驾至养心殿。
待入殿内,许是太医静心养护,亦或是祈福所致,同治帝已然能于殿内站立,虽要避风也不似往日孱弱。见容宁盛装华服不觉心动不已,然大庭广众之下不能明说,只也作罢。
容宁同皇后手捧如意,献于同治帝【外臣之事,内化于内廷之用】同治帝令太监受如意,亲捧容宁如意,容宁略带嫌弃,不觉冷笑一声道:“往皇上珍重龙体。”
一句呵斥反令同治帝收心,也就悻悻收回,无言以对。皇后更是过来打圆场,至此册封礼已然算成,十六日起,两宫以皇帝之名下诏,奉慈安端裕康庆皇太后慈禧端佑康颐皇太后懿旨。丽皇贵妃等位,侍奉文宗显皇帝。均称淑慎。丽皇贵妃着封为丽皇贵太妃。婉妃着封为婉贵妃。祺妃着封为祺贵妃。玫妃着封为玫贵妃。璷嫔着封为璷妃。吉嫔着封为吉妃。禧嫔着封为禧妃。庆嫔着封为庆妃,恩及寿安宫,各自升位,不再赘述。
丽皇贵妃册封礼制同前朝颖皇贵太妃,康慈皇贵太妃两位,礼仪更甚,所赏所贺远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