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洹水泱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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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初试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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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山营地。营前是一个打谷兼做练兵的空地,四外是青翠的麦田和谷子地,一直延伸到瀑水对面,营后山脚坡地上的高粱也已及膝。莺飞草长,细雨霏霏。 高敞的草棚内,傅説的各路人马终于聚齐了,一架火堆上烤着人们打回的野味,有兔子、山鸡、野猪、还有一只营地饲养的肥羊。为了开好这次聚餐会,傅説事先和驻守的百夫长打了招呼,让他领着营地的驻军去西边各处巡视去了。 二十六个人全都换上了蹙新的衣装,女奴阿青和大家一样,也是穿的男装,不细看,还以为这是清一色的男人帮。 傅説左手边坐着子突,右手边坐着子昭,二十六个人坐成一个大圈,虽说都是笑盈盈的,却一个随便说话的都没有,全都等着这支队伍的最高首长傅説讲话。 傅説清清嗓子,开始说话:“大家可能发现了,阿青和我们穿上了一样的衣裳,坐在了一起。”原来,女奴阿青不仅穿着和大家一样,而且是坐在了公子子昭的右边,而不是像往常那样,坐在公子的身后。 傅説扭头看看阿青,阿青微垂面首,还像往常一样沉静。 傅説接着讲话:“经过大王恩准,阿青从今日起脱奴,并且已经向她原来的主人——巴东部落首领发文告知。对于之前牺牲的巴东奴隶阿山、伍长晋生,也都再次给予褒奖。对于在座的各位,今秋也都再增加五到十石的粟米派发到家里。” 众人全都坐直了身子,傅説摆摆手,示意大家放松:“大家知道,即使驻守各地的兵将,如果没有参战,也不会有这样的奖赏。为什么,我想大家心里都清楚。” 全场肃穆,很多人又重新坐直了身子。在那个年代,一亩地年产粟米也就在六十多斤,十石粟米,相当于二十亩地的产量,是个相当重的奖赏。今天中国的耕地总面积是十八亿亩,在当时,整个大商目力所及的范围,由于生产力的低下,农田的数量不到一亿亩,再加上畜牧、渔猎、采集,将将能够养活两千万人口。 傅説环顾一圈,继续他的讲话:“从明天开始,全队进入休整练兵,何时出发再通知。这休整练兵怎么做呢?下边我来详细说说——” 两只燕子在河边翻啄泥滩里的蚯蚓,啄起一条,衔在喙里,走到水边,在河水里左右涮涮,吞下,然后再回到泥滩里翻啄。 阿青发现棚顶的角落里有一个燕窝,两只小燕张着黄呾小嘴,正扒着头向他们观望。 两只老燕子鼓着腮,贴着麦苗,穿过雨丝,一掠而过。 燕子一个急升,越过营地的栅栏,在草棚的屋檐处忽地减速,来了个空中悬舞,然后一翻身,卷过草檐,直奔燕窝,扑啦啦轻站在窝沿上,两只小燕很急,够着身子把小嘴伸进大燕的喙里。大燕一边向外吐食,一边扑棱着翅膀平衡身子。阿青看得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 春末的日头早早就露出了地平线,顺着釜山东南的山口照进了营地的院子。子突正在整队,子昭、阿青也站在队尾。 傅説站在队前:“明天我们去东边十里外的瀑水岸边扎营,开辟新稻田。今天,准备农具。谁在家时是种水稻的?” 队伍里有三个人举手。 “谁会培育秧苗?” 又有两个人举手,都是刚才举过手的。 “好,你们两个留下育苗。”又指指剩下的一个,“明天你负责指挥大伙儿开垦水田。解散吧。” 众人散了,忙着洗漱吃早饭。子突凑过来:“先生,我......干什么?” “你领着大家准备农具,该修的修,该做的做。明天和我一起,听那个兵的指挥。” 