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友铁将没费吹灰之力抓到的黑乌鸡亲手递给他润仙奶,还有些不放心地问:
“阿奶,你看这鸡行不行?”
“行,这次你终于抓对了,我心说你看这黑乌鸡多好认呀!它全身鸡毛乌黑,就连爪子都是乌黑的。”
牛友铁嘿嘿地笑着,点着头,心里不由分说,这还不全都是多亏了牛新荣那小子么!
“对了,娃他达,你再给我找根绳子。”
巩润仙接着又说,一边伸手在空中比划着长短。
牛友铁好奇,向前倾了倾身子问:
“哪种绳子?”
由于大脑神经紧绷的太久,此刻的他仍是一副小心翼翼慎之又慎的状态。
而且,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润仙奶居然还要东西......
“随便的哪种绳子都可以,我要用来绑鸡脚。”
“噢噢!”
牛友铁懂了。
可又要上哪找啊?
牛友铁竟有些哭笑不得。
自家窑里居然连一根绳子都拿不出来。
王玉兰也是抓席挖炕,没办法。
眼下,她就只能撕床单了。
生活中需要绳子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干的。
一着急就从床单上撕下一溜子小布条,然后用针线在茬子上缝个边。
总之,这日子过得是欲哭无泪。
王玉兰看着牛友铁,心说只要他再“瓷箍”两秒种,她马上就会把床单撕烂。
就在这时,牛友铁似是想到了办法。
只见他弯下头,掀起厚腾腾的老棉袄,抽出一根腰绳拎在手中。
王玉兰差点没笑出来,这都可以!?
在场的人直接就笑了出来,嘻嘻哈哈,只感到很搞笑。
牛友铁把腰绳拿到嘴边,用牙齿咬住,撕扯下了一小段,拿给他润仙奶。
“阿奶,这些绳子够用了么?”
“够用,够用!”
巩润仙哭笑不得。
“够用就好。”
牛友铁笑着,把剩下的腰绳系在腰上。
紧跟着,他急忙从他润仙奶手中接过鸡,死死地摁住翅膀。
他润仙奶拿着布絮絮往鸡脚上缠。
动作虽是迟缓,却很沉稳,让人放心。
缠至第三圈时,布絮絮还剩有一扎多长,而他润仙奶却停了下来,在此打了个活结儿。
“阿奶,你为啥不把剩下的布絮絮缠完?”牛友铁好奇地问。
巩润仙笑着说:
“你这个问题问的好,你刚刚也看到了,我只在鸡脚上缠了三圈。
“为啥呢?这个其实是很有讲究的,咱古人说,一三五七九属阳,二四六八十属阴。
“所以说,只要是用在活人身上的,就必须是阳数,这就跟你棉袄上的扣子为啥没有阴数一样。”
牛友铁点点头。
心说:这老太太可真是个讲究人,要鸡还必须是黑乌鸡,绑鸡脚,还必须绑成三圈,也真是没谁了。
这时牛冠星开口问:“阿奶,我心里好奇。”
“你好奇啥哩?”
“阿奶,我好奇,既然阳数都可以的话,那你为啥不绑五圈子,七圈子或者九圈子?你看鸡脚上还剩下多长一截子布絮絮哩。”
巩润仙微微一笑,说:
“绑一圈不牢实,绑五圈太紧巴,三圈牢实还不紧巴,咋啦?”
“没咋没咋!”
牛冠星说着,瞬间就脸红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居然还要问。
“阿奶,鸡脚绑好了,再咋弄?”牛友铁问。
巩润仙没有吭声,把鸡像幼儿一样抱在怀里,轻轻抚着鸡脖上的细毛,像哄娃睡觉一样。
鸡似乎很安心,很享受,渐渐的闭上了眼睛,仿佛进入了梦乡。
直至鸡彻底“熟睡”,巩润仙才用眼神示意王玉兰,让她把大庆抱起来。
巩润仙小心翼翼,将鸡放到大庆的肚子上,没有立刻松手,直等到鸡收起爪子情绪稳定下来,才松开手。
扯过被子,盖在鸡和大庆的身上,并嘱咐说:
“你抱娃甭抱得太死了,鸡也要喘口气呀!”
