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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花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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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秉慈心方结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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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完颜康发疯,那赵先生身上可系着七八千两银子的干系,其他人加起来都不抵他一成。 本来此事已经经官,由留守司衙门发转到刑部主办,因那赵先生有举人身份,并广有师友,刑部也不敢贸然入狱,只将其在家中编管,以备推问。 按照朝庭衙门办事的一贯德性,向来是对小民百姓雷厉风行,对官员名士就拖拖拉拉,这回也不例外,本想着慢慢再榨点油水,哪晓得突然就出了问题。 眼见完颜康暴跳如雷,耶律楚材苦口婆心劝了半晌,才让他明白兵是你在练,但动用的权利是在朝庭,无诏出兵,乃是杀头大罪。 终于打消了大闹一场的念头,只叫上护卫亲兵,带着陈和尚和耶律楚材出营入城,直奔那赵先生的居所。 来到赵家之时,只见门口已围得水泻不通,俱都是相熟面孔,一见完颜康到来,当真如见父母,纷纷道:“小王爷,你可要给我们主持公道啊。” 完颜康虚应付了几句,排开众人,带着亲兵护卫登堂入室。 只见堂上停了一口薄皮棺材,棺材前跪着一名头系白带,神色呆滞的少女,除此之外,四下狼籍一片。 刑部和留守司都派出人手,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搜检屋内,凡是稍微值钱物件,俱被贴上封条。 有完颜康带头,门外那些商人百姓都随之挤了进来,衙门差官见状,正要上前喝阻,一看完颜康在,赶紧行礼后退。 “小王爷,咱们来晚了,到处都翻过一遍,真是什么都没了。” “老东西昨夜上得吊,几个小妾不等天亮夹带私逃,官府说派人去追,现在还没消息。” “坏事做多了,连个儿子都没有,就一个女儿,让我们找谁算账啊。” “父债子偿,把他女儿卖到丽春院,做到六十岁,也要把债还清。” 众人七嘴八舌在完颜康耳边鼓噪,听得完颜康烦噪不安,忽然回头一伸手,把那个叫嚣“父债女偿”之人抓了出来,一巴掌扇到在地。 骂道:“洒家现在就把你卖到堂子里,送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你信是不信。” 当时把所有人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耶律楚材使个眼色,陈和尚心领神会,叫上胡沙虎和几个亲兵,大模大样的也进屋去搜。 有个刑部官员想拦,被胡沙虎伸手一推,倒跌个四仰八叉,其他人也只能当没看见了。 完颜康重重哼了一声,来到棺材前撩衣蹲下,问少女道:“你是赵狗……那个赵先生的女儿。” 少女眼中含泪,恭恭敬敬跪拜在地:“民女赵巧兰,家父读圣贤之书,却囿于私心杂念,犯法自作,虽死不冤,然忠孝之情不可泯,望求小王爷开恩,赏民女一块薄地,让我安心葬父,之后任打任罚,悉听小王爷处置。” 完颜康听得有些不是滋味,搞得自己跟欺男霸女的恶少一样,扭过头来,只见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这时耶律楚材凑到耳边,轻声道:“不能答应,否则这债就转到我们头上了,还是公事公办为好。” 那赵巧兰离得近,但听此言,浑身轻轻一颤,眼中也露出一丝绝望之色。 完颜康心中好生委决不下,依其本性,碰上这种弱质女流,纵不能援手救之于水火,也绝不至于落井下石。 可这里面的干系又太大,那么多银子打了水漂,哪怕观音菩萨在这儿,也得先拿个说法出来。 正转念间,外面忽然有人叫道:“巧兰,巧兰。” 赵巧兰闻言猛抬螓首,眼中泪光闪闪。 只见人群一分,一名身穿补丁粗布衣服的年轻人,两手兜住前襟,奋力挤了起来,叫道:“你们不要难为她,这债我还。” 疾奔过来,往赵巧兰身前一拦,放下衣襟,哗啦啦扔下好几贯铜钱,气喘吁吁道:“你们不用找巧兰,赵家的债,我张文谦都背了,我跟你们按手印,我去扛包,打杂,送货,做买卖,无论什么办法,哪怕用一辈子,我也不会欠你们一分一毫。” “文谦!”