哦,子突点点头走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草棚里,大家正在吃饭,那个被任命为开垦指挥的兵士凑到傅説跟前:“先生,今天就得派三个人出发,去烧荒。” 傅説:“行,吃完饭你就带两个人先走。记着,带上帐篷、被服还有粮食。” 兵士:“是。” 黄昏,营地院子里人们七手八脚地在装车,营帐、炊具、食品、农具。 瀑水北岸,一大片低洼的芦苇地正在燃着大火,三个前来烧荒的兵士混身上下弄得跟个乌眼鸡似的。 营地的马棚里,兽医正在检查公子的马匹,阿青在一边打下手。嬴竖抱起一条马腿,翻看蹄掌:“该修了。” 阿青拿着一把青铜戈头,按着兽医的指点削整马掌。 崇越正和几个兵士在编筐:“几个了?” “十个了。” “行了,够了。搬出去装车吧。” 子昭和傅説还在砍制石犁,子昭:“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不多铸造些青铜犁铧?我们又不是古人,还用石头打制犁铧!” 傅説正在用青铜凿子小心地在石片上凿眼,也不抬头:“我也想,以后看公子的吧。” 子昭锤锤腰:“哎呀,我的腰啊。不干了!这几片带着,到了河边再接着做吧。” 傅説也停了手,呲牙裂嘴地直起身子,直皱眉头。整个队伍里,可能就只有这两人没有干过农活儿。 瀑水岸边,一群人一个个累得前仰后合,做着各种伸展身体的姿势,安平、安庆两个人挑着四个大陶罐过来了:“来来来,喝酸梅汤!” 子突爬起来:“这才几月,哪来的酸梅?” 安平一边轻轻放下挑子,一边得意的回答:“要喝酸梅汤,非得等到七八月么?青杏!加蜂蜜,尝尝。” 傅説看看躺在身边的子昭:“看来,这什么事都有窍门啊。术业有专攻,呵呵。” 子昭呲牙裂嘴地翻过身来:“先生什么意思啊?” 傅説:“我的意思啊,公子还要专门负责一个事,观察每个人的窍门绝技,晚上组织大家互教互学。” 子昭:“哦——行,这事交给我吧。” 老柳树下,傅説、子昭、子突、崇越几个负责人在请教水田开垦的总指挥—— “我看这河面要比水田低一点啊,这水怎么引过去?要安装水车吗?” “旱田可以安装水车,水田用水车车水不好,因为水田用水太多。” “那咱们开垦的这么多水田,都如何浇水呀?” “低处的种水稻,高处还是种粟米。” “哦——” “那这河水怎么引到田里呢?” “拦坝提水。我们在这河道里用石笼、草袋筑一道矮坝,只需将河水抬高两尺就行了。另外,再安装一台水车,水量大时,自流灌溉,水量小时再用水车补水。再小时,就全部改种粟米。” “哦——敢情这种田也有很多道道啊。” “好啊,明天开始分工,会做水车的,回去拉木料,备工具,剩下的人编石笼、草袋,拉石料、培田埂。” 晚上,星斗满天,和风微醺,一群人边吃喝边自报分工,好不热闹。 子昭参加了全部水利工程,从培土作梗,到勘察地势,再到取势开渠,最后到挖掘水车池塘,他一路走一路干,一路问,等到了晚上绘制图册时,早已累的抬不起眼皮了。他想叫阿青给他捶捶背,哪知那个阿青早就睡死过去了。子昭吹了油灯,刚一歪头,也打开了呼噜。 最先安装的是脚架水吊。这个设施很简单,三根杉槁绑成一个一人多高的三角支架,支架顶端套上两个用油浸过的木盘,下边的木盘用麻绳与支架固定,上边的木盘用明榫、木钉固定着四根长木杆,每根木杆的一头吊木桶,另一头吊着一块配重用的石块。使用时,需要两人配合,一人旋转,将木桶浸入水中取水,转动木轴,另一人在水渠边负责将转到跟前的木桶扳倒,将水倒入水渠,周而往复,河水便不断地流到田里。 最后安装的是自动水车,在一个硕大的轮子上帮着几十个竹筒,竹筒是斜着安放的,浸入河水提升时,竹筒口向上,将水转到高处,待轮子转向下时,竹筒的口也就向下了,水也就自然流到了下边接着的竹槽里,竹槽又连着水渠。这个水车不需要有人看管,可以昼夜不定的自动取水,只是制作起来非常麻烦,且取水量有限。 其它的还有几种,有的是田间常见的,有的是兵士们临时发明的。 水田整治好了,秧苗也育好了,多数人没有干过插秧的活儿,都很兴奋,抢着跳进田里插秧,可那知道,半天下来,就有多一半人累瘫了。 子突躺在泥泞的田埂上,歪着头冲着傅説大喊:“先生,停停吧,实在受不了啦!这玩意儿比开荒还累呀!” 于是,田埂上,田水里,人们一片声儿地向贞人哀告。 