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洹水泱泱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二十三章 晋南人家
保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列表
风陵大营。高高的了望塔上,子突正在手搭凉棚往西了望。 渭水河口,贞人一行浩浩荡荡已经拐上了向南的大河西岸,正向着渡口而来,马匹、牛车,慢悠悠的队伍拖得老长。 子突一边招呼渡口的兵士准备船只,一边顺着木梯往下走。 渡口边,子突一边热情地招呼着大家,一边指挥着车马上船。渡船是用四个羊皮筏子绑在一起的,铺着手腕粗的原木。几个羊皮筏子来来回回好几趟,才把队伍渡到了大河北岸。那时的风陵渡河段由于还没有修建下游的三门峡水库,故而河道远远没有现在这样宽阔。 子突带着大家继续往北走,贞人问:“还有多远?” 子突指指北边的山脚处:“就在山脚下。将军给咱们腾出了一座百人队营寨。” 贞人:“这座山是叫条山吗?” 子突:“是条山。因为它是东西长、南北窄的一个长条,所以就叫条山。它的东头隔着垣曲是王屋山,再东边就是太行南端了。” 跟在后边的子昭骑在马上左右张望,这时问子突:“这军营看着也没几座吗,怎么住的下一千多人?再说,不是还有家眷什么的?” 子突扬着头对马上的子昭:“是这样,公子看到的只是半个旅,其中两个百人队在南岸,三个在北岸,还有五个在条山西边的山脚处。” 子昭:“这里边有什么讲究吗?” 子突:“当然啦。咱们看到的这个旅是执勤部队,东边茅津大营和垣曲大营的那两个旅是守备部队。执勤的负责日常警戒,守备的负责生产,补充食物。战时就集中了。” 子昭:“哦。说道还挺多嘛。” 子突:“那是。军旅之事,国之大事,讲究哆啦。” 子昭点点头,若有所思。 军营里,众人七手八脚地忙着安置。靠着山脚,整齐密实的木栅围出一个方形院落,大门冲南,门口照例是一座高大的土木建筑的了望塔,东边是马厩和一排草房,看样子是库房和厨房,北边稍高一点的山脚处是一排半地下的木屋,那应该就是兵士的住处了。木栅外,四面还围着一圈半人高的夯土墙。 子昭指指那圈土墙,问正在吆五喝六的子突:“这圈土墙是干什么用的?” 子突:“两个用处。一个是汛期抵挡山上下来的洪水,二是战时如果万一被人偷袭了,当作兵士的掩体。” 子昭:“哦。有道理。这山上经常发水?” 子突:“发水是肯定的,但一般都不大,还从来还没淹过军营。战事也从没在这里发生过。” 崇越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报告:“公子的房间收拾好了,过去吧。” 子昭和子突答应一声,“走。” 贞人正在屋里,见他们进来了,就问:“怎么样,还不错吧。据说这是他们百夫长原来住的,我看着还行。” 屋子是斜顶到底的,南面垂直着是斜顶到底的门道,屋里四周半人高的地方都用兽皮做成墙裙,又干净又暖和,北墙迎门开着一扇小窗,窗下是一张高腿案几,几边放着两把高腿皮绳马扎,东边是一张大铺,也是铺着兽皮草垫,西边是一张刚刚安放的矮榻,看样子是给阿青准备的。南墙门的两侧是条几和两个柳条箱子。几上摆放着洗漱用具等日常用品。屋子中间地上是一个火塘,火塘是用几块石板搭成的,里边的炭火烧的正旺,取暖、烧水、烧烤都很方便。 子昭站在屋子中央,环视了一圈,非常满意:“嗯,相当不错。就是窗子小了点,有点暗。” 子突:“风陵这地方是个风口,门窗都开的小。” 崇越:“公子,有个事,你看怎么安置?” 子昭:“什么事?” 崇越:“这里兵士洗澡都是在厨房,你是怎么办?