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族部落是进出巴蜀的东大门,沿着长江逆流而上,只需半天就可进入巴天蜀地的东大门——峡江。峡江,是当地人对长江三峡段的叫法,因其高山夹峙、江水险峻而得名。
巴蜀四面环山,进出不便,易守难攻,物产丰饶。巴蜀可以自成一体,也易成坐困之势。
巴蜀的西面是苦寒的高原,很不适合人类居住。南面山岭连绵,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人烟稀少。东面亦是群山环绕,虽有多条山间小径通往外界,但主要通道还是惊险异常的长江三峡。北面虽说也是大山阻隔,但翻越巴山秦岭,有多条通道。由于东北两面的外部世界异常繁华,故而古人特别愿意在这两个方向开辟道路,因此这两个方向自然成了进出巴蜀的必争之地。
巴蜀盆地固然封闭,但也不是独立王国,盆地内部居住着蜀人、巴人、苴人三大势力,还有数不清的弱小部落和族群依附于各方。贞人他们这番出行,要进巴蜀盆地,为的是要联络巴人,窥伺苴、蜀。这巴人为何如此重要?是因为他是西南三大势力之间的重要战略支点:向东,近伺江汉平原,远抚虎方侧背。向北,居高临下,虎视泾渭盆地,是挟制周人、羌人的有力支撑。向西,牵制蜀人,不使其成为羌周之地的战略后方。又加之,三百年来,商人虽与巴人联络不断,但始终对其不甚了了,未予深入。故而此番深入巴蜀,虽是险地,但也不愿轻易放弃。
深入巴方,最为便捷的路线就是峡江。为了预防万一,贞人和子突、崇越还制定了另外两条路线,一个是经宜族部落北上,或沿汉水逆流而上,或直接翻越秦岭直下渭水。但这样一来,想要深入了解巴人的计划就落空了。
峡江通道异常艰险。雨季,江水上涨,水流湍急,江岸狭窄,可谓是水陆皆难,只有在旱季,江水回落,江岸露出,尚可人马舟船通行。此时正值雨季刚过,是个进退两难的时候。这峡江究竟有多险?两千多年后的地理学家郦道元有书为证——
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囐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峡江险,峡江奇,峡江之美,天下雄绝。峡江又是进出巴蜀的一道险途。
由于子昭和阿姊的事,贞人和百夫长决定,应一路潜行,尽快通过宜族部落。
第二天雨过天晴,空气清爽,花摇草曳,林木舒朗,果香扑鼻。路边的一处土坡上,贞人手搭凉棚远眺宜族部落,但见茅屋散落,鸡鸣犬吠,人影憧憧,一派生机盎然景象。
百夫长子突手里掂着马鞭,在等着贞人发话。这一路走到现在,子突已经开始对贞人服气了,原先听从贞人的决定,那是因为出发前有王命分工,这会儿不是,是从心底服气。
贞人看完了,对百夫长道:“行,就按咱们商量的办吧。我们抓紧晾晒行李,你们快去快回。”
“得嘞。”百夫长一甩马鞭,走到路边,从等在这里的安平、安庆、嬴竖手里接过缰绳,上马而去。
贞人回到昨晚扎营的地方,人们已经把行李晾晒上了,正在吃饭。贞人也捧过一钵米粥,和大家一起吃起来。
百夫长他们四个骑着马沿江在部落里走了个来回,别的没发现什么,倒是这里人们的打扮让他们好奇。他们只穿衣,不穿裳,个个光着腿,也不穿袜子,有的穿着草鞋,有的干脆就赤着脚。宜族部落规模比好族部落要大得多,但也同样没有城池,是沿着江边地势走向自然形成的丫字状三岔形聚落。看规模估计,户数应该过万了。
