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啦......滋啦啦......
在巩润仙的操作下,窑子里顿时传出一阵阵烧灼声,惊心动魄,就仿佛是在给死囚犯胸口上上烙刑,那声音,隔着一座山都能听得清楚。
紧跟着,便是一股一股,头发被烧焦了似的烤肉味,迅速飘入到每个人的鼻腔中。
顿时,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地悬了起来。
对眼前的巩润仙,感到残忍和恐惧,几乎是前所未有的。
就连硬汉子牛友银,在这一刻都感到震撼,不得不屈于她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而巩润仙仍是面不改色。
放好烟锅,紧接着,又欠下身,嘴巴搭在烟嘴上,“吧嗒吧嗒”地吸起来。
每吸一口。
烟锅头处都会发出“波”的一声炸响。
大庆的身子,同时也会条件反射地抽搐一下,伤口处,一点一点开始往外浸血。
巩润仙吸吮的动作,看的人谁都会,可没一个人敢。
他们下不了决心,连瞪大眼直视都不敢。
连续吸了十来口。
巩润仙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有了重大的发现。
“娃他达,你过来看,你看这是啥?”
她摆摆手,示意牛友铁过来。
嘴里叫着,居然激动了起来,拿着烟锅杆子的手,一下就抖得快要握不住了。
牛友铁赶紧把脖子长长的伸过去。
与此同时,在场的人群“哗”一下,猛朝炕边收缩了一下,地面上顿时腾出一大片空档。
所有人都好奇想看个究竟,由于动作幅度过大,居然一个把一个脚踩的“啊啊”直声唤。
牛友铁朝烟锅里看了一眼,顿时一个“好家伙”。
那里面居然全是黑糊糊的东西。
就像一团黑胶水,稠嘟嘟的。
牛友铁被震惊到了,纯粹是出于好奇,急忙问:
“阿奶,这......这里面是啥呀!?”
“是啥?”
巩润仙声音朗朗,略带些训呱的口气。
“这里面就是娃儿的血,凝固了。”
这个结果,牛友铁也是猜到了一二,却根本不敢相信。
只用一个烟锅,就能从一道没有任何血色的伤口上抽出一大坨凝血,这话说出来,谁信?
牛友铁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给人治病的。
这到底科学吗?
这要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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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润仙将烟锅里的稠血掸出来,紧跟着,又如法炮制,放到第二道伤口上吸。
一番操作,同样又吸出一大坨凝血,黑糊糊的。
她仍然是激动地喊牛友铁来看。
“娃他达,你看看,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娃的病都严重到啥程度了!”
牛友铁保持沉默,虔诚地听他润仙奶教诲,一边敲鼓一样勤快地点着头。
他知道,这一刻正是他润仙奶的专属时间,是她人生之中最高光、最闪耀的时刻,她有权为自己的成功而感到骄傲、自豪。
也同时,在疯狂收割着所有人的震惊和好奇。
也理应收获在场所有人的鲜花和掌声。
“你刚刚问我,娃身上的伤口为啥没流血,我现在告诉你,就是因为肺炎耽误的时间太久了,娃的血都定了,毒素已经侵入到内里了。”
“嗯嗯嗯。”
“我刚刚就是用这烟锅头才把毒给娃咂出来的。”
“嗯嗯嗯。”
“你知道不?你们要是再晚一步,这娃直接就没救了。”
“嗯嗯嗯。”
“你现在去,快去给我拿个针线来!”巩润仙最后吩咐道。
“嗯嗯嗯。”
牛友铁突然反应过来。
“针线?要哪种针线?”
他已经是怕了给他润仙奶拿东西。
拿啥没啥!
没有哪次不是因为拿东西丢自己的脸,洋相百出,让自己些人在拿沟子笑话。
“就缝衣服的针线,还有哪种?”巩润仙说。
“好好好!”
牛友铁刚要去找。
殊不知王玉兰速度比他还快,一个箭步飞跳下炕,跑去针线笸篮子里,翻出来穿引好。
又是一蚱蜢跳上炕,麻利地递到巩润仙手中。
现在的大庆,胸口上的两条伤疤处,已经开始浸血了,虽然不多,但至少说明他好多了。
伤口也不外翻了。
他的身子,终于像个正常小孩的身子了。
看到大庆的状态好转,王玉兰也是上来了精神。
尽管她那张瘦削的小脸上哭泣痕迹明显,但却丝毫掩盖不住闪烁在她眼中的希望之光。
巩润仙拿着针,在煤油灯上烧红,又一针一线地缝合起了伤口。
“润仙祖奶在干啥?”牛新荣突然好奇地问了牛冠星一句。
“在消毒啊!烧针头上的虫子。”
“你瓜怂,针头上哪有虫子,祖奶哄你哩!”