有澡盆,没拿过来,太占地方。” 子昭想了想:“到时候再说吧。” 崇越:“行。” 小雪。是那种颗粒状的雪,很小,也很硬,被风刮在脸上像刀割。子突陪着子昭站在高高的了望塔上四外了望。 子昭裹着周挺他们给置办的银狐大氅,头戴风雪帽,脚蹬牛皮长靴。子突上身是一件黑羊皮紧身衣,下身是一条豹皮围裙和一条夹裳,袜子换成了长到大腿的丝棉长袜,脚上也是一双牛皮长靴,头上没戴帽子。两个人都咪缝着眼,背着风说话。 子昭:“每年冬天都这样吗?” 子突:“总有个把月是这样吧。春天也很厉害呢。” 子昭:“春天怎么呢?” 子突:“春天没有雪,是砂子,打到脸上,和这个一样。” 子昭:“河水结冰吗?” 子突:“咱们这地方很少。往北走,几百里开外,这时候河水早就结冰啦。晚上结冰,中午冰下边的河水一冲,冰就碎啦,在河上堆得老高,叫凌汛。” 子昭:“什么?” 子突:“凌汛。就是冰凌泛滥。” 子昭:“也上岸吗?” 子突:“上岸。两岸就无法摆渡啦。” 子昭:“哦,是这样啊。” 一个兵士从东边远远的跑过来,一边冲着他们挥手,一边跑。子突倚着栏杆往下看,也摆手,意思是听不见。 那兵士气喘吁吁的到了近前,子突招手叫他上来。 兵士一边爬梯子,一边不时地停下来往手心里哈哈热气。 那个兵士爬上来了,一边哈着热气,一边问子突:“是百夫长吧?” 子突奇怪,自己没穿军装啊,他怎么认出来的? 那兵士:“百夫长当年和我是一个旅的,我见过你。” 子突:“哦。有事啊?” 兵士:“将军察访到晋生伍长的家了,说是派人来告诉你们。我说我认识你,就派我来了。”说着掏出一块木牍,“地址写在上面。” 子突接了,看一眼,转递给了子昭。又问:“这老远,你怎么没骑马?” “风雪刮得睁不开眼,马不肯走,我只好跑着来了。” “哦。那赶紧下去吧,进屋暖和暖和。” 子昭房内。子昭、傅説、子突、崇越四个人正拿着那块写有晋生家地址的牌子商量着。 崇越:“我去吧,带两个兵士,给他们带些过冬的物资。” 傅説:“再拿上些货贝,还有度荒和春耕的东西,算是咱们这支队伍给晋生家里的一点抚恤吧。” 子突:“行。等风住了你们就出发吧。” 崇越:“好。” 子昭:“我是不是也应该去看看啊?” 傅説连忙摆手:“刚刚安定下来,公子你就别动了。” 子突:“是啊,晋生家离这里三百多里呢,还要翻越条山。要去,等开春再去吧。” 王屋山西边的条山北麓,一处几条溪水汇流的坡地上,哩哩啦啦地散落着一些人家,因为雪下的大,虽是山洼的背风面,但架不住风大雪大,还是有几户人家已经仿佛淹没在雪中,烟囱里冒出袅袅的白烟,昭示着这里的人家还有生气。从垣曲方向延伸过来的几处军营高塔座落在高地之上,静谧、安详、冷清。 崇越拉着马走进一处军营,向兵士打听晋生的家。 军营里的伍长陪着崇越,踏着没脚的积雪,嘎吱嘎吱地走向一处被雪掩成蘑菇状的屋舍。 屋舍是倒品字形的,前边三间,后边一间,前边的三间分别住着晋生的老婆孩子和父母,后边的一间是厨房和储物间。院子的栅栏像是久未整修,显着有些支离散乱。 自从晋生参加了游历开始,军营里按照上级的命令,安排了一伍兵士帮着他家耕种收获,每月还有一份军饷送到家里。晋生的家人对于兵士的到来并不陌生。崇越一边走着,一边向伍长了解着晋生家的情况,当得知他们尚未知晓晋生牺牲的消息时,他一时也有些踌躇。 晋生的父母可能是老远看见了他们,已经出门站在雪地里等他们了。 进了院子,崇越不能再犹豫了,他跟着伍长紧走几步,一边寒暄着,一边拉着两位老人的手进了屋。 屋里很暖和,有火墙火炕,老的住东边大间,小的住西边小间,堂屋有门通往后边的厨房。进了屋,老汉拉着崇越的手,脱鞋上了东墙边一铺石板炕,炕前也有一个火塘,连着炕洞。 炕烧得很热,有点烫屁股。