傅説搀扶着公子,艰难地在泥水里跋涉,有气无力的问道:“公子怎么样?” 子昭小声道:“早就不行啦,只是没好意思说。”一边说,还一边直摇手,“唉,吃奶的劲都没啦。” 崇越是最后一个从田里出来的,他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哎呀妈呀,嗓子早就冒烟儿了!这家伙,站不能站,坐不能坐,天上晒,水里蒸,这滋味儿,哎呦,不行啦。” 众人商量一番,插秧的事一天也不能耽搁,可多数人又确实是第一次干,于是就有人提议,一早一晚干,晌午休息。 夜里,田埂上遍插火把,已经没有人有力气说话了,全都静悄悄的闷着头插秧。 子昭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泥水里。 晌午,草棚下、树底下,横躺竖卧的兵士们鼾声如雷。 稻秧终于全部插到了地里,傅説调了阿青去检查稻秧栽种的质量,将没有插实的全部重新栽种,剩下的人去做最后的突击——填埋石笼草袋。 石笼用荆条编制,很像他们当初穿越三峡时用过的驮笼,只是网眼很大,编制起来也不用那么讲究。草袋就是用干草编成的。草袋里填土,笼子里装碎石。瀑水并不深,也算不上湍急,人们排成三行,下到水里,外侧的两行向河里滚石笼,中间的一行向两行石笼的中间抛掷草袋。当堤坝筑到一尺多高时,水位就抬高到自流的高度了。傅説让人把剩下的石笼、草袋码放在岸边,又用草帘苫好,以备不时之需。 早晨,子昭叫过要去洗漱的崇越:“咱们一共开了多少亩地?” 崇越凑过来:“十一亩。” 子昭:“才十一亩!一亩地能打多少稻米?” 崇越干脆蹲到子昭跟前:“咱们开的是生地,要三年才能变成熟地。” 子昭:“什么意思?” 崇越:“生地要看它天生的墒情,如果地力足,第一年一亩地一茬可以打百八十斤吧,第二茬会多一点,一百多斤?” 子昭:“你的意思,当下还看不出来?” 崇越:“那是。像咱们大邑,熟地,一年种两茬,一茬两百斤,一年可以打四百斤。” 子昭:“四百斤,可以养活几个人?” 崇越觉得这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于是放下面巾、陶缸,盘腿坐下:“这也分怎么说,比如行军打仗吧,这是消耗最多的,加上其它食物,最多可以养活两个人。如果是小孩子,女人,可以养活三个人。如果每天只喝两顿稀粥,那养活的人就多了。还有,种植稻米需要水田,可水田毕竟太少,还是旱地多。我老家在崇方,说是挨着大河,可是地势高,就不上河水,就只能种粟米。” 子昭:“你给我说说,咱们可以种稻米、麦子、粟米、黍子,还有什么?哦,高粱。还有别的粮食吗?” 崇越:“还有豆子,就这些。我给公子细说说吧——粟米,不挑地力,可以水浇,也可以不浇,靠下雨。一年一茬,好年景,一亩一年六十斤上下;黍子,和粟米差不多,一年四五十斤;麦子,最好水浇,一年一茬,挑地力,一亩一百多斤;高粱,一年一茬,一亩一百五十斤,但吃多了难受,拉不出屎来。” 子昭听了,半晌没说话,最后在地上写出这几种庄稼的名字: 六十斤年亩五亩一人 五十斤年亩六亩一人蒸糕酿酒 一百二十斤年亩两亩一人 四百斤年亩半亩一人 一百五十斤年亩两亩一人噎食 崇越看了半晌,不知公子这是在做什么,也不好问,就干坐着。 子昭一边写,一边自言自语,见崇越还没走,就说:“没事了,你走吧。” 贞人傅説已经洗漱完毕,老远见公子一人蹲在院子里写写画画,就走过来看。 子昭:“先生起来了?” 傅説:“公子这是在计算地产么?” 子昭:“是啊。好吃的、产量高的,用水多。” 傅説:“没错。地力、水利,还要看天。像这里,一年只能种一茬稻。在大邑,一年两茬,但只有前一茬能产二百斤,第二茬也就一百五十斤,因为天越来越凉了,地力也不行了。” 子昭:“咱们大商一共有多少水田?” 傅説:“不知道。” 子昭:“咱们大商总共有多少人口?” 傅説:“咱们只有户数,没有人数。牧野之内,差不多有四五十万人吧。牧野之外再加上各个亲近部落,我估计,人口应该有一千多万?七八百万?你看,自世祖迁殷以来,五十多年算是风调雨顺,牧野之内的人口最少翻了几番。可要是再这样下去二十年,咱这田亩就不够了。人口、田亩、物产,这是个大事情,恐怕非要动用各地小臣、部落,才能查出个大概。