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后,牛友铁没急着回家,便开始疯狂地置起了家当。
大到猪肉羊肉,小到油盐酱醋,甚至是一盒洋火。
牛友铁花起钱来是六亲不认,更是从不呥价,摊主要多少他就爽快地给多少。
王玉兰跟沟子损了个没停歇。
“对了对了,你个瓜子,你还买?再买我看你咋拿的回屋里去!”
“咳咳,这还能难倒我牛友铁?信不信我直接雇个伙计送回去?”
“啊呀!不,不用,你这人,咋想起啥就干啥?!你可真是没财东人的命,害了个财东人的病。”
忙忙碌碌,一直到往回屋里赶时,天都快黑了。
牛友铁是大包小包一长串,车龙头上挂的,大梁上搭的,滴里搭拉到处都是。
大庆坐在前梁上,王玉兰抱着二庆坐在后座上。
牛友铁老牛一样蹬着二八大杠,缓缓前行。
嘴里哼哼着:
“村里有个姑娘她叫小兰,长得好看她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哎嘿!你这死鬼,没料想到你还会唱歌?”
王玉兰笑着打趣道。
大庆笑嘻嘻说:“我达嘴里唱的小兰,是谁?”
王玉兰猛然反应过来,又惊奇又紧张,忙问:“小兰?谁是小兰?!”
牛友铁没搭腔,重新唱道:
“村里有个姑娘她叫王玉兰,长得好看她又善良......”
大庆:“哈哈哈,我达在唱我妈!”
王玉兰牙齿一咬,狠狠地掐了牛友铁一把。
“啊喂喂......”
牛友铁痒痒难受,没控制好,车头扭偏,直接从一大堆雪地里冲了进去。
牛友铁护着大庆,把自己一头给扎进了雪堆里,王玉兰在后,没啥影响。
牛友铁气得发呱道:“诶诶,我说王玉兰,你是疯了嘛!你掐我干啥!”
王玉兰:“你刚刚说一个叫小兰的女子长得好看,你啥意思?”
牛友铁:“你是长了个猪脑子么?小兰说的不就是你么,这么简单你还想不来?还掐我腰!”
王玉兰羞的脸都红了。
这年代的人对待爱情都很含蓄,像牛友铁这么直白,她自然是不能接受。
好在天黑下来了,没人能看的见,她便也无所谓了。
牛友铁又骑了起来,等车子平稳当后,王玉兰一跑,一跳,沟子熟练地塌坐在车座上。
牛友铁又从头开始唱了起来。
王玉兰:“唉,你这死鬼,你从哪学的这首歌,好听的很么!”
牛友铁:“我自创的。”
王玉兰:“哟哟哟,你还这么有才!你肯定是从哪偷学的,只是我不知道。”
“......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
“哎哎,你这死鬼,你把声音放小些不?!你叫人听着了,臊的脸往哪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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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院稍门外。
牛新荣抱着烂收音机,又眼巴巴地等了半天,仍是不见牛友铁身影。
心说:我四达肯定又不会回来了!
一时间,竟莫名的有些难过!
牛新玲,牛新巧两姊妹走出稍门,看到牛新荣瓷箍箍地站着,走过去问:
“阿哥,四达还没回来吗?”
“没有呀!今儿都第三晚上了,四达还不回来!”
“四达会不会真的不回来了?”牛新玲好奇巴巴地问。
说话的声音,都有了颤音。
牛新巧瓷箍了一阵子,忽的叹了口气,说:
“四达一家子连续三天都不在,我喃蜢子还有些不习惯。”
“是啊!”牛新玲说:“四达一家子一走,整个地院里都显得空荡荡的了。”
牛新巧笑了一声,跟着说:
“四娘一天在这时景,不知道为啥,总是把她大庆打的日嘛老子的叫唤,二庆跟着咿咿呀呀地嚎,院子里就到处都是他兄弟俩的嚎叫声,想想那时候还挺热闹,你看现在,一下子冷清了,冷清的叫人都很不习惯!”
牛新荣突然想到什么,拔腿往回窑子走去。
“阿哥,你干啥去?”
牛新荣:“我下街去看一下。”
“看啥?”
“我看四达还在不在街医院。”
这时,杨宝凤走了过来,看到牛新荣着急忙慌的样子,好奇了。
“新荣,你急着干啥去?”
“阿妈,我去街里找我四达。”
“你是瓜子吗?你不看现在啥时景了,你还往街里跑!”
“唻咋办?我四达今儿都三天了没回来了,可我收音机还没修哩呀!”
“唻你就去么!”
杨宝凤嘴里嘟囔道:“你就不怕梁子庄里的土匪么?把你磬到沟边子,跟你要钱看你咋办?你没钱,唻些生生货,把你打死,丢沟里都没人知道。”
牛新荣一听,怂了。
没再说去的话,回到窑里就再没出来。
杨宝凤好奇,往坡头瞅了瞅,不见牛友铁一家子人影,心里猛然间就噎拤的很不好受。
瓷箍了一阵子,杨宝凤对两个人女说:
“你俩还不回睡觉去?守在这干啥?”
娘母仨刚准备回去,突然听到塬上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阿妈,塬上谁刚刚打了一声车铃子!”
牛新玲忽地激动地大声叫道。
杨宝凤和牛新巧娘母俩立即止步,侧耳细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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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兰,咱忘了一件事!”
“啥事?”
“忘了打酱油!”
“酱油?啥叫酱油?”
“酱油???酱油就跟醋和盐一样,能调味。”
“哦哦,你要酱油干啥?”
“咱不已经买了猪肉么,我明早上想弄些粉蒸肉,你信不信,能把你娘仨香死!”
“粉蒸肉?啥叫粉蒸肉?”
“是一种菜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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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妈,就是我四达一家子。”牛新巧激动地说道。
杨宝凤咬牙切齿。
“我知道是你四达一家子,你这呥种,你就只听了这些?”
牛新玲急忙说:“我四达刚刚说要蒸啥肉。”
杨宝凤:“就是,你四达哪来的猪肉?一斤猪肉9毛3,他跑哪弄来的猪肉?”
牛新玲:“对啊!我四达哪来的钱呀!”
牛新巧急的说:“我四达还说酱油,酱油是啥东西?”
“我也不知道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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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友铁已经快到坡头了,他下了车推着走。
王玉兰突然提醒道:“娃他达,你检查一下,看看车龙头上挂的猪肉在不在?”
牛友铁伸手摸了一下,说:“在哩!”
“羊肉呢?”
“也在。”
坡底下,杨宝凤一听“羊肉”二字,顿时脸都绿了。
牛新玲深吸口气,说:“阿妈,我刚刚听着我四娘说羊肉哩!”
牛新巧说:“我也听着了,我四娘又哪来的羊肉?”
杨宝凤:“......”
听到牛友铁一家子正在下大坡时,杨宝凤赶紧拉着俩女子,急的说:
“来了,来了,快,快赶紧走!”
“阿妈,咱在咱地院里走路,咱急啥?”
“你是瓜子嘛!你瓷乎乎站这儿,给你四娘看着了,还以为咱关心他一家子呢!我才不背这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