他们在街上转了一圈,采买了些食物,没有见到成衣铺,就向路边的几户人家买了些旧衣,然后打马而回。路上几个家伙就说,在哪儿哪儿看见一女的,猫腰买东西,奶和屁屁都让他们看见了之类的,一路嘻嘻哈哈往回走。路上他们遇到一个从西边过来的商队,百夫长上前一打听,正好,是从巴蜀来的。于是他便和人家并排而行,一边套着近乎,一边打听进出巴蜀的路况。人家说,现在还没有到长江的枯水期,水流汹涌,乱石穿空,惊涛拍岸,不宜行船。此时若是行船,那就只有一个结果,船毁人亡。要想行船,只能在枯水期,还要风平浪静才行。而且,逆水行船,一定要雇人拉纤,要不就自己拉。现在这个时节,只能人马单行,车和大宗货物都无法通过。四个人一听,这可麻烦了,他们的行李和车辆怎么办呢?四个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必须要把车辆处理了,行李也要精简。他们也不敢做主,于是谢过商队,打马快速奔回营地。
十六个人围成一圈开了个群策群力研讨会。贞人把地图摊在地上,给大家讲解着巴蜀的山川形制。他们现在面临三个抉择:一,按既定路线,穿越峡江,朔江而上,直达巴东部落。然后向北,翻越巴山、秦岭,向羌方汇聚的陇山进发;二,从此地往北,寻汉水逆流而上,走秦巴谷地,直抵陇山。这条路的好处是相对好走,但坏处是绕开了巴蜀盆地,也白白跑了这么多冤枉路,他们心有不甘;三,越过汉水一直向北,直接进入周族部落。这条路线舍弃了进入巴蜀的预定计划,是他们最不愿意接受的。
子突主张走汉水谷地路线,这条路的好处是自由度比较大,向南可以随时穿过巴山重新进入巴蜀盆地,向北也可以随时翻越秦岭,进入渭水平原,坏处是,此一路人烟稀少,补充困难,且沿途那些小部落都是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安全性较差。
崇越主张按原计划走,理由是他担负着校对和详细绘制巴蜀地图的任务。这条路线最完整。他还提了一个建议,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他和两个兵士组成峡江小队,其他人组成大队走汉水谷地路线,双方在汉水谷地西端的褒方汇合。
晋生则主张,崇越带一名兵士走峡江,他再带一名兵士走汉水,其他人直接去周族部落,然后三支队伍在周族部落汇合。这个路线安全系数最高。
傅説扎着脑袋,盘着腿儿坐在地图跟前,一边听着大家的意见,一边心里一个劲地来回盘算。他也不说话,把头发散了,拿着个篦子不紧不慢的梳头。在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最最保底的方案,就是晋生说的方案,这个方案既保障了公子的安全,也能完成既定的测绘任务。但这种兵分三路的做法,还是让他不能十分认可,因为这个方案对于队伍的整体而言,安全性是最低的,也是最让他这个最高责任人最分心的。他想再听听,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子昭早就站起来了,一直在人圈外边转悠,他一会儿看着西边峡江的方向,一会儿停住脚步端详放在人圈中间的地图。
傅説注意到了子昭的表现,他没有发问,而是重新仔细比较盘算三个军官提出的方案。他一直在目的和安全两个问题上权衡着。目的,不忍改变。安全,不敢忽视。他开始试图找到有突破性的方案,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直到已近晌午,也没想出个周全的办法,先埋锅造饭吧,于是散了众人。
众人议论着散了,让傅説没有想到和欣喜的是,公子子昭没走,他不仅自己留了下来,还叫住了要走的三位军官。子昭跪坐在地图前,招呼四个人围着坐了。他指着地图,道出了一番自己的道理——