“......”
巩润仙心态沉稳,手法娴熟。
不到五分钟,两道伤口就被她给缝合圆全了。
再查无遗漏,终于才松了口气。
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
尽管她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但是还能在这时候,再救一条命,即使下一秒死了,也无憾了。
此时,巩润仙的形象在众人眼中再次伟大了起来。
她虽然穷困潦倒,命途多舛,但是身上的精神高度,却是在场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
大家对她由一开始的种种怀疑、看低,直至现在,彻彻底底被她的妙手仁心所折服。
一个个惊佩之余,仍然不知疲倦地站在原地,有的脚丫子都冻肿了,却仍是意犹未尽,迟迟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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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时,窑子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公鸡鸣。
“咦,这眨眼都到凌晨两点多了。”
牛友银有些惊讶。
到此为止,从大庆的病发现到治疗,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看看身边的人,一个个仍是精神的可怕。
“喂喂,都这么晚了,你们一个个都不打算走了吗?”
没人应声。
就在这时,大庆的两个眼角中突然挤出几行热泪,顺着他小小的脸颊,一直流淌到耳根。
大庆虽然糊涂不醒,但嘴唇上也逐渐有了血色,元气也上来了不少。
王玉兰急忙给大庆揩去泪珠。
“大庆,妈让你受苦了!”
.
牛友铁烧的炕越来越热火了。
巩润仙已经浑身冒汗,不停用小手帕,揩拭额头的汗,一边叮嘱:
“娃他达,你现在去抓一只母鸡来。”
牛友铁一听,又差点崩溃掉。
咋还要找东西啊!难道该找的东西就不能一次性找全吗?总是在关键时刻给自己出难题!
现在都这么晚了,他要上哪去抓鸡去?
他当然知道他大哥家有鸡。
可是......烟锅子,煤油灯,煤油,甚至连洋火都是从他家借的,现在又要去借鸡?
这咋好意思啊!
牛友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巩润仙又特别的叮咛一句。
“记好,是黑乌鸡,不是普通母鸡,你甭给我抓错了。”
牛友铁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他本想着,他大哥这时能主动吭个声,反正都到这一步了。
却没料到,牛友金一家人没一个吭声。
全都在口袋里盛米汤,装糊涂!
“大哥,你家的黑乌鸡还在鸡圈里吧?我去捉了!”
牛友铁想了想,赖着脸说。
反正自己在他一家人眼中,是个老实鬼,瓜怂。
既然如此,那就一瓜到底吧。
牛友铁说完,王玉兰紧跟着就求爷爷告奶奶道:
“好他妈妈哩,我借你家的鸡用一下得行不行?我知道你们都记恨我,但是这一次......我大庆有病,我一个屋里人确实是没有办法呀!”
看阵势,下一秒就要给下跪了。
牛友铁紧跟着就说:
“玉兰,瞧你说的啥话嘛,就好像娃他妈妈是个外人一样,咱这一大家子人住同一个院,吃同一口井,还是同一个达和妈生的,向来都是谁家有困难就帮谁家的,不是么?
“今儿借个东西咋啦?他妈妈家又槛牛又槛鸡,把日子过得红火的,就跟那财东人家一样,啥都不缺。
“咱借只鸡咋啦?他妈妈家难道还缺一只鸡?”
杨宝凤一听,心中又喜又得意,可转念一想,牛友铁这鬼精子,这不是在耍笑我么?
呲一下,脸恼得绯红。
她没敢接牛友铁的话,看向王玉兰,妖声妖气道:
“看他四娘说的这话,就好像我一点不通人性一样,你要用就用起彡,我又没说不准你用!”
说完咬牙切齿,脸都垮了。
“好好好,谢谢他妈妈!他妈妈真是个大好人!”
王玉兰一边阴奉阳违,一边指着牛友铁催促:
“你快去,快去抓鸡,还瓷在那干啥?娃他祖奶还等着哩!”
嘴上虽然恨恨的,心里却对牛友铁的一番话非常震惊。
“这老实瓜子,咋一下能说会道了呢?”
牛友铁只是轻叹一声:这年头当个老实人可真不容易呀!连张口呼吸都是错的。
随后,迈着矫健的步伐,跑一样往鸡窑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