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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国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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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风雅存难禁意情迷,万劫复怨女奔阴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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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玲不解崇绮之意,不觉道:“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这好容易递送进来几手转交的,倒是个空盒,这是什么意思,奴婢这就问红藕姐姐去,这几个意思,难不成还能让人都吃了不成?” 皇后早已然无心在细思此事,也不问缘由,不思此事,只也以泪洗面,不觉哭诉道:“阿玛好狠的心,这是让本宫效伯夷叔齐,绝食而死,法周亚夫饿死抗议,以死明志。”【死因众说纷纭,故而择其一二贴合者而用之】 宝玲不通文墨,但一听绝食二字,不觉汗毛直立,悚然震惊,忙道:“奴婢这就前去打听一番,这其中定定定然有不少误会。” 说罢宝玲就叫人看着皇后,自己跑出去求证,皇后只也冷笑一声,早已是万念俱灰,心已向死,索性也不管宝玲,宝玲便至钟粹宫求见慈安太后,只在宫门口跪了半个时辰,慈安太后待下朝之后,只见宝玲跪在钟粹宫门前,只忙红藕扶宝玲起来,待入殿内只道:“嘉顺皇后身侧独你一人贴身伺候,又是掌事且不能沾染风寒。” 说罢只也赏赐了姜汤,方才问道:“长跪于殿前,所谓何事?” 宝玲被冻的瑟瑟发抖,两颊通红,回道:“回禀太后娘娘,今日承恩公所送食盒里空无一物,皇后娘娘说这是绝食之兆,还请太后娘娘明察,父母爱子,岂能如此?定是有人偷换,此事经由红藕姐姐之手,还请太后娘娘细问。” 红藕乃是慈安心腹,慈安信任备至,只碍于外人,不能不问之一二,只道:“红藕,哀家问你,宝玲所言可属实耶?” 红藕跪地磕头回道:“回禀太后娘娘,奴才不敢欺瞒,奴才自拿取转送之时,便似轻盈无物,我等不敢置喙,故而也未曾有言,还请母后皇太后明鉴。” 慈安听毕只也笑道:“你自听其言,乃是承恩公之为,而非从中有人作梗,若是无事,你且回去好生照看皇后罢!” 宝玲还想为皇后再谋求一线生机,仍是跪地叩首道:“奴婢人微言轻,还请母后皇太后,念及旧情,施以援手,保全嘉顺皇后性命!”【能行至此处,可做及此地者亦算忠仆】 慈安不觉起身向寝宫内而去,只道:“其父令其自绝明志,与哀家何干?哀家如何能救之也?”【慈安于皇后自绝一事持默许之态,换言之则两宫共令其死而不拦,故而并无加害逼死之说】 说罢宝玲被带了出去,薄云素同宝玲关系更好几分,借送客之机只也私下道:“你怎么如此糊涂,还嫌你们主子给太后娘娘找的茬子还不够吗?皇后之位是母后皇太后授予钦定,嘉顺皇后未曾谏言皇帝洁身自好,已然失职,如今有意图谋逆,难不成你们主子要死,还要拉着母后皇太后一起不成吗?我劝你也快歇了这个心思,莫要再胡说八道,提前给自己谋个生路,说好的给你安排个犄角旮旯的差事,说不好听的让你殉葬,你也没跑没脾气,母后皇太后宽仁,不跟你追究,咱们又关系好,我才掏心掏肺的有这么一番话。” 宝玲听毕只也无奈摇摇头,只能谢过,转身离去,思来想去,也不得不为自己寻个出路,只因储秀宫内音信全无,除自己可探听之外,并无人禀告内外之事,不觉壮胆前行,直奔启祥宫内找容宁前来,只要硬闯,被小连子拦在外院,只道:“姑娘这是作甚?启祥宫重地,外人不得擅入,姑娘还请出去,等我回禀了再说。” 只见宝玲直接跪在殿前,给容宁磕头叩首,只道:“奴婢是储秀宫皇后娘娘身边的宝玲,求见瑜妃娘娘。” 慧皇贵妃几人皆在容宁处,听着外头宝玲声声,不觉烦腻,小翠更是暴脾气道:“为非作歹的时候,倒是不想的来这儿求饶了,奴婢这就把这丫头拿掸子打出去,去了这晦气,免得扰了咱们清净。” 曦月只道:“当日情急,若无此贱婢左右,还不至如此,姐姐决不能轻饶此贱婢。” 众人皆是义愤填膺,小翠拎着掸子就要出去,国色会意忙去拦,容宁喝了一口清茶只也笑道:“我倒好奇,这丫头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冰天雪地,外头天寒,叫屋里回话。” 宝玲被国色带着进来,面见容宁,宝玲见一众后妃,面露凝重之色,神带肃杀之气,宛若漫天神佛,法相庄严,再看容宁垂眸浅笑,嫣然自得,只也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婢给诸位娘娘请安,诸位娘娘万福金安。” 