他首先说明,从路上遇到的商队情况看,峡江之路并非险到极致,无非是舟船、车辆无法通行。他们可以舍弃车辆,改用马匹驼运行李,还可以按照百夫长他们的意见精简行李。其次,队伍改扮成商队,到前边的客栈询问从峡江来的商队,详细了解路况及注意事项,做好确实准备,这样就可以不必去部落求助,避免因为亮明身份而出现的不确定因素。至于行路的安全问题,他觉得只要拉开距离,十分小心,就算是有危险,也可以选择中途返回。总之,他不同意现在就放弃这条路线。最后他说了一条理由,这也是为什么他要等到众人散去才说的道理,他觉得,这是将来有可能用得着的一条出其不意的路线,此行正好进行一次详细的踏勘。
众人听了,半晌都默不作声。作为军人,三个军官也听出了出其不意的内中含义是什么。只是他们想象不出,这出其不意的事情将来究竟会不会发生。
他们之中没有人走过峡江,尽管在出发前的人员选拔上,商王和甘盘等人已经充分地考虑到了人员籍贯的广泛性,但在忠勇和技能等条件都具备的人选中,确实没有这边的人。
傅説抬起头环视着三位军官,用目光询问他们的态度。
先是崇越表态,他瓮声瓮气地低声道:“我赞成。”
子突从公子的表情、语气和道理上也看出,没有选择了,他咽口吐沫道:“我带安平做先锋!”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作为队伍的安全保障,他是第一责任人,之所以带上安平,一是要有人在先锋和大队之间往来传递信息,二是即便出现意外,损失一个裁缝,也没有大的影响。
晋生动了动身子,表示反对:“不行!公子的保卫你是主心骨,大队的行进需要你主持,你不能离开大队!我和我那四个兵士开路,为了保险,我们也分成三队,两人在前面探路,我居中掌握,两人在后面负责前后联络。百夫长率领大队走中间,崇越五个断后,并测绘地图。你们看,这样可好?”
崇越:“我同意晋生说的办法。”
贞人一直没有说话,他是被公子方才召集几个人留下来的举动和神情打动了。他虽然也在随着公子的讲解查看地图,但却在不时的瞄一眼这位还是少年的公子,他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一个正在无忧无虑的少年公子,怎么忽然间就陷入到这种让成年人都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不知道,是该责备谁呢,还是该心疼谁。
“先生——”公子就跪坐在贞人的身边,正在静静的等着他的答案。根据父王的命令,贞人是这支队伍的最后决策者。
贞人抬起头来,看看众人,大家都在期待地望着他。他想说话,可是不知怎么的,喉头有些哽咽,咳了一声儿,没说出话来。
晋生忙问:“怎么了先生,不舒服?”
傅説摆摆手,没有答话,他在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
子突和崇越也看出了先生的异样,相视一眼,互相在询问对方。
子昭没有催问,他也注意到了先生的异样。
傅説呼出一口气来,说道:“那好。我补充一条,百夫长这就去最靠近峡口的那家客栈,问一下峡江一带最近的天气、水情,以及能否变卖车辆,购置驮马等等。如果可行,明天大队赶到客栈,准备一天,大后天过峡江!”
在部落西北边有一个最靠近峡江入口的客栈,叫做宜津客栈,虽然与部落隔着一条小河,但由于是水陆交通的十字路口,所以很是热闹。
第二天向晚时,百夫长去请来了客栈的老板,说是自己的头人要答谢老板的帮助,他顺便还请客栈给准备了最丰盛的饭食,酒也是当地最好的。
酒酣耳热之际,贞人他们向老板打听起穿越峡江的种种事项。那老板久居此地,天天与过往客商盘桓,对四方道路可谓是知之甚详,他向众人详细解说了穿越峡江的各项应知应会——
首先,有四百里峡谷不能通车,但一年四季都可过往人马和小件货物。舟排只有每年的初冬到春末可以勉强通行,但一般也只限于本地的船工才能驾驶,一要拉纤,二要非常精通撑篙,三要能够在心中默数每座礁石、险滩的位置和水下形状。这三项,缺一不可!否则,船毁人亡就是十之八九的事。在这个江段撑篙不同其他水面,这里水流十分湍急,巨石、江州、险滩数不胜数,稍有差池,就是船碎人亡,货物尽失。现在离着江水还有半月光景,所以,行船是不行的。