两位伍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崇越把晋生牺牲的事说了。两位老人听了,只是干抹眼泪,并没有哭出声儿来,倒是西屋传出了晋生媳妇嘤嘤的抽泣声儿。崇越是个不善言语的,干坐了许久,这才想起还给老人带了许多慰问物资,连忙出屋,叫两个随行的兵士卸了驼笼,把东西搬进后屋。 告辞吧,再不走,崇越的心里实在是受不了了。 晋生的媳妇领着一个男孩,抱着一个女孩,也跟着送出门来。崇越摸摸男孩的头,又亲亲小女孩的脸,不知说什么合适。晋生的媳妇也就十八九岁,尽管已经生育了两个孩子,可身段还是保持得很好,崇越没敢多看,心里一拱一拱的难受。 崇越想着,还应该再和当地的伍长嘱咐些什么,就跟着那伍长往他们的军营走。一边走着,一边使劲的出长气,仿佛要把堵在胸口的东西吐出去。 崇越并没有见到晋生许给他的什么妹子。几年之后,崇越将晋生一家都接到了自己身边,还接纳了晋生妻为妾,这是后话不提。 崇越站在屋里地上,贞人、子突、子昭听完他的介绍,也都跟着出长气。最后,子昭道:“等咱们往北去的时候,再去他家看看吧。” 冬去春来,枝条吐绿,河岸上的土也松软了。子昭一行收拾行装又上路了。 他们这一段不用测绘,所以选择了最安全的路线,先沿着大河往东,经茅津、垣曲向北穿越条山。横穿条山的道路都有商人的驿站,十里一座,每座一伍,队伍走走停停,山坡上向阳的地方已经开了杏花,雪白雪白的,正等着殷红的桃花绽放。山路很静,已经听得见蜜蜂嗡嗡的声音了。 杏树渐渐地多起来,先是三五成撮,后来是十九二十成片,再后来就是压山遮径,骑在马上的人要不时用手撩开挡在眼前的杏树枝条。阿青嫌总是用手拨开枝条麻烦,干脆跳下马来,牵着马步行。走着走着,她看见路边冒出一丛火红的杜鹃,这是她离开巴蜀以来第一次见到以前司空见惯的杜鹃,觉得非常亲切,就去路边掐了一朵。当她直起身无意间往前一看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一条不算长的山沟往东延伸,山沟里晶莹耀眼的冰川还没有融化,可是,就在冰里,一棵棵杜鹃钻出冰层,蓬勃怒放,把个山沟染得通红。阿青大张着嘴,一手捂住胸口,愣了半晌,突然间跳着脚大叫起来:“快来看!快来看!满山的杜鹃啊!” 正在猫着腰躲避着杏树枝条的人们被她这突然的喊声吓了一跳,当听见后半句时,有的人不由得笑了:“春天见到杜鹃有什么稀奇的?”还有的说:“这阿青,平日里不言不语的,今天这是撞见鬼啦?大呼小叫的!” 子昭和傅説已经骑着马过了阿青喊叫的位置,他俩也有些奇怪,相互看看,也下了马,过去观瞧。这一看不要紧,他俩也惊得张大了嘴!子昭试探着走上冰层,凑近一棵杜鹃仔细观看,真是奇得很,杏花已经开得满山都是,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大片的冰川呢?更神奇的是,这么冷的冰川里,又怎么会长出这么多杜鹃呢?而且还开的分外妖娆浓艳!真是奇了!傅説也小心翼翼地踏上冰川,还用力的踩一踩,又跺跺脚,冰层坚实的很。 子昭转着圈,仰着脖子看了半晌,忽然问道:“先生,这是山神还是花神啊?” 傅説还没有看够,像是没听见似的自说自话:“以前别说是看见,就是听都没听说过。哎呀,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呀!长见识了!” 子昭:“我说呢,怪不得这阿青大惊小怪的,原来就是先生也没见过。” 傅説:“是啊是啊,值得叫喊!” 走在队尾的崇越也过来了,伏在马背上,抻着脖子看了看:“奥,这叫冰川杜鹃,一般很难遇见。” 傅説和子昭、阿青互相搀扶着走下冰川,像是意犹未尽,还在不住的回头看。 