慧皇贵妃为品阶最高,理应说免礼之句,只不论宫内宫外,皆知瑜妃之名,而不晓慧皇贵妃之号,又加之是在启祥宫内,自以容宁为主,容宁只同冲慧皇贵妃一笑,两人携手共道:“免礼,平身!” 容宁轻蔑一笑,幽幽开口道:“不知姑娘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倘若本宫所记不错,本宫与汝惟仇而无恩,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宝玲跪地俯首只道:“不瞒娘娘,奴婢今日见承恩公食盒内空无一物,皇后娘娘已然存了绝食之心,只若饿需连饿七日不吃,未免太过苦痛,故而奴婢求娘娘给个恩典,此为奴婢能为旧主最后所做的事情,还请娘娘成全。奴婢贱命如草芥,却也不甘死于非命,还请娘娘为奴才寻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让奴婢了却残生,总比现实被逼着殉葬强。” 曦月冷笑一声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既为皇后效力,便也该从一而终,早不了悟,死到临头,而放手一搏?不觉可笑吗?” 宝玲如今也顾不得礼数,只因生死皆在一念之间,绝不愿被动等待受死,故而只道:“奴婢不过侍婢,即便知错亦不能提,奴婢不过候补几轮方才能至掌事之位,从前之事一并不知,之后之事更无力可改,奴婢实不敢推脱连带之责,然奴婢却绝非主谋,还请诸位娘娘明鉴,若奴婢有半句虚言定然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愚忠愚孝,天下之不齿,而责其者,亦非君子也】 珏霜听毕只道:“生死虚妄之事焉能知也?以此赌誓未免太过俗套,人人皆如此整日里五雷轰顶,永不超生的挂在嘴边,也没见阎罗殿里有几个清白人。” 慧皇贵妃只也冷笑一声道:“你这贱婢倒现在还敢说自己无辜不成?你昔日里怎么狗仗人势,出言忤逆顶撞我们,你自己也不记得,本宫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会儿来卖乖来了。” 宝玲笃定了容宁定不与众人相同,故而只也不言,容宁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再言,思索再三缓缓开口道:“诚如你所言,你既非主谋,又不无辜,乃从之而不能自主者,本宫宽仁,不忍重罚,又有珠玉在前为汝之例,故而应循先例由内务府统一调派,只你曾出言顶撞忤逆之举,确实属实,实难容情,戏既开场,需至终章,我需你投诚之状,你亦需保命之策,诸位姐妹还需你自惩以解心头之恨,故而如何自处,你自斟酌。” 容宁说罢,只听宝玲便左右开弓扇了自己十余个耳光,扇的自己两颊通红,已有掌印血痕,众人皆是良善之辈,皆于心不忍,故而便叫停下来,容宁只命国色去拿玉容膏和舒痕胶,一并赠予宝玲,道:“风硬又寒,需得多保养才好,你且回去吧!本宫会替你在六库里谋个差事,至于能否晋升还需看你气运。” 宝玲叩谢过一众人等,一时间喜不自胜,如获新生,只也奔储秀宫而去,宫内众人皆有诧异别样之色,不觉之间窃窃私语,权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觉间嘲讽讥笑,拜高踩低,只宝玲全然不顾,风冷心暖。【能拯救己命而得善终,岂能不乐乎】 待至储秀宫内,一个踉跄便入正殿之内,又给磕碰哭诉跪至皇后身前只道:“娘娘,奴婢方才去问了,只······” 皇后见宝玲两颊掌印鲜明,不觉长叹一声道:“本宫早同你说,不必前去,如今白遭了这一场,本宫自失势以来,绝无旁力护你,也不能替你讨回公道,你这些日切莫出宫至长街之上,以免损了颜面遭人笑话,便在宫里养着罢!本宫将死,无力自保,更无余力保全于你等。如今这满宫里,人人都盼着我死,我连我自己都这么盼着。” 宝玲见皇后语气平淡如常,似已看淡生死,宝玲只也无言,索性按下心来,踏实服侍皇后一场,好歹是主仆,自己已然尽了情分,更不能坐以待毙,奢求皇后替自己操办,更别提皇后遗命一来京内无人敬听,恍若废纸一张,而来难免被以同党论处,反受灾殃,倒不如如此。 待宝玲走后,容宁几人只也仍旧闲叙,众人见宝玲如此恨不得将自己打死在殿内,又加之容宁出面,此事也就算且罢了。 待众人用过午膳只也各自散了,小翠扶容宁歇息之时,只道:“主儿,真是便宜这贱人,咱们该一刀了断了她,这样背主求荣的人断然不能留着,日后保不定怎么祸害咱们。” 容宁轻推玉轮只也笑道:“倘若她今日不来,我定不能教她好过,日子能否好过到底也不源自你我,饶她一命乃是宽仁,总不能一味赶尽杀绝,给别人留下权制我的把柄,再者说我也未必当真保的住她,还得仰承慈谕宽宥,方有生机。” 说罢叫国色前来道:“谢馥春新供的珍珠膏,玉容膏,各取上一份儿给红藕送去,难为她匡正守恒,累世不变。” 小翠对红藕也是赞不绝口,只道:“这画本子里说三国有个谋士叫徐庶,身在曹营心在汉,倒是给红藕姐姐合适。” 容宁只笑道:“此话甚为切理。”小翠一听容宁夸奖喜不自胜,只道:“我便说这些话本子定是不会白看的。” 