这一路,多数路段可以一人一马并行,少数地段只容一人一马通过,且惊涛拍岸,不管是人还是马,只要稍不留神或稍一惊慌,就会滑落江中,无论水性多好,都得葬身江底。在中途,也有很多路段,江岸平缓宽阔,甚至可以纵马驰骋。
最艰难的是初入峡口的这一百五十里路,江窄流急,乱石穿空,惊涛拍岸,虎啸猿啼,暗无天日,人马货物俱被打湿,极易生病。并且告诉他们,车辆肯定是无法同行了,行李也要重新打包,他们现在用的箱笼都要换成当地特制的圆形滚笼,人和马匹都要披好特制蓑衣,这种蓑衣是可以把胳膊伸在外边的,便于行动抓握。这一百五十里路,最快也要三天走完,而且很难生火造饭。
末了,老板抹抹嘴夸耀道,这些问题,他全部可以帮着解决。
众人听了,一片欢欣。
第三天,按照老板的建议加紧准备。兽医对二十多匹马全部检查了蹄口,喂了精饲料,还加了几个鸡蛋。十一杆长矛留下三只给三位军官使用,其余扎捆驼运。四顶羊皮帐篷和支架也都捆了。被褥每人只留一件被子,用羊皮口袋装了。下裳也都不穿了,袜子也不能穿了,都打包装了羊皮口袋。鞋都换了当地的一种登山草鞋。个人的青铜剑全都随身携带,弓箭也装了羊皮口袋。食物准备了四天的干粮,有锅巴、姜丝牛肉干丝、腌韭菜、腌姜丝、腌花椒、生米一百斤,盐一斤。羊皮水袋八个,黄铜大釜一口。这口黄铜大釜他们是头回见到。因为在青铜时代,青铜器常见,黄铜非常罕见,和铁器一样,都是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才可能得到。这口黄铜大釜顶了他们的一辆车钱。要知道,那个时代,一辆车的价钱相当于今天一辆坦克的价格。最后,老板给他们送来一口袋黑乎乎的神秘东西。贞人问,这是什么?老板非常神秘的告诉他们,这东西不怕水,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当做木柴使用。实际上这是流到地表的石油凝块,因为那时古人就已经在四川盆地、南泥湾、玉门发现了地表石油。
晚上,一帮人兴奋的睡不着,就躺在各自的屋里蛋疼。
晋生坐在崇越的脑袋跟前:“商量个事儿呗?”
“啥事儿?”崇越蒙着头,屋子里刚刚点了香蒿熏蚊虫,这会儿烟还没散。
“明天开始,这一路不好走啊。”
“啊。”
“我想,这峡江是何等要害之地,你一定还要不停地停下来测绘地图吧?”
“那可不一定。一百五十里路,限咱们三天走完,还要保证人和货物安全。有时间测绘,没时间就不测绘。”
“不测绘?这么要害的地方,能漏掉么?”
“目测,心记。等到了平安地方再补记。”
“一百五十里路,你能记住?”
“差不多吧。有窍门儿。”
“啥窍门儿?你瞎说呢吧?”
“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
“诶,啥窍门儿?”
“那不能告诉你,这是咱老崇吃饭的绝活儿。”
晋生不死心,踅摸着找了把扇子,给崇越搧烟。
崇越撩开被单,眯着一只眼:“你怎么还不走?”
晋生陪起笑脸,继续搧,还不时撩开被单的不同位置往里头搧。
崇越伸出一只胳膊,啪地把被单捂严实了:“走吧!”
“嗨嗨,别急。还有个事请教您老人家一下下。你们测绘的时候,伸着胳膊,竖起一只大拇指,两只眼来回闭着看,是啥意思?”
“测距,就是测量远近,也能测高。”
“咋测?”
崇越被吵的没法儿了,干脆一骨碌坐起来:“你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抢我饭碗?”
晋生急忙举起两手:“哎,是替你分担分担嘛。你们队里不是有两个兵士也能帮你嘛,你怎么肯教他们呐?”
