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洹水泱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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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沙盘演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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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衡、崇越带领十个兵士又出海了。这回他们的目的地是更远的之水,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威名四方的古国,如今虽是没落了,但其稻米、桑麻、纺织、造船、治玉,仍是独步江南。子昭此番派人去之水寻访,除了探寻造船的技艺,更深的用意是联络远方,以图今后。当然,这一点不能为外人道,只是存乎于子昭自己心中。 傅説带着一队人马沿着海岸线走陆路伴随,目的是水路并进,相互照应。 剩下子昭、阿青、子突几个留守,另外还要负责考察盐场和马场的事。 子昭、子突、阿青三人三马沿着海边向东缓辔徐行,荻花瑟瑟,蒹蕸茫茫,四野空寂。 三人策马奔上一处小山包,极目远眺,大海蔚蓝,白云疾走。远处,白云底下,一只隐隐约约的孤帆俯仰逐波,不只是云在行,还有船在走。近处,成群的海鸥在波涌间上下翻飞,不时扎进海里啄食鱼儿。 子昭迎着和煦的海风,望着翱翔的鸟儿,思绪一下子跑到天际去了。 阿青的马被山蝇盯住了,一个劲儿地在四周乱转,马儿不时地甩尾、踏蹄,开始变得烦躁不安,阿青没法儿,一夹马肚,唒的一声策马往山包下去了。 阿青的马走了,山蝇又转向子突的马,子突一边用马鞭来回地抽打,一边催促子昭离开。 子昭回过神儿来,随着子突缓辔下山,一边走,一边悠悠地问道:“你说,这方国、部落之间,为什么总要相互征伐呢?千百年来,从不停息。” 这个子突是内行:“这还不简单?为了抢掠土地、人口、财物呗。” 子昭又问:“为什么要争夺别人的土地财物呢?自己守着自己的土地人口不好吗?” 子突:“那可不一样。争夺土地是为了获得粮食、草场和矿藏,抢掠人口一是为了增加劳力,也是为了掠夺工匠。” 子昭:“他们自己的地盘不够大,人口不会生吗?” 子突:“不一定。比如鬼方、羌方吧,他们自己基本不种粮食,也没法种。如果遇上旱灾、水灾、雪灾什么的,不够吃了,自然就要抢掠嘛。” 子昭:“大家不会交易吗?” 子突:“平日就是交易啊。可遭了灾,他就没那么些马匹牛羊去交易了。怎么办?只有抢嘛。” 子昭:“那你说,天下如何才能不再征伐呢?” 子突:“打么!都打服了,天下都成了一家,就不用再征伐了。” 子昭:“要是遭了灾呢?” 子突:“那就好办啦,都是王的天下,哪里遭了灾,王就救济哪里,就不用打了么。” 子昭若有所思:“唔,那要贮备很多存粮呢。” 从海滩回来后,子昭就一直很少说话,阿青不管,子突也不好细问。 夜里,留守的几个人都睡在子昭屋里,为了方便,傅説出发前特意让人把屋子隔成了三间,至于谁和子昭同住一间,没说。其实也简单,要么阿青陪住,要么子突陪住,就是子昭不能单独居住。 白天骑着马跑了一天,阿青早就困了,趁着子突、子昭两人说话,她早去堂屋的角落里睡了,弄得值守的兵士只能蹑手蹑脚地进进出出。 墙上挂着地图,子昭半靠在被褥上,从榻沿的盏碟里抓起一颗煮蚕豆放进嘴里,望着地图问子突:“咱们还说这北边的鬼方啊,以你的见解,何时攻打最为有利?” 子突:“冬末最好。” 子昭:“为何?” 子突:“这个时候地里的草还没有发芽,储存的过冬粮草也所剩不多,马掉膘,人饥乏,又不便长途转场,此时如果发起突然袭击,是他们战力最弱的时候。