崇越等着他们三个人上了马,阿青往前边去了。 傅説:“你刚才说很难遇见,什么意思?” 子昭也说:“是啊。” 崇越:“你们注意没有,这是一条阴面的山沟,日照时间短,所以冰川就还没有融化,可是杜鹃已经到了发芽开花的季节,憋不住,让日头一晒,就开啦。为什么说难得遇见呢?来早了,杜鹃还没开花,来晚了,冰川融化了。所以说,非常难得。不是有福之人呐,是遇不到的。”崇越罕见的话多,不过没人注意到。 傅説一边骑着马往前走,一边还不时地回头望,嘴里不由得感叹:“这阿青呢,轻易也不说句话,这冷不丁喊了一回,就是个大惊喜。崇越伍长呢,平日里也是话不多说,今日猛地这么一大套,竟都是满满的吉言。大吉!” 驿站院内。兵士们忙着卸去马背上的驮笼,让马在地上打滚撒欢。 子昭拽拽子突的衣袖:“哎,这马走了一天了,为什么还不歇歇,打滚干什么?” 子突一咧嘴:“这呀?舒筋活血呗。” 子昭摇摇头,没明白。 子突:“咱们走了一天路,是不是要泡泡脚?” 子昭:“是啊。” 子突:“马没法泡脚啊,它这么一打滚,浑身的血这么一乱流,就舒筋活血啦。” 子昭:“真的假的?” 子突:“你看,还不信。来来来,”说着拉着子昭找了一副刚卸下的驮笼,“坐下,把脚搭上。”说着他先在地上坐了,把两只脚搭到驮笼上,“呆一会儿。呆一会儿啊,感觉感觉,是不是脚上、腿上都松泛了?” 子昭学着他的样坐了。院子里的几个兵士见了,不知他俩在搞什么名堂。 子昭坐了一会儿:“没什么感觉呀。” 子突:“躺下、躺下,”说着自己先躺到了土地上,“再感觉感觉,是不是血液回流?” 子昭照着试了一会儿:“嗯,还真是。忽地一下,小腿一下子就轻松了。” 子突:“脚,脚有没有感觉?多躺一会儿。跟你说吧,我们行军打仗,哪能天天泡脚呢,就用这个法子,可管用呢。” 阿青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蹲下拉了一下子昭的袖子:“泡脚去。” 子昭被拽走了,就剩了子突一个人在地上躺着,院子里的人哈哈大笑。 第二天快晌午时,人们已经看得见兵营的了望塔了,崇越在马上指指远处:“再往前不远就是晋生家了。咱们先去兵营吧,安顿下来再去他家。” 子昭:“行。” 崇越带着人分成四个小组往西北去了,傅説、子昭、子突站在军营门外一直望到看不见他们了,这才转身回去。 夜晚,油灯下,子昭跟着傅説在识字。 子昭在用毛笔写字。 子昭在牛胛骨上刻字。 傅説伸着脖子观看。 阿青在厨房跟着伙夫摘菜、洗菜、舂米。 子突挺胸叠肚,在院子里搭箭瞄准。 子昭跟着晋生的父母在他家后边的山坡上砍树。 子昭接过老汉递过来的火把,猫着腰,边走边点燃砍断在地上的树杈。 坡地上到处冒着余烟,子昭拿着石耜翻起土,和晋生父亲查看墒情。 子昭、子突、傅説三个人拉着犁在耕地,牛胛骨制成的犁铧吃力地翻起一垄黑土。晋生的父亲扶着犁:“歇歇吧。” 子昭没有松套,继续使劲拉着:“老爹,为什么不养牛啊?” 老爹:“先是买不起。这会儿买得起了,可现买也没有哇,得等谁家下了小牛才能买。” 子昭点点头:“哦。” 子昭和子突两个在兵营院子里扒拉那些烧火做饭的木柴,子突找到了两根合适的,冲着厨房里喊:“有锯吗?” 伙夫出来:“没有。” 子突:“有斧子、砍刀吗?” “有。”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很认真的制作犁杖。 阿青缝制了一副輓具上的垫肩,和輓具放在一起比划着尺寸大小。 四匹军马拉着两张犁杖耕地,黑色的草木灰翻进了黄泥土的下面。 晋生的母亲和媳妇在地里点种,子昭和子突跟在后边用脚把土趟平。 杏花落了,满地缤纷。 桃花开了,万山红遍。 