容宁笑道:“古来惊奇志怪,传奇演义,话本小说皆讽喻时事之意,怨诽而不乱,述现世之不足,阐窠臼之弊病,启迪民智,令人深省,省百注而苦思不解,览无余以平铺直叙,通俗易懂,效益极佳,故而凡能学者,皆有其用。” 小翠只也笑道:“主儿说的是。”说罢只也给容宁铺床,自己顺势躺在被褥里替容宁暖床,容宁一到冬日常困恹几分,只也抱怨道:“夏日里一日睡三个时辰便已足够,如今冬日里倒是要睡上四个时辰有余,到底有些误事。”小翠笑道:“主儿这说的哪里话,咱们在阁中就比寻常小姐少睡不少,常说:春乏秋困,夏盹冬眠,没有一天不困的时候,这冬日里犯困迷瞪算上人家都睡六个时辰不止,奴婢还担心主儿日日睡这么点身子吃不消呢!” 容宁只也垂头道:“万事担惧,最是难眠,乱世之下,富贵随风,不日便散,我知无力,却不能不尽力为之。”【短眠长睡,皆不能改凡人之数,惟有唏嘘矣】 小翠倒是看得开只道:“主儿何必担忧这些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何必操这份儿心思?主儿已然很累啦,快些睡吧!” 容宁这才小憩一会儿,约摸一个时辰,国色前来轻拍容宁,只也温声细语道:“主儿,主儿醒醒。” 容宁本就睡的浅,被国色一叫自然醒了过来,只觉头晕略带发懵,只也靠在软枕之上,立侧一会儿,国色忙给容宁倒茶只道:“主儿请用茶。” 容宁抿了一口道:“难为你有心,多谢。” 说罢只也起身更衣,容宁临走之时只也帮小翠盖上衾被,只也轻拍几下,国色替容宁梳头挽发,穿戴齐整,届时小翠已然醒了,只也套了外衣下床而来,将衾被收拾齐整,缓缓走至容宁面前,揉揉眼睛撒娇道:“主儿······” 容宁见小翠星眼朦胧,只也不觉轻抚笑道:“乖啦乖啦。” 国色这才回禀道:“主儿,刚圣母后皇太后请主儿同慧皇贵妃往长春宫一叙,奴婢叫主儿的时候,皇贵妃还没醒,主儿稍坐奴婢这便去问问,寿安宫豫嫔娘娘因吃酱肘子吃坏了肚子,已然请了太医过去诊治。” 容宁听毕只道:“豫嫔娘娘也爱吃这些佳肴珍馐,没个节制,皆因宣宗成皇帝厉行节俭之策【厉行节俭而不惠臣民,徒有其表,上国之观而不改,吏治弊病而不革,惩后妃苦子嗣,虚妄之谈,道咸之衰,祸从此起而不终,守成之君附庸之名】真是苦了太妃太嫔,叫膳房日后送些山楂饮去,再将库里的健胃消食丸分成两份,送到豫嫔娘娘和珏霜处,以免日后再行绞痛难忍。” 国色应下只也上库里取健胃消食丸,分送过去,容宁携小翠至永寿宫中见慧皇贵妃已然穿戴齐整,皇贵妃见容宁来了,只也笑道:“妹妹来了,我原想要去找妹妹,不想妹妹先来了。” 容宁客套两句只道:“咱们快些前去,若是让太后娘娘等急了反倒不好,事不宜迟,咱们抓紧。” 慧皇贵妃不觉只也斥责翡翠和云鬓道:“本宫若是今个儿让太后娘娘骂了一场,你们且等着,下次有这事儿,本宫就是睡死过去也得给我叫起来,误了时辰,咱们左右一起挨罚。” 容宁出言劝慰道:“姐姐,她们也是奉命行事,自是好心,没有责怪的道理,就此作罢吧!” 容宁拉着夙珠往长春宫去,两人一路无言,径直至长春宫内,只也行礼问安,慈禧在宫内看书见两人一同前来,不觉笑道:“今个儿倒是你们一同前来。” 慧皇贵妃只也笑回道:“还得多谢瑜妃妹妹等着臣妾,不然臣妾便来晚了。” 容宁一听慧皇贵妃如实禀告,只也一笑,慈禧也不愿卖关子,直抒胸臆道:“听闻崇绮送的食盒里空无一物?皇后欲意绝食?” 夙珠心胸狭隘却也并非心无城府,知此事谁言之只恐牵连,故而只也无言以对,容宁只道:“太后娘娘无所不知,自不必嫔妾回禀。” 慈禧听毕只也撂笔抬眸笑道:“皇贵妃以为此事如何?” 夙珠偶被质问,只也讷讷不言,不知如何回应,缄默良久,仍是失语,只蹦字几个,语意不详。 慈禧又问容宁,容宁只道:“嫔妾拙见,以为此事甚为不妥,非因嫔妾善心大发,而悯其孤弱,欲意求情,乃是若当真令其绝食而死,则天下哗然生疑,恐于皇室不利,故而深觉。” 慈禧素来不吝称赞容宁,只道:“瑜妃此言深得哀家之心也,古来绝食而死之人,非伯夷叔齐之君子,或若亚夫武悼之冤屈,市井必议论纷纷,届时皇室威信何在?岂容外人诋毁?况乎内情宫外而不得全知,只因只言片语而大做文章,恰为人性也!故而决不能如此,不知淑慎皇贵妃和瑜妃有何高见也?”【最合情理之法,惟有令其病重而自绝】 慧皇贵妃只也敷衍了事道:“不妨一杯毒酒赐死。” 慈禧轻蔑哂笑,慧皇贵妃立马闭嘴,容宁出言反驳道:“皇贵妃所言有不妥之处,如今之局需立破不和传闻,而非令其速死,故而凡令其自尽之法,皆不可取而用。况乎绝食赐死,天下讥谤,届时纷繁嘈杂之声不绝于耳,苛责凌虐之句屡次频出,朝政内外亟待处理,岂能再因如此小事屡次陈情?太医曾言情志久而不愈,肺腑阴阳失调,五脏内损而耗,病殁而终,既是天命,只有平顺之理,而无悖逆之道。” 慈禧听毕颇为满意,只也笑道:“瑜妃所见倒与哀家甚为相同,未免流言四起,只能如此行事,才是安保无虞之道。” 慧皇贵妃听毕不觉称赞几句,慈禧留了容宁和慧皇贵妃共同用膳,容宁只也立在一侧替慈禧布菜,容宁知慈禧爱吃菜品,故而多用些力道夹菜多些,两人相视一笑,只满桌荤腥油腻,容宁倒不曾尝过几口,只吃了些素菜果子,只等回宫再用夜宵点心。 