另外,我们可以从入秋开始就秘密地往出发地集结粮草、箭矢。这样做的好处是动静小,不易被敌人察觉,时间充裕,节省人力,不至于捉襟见肘。各路出击部队根据平日驻守的远近,分头以各种名目悄悄集结,昼伏夜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子昭:“鬼方东西数千里,向北更是无边无际,你怎么出击?” 子突:“鬼方过冬主要集中在东边河套和㶟水一带,其他地方即使有人留守,也都是些老弱病残,不足为虑。王庭这里背风向阳,河流浅冻,是鬼人过冬最集中的地方,估计在这里过冬的老弱妇孺总计应该不少于三十万人,能够作战的人数不超过五万。如果能对土方、周族许以利益,再动员长期遭受鬼方欺凌的汾水马方、基方、昜方、先方共同出兵,还有唐箕黎井各方提供粮草后援,从东、南两个方向同时发起突然袭击,鬼方定会大败,虽然不能全部绞杀,但至少也能将他们赶到河套以西。如果此战能够歼敌两万以上,我想至少会赢得五十年的北地安宁。燕山这一带是鬼方的夏秋牧场,根据崇越他们的侦查,这里冬季几近无人,即便是夏秋季节,人口也非常分散,不但他们难以集中抗击我们,我们也很难寻歼他们,所以燕山北麓不是歼敌的好战场。鬼方除了河套、㶟水这两处,在恒山南面的滹水盆地也在不住地扩张,我看那里的土方早晚会失去这块宝地。”子突用手指指地图,“就是这一带,土地肥沃,水草丰美、气候宜人。从位置上看,这是鬼方势在必得的南进基地。这里宜农宜牧,实实的是个风水宝地。”子突一连说了两次宝地,就连他自己也突然意识到了,这里真的是块宝地,是个争夺天下的宝地,更是大商稳定北方的前进基地,子突一连拍了几下大腿,唐突道,“这也是咱大商应该夺取的宝地啊!” 子昭正听得入神儿,此时插话问道:“你的意思是咱大商要夺取滹水盆地?” 子突:“不然呢?反正土方早晚也是丢,不如咱夺了。” 子昭连忙摇头:“诶!不不不,不能那样干。夺了滹水,那咱和土方不成了世仇,那以后还能安靖喽?我看还是让土方占着好。一来土方欠咱个人情,二来可以让土方给咱养些马,那里不是有很多高寒草场吗?正适合养马。还有,有土方在北边镇着,那唐箕黎马,也就不好轻举妄动。就连那远在西边的周方也就不自在了。” 子突的脸向后仰了一下,瞪大了眼:“诶呀,我就没想这远,也没想这深。” 子昭倒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淡淡说道:“为将者,如果只盯着战场这一块,如何能为帅?百夫长切不可裹足不前啊!” 子突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鼓励的话了,但想了一下,又说:“五万精骑,三十多万人口,我们至少要出动二十万步骑,其中的骑兵不能少于七万。请公子想一想,我们如何组织起这么多军队?几方联军?周族虽然人口众多,但他们对河套之地并不觊觎,他们感兴趣的是向东、向南、向西南扩张。再说土方,人口虽不少,也够耿直,但征伐不行,不在行。即便是联军战胜了鬼方,将来他们又如何守得住? 子昭拿手指点子突:“百夫长不是说过,要揪着打么,怎么忘啦?” 子突:“那可不是一两次征伐就行的,要把鬼方真正打服了,打得一想起来就胆颤,那才行。” 子昭很轻松:“不急,打他个三年五载。也不用那些兵马。就在滹水揪着打,一个突袭,把鬼人赶出恒南,然后再守着恒山一线,不停地揪着打。咱轻易不过恒山,也可以把鬼人放进来,慢慢打。战场在北边,挨着土唐黎马,粮草也不用咱接济。你说,这样不好吗?” 子突没有思量,当即道:“不行不行!二十万步骑,咱大商最少也要出七八万。长期在外征伐,那,王畿就......” 子突想说旧邑觊觎王权的话,但话到嘴边,没有出口。 子昭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干脆挑破:“用不了二十万人马,揪着打,以恒南为战场,不用那么多。还有,谁说大商的军队就是王畿调派?各个旧邑都要出一点吗。” 