地里的青苗露出了尖尖,子昭、傅説两个人蹲在地里,傅説:“这是粟,那边是黍。” 子昭:“这两块地不都一样吗?” 傅説:“样子很像,一个是小米,一个是黍子。小米是煮饭吃的,黍子是蒸年糕吃的。黍子可以酿酒。” 子昭:“这原本是一种东西吧?只不过一个粘,一个不粘。” 傅説:“可能是吧。我不确定。” 一棵山桃树下,花瓣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原来花蕾的根部已经钻出了细嫩的翠绿枝芽,蜜蜂也不知了去向。几块石头、石板搭成的饭桌上放着一罐热气腾腾的小米饭,另一个陶碗里盛着一种叫穆勒芽的时鲜腌菜,还有一个陶罐,罐口上摞着一摞细陶灰碗。晋生媳妇已经过了最初听到噩耗时的悲切,被眼前这些扩大了几倍的粮田重又点起了希望。她从系在腰间的围裙兜儿里拿出一把著子分给公公、子昭、傅説和子突、崇越,几个男人自己动手拿碗,晋生媳妇又从围裙兜儿里摸出木铲,挨个给他们盛饭。子昭欠身扒着刚才摞碗的陶罐往里瞧了瞧:“大嫂,是羊汤么?” 晋生媳妇:“是羊骨汤。先吃饭,吃好了再喝汤。” 子昭只好重新坐好,捧起大灰碗,夹了几著子腌菜,和小米饭拌了,埋头吃起来。 晋生父亲看着子昭吃饭的样子很高兴,对贞人和子突说:“公子的饭量大涨啊。” 贞人:“可不是。力气好像也大了不少。” 子昭从嘴边挪开碗:“嗯,第一天,咱们拉犁,把我给累的啊,晚上连翻身都翻不了。浑身疼!” 子突:“这会儿还疼吗?” 子昭:“早不疼啦。” 子突:“说明啊,长肌肉啦。” 子昭:“肌肉?” 子突:“是啊。人身上分肥肉和瘦肉,瘦肉就是肌肉。” 子昭:“瘦肉多了就有劲是吧?” 子突:“那是。” 傅説拿着著子点点子突制止道:“吃不言,睡不语。” 子突赶忙应承:“好好好,吃饭。” 子昭又想说了,刚一张口,发觉不对,又住了口。贞人看见了,只好一笑:“什么事?” 子昭动动屁股,让自己离着先生更近一点:“先生,我有个问题。你不是说,有铜铸的铧犁吗,为什么不铸造些铧犁让百姓耕种呢?” 贞人放下碗,这还真是个问题,他仰着颏儿想了半天,这才斟酌着说:“全天下,几百万户,每户就算一副铧犁,你算算,这得要多少斤铜?” 子突也掐着指头算,算了半天没算清:“就是把全天下的铜器都铸造成铧犁,也不够。” 贞人:“是吧。” 晋生父亲打住他们的话头:“这就挺好,要是每家都能养一头牛就行了。牛力气大,胛骨铧犁也没问题。” 夕阳西下,傅説、子突、子昭三个人收工回兵营。晋生父亲、媳妇也一前一后走另一条道回家。 子昭一路走,一路不住的回头看那翁媳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你说,等咱们走了以后,这一家人怎么过?” 子突没停脚步,也不回头,一边走一边答:“怎么过?凑合着过呗。小户人家,这就算过得不错了。” 子昭:“我是说晋生他媳妇。” 子突:“奧,能怎么过呀?要么守寡一辈子,要么嫁人。” 子昭:“她要是嫁了人,剩下晋生父母老两口,再加上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还能过吗?” 子突:“要不就续给她公爹。” 子昭:“公爹娶儿媳妇?” 子突:“公子以为呢?小户人家,又地处偏僻,这种事不算稀奇。” 子昭:“先生觉得呢?” 走在最前头的傅説其实也问过自己,只是一直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这会听见公子问,就站住脚步:“要不就从军营找个上门女婿?不过,这个不好说。”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