慧皇贵妃见太后处膳食最合自己胃口,自不觉多吃几口,待两人用膳毕又叙过一回,这才作罢,慧皇贵妃本欲同邀容宁乘轿辇而归,容宁只道:“姐姐若着急便先回去,夜幕已至,难得繁星点点,今日又多吃几口,只也要走走消食。” 慧皇贵妃本就有疑窦不解,又多少有些放心不下容宁,故而只也舍了轿辇,索性陪着容宁散步,只问道:“咱们当真如此放任不成吗?” 容宁摇摇头道:“此乃是以退为进之道,正因可借情志病症而无声无息了夺性命,而非放任,乃是自主,更况乎如此一石二鸟之策,又免再央求奔走一事开口,何乐而不为也?” 慧皇贵妃听毕只也问容宁下步如何行事,容宁只也答道:“既是太后娘娘懿旨,你我又为何干涉其中,姐姐有时需知事一件,你我遗孀之辈,已然无用,思及汉初,异性称王,同入关共征战,出生入死,屡建奇勋,然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而后诛韩信,隐张亮,寡恩功臣,薄幸诸王,姐姐应知晓家天下,世罔替,功震主,有后患之道,此境恰如你我之选,你我皆为高位,姐姐优于德,而我优于才,理应分庭抗礼,才是宫中制衡之道,杀鸡儆猴,需择高而开刀,以慑其他,如若不想重蹈覆辙,便不能授人以柄,故而隐退之时,不能妄上,仇之将死,不可大喜,远虑近忧如影随形。” 慧皇贵妃不觉大惊,索性今日未曾乘轿辇而去,而留于此地与容宁闲谈散步,索性已然至启祥宫外,听毕此语不觉冷汗直流,寒气彻骨,不觉环顾四周似有杀手在侧,如临大敌,忙躲到小翠身后,拉着容宁入殿,屏退众人,容宁只也拍了拍慧皇贵妃笑道:“姐姐放心,小翠乃是千里耳,此处自无外人之息,不必担忧,更况乎事毕之前,你我自安然无虞,不然东窗事发,何遣人背锅也?皇后若死,事不论大小皆不平之,风起焉有安然,南省文人必以嗣帝承继不伦之名,糅杂大行皇帝之死,皇后随之而去两事大做文章,届时于你我不利,更于太后娘娘不利,故而背锅之人又有谁可?” 慧皇贵妃越听越心如死灰,不觉瘫在椅上,一时间失语几度,不知如何是好,只也忙跪地乞求容宁救命开恩,容宁忙将人扶起来只也不觉笑道:“皇贵妃不必如此,妹妹所言不过最坏,只凡事不思最坏,而常以幸存为喜,便是将死之时。” 慧皇贵妃越听越觉瘆人,已然三魂失了两魄,只剩一具空壳,不觉汗毛倒竖,气息不稳,又观四周,只见容宁淡然如常,恍若置身事外,睥睨揽下,榻上龙纹微显,凌厉之气,无以复加,各处摆设立目横盯,令人胆寒生畏。 不觉瘫倒在椅上,只道:“还请妹妹救我,我本就没能耐,更没个城府算计,若是被当了替罪羊都不自知,还请妹妹救我。” 容宁听毕只也吟吟一笑只道:“咱们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加之姐妹情分甚笃,岂有不帮之理?只真心藏腹,不能显露,我剖心肝肺皆冰雪,姐姐切莫辜负才是。” 慧皇贵妃忙应下,也知容宁提点之意,如今六神无主,已然无力再去思索,只能将身家性命尽数托扶容宁,只道:“妹妹放心,我虽下愚,却也非满口胡言之辈,我之性命全仰仗于妹妹。” 容宁只应下道:“能将此局,顺势而解,只有两策,一来你我则足矣撼朝纲不稳,致使忌惮,只能奉养宫内,颐养天年,而你我则不同,姐姐之父位高而无权,我万贯而无兵,皆为鱼肉待宰而绝无还手之力,故而此策不通,若求旁人,此乃后宫内政,外人难以干涉,你我仍孤立无援,生死只在其一念之间。至于二策,便是去寻太后娘娘把柄而紧握于手,两宫十余载无虞,皆因密诏在手,方能得天下共治,你我何不效法也?惟有此计成之,方能得侥幸之安,况乎即便近日不杀,可普陀峪万年地宫建成之际,梓宫奉安之时,你我需入地宫内诀别,若是门锁一闭,咱们便都完了,今日能以哀思过重,而逼绝皇后,而后难免不涉你我。咱们趁着几日还得早做打算才好。” 慧皇贵妃为保己命,只也顾不得家中怎思,立投诚道:“若寻裨益,必要合同为一,缔约结盟才好,我阿玛原就愧对于阿牟其,若能保全即便将家内房间地契一并交出又有何难?我即刻修书给阿玛,妹妹切勿着急,只太后娘娘滴水不漏,你我如何寻之疏漏把柄而卧于己手?” 容宁抬眸一笑只道:“借力打力才是制衡之道,且看母后皇太后如何制衡,暗察而应,再者倘若真无,即便编排找寻,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倒也可得,陷者欲辩无方,何愁反咬也?只姐姐也得多个心思,总不能真如皇后蠢笨直指,那便是自绝之道,无人能救了。” 慧皇贵妃听毕容宁所言,仍是惊悚,坐立难安,容宁见天色不早只也命国色送慧皇贵妃回宫去只道:“天色不早,姐姐不妨早日安歇,若是有话明日再叙亦是不迟,如今大事来临,总归该以皇贵妃之态而直面,显山露水者必早殃而死,隔岸观火者方能长存于世,咱们姐妹珍重,惜命。” 国色掀了帘子,将慧皇贵妃送了出去,待至宫门外只也将镯子褪下递给国色道:“往日多有得罪,姑娘多担待,添香之事我亦深愧不已········” 国色里辞道:“皇贵妃不必自责,姐姐之死并无遗憾,更无所愿,乃是忠心护主,咱们之间不必这个,您且收着,日后用的时候还多,我们主儿同您一个心思,奴婢自然全力侍奉,娘娘不必担忧,这些自然不必。” 慧皇贵妃只将镯子收回,将头上的簪子拔下一根笑道:“这原是我娘家的陪嫁,内务府管不着,又是木芙蓉款式的最衬你不过,你且带着。” 