再加上畜牧、狩猎,一年汇总,两年核查,没有三年,恐难核实!” 子昭使劲的伸了个懒腰:“嗯——真是一笔大账啊!” 傅説:“走吧,吃饭去吧。” 子昭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走。” 傅説:“公子将来若真有此意,我愿意接下这个差事。” 子昭没有答话,径直往伙房去了。 傅説非常清楚,这是个又苦又难的差事,自己表态之前,已经想过多次。此刻见子昭没有立即表态,心中瞬时一动,难道这位公子...... 世祖,即盘庚子旬。世祖是庙号,盘庚是谥号。盘,在这里是搬的意思,意指子旬率领族众搬迁到洹水之滨的功绩。庚,是后人祭祀子旬的日期,可能是日子,也可能是月份等等。在商王朝的三十位君王之中,享有庙号的只有六位,称之为祖的更是只有区区两位,即开国之君太祖天乙和定国之君世祖盘庚。后来的商王武丁,也只是享有高宗的庙号。祖,是具有开创性功绩的王,宗是继往开来的王。 伙房里,众人都到齐了,贞人四顾看看,用著子敲了敲面前的矮几:“静一静,说说后面的事。” 几个先吃完饭的人正歪着身子说话,听见贞人发话,赶紧坐直了身子。 贞人:“今天休整一天,什么力气活都不干,只想一件事:造船。排、筏、舟、船,无论什么,只要是能渡江河湖泽的,都可以。可以自由结组,也可以单独,人手不够的,我会从兵营调人帮你。木材、工具,你尽管要,能做的做,不能做的买。但要画出图形,申述功效,明日一天,你可以随时找我和公子报名。凡是挑头的,奖励黍酒一坛,有创新、功效好的,奖励黍酒十坛!” 哇——伙房里顿时一片欢腾。 傅説:“别急,还有个事。”说着举头四顾,“谁在家造过舟船呀?” “我!”说话的是前些天领着大家开荒种稻的兵士林衡。 “哦?种稻子你内行,造舟船你也行?” 林衡是在风陵大营补充进来的测绘兵,小伙子看着比子昭大不了几岁,秀气,结实,踏实。只见林衡一点也不畏缩:“我家是淮南林方的,我们那里到处都是水,我从小就跟着父亲种稻、造舟船。” 子昭听了顿时心中一喜,不由得又盯视起这小伙子,他冲大伙摆摆手,示意都不要说话,然后盯着林衡问道:“你多大了?” 林衡笑笑:“十八了。” “哦,那你只比我大个两三岁么,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林衡摸摸后脖梗子:“我好像十岁就跟着大人下田了。” 子昭:“诶,我记得你是测绘七队的是吧?你什时候学的测绘?” 林衡:“两年前,一入伍就学了。” 这时崇越插话道:“他画的图我看了,蛮不错的。” 子昭笑了:“看来你是个聪明人啊,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又转头对贞人道,“先生你看——” 傅説已经明白几分,就附身到公子近前:“公子的意思?” “我看那,咱们现在就让他给大家讲讲造船的事,然后再集思广益,再分组,可好?”公子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 “就按公子说的办。”傅説抬起头来,冲着大家,“这样,咱们这就让林衡给咱们讲讲造船的事,大家可以随便问,也可以出主意。分组的事再说,怎么样?” “好——”众人一片欢呼。 林衡自打出生还没被人这么看重过,一时间脸涨得有些红,声音也不由得高了许多:“安二哥。”他这是在叫伙夫安庆,安庆听闻赶紧站起身,故意夸张的戏谑道:“怎么着,林小哥,有什么吩咐?” 众人大笑,林衡也忍不住笑了,赶紧放低声音:“咱地窖里还有没有大萝卜?” “有。要多少?” “三四个吧。再拿一条大个的咸鱼,还有小刀、著子。” 安庆翻身进到后边拿去了,众人一片窃窃私语。 贞人也纳闷,悄悄问公子:“造舟船跟萝卜咸鱼有什么关系?” 公子没有回头,只是小声道:“不知道。等着看吧。” 这边子突早按耐不住了,跳起来张罗道:“来来来,搭把手,把这个几案搬过来。”说着指挥兵士们把平时放置陶釜分饭用的高脚案几搬到了子昭他们对面,又招呼林衡道:“到这边来,好让大伙儿都看清楚。” 林衡方才刚刚被公子怂恿起来的勇气好似一下子又抽了回去,腼腆的不行。 