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友铁推着自行车来到大十字路口时,太阳已经快晒到他的头顶了,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此时路面上的雪也化开了。
牛友铁便准备骑上车走。
去永和街这条大路,他是再熟悉不过。
二庆像小老鼠一样,安安静静将花生米吃光,现在又咿咿呀呀的想哭。
正这时,村里的嘴碎牛德义冲牛友铁喊了一声:
“哟!铁蛋,你今个还成了人了!还知道带你碎娃出来耍。”
牛友铁一听,跟着耍笑说:
“你赶紧下你的臭棋,甭掂你的嘴胡咧咧,棋能把你的嘴揇住!”
“咦!铁蛋这家伙,咋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嘞!?”
这时二庆不知怎的,突然哭了出来。
眼前就是富士村的供销社,牛友铁心想着,买个玩具哄怂一下,兴许就不哭了。
便推着二八大杠,走到供销社门前,打起车撑,踱步往里走去。
嘴碎牛德义又吃了一惊。
“哟!铁蛋,你还要进供销社?你要买啥好东西?你哪来的钱?”
这时几个棋友,以及围观的群众都好奇地看向牛友铁。
牛友铁没吱声,径直走了进去。
迎面就是一股混杂着泡泡糖,塑料纸,雪花膏,以及油盐醋等熟悉的年代味儿。
牛友铁狠狠吸了一鼻子。
忍不住心说:这年代可真好啊!
二庆这时便没再哭,看着供销社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好奇的眼睛巴拉巴拉地往四处看。
供销社售货员李大宝,正愁眉苦脸地发着呆,见有客人走进来,他立马起身热情地招呼道:
“咦,友铁来了,你今个要买啥?你说我给你取。”
他是一个年近60岁老头,很有个性,仍是留着古代人的长须须,有两扎长,远远一看,觉得很拉风,可凑近一看就辣眼,一大把胡子,上面全是垢痂,脏兮兮的,多看一眼,都叫人心里犯膈应。
由于当了多年售货员,这李大宝周身都带着一股百货的味道,甚至是他的大胡子上,都有这种熟悉的味道。
牛友铁知道,李大宝之所以对自己又客气又有礼貌,主要原因还是生产队的大解散。
之前他拿的是固定工资,一个月30元,旱涝保收,不愁吃穿,从不把穷苦人放眼里看。
可如今生产队一解散,就保不准还能这么滋润了。
“唻个铁皮青蛙咋个卖?”
牛友铁搭眼就相中了一款绿色条纹的铁皮青蛙。
记忆之中,他大庆就很喜欢,看见别人玩,他就眼热的不得了。
可那时哪有钱买?
“一块二。”
李大宝小心翼翼取下货。
知道牛友铁要给二庆买,便随手就去二庆脸上捏抹了一下,把青蛙硬塞在二庆手里。
这下不想买都得买了!
“你二庆乖的很么,眼睛花的,圆溜溜的,真真的随了他乖妈的样子了,明儿长大了,保准是个栓正人。”
叽里呱啦抬举完,又说:
“不给你大庆也买一只?”
牛友铁洒然一笑,大方地说:
“唻,就再来一个么!”
李大宝又勤快地拿来一只。
牛友铁掏出一卷钱,拿了一张五元,递给李大宝。
看着牛友铁手里的一卷钱,李大宝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一边找零,一边在心里嘀咕:
这老实娃哪来这么多钱,该不是手脚不牢,在哪偷的吧?
牛友铁接过钱,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外。
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折回去。
“果丹皮有没有?”
“有有,啥都有!”李大宝笑嘻嘻说。
“唻,再给我取几张。”
“几张?”
牛友铁心算了下,自己两个儿,还有王玉兰,加自己四个人。
“取四张,一共多钱?”
“四毛。”
只见李大宝动作迅捷地取下四张,都是用牛皮纸包裹的,一张比二庆的脸还大。
这玩意,牛友铁上辈子只看见过别的娃吃,自己一口都没吃过,自然他的大庆二庆也都没吃过。
这次就好好给这俩馋种子,过个嘴瘾。
当然,人有大小口没大小,自己也得享受。
接到手,还没付钱,就急的撕开牛皮纸,狗一样“腾”了一大口。
又撕下一溜子,给二庆填进嘴里。
二庆不知足,嚎着全要。
“给给给,你这碎贼种子,跟啥都没吃过一样。”
看的李大宝都忍不住笑了。
除了嫉妒之外,心里还是很欣慰的,毕竟牛友铁穷了好长时间了。
牛友铁现在有点钱了,觉得就该把上辈子没吃过、没用过的东西全都买一遍。
否则重活个狗蛋!
一转身,又朝着货架瞅去。
“你还要啥?我去拿。”
李大宝笑的很暖心,牛友银指了指白色塑料袋包装的东西。
一时间,他竟都记不起名字来。
“你是要雪花膏嘛?”李大宝问。
脸上陡然变得狐疑起来。
“对对,就是雪花膏,你瞧我,人还没老,脑袋就不好使唤了。”
李大宝很快明白过来,笑着说:
“你是给你婆娘买的吧?”
“那不然呢?”
“是是是,这年代爱婆娘是好现象。”
李大宝赶紧取了一袋,递给了牛友铁。
“有没有好点的?”
牛友铁问:“我是说,唻种白瓷瓶装的。”
“唻没有,白瓷瓶装的没进货,咱庄汉人,哪个能买的动?光是这种袋装的,一年了都没卖出几袋。”
“好,唻就这个吧,多钱?”
“两块八,再加上刚才的四张果丹皮,一共三块二。”
“好嘞。”
牛友铁又掏出那卷钱,在李大宝面前晃了一晃。
晃的李大宝又瓷起了。
“赶紧给我找钱,我还急着赶集去哩!”牛友铁催了一声。
李大宝才动作麻利地找了钱。
牛友铁觉得现在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刚刚他一共花了5块6毛钱。
这些钱,倘若放在前世,想都不敢想,不过还有将近25元,要是全用来买日用品,都可以买很多了。
当然,他也不怕他大庆的看病钱。
这年代,看病根本不愁钱,即就是做个手术,都要不了多少。
牛友铁一出门,带出一股香气。
顿时,让牛德义这一大帮子人惊得又停了下来。
纷纷议论:
“哟!喃还给他娃买的是果丹皮!”
“还有上发条的绿皮青蛙,还一蚱子买了两个,这一个也不便宜了吧。”
“我的个天神爷,这牛铁蛋今个是发了啥财了?哪来的这么多钱?”
“......”
听见门外人都在叽叽喳喳议论牛友铁,李大宝也坐不住了。
掀开门帘,走出来,一脸不服气地说:
“你们都知道不?我刚看见这牛友铁手里拿着几十元钱,一蚱子就在我这买了将近5块钱的东西。”
“啥?5块钱?”
“是真的假的?”
“那还用假,你没看见牛友铁今个走起路来,都牛的锃锃的么?”
“好像也是,这如今,人一旦有钱了,就牛的连说话都跟人不一样了。”
“这就是底气。”
“这牛友铁肯定是偷的,不然他哪来那么多钱?”
“是啊!整天窝在窑子里,三门不出四门不入,钱难道是狗粑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