说罢便替国色簪上,月色清皎,人影婆娑,灯影昏黄,万籁俱寂,国色浅笑回眸,恰乌云遮月,合闭月之姿,有寒月之貌,清艳绝俗,标志异常。 有诗云:光生毫末云漏月,似雾花濛绝俗艳 国色送慧皇贵妃至永寿宫内,只也转身离去,慧皇贵妃如殿内只也早早歇息,不免在床榻之上,冥思苦想,辗转反侧,容宁之语犹言在耳,又思及上次病着一事儿,只恐夜寐多言,索性不想,只也沉沉睡去。 国色回宫之后只也入殿,同容宁将事情原委道明,容宁听毕只道:“既是皇贵妃赏你的你戴着就是。” 国色即便敢戴也断然不敢知情不报,只因容宁心细如针,身上多少,表情喜悲皆难逃容宁慧眼,又加之容宁最忌不忠之人,私受之久,必定遭疑,故而必得上报,以免猜忌。 容宁只也笑了一声,命一众膳房煮面做菜,小翠不觉问道:“主儿,咱们当真需忧虑至此吗?” 容宁不觉勾唇浅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宁想最坏,不许最好,你我手中自有王牌手握,虽是不愁却不能不忧,旗鼓相当,结盟同仇者,利尽则友散,我不能以你我之情,而论太后,故而自需得早做打算。” 小翠只也长叹道:“主儿,你说咱们同太后娘娘怎就不能以知己而相交呢?” 容宁只也长叹道:“倘若她是懿皇贵太妃,我自愿剖心以待,然君臣之道,竭诚一体亦难平沟壑,揣度圣意者,必死无疑,正所谓君子之交淡若水,再有利时好相见。”【古来权盛一时者,皆两面三刀,背信弃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人皆如此】 小翠应下只有问道:“主儿何苦今日如此恫吓于皇贵妃,咱们实情相告,她别哪天秃噜嘴直接说了,咱们不就完了吗?” 容宁摇摇头道:“即便她明日实情禀告,我又岂能怕她,不告于实情如何令其为我所用?出言恫吓不过是提点一二,先留破绽,才能让人万劫不复,一招制敌。” 容宁同小翠闲叙半回,又吃了一碗素面,又只宫内走上几圈方才回屋内安寝,又见梦遥入殿前来,细听这几日之策,容宁只道:“这些是嫁妆名册,你且瞧过,若是不够且再同本宫说。” 梦遥接过细观,颇有几分惊人骇目之处,陪嫁之物远超宫女出嫁所用,远比寻常富户还要足上三分,忙辞道:“此陪嫁太过奢靡,远超奴婢之所用度,奴婢万死不敢受。” 容宁嫣嫣一笑道:“出嫁乃是人生大事,虽不为首要也可或缺,既择便是大事,岂能敷衍,况乎你我之情,远胜主仆,自要为你撑腰,你且安心。”【婚嫁姻缘非人世必由之路,只循心而行,或有也可弃离,或无也得安然,不必自缚于囚笼之中,耽溺于悔改之句,悲从不停而永续】 待第二日,宝玲给皇后端了饭食,皇后只也不用,药也不喝,两宫太后命慧皇贵妃一行人等前去侍疾,皇后已然两日未曾用膳,只饮水喝茶,容宁只道:“皇后娘娘不必如此决绝,太后娘娘并无惩戒皇后娘娘之意,您且放心。” 皇后已然不愿再置喙容宁一行人等,众人如实回禀,只令其父崇绮进宫于漱芳斋会见皇后,强令皇后用膳,皇后见崇绮只也不觉冷笑一声道:“阿玛今日有此何故来此,不是已然让我绝食自尽吗?” 崇绮只含泪道:“臣并无此意,还请皇后切莫伤身,用膳用药定需如常。”皇后性子刚烈,绝不肯就犯,只也不言,崇绮只也欲哭无泪,只再三乞请,只也开门,见一众侍卫在外,刀已出鞘,似要夺人性命。 皇后难抵崇绮请求再三,又加之门外刀声阵阵,孝道于胸间而行,只能含恨苦食,含泪饮药,这才解了绝食之局,皇后不觉同崇绮恸哭道:“阿玛欲让我徇死守节,又何故令我苟延残喘,苟活于世,白受人之冷眼,世之诟病,我自生而早定,死亦不主。” 两人掩面而泣,只会亲之时不能至日落,故而又令崇绮陪侍嘉顺皇后用晚膳,方才离宫,宝玲梦遥服侍在侧,各布菜斟酒,宝玲痛哭不止,梦遥面色坦然,平静如水,待送崇绮出宫之时,崇绮只觉浑身作烧,四处发烫,手脚无力,燥热难耐,似百蚁啃噬,刺骨钻心,只权当是酒劲未过,只在漱芳斋后殿金昭玉粹之侧,西稍间风雅存戏台之内稍坐,待奏请两宫后便可离宫。梦遥忙上前扶住道:“如今天色渐晚,暮色沉沉,灯昏渐暗,又有风起摇曳,大人注意脚下,切莫磕碰。” 一众侍卫皆往各处巡视,各自散开,独沁雪去回禀两宫和容宁,崇绮已然醉成失态,加之瘙痒难耐,只隔靴搔痒,到底不解之痕,又加之梦遥在侧相扶,忽觉奇香四散,蒸熏雾蒙,琼香缭绕,瑞霭缤纷,恍若仙境之内,梦遥身有奇花瑶草之香,体含幽谷茉莉之味,沁人心脾,如痴如醉,不觉沉迷其中,又加之炉火供应,愈发燥热难堪,又观之梦遥玉肌丹姿,红润酡颜,恍若天妃玉女,倾国倾城,不觉反心思动,又思及忆起牛郎织女,七仙女等旧事,不觉发笑。 又见梦遥只因忌讳男女大防,只站在远处,又因未曾来过漱芳斋而不绝好奇几分,只也于风雅存戏台【风雅存?可笑耶!附庸风雅,令之久存】之下细细观赏,戏台雕栏玉砌如墙而阻,金砖隐隐发暗,走马灯簌簌流转,映着才子佳人风月之画,毯皙白如雪,素洁如霜,恍惚之间若茉莉含苞而欲绽,毯若五尺见方之白茫素雪,微闪金浪,梦遥托生其间,高洁清丽,加之回眸浅笑,一眼而群芳黯然,神魂俱失,恍若天上人间,不知今夕何年。