哎呦,这是进入深水区了,子突直了身子,开始一板一眼起来:“公子的意思,大商的这几万步骑,王庭出多少,各旧邑出多少?各远近方国出不出?”这是要紧的问题,不是他这个百夫长应该置喙的,但又是征伐出兵无法回避的。 子昭:“肯定是各方都要出一些。至于那个出多少,现在说,为时尚早。” 对,这个话题,现在说确实为时尚早。早在哪里?早在它关系着王畿的安危和王庭与各个旧邑勋贵的关系。子突这会儿心里确实打了个楞,非到事到跟前,此事不宜问及。 其实,在子昭心里,还真的是已经有了算计。这算计是多重的,既要考虑各方出兵数量、所获利益,还要考虑利用此事分化、削弱各方势力。如果王朝再这样长期的外强中干,王权掣肘,那可不是好事。至于如何拆解好对旧邑勋贵们的利诱和利用,既削弱了旧邑势力,又保障他们能继续威服万方,还要能服从中央,这道大题,只能和甘盘、傅説这样的人议论,以子突现在的资质还不够格。至于这甘盘、傅説二人,子昭也还没有拿定主意,甘盘的睿智、机谋自不待说,但此人究竟怀揣怎样的心机,他现在还摸不透。傅説倒是忠心可鉴,但机谋善断,好像还不如他的老师来的厉害。 子突不再说话,子昭也不再言语,二人各自看着同一幅地图,想着各自的心事。 良久,子昭再问:“如果突袭鬼方,如何开始,哪里是重点?” 子突立即答道:“分路突袭。” 子昭:“哪几路?” 子突:“南路联军,如何组成,咱先不说。” “嗯。”子昭点头首肯。 “南路联军以滹水大湾为集结地,”子突手指滹水自北向东转弯的地方,“可以分成东西两路悄悄集结,封锁北面这道小山梁,造成出其不意的战果。” 子昭点头:“是。可以在这里提前一年悄悄储备物资。是否还应该在五台这边组织多个小股队伍,战时做疑兵,防止鬼人南窜。” “公子高见。北路,由土方单独组成,提前摸到这里集结,”子突又把手指向五台北面的一道低矮山梁,“由东向西突袭。” 子昭接话:“北边的雁门陉最好不要封锁,留着这道口子,好让鬼人退却。” 子突:“公子的意思是怕他们作困兽斗?” 子昭:“是。全歼很难,也会结仇更深。打疼,打跑即可。” 子突:“公子不怕后患?” 子昭:“怕也没用。几十万人,你能打光?滹水盆地肃清之后,南边可以许给唐箕黎马放牧耕种,也可贸易。北边这块大的,还是还给土方。” “公子忘了,土人不会征战。” “可以教他们呀。出一支精干队伍,训练两万土方兵士,据守恒山,应该够用吧。” “若是平日,五千足够。” “就是嘛,我们出一千,土方出四千。一个旅驻守西陉,两个旅驻守雁门,两个旅机动换防。” “嗯,多在平民中选拔百夫长,到时这支队伍......” “对嘛。” 二人忽地又不再说话。 子昭托着腮在屋子里来回溜达,不时还看一眼地图。子突出去检查岗哨。 子突查哨回来,刚一进门,子昭突然又问:“没想过联络鬼方,逐次攻打周族和土方吗?” 哎呦,这可把子突吓了一跳!“不行不行!”子突连摇头再摆手,一个劲地不行。 子昭盯着子突看了半晌,忽然一笑,道:“睡觉吧。” 子突张着大嘴:“啊,睡觉?” 子昭脱衣掀被:“睡觉,困啦。” 子突:“不洗不漱啦?” 子昭已经大被蒙头:“嗯。要去你去洗漱吧。” 日上三竿,子昭睡醒了。他撩被下床,一边找鞋,一边四外谛听,外边隐隐约约有人说话,但是听不清。正在想喊人,子突进来了:“公子醒啦?” 子昭:“啊,睡过了吧?” 子突:“日头早就进屋啦。” 子昭:“看你的样子,像是一宿没睡?眼里有红丝丝了。” 子突从外间端进饭食来:“哎呀,公子真是好肚量,这一宿,睡得那叫一个香啊。” 子昭趿拉着鞋去外间洗漱,故意问跟出来的子突:“昨夜闹肚子?” 子突气乐了:“闹啥肚子啊?是肚量不行,盛不住事儿。” 子昭一边擦脸,一边扭头:“咱队伍里,就属你和崇武长肚量最宽,天崩地裂都能睡着。” 子突连忙摆手:“诶,这回是真的不行。在外头转悠了半宿。” 子昭:“巡哨?” 子突:“算是吧。” 子昭继续他的评价:“要说肚量,咱队伍里最盛不住事的,应该属阿青。” 子突:“不对吧?她平日里不哼不哈的。” 子昭:“别人有事是在嘴上,她有事是在脸上。” 子突觉得他这是在歪说:“是吗?” 