“那是我徒弟。”
“那干脆,你也收我为徒呗。”
“那要收学费的。每人一头牛。你家也不养牛!”
晋生还真给憋住了,他家确实不养牛,他家养猪、养羊,“给你几头猪,几头羊?”
“不要。”崇越窟通一下又躺下了。
晋生愁的直皱眉,拿两手使劲的胡撸脸,最后急了:“这样,把我妹嫁给你!”
崇越复又撩开被单露出半个脸来:“你妹?多大了?好看吗?”
“看你说的?肯定好看。今年十三了。”
崇越有点当真了:“十三......再过五年,十八了?那你妹不早嫁人了!”
“诶!你咋还不信呢,我家在河东夏邑,到时候咱们可能路过,你可以先把亲定了,以后再迎娶嘛。”
“真的?”崇越一掀被单,又坐了起来。他家在夏邑西边不算太远的骊山脚下,可以先抽个空接回家去。
晋生:“可不真的嘛。实在不行,我生个女儿嫁给你也行!”
“嘁!露馅了吧?等你闺女长大了,老子早死球了!”崇越咕腾一下重又躺了,抻过被单蒙了个严实。
......
安庆、安平两个也没睡呢,他俩的铺位紧挨着。两人都用被单裹得紧紧的,只露出半个脸来。
安庆:“哎,傍晚在厨房看见什么了?”
安平:“什么?羊肉萝卜嘛。”
安庆:“呸,我说的是老板娘。”
“老板娘怎么啦?”安平顿时来了精神,两只眼的贼光雪亮雪亮的。
安庆:“老板娘的屁股!我俩在厨房忙活,她一猫腰,我正好蹲着添柴火,那个白呀,正他妈对着我!你说说,他们这里的人为什么不穿裳呢?”
安平翻过身来,正对着安庆:“这地方热啊,又差不多天天下雨,穿件裳那还不成了泥蛋蛋?这不正好吗,干着方便啊。哎,你猜猜我。”
“你,你怎么啦?”安庆看出来,安平这小子肯定是有故事。
安平这家伙先笑了笑,眨巴着眼好像还在回味着:“屁股不算什么。奶,知道吗?那两个奶,汗卟叽的,带劲!”
“嗯?”安庆也翻转过身来,瞪着安平,“你小子,得手啦?”
安平捂着嘴不敢笑出声儿来,悄声儿道:“摸了两把,别提了。刚要那什么,嗨,有人来了!”恨得安平拿拳头直锤铺板。
......
百夫长和老板多喝了几碗,这会儿早睡沉了。他明天还要担负开路先锋的担子,早睡早起,养足精神。
傅説也没睡着,闭着眼,直溜溜的躺着,脑子里全是惊涛拍岸的想象画面。
子昭睡着了,不过他做了个梦,先是洹水边上那群光着屁股的半大孩子们摸鱼凫水的画面,后是阿姊那死盯盯的眼神儿,再后来是那个骑在马上两次闪过的小姑娘。不知怎么地,一出现她的身影,子昭就好像有些气馁似得不舒服。
天蒙蒙亮的时候,队伍上路了。客栈老板昨日特意嘱咐他们,第一天一定要通过两个绝壁,过了绝壁,石径会上一个慢坡,坡顶上的岸边比较宽敞,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石崖,可以容纳他们一行。石崖有顶,一来可以避雨,二来可以用帐篷遮挡风寒露水。但这地方现在时节找不到干的柴火,无法取暖。第二天晌午时他们会赶到一片江滩,那里地势宽阔,可以放马、搭帐篷,也可能会有其他商队留下的干柴。老板特意嘱咐他们,队伍打尖时一定要砍些木柴来,不管是否干燥,以便留给其他过往商队。第三天傍晚时分,他们还要渡过一条较宽的溪流,因为每到春季都会从上游顺着溪水淌下数不清的各色山花,所以路人给这条大溪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香溪。水中一块巨石上刻着字,好找。香溪不太深,向上游走一里多地可以涉水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