【台上戏定,八风不动,台下人戏演,乱如丝麻】 一时间忘返留恋,仍欲以寻常于秦楼楚馆之道,调戏轻浮起来,又思及梦遥乃是容宁身侧,定不能以寻常之道,若温存之后下手,必令惊慌做作,不若攻其不意,打从后面走去,一把搂住,令其脱身不得,才是个万全之计。【戚先友之恶行之兆,故之才子风流纨绔之通病,恶劣下作至极】 梦遥忽然被搂不觉大惊尖叫道:“大人自重,使不得,使不得,快来人!” 崇绮欲将梦遥泄愤,不觉怒目恶狠道:“不许喊叫,咱们是姻缘前定,此处并无旁人,皆已回避,何不从之?”说罢便欲行不轨之事,梦遥死命推脱终是不得,不觉大喊,崇绮便捂嘴强道:“本官瞧你贱婢,乃是汝之福气,何故推辞。”又思及乃是梦遥不能如此索性换言之:“如今没得说,只求你大发慈悲,如若你不从必要相思病终,还请从之。”【附庸风雅之文人,状元尚且如此,更况乎寻常官吏,儒林外史所记非讽而实,或许更甚】 梦遥被捂嘴不得嘶吼挣脱,正说之际,只见珏霜同沁雪推门而入,见此情景不觉尖叫起来,一众人等闻声前来,布了天罗地网,围了水泄不通,将崇绮生擒摁住,押下收监,又泼水卧冰,崇绮方才如梦初醒。 后宫众人听毕此事,不觉同往漱芳斋内会审,两宫太后见此情景不觉盛怒难压,容宁自入殿以来,便亲扇了崇绮几个耳光,小翠照着胸口非要害之处,怒踢了两回窝心脚,珏霜更上去厮打崇绮,一时间鸡飞狗跳,混乱不堪,慧皇贵妃同曦月又拉又劝方才分开,容宁珏霜如连珠炮般怒斥几重,几不停歇。 待两宫太后至漱芳斋后殿,见崇绮被缚跪在地上,众人依次行礼问安,各坐两侧。 两宫太后见梦遥鬓角散乱,衣襟不整,容色凄绝,神色茫然,啜泣不止,恍若易脆琉璃,将散彩云,怜爱之情不由而生,愈发盛怒难掩。 容宁愈发怒不可遏只道:“太后娘娘,承恩公胆大包天,悖逆人伦,在宫内行不轨之事,还请太后娘娘从重处罚,还梦遥公道。” 珏霜一提此事更不觉来气道:“瑜妃姐姐拨了两个伶俐丫头为你引路接引,不成想贼心不死,反作出这种事情,既上次咱们断了关系,我自不必受良心谴责,还请太后娘娘明正典刑,切勿关照嫔妾之私,依律处置,不可轻饶。” 梦遥不觉又泣泪连连,只拿头上玉簪抵颈道:“回禀两宫,诸位娘娘,承恩公欺辱奴婢,奴婢虽下贱却不能受此侮辱,奴婢螳臂虽软,难搡挣脱,只也并非娼妓粉头之流,令人随意调笑摆弄,也有廉耻贞烈,决不能受此侮,纵把头断又有何妨?”【刚贞气烈,有胆有识】 说罢只也自尽,小翠忙拦住,两宫太后忙出言安抚,慈安听毕只也怒道:“非你之过,何苦自裁?” 说罢又命人先将梦遥带下而去好生安抚,顺带查验贞洁一事,容宁听毕立驳斥道:“嫔妾以为此事不妥,衣带未解,拒奸心决,况乎沁雪及众人所见之景,并无骇目之景,梦遥其心受损未愈,其神飘忽无主,岂能旧事重提,即刻查验而不恤人之孤苦,而令受害之人再现惶恐之中,无异伤口撒盐,雪上加霜,况乎,如若未查而名节俱在,如若察之则名节必毁,还请太后娘娘愍其之伤,切勿如此。” 珏霜自知名节一事于女子之间重于泰山,即便见不能言之景也要尽力保全,更况乎却无其事,只道:“太后娘娘,嫔妾以为瑜妃姐姐所言极是,嫔妾得命来时,虽有逾矩之措,却无不轨之实,故而查验一事,不必行事,嫔妾与沁雪皆为见证,不能令伤者再受其伤。” 一众后妃纷纷请求,慈安食古不化,必要查验只开口道:“事关名节,不可马虎大意,倘若不详之查察,岂能服众,古之来者,为上位夺权者,贱妾常以美色蛊惑而媚诱上贴,如何能辨,况乎凡狱讼之事,皆需凭证,如若再拦,便无需再审,只能以谄媚之罪而论。再者不论是否查验,其名节皆以毁之,多说何益?”【古人贞洁之论,是乃天下之大害,今仍有以此强调而论者······】 慈禧欲开口,只因慈安此言戳痛己身,故而不能开口劝解,只能默许而从之。 梦遥听毕只也道:“多谢诸位娘娘为奴婢考量,只奴婢愿自证清白,还请诸位娘娘莫要再劝。” 慈安命人将梦遥带下去,容宁自极为不满,只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待查验毕,梦遥却为处子之身,容宁方才开口道:“既然查验无误,便应按大清律定罪论处,且符不能挣脱之情,虽不及伤及肤体玉容,却令衣衫勾丝起褶,应以绞罪论处,绝不可轻饶,还请太后娘娘明正典刑,诛此奸邪。” 慈安只道:“瑜妃关系心切,已然失寻常之有序,此事虽有定论,还需再听他言,不可定论。” 容宁垂眸冷笑索性不言,慈安问道:“崇卿平素行止无过,恪尽职守,从无贰过,今日犯戒不知所因为何?” 崇绮只道:“奴才自陪同皇后用膳过后,便觉幻象重重,思之想来,不觉后怕,情迷乱志,再加之梦遥容貌,实令臣勾连往昔,一时间意乱情迷,这才作出如此不齿之事,还请两宫太后赐死于臣。” 容宁听毕不觉暗笑,两宫太后听毕只因崇绮牵连皇后饮食一事,故而不觉沉思良久,方将御膳房庖厨带过来,细问之下方知蕈菇过量,或有偶入毒蕈未查,一时疏忽,慈禧不觉斥责御膳房,将人革职查办,令行禁止,又道:“嘉顺皇后身子病弱,五脏不佳,六腑不协,岂能用各色蕈菇调味,虽成佳肴之香美,却不免害人,天长日久何以为继?真是该死,嘉顺皇后凤体康健远超旁人,岂能怠慢,着即拉出去打三十大板,革职查办,永不叙用。” 