赵巧兰哭得泣不成声。 完颜康和耶律楚材让在一边,看着这突然杀出来的张文谦,心中感叹,此时此刻还敢挺身而出,不管能力如何,这担当倒不愧是个丈夫。 人群里有识得此人的,放声道:“张文谦,当初你家道中落,赵文优嫌贫爱富,不顾指腹之约,到处扬言不认你这个女婿,还暗中使坏,想逼你远走,这事你都忘了吗,现在你还帮他们赵家担债。” 那张文谦红着眼睛道:“赵家是赵家,巧兰是巧兰,我娘死的时候,是巧兰偷拿银子帮我葬母,还披麻带孝帮我守灵。 我穷困潦倒,流落街头的时候,也是巧兰鼓励我振作起来,重新就学,在我心里,他就是我张文谦的妻子,你们要害她,就从我身上跨过去。” 赵巧兰已哭成泪人一般,抱住张文谦的腿,泣道:“文谦,你快走,你快走。” 众人见状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完颜康又拿眼看向耶律楚材,耶律楚材只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乱表态。 完颜康眉头一皱,忍了又忍,却还是不忍看如这般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平白在眼前受辱。 当下上前一步,便想开言转圜一下,大不了自家做个担保,给这两人留些时间余地,也算做了一桩善事。 这时却听外面人道:“王妃来了。”“夫人来了。”“快让一让。” 完颜康一惊,抬眼看去,只见人群分开,果然是自家老娘,罩着一身锦貂兜帽大氅,带着阿尺和几名护卫走了进来。 不由吓了一跳,忙迎上前,先把阿尺挤到一边,搀住胳膊道:“娘,你怎么来了。” 王妃看看堂上的薄棺,面带哀色,道:“赵先生到底追随你父王多年,巧姐儿她娘还跟我一起做过女红,天大的事,人死已矣,你父王不在,只能我来替他上柱香吧。” “喔,还有这事?”完颜康一摆手,蒲鲜奴愣了愣,反应过来,连忙带领亲兵上前把王妃和其他人隔开。 耶律楚材在前面手行了个礼,侧让在一旁,王妃扶着完颜康走上堂去,却见棺前连个香炉纸盆都没有,又是摇头一叹,转头向赵巧兰道:“巧姐儿,你还认得我吗?” 赵巧兰连忙叩首:“见过王妃娘娘。” 张文谦还愣在一边,被赵巧兰一扯,顺势也跪了下来,王妃看了看四下的破烂景象,往前先将赵巧兰扶起,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赵巧兰含泪摇头,王妃也红了眼圈道:“也罢,刚好我身边差人,你以后就跟我回王府去吧,这样对你娘在天之灵,也算有个交代。” “诶,娘,她还差咱们钱呢?”完颜康猝不及防,下意识反对。 王妃这时却很坚持:“钱再大,也大不过人去,况且那钱是赵先生欠的,跟巧姐儿有什么关系。康儿,咱们帮帮她吧。” 看着老娘带些哀求的眼色,完颜康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此情形,在场众人眼睛一亮,纷纷道:“小王爷,我这账不多,您先帮我看看。” “小王爷,我不贪心,我就要八成就行。” “我只要七成,多出来都算给小王爷的孝敬。” 一时群情激愤,纷纷要往完颜康涌来,蒲鲜奴刀都抽出一半,带领亲兵护卫死死拦住,王妃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反应,吓得赶紧护住赵巧兰往后边退。 “都他娘的给洒家闭嘴。”完颜康怒喝一声,压住众人动静。 没好气的扫视一眼,对耶律楚材道:“老楚,先给他们登记,每一笔都给我看清楚,别让人混水摸鱼了。” 耶律楚材摇摇头,也不再劝,答应一声,便朝众人去了,转眼就被淹没在吵闹声中。 “蒲鲜奴,给我护好耶律先生,少一根头发,你就回去坐牢吧。” 完颜康又扭头吩咐,蒲鲜奴赶紧抽刀出鞘,叫了两个帮手一起上前,把耶律楚材牢牢保护起来。 王妃发觉情况不对,小心翼翼走过来:“康儿,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完颜康微笑道:“没事,娘,都是小场面,你先回去吧。” 王妃见状也不敢久留,牵起赵巧兰就要走,赵巧兰哀求道:“娘娘,我爹……” “别废话了,洒家好事做到底,会找地方给他埋了,赶紧走。”完颜康强忍心疼,一脸正气说道。 张文谦也劝道:“巧兰,你先走吧,这里我来应付。” 王妃也道:“听康儿的,男人做事,我们女人不要插手,越忙越乱。” 赵巧兰无奈,便被王妃拉着走了,阿尺带着护卫连忙跟上。 