王玉兰“嗯嗯”地点头,又想哭,又想笑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噗呲一下,眼泪收不住地滚落了出来。
“咳咳!娃他妈,你咋哭上了呢?”
“我没哭,我只是太激动。”
“咳,你这娃,你激动啥哩?”
“我就是想哭。”
“你甭哭咧,我跟你说吧,从现在起,你娃的病头已经截住了,没啥危险了,你可以放心了。”
巩润仙说:“不过,明天你还是要带娃去一趟医院,该检查啥就检查啥,该吃啥药就吃啥药,我这老婆子现在已经是尽力了。”
王玉兰接过话茬,哭着说:
“阿奶,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个大好人,菩萨心肠,你是我大庆的救命恩人,我都不知道该咋报答你了。”
一着急,她竟从炕上直起身,就要给她润仙奶磕响头。
被她润仙奶一把拦住。
“你要干啥?你这瓜娃,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王玉兰仍是感到心里过意不去,便冲牛友铁大声喊道:
“牛友铁,你还粮食桩子一样瓷在那干啥哩?你快......快跪下,给咱奶磕个响头!”
牛友铁一听这话,顿时脸上火辣辣的。
下跪?磕响头?
下跪是随随便便就能下跪的吗?
给王玉兰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下跪就好像是在下贱一样。
牛友铁立马就来气了。
“你去磕吧,我膝盖疼!”
王玉兰:“......”
她万没料想到,牛友铁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周围全站着人,他润仙奶还坐在炕上的。
这......多伤人啊!
可细想想,这牛友铁软骨头啥时候还变硬了,还变得有骨气了?
甚至包括在场的人都非常震惊。
牛友铁这小子,今天可是把他一辈子的风头都出尽了啊!
难道就因为他大庆得病的原因!?
正当所有人都震惊的不知所措时,牛友铁紧跟着又说:
“阿奶,你今晚救了我大庆的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牛友铁的亲奶,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负责给您养老送终。”
他声音铿锵有力,根本不在乎王玉兰的口气有多么的不可违抗。
也更不在乎窑子里站了哪些牛鬼蛇神。
重生就是要做对的事。
而不是贱兮兮的,曲迎奉承,各种跪舔讨好。
毫无疑问,他的这些话可是要比他给他润仙奶磕十个一百个响头都顶用。
他声音朗朗,像是在宣誓。
一时间,竟狠狠震惊到了所有人。
尤其是杨宝凤一大家子。
一个个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嘀咕:
你牛友铁啥本事?你还想给润仙奶养老送终!
你连你自己都养活不了!
你不知道你屋里有多落怜!
你看看你那二庆,哑巴一个,你不嫌他可怜?
你去看看,你屯里还剩几颗麦?
空荡荡了个空,你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你拿啥来养活润仙奶?
你佯活啊你!
......
总之,他们一家子,打死都不可能相信牛友铁会有那本事。
他又在吹牛皮了!
一个个又吐舌头,又嗤笑,脸上极尽讽刺之能事。
巩润仙心老实,却是当真了,她急忙说:
“不不不,你娃别瓜了,我都快死的人了,我何德何能啊!我只是帮咱娃看了个病,又没干啥,只要你娃有这句话,列奶我死也知足了,赶快,快把你刚刚的话收回去!”
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抓起牛友铁的手,很是受之不起。
“你看看你,你的日子过得多艰难啊!两个娃儿都还小,一个还不会言语,以后都是个大难题,你屋里又是要啥没啥,都落怜成啥样子了......”
牛友铁本来还想说些硬气话,可眼看他润仙奶就要反跪下来给自己磕头了,于是便不再强辩。
默默点了点头,说了两句感谢他润仙奶的话。
他润仙奶的情绪也很快平静下来。
但牛友铁却在心底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付诸行动。
作为一个重生者。
他对自己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