子突拽了他一把:“来吧。今天小林先生给大家上课啊。” 大伙又是一片哄笑。 萝卜、咸鱼、小刀、著子拿来了。林衡好不容易才调整好了情绪,终于开口了:“竹筏、木排,咱们兵士们都会,不讲了。独木舟也不讲了。我现在要用两只独木舟改做成船,请大家注意。” 说着,林衡将一个大萝一剖两半,三削两刻,做成了两只独木舟,一边制作,还一边说着注意事项。最后又用著子削了几根小细棍。他在一只独木舟的外舷上插了几根细棍,然后用萝卜皮裁成几块长条:“这好比是几块木板,围在四周,大家看看——” “方舟!”有人叫了出来。 “对,是方舟。方舟比独木舟装运的东西更多,是不是?” “是。”有人答道。 “可是,如果把方舟再扩大,它就会左右摇晃。怎么办?”林衡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另一只独木舟,用几根著子横着把两只独木舟连成了一只并联的双体船。“在这上边铺上船板,再加上船舷,就是一条大方舟。马匹、车辆,都可以上去。” 众人很是佩服,有人还说,在路过长江的时候,好像在江上见到过这种双体船。 林衡已经把咸鱼拿过来了,只见他用小刀把鱼腹划开,又轻轻地往两边扒开,再削了几根长短不一的著子,横着把鱼腹撑开,“这像不像一条船?”说着又裁出一块菱形的萝卜皮盖在著子上,“这叫甲板。有了它,风浪就不能把水打进船舱。这种船,跑得快,装的多,抗风浪。如果再加上帆,就可以借助风力在大海上航行,不用撑篙,不用划桨。” 哇——众人一片哗然。 林衡不管众人的议论,继续埋头动手。只见他用小刀小心翼翼的将鱼肉剔去,露出一只完整的鱼骨架:“这叫龙骨,是全船的骨架。它有多大,船就可以有多大。” 崇越发现了问题,问道:“你这龙骨外面用什么包裹船身?” “崇伍长问到关键处了。”林衡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小船,可以用羊皮,可以用蒲草,也可以用木板。木板的更结实。如果是大船,只能用木板。至于这船板的弧形,是用火烤成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了,一时间全都望着那副鱼骨出神。 子昭分开前面的人,走到鱼骨跟前,两手轻轻托起鱼骨,仔细观瞧起来。跟着,很多人也都围过来,开始和公子一起端详起这副鱼骨。公子端详了半天,轻轻地把鱼骨翻过来,放到案子上,自言自语道:“平日我们习惯了这样看鱼,很少有人会把它翻过来看。”说着,又把鱼骨的腹部朝上放好,“趴着是条鱼,仰着就是条船啊。绝、妙!先生,这是神灵指引吗?” 贞人:“只有神灵才有如此法力,是神灵指引。” 子昭又对林衡问道:“你们林方祭祀这个神灵吗?” 林衡有点蒙,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有吧?” 子昭:“你说的小船有多大,大船又有多大?” 林衡:“小船一两丈,大船三四丈。” 子昭:“造一条小船要几天?” 林衡:“这个……这个不好说。” 子昭:“为什么?” 林衡:“两个原因。一个是锯木板,这个要花费很长时间。再一个是,木料必须是旧料,当年的木料不行。” 子昭点点头:“这个我明白,大邑的木器作坊就堆放着很多木料。这个怎么办?” 林衡有些挠头。 子突一直在旁边站着,这时插进来:“好办。去福地部落买,再不行,拆房!用拆下来的旧木料造船,再用新木料盖新房!” 嗯?子昭瞪大了眼睛,看看一边的贞人,贞人低着头一个劲的笑:“也是个办法。” 子昭:“好,既然先生也说了,那就这么办。百夫长这就和林衡带几个人去福地。崇伍长,你带剩下的人在咱们釜山周围寻找。但是啊,只许找,不许动。等晚上大家会齐再商议怎么办。” 众人呼啦潮散了,营寨里只剩了公子、贞人和阿青三个。子昭独自在院子里溜达,脸上还忍不住的带着笑。 贞人知道他在笑什么,觉得后背仿佛有一阵凉风袭过。 阿青去伙房了,没有看见子昭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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