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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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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聪明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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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泽 一叶扁舟立于湖面之上,无风无浪。 江南湿气重,大半年的时间阴雨绵绵,立夏之后,更是如此。 扁舟之上,一身蓑衣的老人正在垂钓。 一舟,一人,一杆,一湖面,仿佛一幅静止的泼墨山水。 湖面如镜,将四周的山林草木都复刻在湖水之中。 远远看去,两个相同的世界正好颠倒过来,令人浮想联翩,不知哪个是真实世界,哪个是镜中世界。 远处的山路上来了个骑驴的中年道士,约莫有三十多岁。 驾驾驾... 道士赶驴的声音传来,惹得老人一阵不快。 中年道士将驴放在湖边喝水,自己找了根粗大的竹竿,站在上面,然后划着竹竿朝湖中心而去。 真有一竿渡江的气象? “我当是谁家的二货道士。” 老人头都没抬,双眼依旧盯着湖面。 “爹,咋个说话嘛。” 老人满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爹,三川师兄带着元元去天龙寺了,还有我徒弟,也偷偷跟着去了。” “爹,有三川师兄坐镇,咱们天师府可以赢下天龙寺了吧。” “爹,我听说黄河龙门有蛟龙出世的传闻,而且还不是一条,有好多。” “爹,这湖水中怎么有个红彤彤的大太阳。” 中年道士抬头看了看天,空中云层密布,哪里能看到什么大太阳。 “真是奇了怪了,这大太阳是从哪来的?” 中年道士一边絮叨,一边伸手去捞。 “别动。” 老人转头看了看湖水中红彤彤的大太阳,急忙阻止中年道士。 “爹,怎么了?” 中年道士还不忘问个问什么,气得老人吹胡子瞪眼。 中年道士已有三十岁,说话做事却像个孩子。 说他呆傻吧,他却比任何人聪明,尤其是修习道门典籍,简直是手到擒来。 说他聪明吧,他做事又不过脑子,放浪形骸,任意妄为。 为此,还惹出不少是非。 就说几年前的一事吧。 年近岁末,龙虎山天师府下山收租子,顺便给山下的百姓写对联,画门神。 身为天师府下任掌门的道士也下了山。 正好碰到大户人家娶亲,道士便主动前去贺喜。 娶亲的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而新娘子是一个十八岁的妙龄姑娘。 又逢天师府天师前来道贺,老人满面荣光,情不自禁,作诗一首。 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道士听后,为了表示自己对老人的祝福,赠诗一首。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春宵夜,一枝梨花压海棠。 在场都是老人的亲族好友,同窗弟子,听完道士所赠之诗,恼羞成怒,打人的心思都有了,要不是看在天师府的份上,估计一顿胖揍是免不了的。 没想到的是,来年天师府的香火比往年少了一半还多。 为此,天师府大天师亲自下山一趟,才将此事化解,道士也被罚抄一年的道家典籍。 怪事就是如此之怪。 道家典籍在外人看来,如同天书,晦涩难懂,可是道士读来却像喝水吃饭一般简单,一年时间,天师府所藏典籍全部被道士读了一遍,而且他还过目不忘。 大天师得知此事之后,也是欣喜若狂,不远千里赶回天师府。 祭天,祭地,祭祖。 声势浩大。 用大天师的话说就是,天师府中兴有望。 长江后浪推前浪,既然后人青出于蓝,自己就应该卸任大天师之位,然后便将大天师之位传给了道士,自己再次远游去了。 天师府在新任大天师的带领下,做事可谓轰轰烈烈。 首先,新任大天师将龙虎山下百姓的租金全部免除。 