慈禧会意李莲英下去办,李莲英将人带下去垫了软垫蒲团打起来,那厨子佯装嘶吼,崇绮索性援引皇后之事,保全自己一命,容宁听毕只觉好笑不觉道:“祸起萧墙之内,牵连外者岂能无罪,事因蕈菇之味而起,至梦遥受辱而终,主子受辱便是奴才无能,奴才受辱,嫔妾自当相护,事发有因,不能不究,嫔妾恭请太后娘娘宸断。” 一众后妃皆为梦遥之事愤愤不平,故而皆随容宁之语请命,慈禧只也道:“姐姐,妹妹也以为事关名节之事,决不能善罢,定需交代,还请姐姐宸断。” 慈安本也不愿徇私舞弊,更懒得蹚浑水,之令人将崇绮拖至静僻无人之处杖责三十,加之统筹额定交银换刑于内务府。至于梦遥慈安只道:“白璧无瑕而遭毁,玉洁完璧而被污,不论何处而其皆难以自处,定不能留于宫中,一来免他人耻笑,二来以正宫规风纪,瑜妃为梦遥之主,哀家本不该过问,然毕竟牵涉外朝,还需咱们共议。” 容宁不觉笑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流言蜚语如刀剑横穿血肉而过,将原非之过而加于伤者,口诛笔伐,诽谤讥嘲于世,公道自在天地之间,而非于人心之内,既非其戕错而何受灾殃也?况乎宫女二十五岁方出宫自谋生路,如今出宫岂有正理也?” 慈安只道:“为今之计,计较颇多已然无用,事已成局,多说无益,惟思解决之法才是正道,祖制也有三年五载便出宫之先例,更有自宫内婚嫁之人,此事虽错不在其然确实失贞,众口铄金,人言可畏,为护其命不陨,只能配许出嫁。” 众人慧皇贵妃不敢同慈安叫板,曦月除容宁事外皆不干涉管控,珏霜虽断了关系也不好干涉,慈禧听毕此事只道:“姐姐如今还在国丧之期,不可婚嫁之事。” 慈安听毕不觉发笑只道:“妹妹连日操劳,婚嫁不禁,勿扰百姓,京师之民为天下之表,恪忠守孝,绝无犯禁,然内务府八旗之家,世为宫人,岂算正妻也?故而独可为妾,既免繁复之礼,亦不违守孝之期,也算同她有个交代。” 容宁听毕不觉暗笑,只也照平常之性理应据理力争,故而驳斥道:“太后娘娘,依嫔妾愚见,梦遥遭此罹难,实乃横祸,然国孝在身,实不能偷娶,有违人伦,故而不如寻折中之法,令梦遥暂居宫内,待国孝丧期一过,即刻赐婚。” 慈禧只也来回劝,慈安态度坚决道:“皇后之母,不论嫡庶,岂能为内务府三旗之贱婢尔?瑜妃气急伤身,只恐胡言乱语,此事已然钦定,如若再改,只恐再无此机,至于你之所请暂居一事,哀家悯其孤苦,故而准奏,大行皇帝丧期后,再行出宫。” 容宁见无可奈何,索性只也不言,此事方才罢了,崇绮已然被打了个半死,被人抬上轿送回府上,凡有此大事,慈禧自无权置喙,只能从旁提议,而是否裁决皆由慈安一并定夺,嗣帝已立,外政尽揽,而内宫皆有慈安独裁,难有平起平坐之分。慈禧思及此处,面色也有不悦之色,只不能发言宣之于口,只好作罢。 众人一并自漱芳斋散了,又命达赖喇嘛驱邪消灾,慈禧同李莲英道:“这冬日里好好的戏台子就这么寻了个晦气,真是没法儿。” 李莲英只也应下,吞声不敢进言,梦遥回宫之内,一众后妃皆有宽慰之心,嘘寒问暖几重,令赠赏些金银细软给梦遥,待众人散毕,梦遥和沁雪方才入殿内拜谒容宁,容宁只笑道:“借力打力,借刀杀人,却为良策,险棋而胜,本宫甚是欣慰,只穆宗毅皇帝,嘉顺皇后国丧毕前恐不能出嫁,倒是多有耽误,你若不愿便也可告假,先至府中小住,以免留言缠身,本宫所许,一应俱全,不必担心,只未曾帮你争正妻之位,实有愧矣!” 梦遥只道:“主儿这是哪里的话,奴婢能得所愿,全仰赖主儿之大恩,如今能择高门而嫁已然足矣,太后娘娘所言非虚,奴婢身份却为不配,再者言之无爱而谋求,也乃自苦,妾更有便宜之处,还请主儿宽心。” 梦遥谢了又谢,再三叩首,容宁又道:“梦遥,遥远也,你若出嫁总不能以分离之兆而命,本宫不改其音,只换其字,我等封号皆带玉,愿你带代我等之愿,逐自由理想而去。” 容宁听毕只道:“今个儿天色不早,你们且下去休息,只切记勿将留言蜚语存于心上,伤者不必自苦,应堂正行事,若有不悦之人,本宫自当为你做主。” 一众太监宫女只也宽慰梦遥,倒是一片其乐融融,就连小连子也在梦遥妆奁内添了些银钱,且说崇绮被送至府内,由下人扶着入内,丹蓉忙迎上来,见状不觉哭泣,一众小妾皆是呜咽哭啼一阵,丹蓉喝令不止,只李淑阑帮着劝慰。 府内上下,皆来前看,老夫人不觉痛哭哀嚎,只将作孽等句挂在嘴边,更有见世态炎凉者冷嘲热讽为马后炮道:“早同阿浑说了千遍,非得招惹那个主儿,疯起来不要命的,如今这祸事一件一件的来,真是没个完尽,这岂不是要治死咱们不成?咱们索性也学珏霜断了关系,别日后什么事都粘着,要死也得留个后,延续香火,总不能株连九族。”【唇亡齿寒,荣辱与共,富贵同享而难不同当,终难逃阖家徇死之风,悲矣】 二奶奶更道:“姐姐也省省心,这大哥哥常纳妾,多来一个丫头倒也不碍事,只姐姐宽心才好,听说大哥哥这回要纳的可是个绝色的美人儿,还是那主儿身边的得脸人物,咱们也好借这机会讨好求和。” 李淑阑忙将人拉走,丹蓉同样泣涕不止,老太爷,老夫人,自己夫君,自己女儿皆在弥留之际,如今又中了风寒,越发一病不起,只能交由李淑阑和王香莲【可当大任也】打理,这二奶奶,三奶奶几个左右拉帮结派,横插一脚,倒是令两人也是焦头烂额。 宝玲将漱芳斋之事真假参半,夸张其词的复述给皇后,皇后听毕只也嘘声浅应,似早有所知,反倒不以为然,只道:“瑜妃早早就布了这一出好戏,只等着阿玛自己上钩,本宫再怒再气也无力回天,阿玛只要不谋逆便无事,只因由本宫一马当先,李代桃僵,自然能放肆一二。” 