子昭也不理会他:“要说肚量寛超,还得是咱们先生,你说这一路上,大事小情,那个不得他操心,你几时见过他挂在嘴上、带在脸上?” 哦,这倒是让子突认可:“那是。俗话怎么说来着?相尹肚里能撑船。我看先生就是。” 子昭不再和他拌嘴,一边刷牙,一边努出一句:“我看也是。” 洗漱完毕,子昭叫子突:“外屋吃吧,外屋寛超。” “行。”子突正好像找机会再说说昨晚的话。 子昭开始呼噜呼噜地吃饭,发现子突没动筷子,问他:“还有话说?” 子突:“啊。” 子昭:“一宿不睡,就想这来着?” 子突:“是。” 子昭:“那就说说吧。” 子突干脆竹筒里边倒豆子:“是这样,一般情况下,确是应该依着公子的远交近攻之策,但此处万万不行!第一,这鬼方地广人稀,民风彪悍,北地无遮无拦,我们永远无法对他们形成合围,故而不存在全歼的可能,只能是给于重创。从军事上看,我们对他没有完全的控制力。第二,鬼方向来与我大商不睦,而土方和周族恰恰相反,他们在鬼方的压迫下,与我虽有龃龉,但大体算得上是交好。从感情上看,联合鬼方不但有难度,而且会使各个原本与我方交好的方国、部落,对我失去信任,甚至是敌视。如此一来,树敌过多,反而削弱了我方势力。第三,鬼方对于我大商或者是土方也好、周族也好,真正觊觎的不是土地而是财物和工匠。第四,鬼方风俗、言语都与我迥异,难以归化,收服不如赶走更容易。再者,鬼方是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平日内部并无密切联络,且又居住分散,只是在遇到灾荒时才会联合南侵。反观土方和周族,他们无年不受鬼方侵扰,如我方愿意出兵,又不求地,他们自然乐意合兵共剿。待战事结束,他们得到了新的土地,还要移民戍边,这对我大商又减轻了边地压力,正好给了我们集中优势兵力,南征北战的机会。假如反过来,不但让我们始终面对游牧人的抢掠,还会造成更多的人口分散和分兵驻守,使我们处于无力再战的局面。” 这一大通奏对,直听得子昭透不过气来。他心中甚是喜悦,又问:“我大商仅王畿一带就有近百万之众,为何用兵之时如此捉襟见肘?” 子突:“人口众多,不代表兵员众多。兵员众多也不代表可以机动远征的部队众多。” 子昭:“怎么讲?” 子突:“两个原因。一是大商需要分兵驻守的地方太多,不到危机关头不可集中。二是远征需要长途运送粮草,一万精兵至少需要数万民夫运送粮草,如果再遇上战事持久,必然造成田地荒芜,那可就不战自乱了。” 子昭放下碗筷,起身在屋里踱步,不时地望望门外,又看一眼子突,心里不住地问自己一个致命的问题:如此一来,不是帮助土方、周族这样的联盟做大?不是击溃旧敌,又树新敌吗?他认可子突的说法,但又找不到破解的方法,一时间像是陷入了泥淖,不能自拔。好在他也有两个收获,一个是让他看清了今后对于周边各个强大方国部落的基本应对之策和局面,另一个是让他重新认识了面前的子突。之前,子昭从未对子突未来的使用做过什么大的设想,今日一番奏对,他感觉到,这位子突同族,虽然不是个能建立奇功的旷世将军,但却是个稳扎稳打可以信任的柱石。过去,子突在他的心中都是那个撅枪涉险、枪挑饿狼的勇夫,今次这一晤,让他看到了这位百夫长的心中还是有些沟壑的。 最近子昭常常在没人的时候反复的掂量自己面前的这几个人:傅説,条分缕析,为人正直,正多奇少。甘盘,虽说见面不多,但此人的机警干练让他印象深刻,只是奇多正少,需要时刻提防。这两人都是主持中枢,担任相尹的不二人选。崇越,就像他的身材长相,堪于负重,是个不惧艰难的江中巨石。林衡,聪明敦厚,长于农工匠做,是个辅佐相尹的人选。其实子昭最喜欢的是晋生,为人亲和,性格开朗,勇于任事,只可惜牺牲的太早了。至于安平、安庆、嬴竖三个,他还没看出将来能有什么作为。 少年公子的心中飞也似的这些念头,子突无法洞察,也更无从体味。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立潮头,不事担当。生在王家,思谋天下,是个自然而然的事,况且,这位少年又恰恰是位聪明绝顶的旷世奇人。 