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帝国
邺城
驿馆
驿馆门前的大街上，有一株青柏，不知道活了多少年。
树干粗壮，三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
平日里，达官显贵的马匹都系于此，于是便有了一个称呼，拴马桩。
冬雪已经消融，温度却还很低。
“你俩出去随便逛逛？”
慕容元华一副嫌弃的表情。
胖子小白等的就是这句话。
两人与慕容元华告辞，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屋内烧有炭火，慕容元华拿着铁夹子将燃尽的炭灰抖掉。
若是在老家那边，可以架上铁锅，做些烤肉，饼子来吃。
只是如今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想还是算了。
随便弄了些泥豆，地瓜，扔到炭火边上。
雨水过后，天气转暖。
鲜卑慕容都城
大棘城
演武台
一老一小站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
“在下南霸天，远游至此，没想到碰到兄台这样的江湖豪杰。”
“北地，镇三山。”
两人抱拳致礼。
“三山兄，今日一战你我必定扬名天下。”
“霸天兄，你我点到为止，可好？”
“刀剑无情。”
“枪棒无眼。”
两人一身江湖打扮，使长刀，看上去厚重，大气。
刀鞘上面还点缀了宝石，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
台下早已经人山人海，有起哄的，有看孩子的，有卖瓜子花生的。
平日里捉对比试的人也不少，但是真正使用兵器的，不多。
围观众人都很期待接下来两人的比试。
强龙不压地头蛇，南霸天双手拄刀，等待镇三山先出手。
“霸天兄，小心了。”
刀光一闪，长刀出鞘，刀尖直指南霸天而来。
镇三山脚步极快，眼看南霸天依旧拄刀而立。
身形轻转，化刺为劈，长刀气势惊人，当头落下。
南霸天终于不再托大，一脚踢掉刀鞘，双手握刀，迅猛上撩。
铛...
刺耳的金石撞击声，引起围观人群的一阵叫好。
两人借着反震之力，顺势后退三步。
紧接着，南霸转守为攻。
长刀拖地，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痕，然后一刀挥出，快若奔雷。
围观的群众中胆子小的，都不敢看，生怕下一刻对方被砍成两半。
镇三山攻势不变，刀刀砍在对方的刀刃之上。
一时之间，金石之声不绝于耳，周围观众纷纷拍手称快。
转瞬间，两人劈砍数十次，一口气机用得也差不多了。
两人收刀，歇息片刻。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两人换了一口气机，继续再战。
相比之前，两人少了简单的劈砍，用出了许多招式。
镇三山一招长虹贯日，趁着南霸天收刀之际，直取对方心口，眼看来不及格挡，南霸天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一劫，可是还没等站稳脚跟，镇三山又是一招开天辟地。
人刀合一，全力一击。
宛如瀑布从高山而下，气势磅礴。
南霸天也不遑多让，长刀自下而上，迅猛而起。
宛如平地起惊雷。
双刀相击。
只听啪的一声，双刀从中断开。
好...
围观群众再次拍手称快。
不错，不错，让这远来的汉子瞧瞧，咱们北地男儿的厉害。
我刚才都没看清，怎么刀都断了？
能不断么，这两人的武功真厉害啊。
气力真大，纯钢打造的长刀一击而断。
兵器断了，看来是没得打了。
台上两人的脸都红了，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比武比得。
“三山兄武艺非凡啊。”
“霸天兄不必在意，改日重铸此刀，你我再行比试。”
“好，三山兄，我在飞雪楼摆下一桌酒席，还望三山兄给个面子。”
“说得哪里话，霸天兄远游到此，应该是我略尽地主之谊，怎么能让霸天兄破费，岂不是打我的脸，堕了我北地男儿的豪气。”
“三山兄果然是豪爽之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相约，下了演武台，一起朝飞雪楼走去。
过了两日，两人比试拳脚，身形辗转腾挪，拳法大开大合。
又过了两日，两人切磋棍法，似枪非枪，棍影重重。
让围观群众过足了眼瘾。
只是两人一直没有分出胜负，不免让看客心生好奇。
平日，大棘城哪有这样的热闹可看。
大部分都是花拳绣腿，打着打着，就开始勒脖子，掏鸟窝，互喷口水。
偶尔遇见江湖高手，也仅仅是短暂交手。
胖子的滚刀就是跟江湖高手学的，还被慕容玄恭还指点了一番。
今年不知是怎么了，前有两个武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最近又来了这两个人，刀枪棍棒样样精通，而且隔三差五就来演武台比试一番。
很快，两人的事迹传遍了整个大棘城。
演武台每日人山人海，就连六七十岁的老大爷，也带着小板凳，在远处坐着观看。
本来是大人们带着孩子来凑个热闹，不忙的时候打发打发时间，后来城中那些少男少女们像疯了一样，天天在演武台候着。
几日之后。