皇后虽嘴上不说,然已然悲如骨髓,处处无力,处处碰壁,已然默然,不觉又是枯坐一日,日日用药饮汤安生吃饭,短短几日,便已然心气大损,身衰体败,至回光返照,日薄西山之境。 二月二十八日,两宫太后携嗣帝至殿内探望之时,嘉顺皇后已然病弱不堪,孱弱于无,已然是积重难返,慈安同慈禧只也依照礼数问询几回,旁余之外并无多言,嗣帝见状不觉大为悲恸,许是惊吓过度而泣,容宁同六宫妃嫔来看时,见皇后日渐消瘦,幻想丛生,胡话连篇,已然不明真假,难分实虚,只也将往日种种一并说出,慈安默不作声,只也忙先走了。 宝玲回禀道:“皇后娘娘已然多日如此,又咳血吐血······” 容宁到底还有人善之心,待无人之时,还叮嘱宝玲道:“如今已然如此,本宫已然替你在古董房留了个差事,你且安心下来,皇后如今已然如此,膳房也该罢了,若有爱吃之食,爱用之物,一并给予。” 说罢又替皇后挽青丝梳成朝冠之鬓,容宁又道:“生死一念,总归需得体面,连日里倒你受累辛苦。” 皇后静若死水,不知所云为何,似是再笑,似又再哭,实在难辨,容宁只也不顾索性辞了各自回宫内,寿康宫寿安宫一众太妃太嫔见皇后如此索性也懒得再咒骂,仍有因丧礼而抱怨几句的,倒也是稀松平常。 二月二十九日,嗣帝同两宫太后再来探望之时,皇后更甚病笃,慈禧太后于申刻再来探望之时,嘉顺皇后倒也在清醒之时,只道:“皇额娘万安。” 慈禧将嗣帝安在一侧,只道:“你既病着,不必多礼。” 嘉顺皇后不觉自嘲道:“臣妾一辈子如履薄冰,只到死方才明白往日种种皆是痴念妄想,如痴如梦一场,如今到死了才明白自个儿蠢笨不堪。可太后娘娘日后难免也得落得和我一样下场,众叛亲离,身负骂名,只皇额娘弄权贪权,需背世人之辱,而臣妾只需担现世之骂,而后累世皆有称颂赞歌,想想自也不亏。” 慈禧已然懒得同阿鲁特氏再做多言,只也起身嗤笑一声道:“汝之命将尽,其言犹恶,哀家之命,来日方绝,好生将养,皇后!不,嘉顺皇后。” 皇后痴征癫狂,恍若骨枯黄土,不觉青筋暴起,似若绝弦之音,几乎怒吼道:“太后娘娘您不信因果报应吗?牝鸡司晨,日后必遭掘坟剔骨,扒皮抽筋之痛。” 李莲英忙上前要拦,宝玲也忙着捂嘴,慈禧不觉吟吟笑道:“不必去拦,将死之人,何足畏惧?鬼神之说,不曾显灵,日后之事,焉有准信?人所目见生时之事,不能亲闻死后之景,哀家且不能目视,汝又何能也?再者言之若真掘坟鞭尸,你同哀家一并,有你作陪,岂孤单也?” 说罢只也扬长而去,独留皇后于寒风独坐,皇后听毕不觉两眼发直,径直倒下,宝玲忙服侍躺平后又饮水方才喘息下来,容宁几人也前来探望,容宁细心备至,无微不至倒令皇后反感非常只道:“本宫已然将死,你又何故惺惺作态?” 容宁只道:“咱们之间也不必再敬语互往,只以你我相称,凡于面前将死者,我皆以其为大,而非独你一人,故而不必再怒,你昏心不明一世,还是切莫再含恨而终,将死之人,理应当明也” 慧皇贵妃几人只也懒得同皇后废话,只道:“妹妹何需再言,还是太过善心,事到如今也无悔过一句,咱们且走罢!” 容宁也知多说无益,索性只道:“皇后娘娘为中宫也算无可挑剔,只独非人更非自己,事已至此,我也言毕,来生再投,宁为乡野平民,莫入宫门王府半步,或许来世只能投富贵之家了。” 说罢只也转身冲皇后叩首两下,只道:“恭送皇后娘娘殡天。” 容宁说罢只也起身,同一众人等退了出去,皇后听毕只也无言再回,自知自己已然积重难返,如今强撑已然回光返照,只也躺在病榻之上,见院外一轮冷月,只觉眼昏不明,却心明眼亮,只同宝玲道:“今个儿的月亮比哪天都好,一轮满月,万里无云,只今个儿这月光不柔到烈,到如白昼悬日,灼烧燥热。”【反常极致,悲无复加】 宝玲听毕只道:“娘娘又眯眼了,今个儿是二十,乃是下弦月将无了。” 皇后听毕不觉冷哼两声,欲哭无泪,甚是自嘲,不觉汗毛横竖,仍是瞧不见弦月,仍是满月如日。 皇后只也昏睡过去,宝玲在侧一夜未眠,时探鼻息,突感没气,忙请太医,又拿香灰暂堵,只皇后虽有气息,然气若游丝,至寅时六脉已绝,无力回天。 二月二十日,寅时,嘉顺皇后崩于储秀宫,两宫太后携嗣帝领六宫妃嫔前来临视追思,两宫嗣帝申刻祭奠。 即刻颁旨: 嘉顺皇后,孝敬性成,温恭夙著。淑慎柔嘉,壸仪足式,侍奉两宫,孝敬无违,兹于本日寅刻遽尔崩逝,距大行皇帝大丧未逾何可言,着寿康宫行殓奠礼,择期至永思殿暂安。 谕内阁: 嘉顺皇后许同治十一年祚配大行皇帝正位中宫,淑慎柔嘉,壸仪足式,侍奉两宫,孝敬无违,上年十二月,痛经大行皇帝龙御上宾,毁伤过甚,遂抱沉疴,遽于本日寅刻崩逝,哀痛实深。 又谕内阁: 大行嘉顺皇后,德备女宗,教成世族,祚配大行皇帝正位中宫,仁敷群下取无疆,辅乾道以承天化隆正始,柔嘉维则,严礼教于六宫淑慎其仪,垂芳型于三载,既彰明乎嗣乎徽音,孝徵愉婉,凡此壶仪之懋着,实为宫府所共知。 享年二十二岁,葬于惠陵,全谥曰孝哲嘉顺淑慎贤明恭端宪天彰圣毅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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