然后,安排天师府所有道士下山,帮助百姓耕种,打渔。 之后,为天衍帝国画了上万道符箓,反正漫天遍野都是鬼画符。 正好赶上天衍帝国国相赤龙巡视各地,到了龙虎山的时候,发现本来香火鼎盛的天师府,如今满目疮痍,破败不堪。 还以为天师府遭了强盗土匪洗劫。 正带着小徒弟游山玩水的新任大天师与这波陌生人相遇,互相寒暄之后,众人才知道他就是龙虎山天师府新任大天师。 问明情况,国相赤龙气得差点当场斩了这位新任大天师。 若不是师徒两人苦苦哀求,又将漫山遍野的符箓收集起来,装了整整十大箱子,估计这会儿坟头草都已经老高了。 此事一出。 远游在外的老天师不得不再次赶回龙虎山,在老天师的带领下,天师府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气象。 本以为是个神童,天师府能够绵延兴旺,原来是个痴儿。 老天师无奈之下只好请出了一个师侄,代管天师府。 云梦泽 老天师的话没能阻止中年道士。 中年道士的一只手已经探入湖水之中。 湖水之中的大太阳突然消失不见,下一刻,一股万钧之力从湖底涌来。 平静的湖面瞬间被一道巨大的水柱打碎,小舟也被击飞。 老天师抓着中年道士迅速后退,蜻蜓点水,凌空虚蹈。 可是湖底仿佛炸开了锅,一道道通天水柱连绵不绝。 “爹,这湖水底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这是要跟我们拼命?” 老天师凌水而立,中年道士却左右摇摆。 “抱元守一,站好别动。” 老天师四下警戒,不忘提醒中年道士。 一道通天水柱在两人中间炸开,中年道士本就东倒西歪的身体一下子掉进了湖水之中。 立夏之后,天气闷热,可是湖水却异常冰凉。 落于湖水之中的道士急忙闭气,正准备浮出水面,却看见一条数米大小,形似蟒蛇的游鱼? “这是什么鱼?” 中年道士少年心性,好奇心一起,便想着上前仔细查看。 游鱼灵动,身形倏忽,围着中年道士打起了转。 中年道士不明所以,还以为游鱼在嬉戏玩耍,便停下身来,仔细观看。 立于湖水之上的老天师,正准备下水救人,却发现湖水涌动,转眼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且漩涡越来越大,水流越来越快。 天地间本就阴云密布,水气弥漫。 巨大的漩涡上渐渐形成一道气旋。 随着漩涡转动,气旋也越来越大,将天上的云雾吸引下来。 如此气象。 惊得湖边吃草的驴子发出嗯啊嗯啊的叫声。 扁舟早已经破烂不堪。 片刻之后,天地之间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气旋,将云层与湖水连接在一起。 四方云雾朝湖面上空快速涌动,然后随着气旋飞速落下。 最后被湖水中的漩涡吞噬。 老天师心中一惊。 以手为符,以指为笔,咬破指尖,匆忙画出一道山水符箓。 镇 老天师将手按在湖面之上。 鲜红的符箓遇水不化,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 气旋还在扩大,湖中心水雾弥漫,看不清里面何等光景。 天上的云雾也越来越厚重,风水激荡,声势滔天。 老天师担心自己傻儿子的性命,眼看符箓一点用处没有,便打算潜入湖底。 哪知气旋来得快,去的也快。 一道巨大的水柱突然从漩涡中心涌出湖面,直接将气旋打散。 老天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傻儿子立于水柱之上。 宛如神仙一般,从天而降。 啪的一声。 像只落汤鸡,再次落入湖水之中。 老天师急忙抓住中年道士,仔细察看一番,并无大碍,只是昏了过去。 良久之后。 中年道士醒了过来。 “爹,我咋睡着了?” 老天师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还问我?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爹,刚刚那是什么怎么回事?” 老天师看着重归平静的湖面,刚刚发生的一切恍惚如梦一般。 “八百里云梦泽吞吐天地之机,被你我撞见,也算是人生幸事。” “爹,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老天师一脸惊讶的看着傻儿子,从前的他可是不会这样说话。 “我没事,你自己没事吧?” 中年道士看着父亲的手指还在渗出鲜血。 “爹,你手指破了,疼不疼?” “骄儿,你这是怎么了?” “爹,我怎么了?我没事啊,我好好的。” “骄儿,你是不是伤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 老天师仔仔细细查看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爹,我真得没受伤,我受伤了自己能不知道么?” “骄儿,你有没有感觉自己哪里和以往不一样啊。” “爹,咋个说话嘛。” 中年道士仔细感受一番。 “好像是有些不一样,我现在觉得神清气爽。” 中年道士一个兴起,站起身直接朝湖面跑去。 本来在老天师扶助之下都无法站稳的中年道士,此刻踏水而行,快若飞鸟。 “这...” 老天师看着自己的傻儿子,泪眼婆娑。 辛辛苦苦远游十年,为的就是能将痴儿的先天之缺补上,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爹,我终于学会踏水而行了,你怎么哭了?” “骄儿,从今往后,你就是龙虎山天师府正式的大天师了。” “爹,我十八岁的时候你不是把大天师之位传给我了么?” “以前不过是儿戏,如今才算正式,你天生五行缺水,神志昏昧,今日终于补全,真是祖先保佑,天地见怜。” “爹,你说什么呢?我以前是个傻子?” “都过去了,不提了,走,跟我回龙虎山,我还有很多事要交代给你。” “爹,你不去天龙寺么?” “去那做什么?” “爹,那可是佛道盛事,难道我们不去参加么?” “斗嘴而已,输赢都不重要。” “爹,可是这关系到佛道两教的荣辱啊。” 老天师看着中年道士。 “人心向背,不在输赢。” 瀚海帝国 邺城 凤凰台 随着一波一波新兵上台挑阵,失败者居多,却不乏挑阵成功者。 不少江湖中人按耐不住,也陆续加入其中。 先不说武选前十名,就是前百名的职位,就能让天下英雄趋之若鹜。 五品龙腾中郎将,领千军,而且是天王亲卫,无论是名声还是钱财,甚至是手中的权力,都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中人能够拥有的。 即便是北地第一大帮派,黄河帮,数万之众,帮主陈泓在江湖上也算是权势滔天了吧,可是面对一国之将军,哪怕是一个五品中郎将,他也不敢僭越。 至少明面上如此。 许许多多修野狐禅的江湖中人就是看中这点,才来瀚海帝都大显身手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千名禁军没有一个好惹的。 江湖中人本来会的东西很杂,可是校武对阵,拼得却是单纯的武功,谁的拳头快,谁的拳头硬,便能闯入下一轮。 二十座校武台,每日四百阵。 一千禁军轮流守阵,五日之后,入选者不过寥寥几十人。 禁军守阵失败,同样会失去入选下一轮的资格。 禁军之中没有新人加入,让那些还没有上台的新兵心中暗喜。 至少已经摸清禁军的实力。 “三炮,你真要上去?” “嗯,前几日我仔细观察过,这个禁军不是我的对手。” 马三炮信誓旦旦,冲着周青山挥了挥拳头。 “我看三炮大哥肯定能旗开得胜。” 前面一人一脸贼兮兮的样子,仿佛一只大耗子。 不过钻地龙此人性格极好,并没有因为自己长相问题就轻贱自己。 按照他的话说,有人天生富贵,四处经商,有人天生将相,领兵打仗,更有人一出生便是帝王家,以后要做朝堂,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就叫做猫有猫路,鼠有鼠道,生下来就注定了自己要做的事,这其实是老天爷赏饭吃。 为啥不开心呢?为啥轻贱自己呢? 周青山当时问过钻地龙一句话,像他这样,长相普通,出生普通的人,以后能做什么? 钻地龙只回了两个字,炮灰。 气得周青山提着战刀追了他十条街。 还别说,看上去猥琐的钻地龙,跑起来还真是快。 年幼便跟着父亲习武的周青山,愣是追不上一个大耗子。 于是,便给钻地龙取了个更加贴切的名字,大耗子,可钻地龙并不生气。 