飞雪楼前面的大街上，两个熟悉的面孔正在摆地摊。
被眼尖的人认出来，原来是最近火遍整个大棘城的两个江湖高手。
要不是这两人长得有些着急，年纪也有些大了，那些少女们恐怕会投怀送抱，以身相许。
北地尚武，男人们喜欢舞枪弄棒，自然羡慕这些江湖高手。
女人们性情直爽，不像江南女子，束之高阁，同样喜欢行走江湖的侠客。
两人的摊位对街而摆。
不到半日，摊位上的东西已经卖得七七八八。
一老一小在大街上闲逛，走到两人跟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摊位上摆着十几本小册子，都是男男女女行走江湖的武侠小说，册子不厚，二十页，但是能写下好几个痛断肝肠的故事了。
老人拿起一本薄薄的册子，假装翻看。
“今日的生意还行？”
端坐在板凳上的江湖高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周围没人，低声细语。
“老哥，这几日生意很好。”
“银子呢？”
江湖高手从怀中取出一布袋散碎银子。
“老哥，这是今日的。”
老人接过装满银子的布袋，然后将一个包袱扔给江湖高手。
“老哥，这是什么？”
“自己看。”
江湖高手打开包袱一看，差点惊掉了下巴。
包袱里是一本本崭新的册子，上书两个大字，剑经。
打开一看，不仅有剑法剑招的详细介绍，还附有招式图画。
寥寥几笔，却有神韵。
江湖高手一脸崇拜的表情，不喊老哥，改前辈了。
“前辈，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假的。”
刚吃了糖，又被人说掺了屎。
江湖高手整个脸都挤在了一起。
“假的？前辈，你可别骗我？”
“都是些花哨的东西，给年轻人看的，没什么用。”
“接下来卖这些东西？”
“不卖这些，我给你送过来干什么？晚上来找我，我再教你俩几招剑法。”
老人说完，转身走向对面的摊子。
老人将另一个包袱扔给南霸天，拿了包好的银子，立马走人。
城中这许许多多的少男少女，哪里挡得住天下最花哨的剑招，等两人比试完毕，这些秘籍肯定能畅销数日，到时候赚个盆满钵满。
显然，几人已经约定好一切。
一老一小继续在大街上闲逛。
“爷爷，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咱们一不偷，二不抢，三不赌，四不嫖，哪里不好？”
“爷爷，这样赚钱也太快了吧。”
“别看现在赚钱快，过几日就不好卖了，再说，咱就是赚个手工费，体力活而已，你没看爷爷这几日又是抄书，又是画画的，累的手都抽筋儿了么。”
“爷爷，书是我抄的，画才是你画的。”
“孙子，爷爷怎么能忘了你呢，走，咱俩去飞雪楼喝一杯？”
“好啊。”
又过了几日，镇三山，南霸天两大高手开始比剑。
剑招精妙，剑法深奥，再次惊艳了围观的群众。
当然，那些秘籍也卖了个好价钱。
此事前后不过月余时间。
“前辈真是高人，几次指点令我们二人受益匪浅。”
“自己人，就别吹了，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们了，收好银子赶紧走吧。”
“前辈，为何不多待几日？”
“怎么？赚钱上瘾了？”
两人相视一笑，在前辈面前还是别装了。
“前辈，就此别过，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俩人兴高采烈，嘴都快合不拢了，迈着轻快的步伐，继续他们的江湖路。
飞雪楼
二楼临窗的位置。
一个年轻人正在喝酒，等那两位江湖高手离开后，朝楼下喊道。
“前辈，上来喝杯水酒？”
一老一小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趴在窗台上，端着酒杯，朝他俩示意。
“爷爷，又是你的老朋友？”
“不是，是老朋友的孩子。”
走了一辈子江湖，啥都不多，就是朋友多。
“爷爷，不会又是来借钱的吧。”
“放心吧，不是借钱的。”
一老一小上了二楼。
“慕容玄恭，见过前辈。”
年轻人抱拳致礼。
“前辈不敢当，还是叫我老叫花子吧。”
“若不是这几日城中传得沸沸扬扬，我也见不到前辈。”
“闲话少说，找我何事？不会是因为我挣了点银子，慕容公子就要拿我下狱吧。”
“前辈多心了，只是想和前辈喝几杯水酒，尽一尽地主之谊。”
慕容玄恭举杯示意。
老人盯着慕容玄恭，看了好一会儿。
“不错，果然是老帮菜的高徒。”
老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少年也学着举杯敬酒，滋溜一口。
酒过三巡之后，慕容玄恭问道。
“前辈觉得大棘城如何？”
“比不了帝都，但也算繁华。”
“前辈觉得大棘城的城民如何？”
“安居乐业，人心向上。”
“小子斗胆请前辈出山，不知前辈可愿意？”
慕容玄恭说话大方得体，从容有度。
老人端着酒杯，细细品味着雪溅香的酒气。
“难道你不知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么？”
“前辈此言偏颇，一城之地，怎能只有一智者，一国之地，怎能只有一良臣？”
老人轻叹一声，放下酒杯，似乎知道狗屁道理无法说服对方。
“实话和你说，老叫花子行走江湖惯了，若是待在笼子里，不出三日就会憋死。”
“前辈，慕容一部愿以国士之礼相待...”