子突见公子一直的走来走去,一言不发,有些耐不住了,此时又喝口粥,润润嗓子,疑惑地问道:“公子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子昭停住脚步,站在屋子中央:“问题倒是没有,只是觉得这种击溃战,劳师远征,靡费粮财,不免让人遗憾。” 子突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不仅是击溃战,还是持久战。不仅对鬼方是这样,对羌方的征伐也只能是这种战法和结果。这两家,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后方广阔,又是全民骑射,难以包抄合围。”说到这儿,子突看看公子,见他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干脆再直抒胸臆,“最重要的,是这两家都是野惯了的,平日就是松散习性,很难笼络收服,就算是联姻同化,我们的人恐怕也不愿意娶他们的女子。” 听到这儿,子昭忽然笑了,子突惶惑,忙问:“有何不妥吗?” 子昭连忙摆手:“没有。你说的难以通婚,我看到是说中了关键。” 子突反倒是没有反应过来:“啊?” 子昭:“通婚、融合,这才是根本的办法。” 子突:“是啊,不能融合,最终就是没完没了的征伐、慑服、反叛,再征服,再反叛,永无休止。” 子昭:“那简单的选择就只有击溃,令其远遁了。能说说具体的粮草调度、民夫指派吗?” 子突:“这个......”子突抓抓脑袋,“这个还没细想,容我琢磨琢磨,明天再说行吗?” 子昭非常高兴:“行啊。” 船场工棚里,子突跪趴在地上,一边核对着旁边的地图,一边用沙土堆置沙盘,黄河、太行、燕山,恒山,都已显出大致的轮廓。 阿青撩开门帘,把饭食放在案几上。 子昭房内,阿青:“他正在做沙盘,好像还没弄好。” 子昭点点头:“哦。行,别管他了,咱们吃饭吧。” 工棚内,子突把几根树枝撅成长短不一的小段,嘴里还喃喃自语着:“这是五百骑兵,这是一千骑兵,这是五百步兵,这是五百骑兵,这是一千民夫,这是......” 日上三竿,阿青再次来到工棚外边,掀起一角苇席悄悄观看。子突在棚内念念叨叨地在围着沙盘转悠。 掌灯时分,子突捧着一大罐米粥,一边用勺子往嘴里送,一边顺手从阿青捧着的罐子里抓一把腌菜,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子昭蹲在沙盘跟前,听着子突边吃边讲解他的具体作战方案:“风陵、茅津这两个守备旅,西边的不动,一方面监视周族,一方面继续担负大邑西南方向的守备任务。东边的一个旅全部出动,越过条山,沿着晋生家那一带的山脚隐蔽前进至马方以西的唐地密林中集结。从嚣邑调两旅骑兵随后跟进,三个旅以唐地为出发地,在此派出游骑向北、西北、东北方向哨探,目的有两个,一是侦查鬼方动静,二是联络东西两路的进军速度。这段路程分别是七百里和一千里,除了穿越条山,多是平地,行程十到七天;第二路,从庇邑调两千骑兵,并两千户实边、运输,在井陉分作南北两路,向西穿越太行,然后沿太行西麓隐蔽北上......” 子昭以拳击掌,甚是兴奋:“嗯,巧妙!诶,难道鬼方一定按照你的设想在这里跟我们消耗吗?” 子突抹抹嘴巴:“恒山南北是他们唯一钉入中原的楔子,再加上水草丰美,宜耕宜牧,又是他们和中原交易以及向南抢掠的出发地,我们又不占领,他能舍得丢弃?再说......” 子昭放心地连连点头...... 灯捻即将燃尽,阿青忙上前换了一根,摇曳的灯光在工棚内一阵摇晃,让子昭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中。子昭一愣神儿,发现了正在一旁的阿青,于是问她:“听懂了?” 阿青懵懂地瞪着两眼,摇了摇头。 子昭:“你回去吧,我们再待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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