台上对阵两人精疲力尽,终于分出胜负,年轻力壮的新兵踉跄着站了起来,反观那名禁军,已经年近四十,气血已亏。 果然是拳怕少壮。 武功相当的情况下,还是要看谁更能坚持下去,谁的体力恢复的更快。 马三炮将兵器甲胄交给两人保管,然后朝校武台走去。 “马三炮。” “禁军大哥怎么称呼?” “别套近乎了,这是武选,不管谁赢,下一轮就再也见不到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要是想知道我的名字,那就打赢我。” 马三炮看着年纪比自己大很多的禁军,闭上了嘴,摆出一个拳架。 “你当是江湖切磋么?” 禁军一个前冲近身,随后一个鞭腿,直踢对方太阳穴。 马三炮双脚不动,微微低头,躲过了凶狠的鞭腿。 可这只是一个佯攻,紧接着,对方又是一记后鞭腿,迅猛有力。 马三炮缓缓吸了一口气,随后一拳击出,整个过程看似缓慢,却富有韵律,拳脚相撞,两人各自后退,显然谁也没有占便宜。 七分试探,三分气力。 接下来,三分试探,七分气力。 你一拳我一脚,互换体力。 一时之间,双方都没有找到对方的破绽。 “大耗子,你看三炮哥能上几品?” 大耗子瞪着小眼睛瞅来瞅去。 “三品以上。” “三品?这么厉害?” “我说的是三品以上。” “啥意思?” “现在两人还没有使出全力,不好说。” 两人闲聊之际,台上禁军抖了抖手腕,朝马三炮勾了勾手指。 马三炮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禁军没想到这个新兵蛋子不仅武功出众,心思更是沉稳得很。 一番对阵,两人大汗淋漓,在自己挑衅之下,此人却不骄不躁,天生性子如此?还是后天养成? 若是后天那可真是不一般。 “马...马三炮?身手不错啊,不过,既然是对阵,就要分输赢。” “请。” 马三炮简单地回了一个字。 禁军早已熟知马三炮的拳法路子,扎实稳重,灵动不足。 而禁军化拳为掌,化掌为指,拳掌指变化无穷,肘肩背能进能退,膝脚腿迅猛霸道,全力进攻,对方能挡得住多少? 几十个回合下来,马三炮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全身上下都是淤血伤痕。 虽然伤势不重,但是蚁多咬死象。 禁军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勾起。 然而,一直不主动出击的马三炮,突然朝他奔来。 一拳快若奔雷,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脸上。 禁军不避不退,拳头也结结实实打在了对手的脸上。 两人出拳不停。 马三炮好像没有了一直以来的耐心,出拳更重,出拳更快。 渐渐地,身法已经没有了用处,完全跟不上两人出拳的速度。 百拳之后。 “拳炮。” 随着马三炮深呼一口气,一声大喊。 拳速再快,拳力再重。 此时的禁军已然是紧绷的弓弦,哪里还有多余的气力挡下这一拳。 嘭的一声,禁军被马三炮一拳砸中胸膛。 胸口受此一击,气机凝滞,再也跟不上马三炮的拳头,而且气机凝滞之下,挡在胸前的双臂,仿佛两根枯木一般。 马三炮根本不给禁军喘息的机会。 一拳接一拳。 禁军口吐鲜血,却还是死死咬住牙关。 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张嘴,来不及换气,便会被一拳打倒。 马三炮双拳同出,一下子将禁军打出校武台。 台下新兵纷纷高声叫好。 这几日,大多是新兵被打出校武台。 如今算是报了仇了。 禁军吐了一口淤血,朝台上的马三炮抱拳示意,是在感谢他手下留情。 不然的话,就不是吐血那么简单了。 两旁校武台上的禁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战友被人击败,戾气横生。 那两个上台挑阵的新兵,本就色厉内荏。 眼看对阵的禁军不是想分输赢,而是想分生死。 吓得直接退出了校武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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