没等慕容玄恭说完，老叫花子打断了他的话。
“人各有志。”
慕容玄恭看了看少年，似乎明白了老人的话。
“既然前辈不肯出山，那我只好入江湖了？”
老人知道他话有所指。
“小把戏，赚点散碎银子而已，我跟你说，你这大棘城的纸可真是够贵的，普通麻纸一张要十几文，皮纸居然要一百文，啧啧啧...”
老人一边喝酒，一边肉疼。
“前辈的江湖秘籍卖得也不便宜啊，二十张麻纸卖一两银子，最后几日更是卖到了二两银子，那可是一亩田地的价格。”
“嘿嘿...小赚，小赚。”
“演武台本就供江湖人捉对比试，算是免费，笔墨纸砚加上打造修理几把刀剑，哦，对了，笔墨砚是租的，刀剑用完了还可以还回去，这么算下来，一册的成本不过四百文，短短月余时间，卖了一千本？”
“一千八百本，多数一两，少数二两。”
“为什么不继续？”
“还不是那两个江湖高手武功平平，再比下去，恐怕就要露馅儿了。”
慕容玄恭听后，爽儿一笑。
“前辈什么时候走？”
“喝完这杯水酒？”
“那就祝前辈江湖路顺风顺水？”
“借你吉言。”
人间惊蛰，万物生发。
北地的积雪渐渐融化。
一老一小走在南下的路上。
“爷爷，咱不是有钱了么？怎么不买匹高头大马？”
“爷爷，我仔细算了算，咱这次挣了一千六百八十两银子。”
“爷爷，除去分给那两位江湖高手的钱，还剩八百四十两。”
“不对。”
“爷爷，哪里不对？”
“成本不对，麻纸原本一张十五文，可是我们买了三万多张，有折扣，一张只要十二文，你重新算，挣了多少钱。”
“爷爷，我算好了，多了一百零八两。”
“一百零八两？那可是一户人家一年辛勤所得，除去税收四成，吃喝两三成，剩下的两三成才能攒下给孩子将来所用。”
“爷爷，你给我攒了多少了？”
“啊？这...爷爷不给你攒钱，爷爷只交你攒钱的方法，以后的路还长，你要学会自己走。”
“爷爷，这次的钱有一半是我的么？这些天抄书抄得手都酸了。”
“放心，放在爷爷这，跑不了。”
“爷爷，还记得以前给人抄书，一日才五个大子，抄两个月才三两银子。”
“嫌少？”
“爷爷，你不觉得少么？一本书卖那么贵，抄书的钱都买不了几本书。”
“确实少了点，不过抄书就不用买书了，你说是不是？”
“爷爷，我听说有些版刻精良的书籍一册就要几十两？”
老人望着前方起伏的山峦，深吸一口气。
“何止。”
瀚海帝国
邺城
自从慕容元华带胖子小白见过绿蛾之后，便任由二人自行安排。
少年心性，没了缰绳，便是野马。
不出半月，两人已经将邺城转了一个遍，大大小小的坊市都去过了。
本来准备回驿馆的两人碰到了急匆匆的郑管事。
“两位小兄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郑管事满脸焦急。
“我俩能帮什么忙？”
胖子小白一脸不解。
“你看我这事儿太多，不然我也不会麻烦两位小兄弟了。”
郑管事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胖子手中。
“郑叔叔，我俩年纪小，帮不上什么忙。”
“一件小事而已，只要你俩肯帮忙，这锭银子就是你俩的。”
两人互相看了看，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你先说说看，什么事？”
“取一件东西而已，我这儿人手不够，我又走不开，不然也不会麻烦你们俩了。”
“就这么点事儿？”
“确实是去取一件东西，两位小兄弟能不能帮个忙？”
胖子看郑管事一脸急切，便答应下来。
不就是帮忙取件东西嘛，小事一件。
“去取什么东西？”
郑管事将信物交给胖子，然后详细说了位置以及需要找的人。
郑管事说的地方是瀚海帝国国寺，天龙寺。
天龙寺位于邺城东南，寺庙不大，三进三出而已，寺前却有个很大的广场，是高僧讲经之地。
寺庙内有前中后三个大殿。
前殿供四大天王，中间一尊弥勒佛像。
中殿供两大尊者，中间一尊释迦牟尼佛像。
后殿供四大菩萨，中间一尊药师佛像。
佛经中讲，佛祖有三世法身，释迦牟尼是佛祖现世身，药师佛是佛祖过去身，弥勒佛是佛祖未来身。
另有藏经阁，罗汉堂，戒律院等。
东西厢房供寺僧居住。
寺中僧人不过数十人，可前来讲经听经拜佛烧香的比比皆是。
朝廷供养僧人，凡剃度修行者，免徭役，日常开销由朝廷供给。
两人来到天龙寺，远远地就能听见梵声阵阵，一大群光头盘坐在广场上，聆听高僧讲经。
还有许多普通装束，并未剃度的人，也在其中。
两人向一个沙弥询问后，才知道天龙寺广场上讲经之人就是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