张文谦恋恋不舍收回眼来,扭头看看站在棺前沉思的完颜康,一咬牙,上前道:“小王爷,巧兰是个好姑娘,望你以后好生待……” 话没说完,忽然被完颜康一把抓住脖子摁到面前,狞眉怒目道:“她跑了,你小子可跑不了,赶紧说你会做什么,有什么手段,从今往后,一辈子给洒家卖命还债吧。” “我……我……”张文谦哪当得住完颜康煞气,吓得心惊胆战,说不出话来。 完颜康怒哼一声:“废物!”将他推倒在地,道:“我给你留几个人,你把赵老狗的后事给我办了,明天早上先去王府报到,敢跑的话试试,两条腿都给你打成八截。” 张文谦脑子还没转过来,怎么跑来救人没救上,好像还找了份工作? 这时耶律楚材抽空让蒲鲜奴过来递了句话,完颜康猛的一惊,赶紧掉头去找主事官员,索要房契地契。 那官员还想胡弄不给,陈和尚等人跟了过来,直接亮出家伙,吓得那官员哆哆嗦嗦,只道:“小王爷,这不合规矩。” 完颜康道:“债我背了,房子当然是我的,赵家有人不服,叫他们直接来找我。” 夺了房契在手,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 接下来见耶律楚材那边一时半会不能完事,不耐烦久等,便留下几名亲兵交由蒲鲜奴带领,让他看好耶律楚材和张文谦,自已便带着陈和尚,胡沙虎几人出门打马而去。 走到街上,完颜康本来想先回军营,怎奈心情郁闷,本是来要钱的,现在钱没要到,还帮别人背了一身债,这事儿若传扬出去,可不光彩。 加上戒酒了这么长时间,看着满街烟火气息,酒虫子一个劲往肚子拱。心说乘着那个烦人精不在,去醉八仙逛逛,看望一下老汤,也是顺便之事。 给自己找好借口,便扭转马头往醉八仙方向而去。 正行走间,忽听旁边的陈和尚赞叹道:“那座楼好漂亮啊。” 完颜康抬头看去,只见陈和尚所望方向,飞台凌阁,灯火璀灿,赫然正是天香楼,正要给陈和尚说说里面的景致,话头还没出口,便忽然想起一事。 他娘的,洒家练兵,刘胖子一文钱都没出,这算什么好朋友! 当即缰绳一带,对陈和尚笑呵呵道:“走,今天哥哥带你开开眼界。” 王妃离了赵家,拉着赵巧兰一起乘上轿子,其余人跟随步行,回到赵王府时天色已晚。 那赵巧兰第一次来王府,虽有王妃手把手领着,仍然小心翼翼,亦步亦趋。 王妃安慰道:“别怕,到了这里,就算到家了,王爷出使还没回来,平时康儿也不在,就我们娘儿俩,还有阿尺,一起说说话,散散步,打发一下心情,别老闷着,容易积郁成疾。” 赵巧兰这些天来一直担惊失怕,又刚遭丧父之痛,本以为人生已经绝望,想不到却有王妃这样天降菩萨,说不得几个字,便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王妃赶紧揽在怀里安慰,阿尺站在旁边看着,忽然竟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心想这丫头的父亲,到底是因世子而死的,夫人这般爱护,未免也太烂好人了些,待会还是要悄悄提醒,人心隔肚皮,别做了东郭先生,引狼入室可就麻烦了。 全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引进来的。 一行人正往里走,忽然前面人声喧哗,阿尺一惊,连忙挺身向前,喝问道:“出什么事了?” 几名亲兵也按刀警戒,便见前面一群丫环狼狈不堪跑来,气喘吁吁道:“夫人,阿尺姐,不好了,石榴发疯了。” 紧随人群之后,又见一名丫环服色的少女披头散发,手舞足蹈,往这边踉踉跄跄行来。 边行边四面张望,喊着:“寿哥,你在哪里啊,寿哥,你快出来啊。” 声音凄惨,如同鬼怪,吓得王妃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往后一缩,阿尺定睛看了看,纵身抢上前去,一抓那石榴手臂,石榴立刻尖叫着反手抓来,只轻轻一闪,往其颈后一敲,便应声倒地。 见解除了危险,众人才战战兢兢走过来,阿尺盯着其中一女,冷声道:“杏儿,你跟石榴在一起,到底怎么回事。” 杏儿白着脸道:“我、我也不知道,自从阿寿哥出事后,石榴一直闷闷不乐,今天我跟她一起打扫世子房间,翻出一盒药丸子,石榴非要说好香,拿出一个,咬了一口,过了会儿就这样了。” “什么药丸子?”阿尺正在追问。 却见赵巧兰蹲下身子,手里捏了石榴的脉搏,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然后用手指捻了一捻唇角药末,凑到鼻前轻轻一闻,变色道:“竟是阿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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