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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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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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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帝国 邺城 姚氏府邸 夏日深夜的微风特别凉爽,尤其是雨过天晴,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水汽。 就像冬日的暖阳,春日的桃花,深秋的柿子。 趋之若鹜者比比皆是。 姚氏府邸大堂之中置有一个三尺大瓷盘,胎体厚重,沉稳,胎面青白,细腻,釉色雅致。 瓷盘之中盛满冰块,丝丝冰雾如袅袅生烟。 若是再加上八绝之中的那么一两样,必定是极佳的风景。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人生至境不过如此。 虽然众人面前摆放着上好的江南雨前茶,但是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府中丫鬟适时为众人添水,直到离去,没有其他多余动作。 姚氏老祖驭下的手段可见一斑。 “苻老弟,你先别急,慕容贤弟毕竟远来是客。” 姚氏老祖适时出来打圆场。 “姚弋仲,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一个质子居然敢在瀚海帝都公然污蔑天王,挑拨天王与二十旧部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张狂,今日不仅你我两人,殿下也在场,难道殿下要继续听此人的狂悖之言么?” 苻氏老祖体魄雄健,身形高大,声如洪钟。 此时更是一身杀伐之气,若是胆子小的人,早就被此人的话吓到了。 可是今日在场众人没一个是普通之辈。 “苻将军,如你所说,慕容元华不过是一个质子而已,在这瀚海帝都,无权无势,更无兵马可以调动,难道你还怕他翻了天不成?不妨听他说上一说,若是不合心意,再杀他也不迟啊?” 禁军将军石悯开口说道,他的另一个身份,天王义子。 苻氏老祖,苻洪双眼死死盯着石悯,仿佛要看穿他一般。 “苻老弟,不要急嘛,先喝口茶,既然殿下在场,若是慕容元华有任何异动,根本不用我们两个老头子出手,他就会立即擒杀此人。” 姚氏老祖显然清楚苻洪的性子,每次朝堂奏事,他总是慷慨激昂,甚至为了整治军政而顶撞天王,吃了不少苦头。 但是每逢战时,苻家军总会首当其冲,为此,苻洪已经失去了三个儿子。 朝堂之上也有一句话形容苻洪。 瀚海军魂,国之柱石。 即便天王对苻姚两部心怀不满,但是念在苻洪年过半百,为了朝廷又死了几个儿子的份儿上,也不好出手整治苻姚两部。 从前不整治,不代表以后都会相安无事。 二十旧部,尤其是十八位异姓王已经盘踞中原十九州二十年之久,树大根深,大有分疆裂土之势,若是继续容忍下去,恐怕瀚海帝国不被天衍吞掉,也会被十八位异姓王瓜分殆尽,到时候,朝廷也只是一个空架子而已。 苻氏老祖,苻洪眼见天王义子,石悯,以及姚氏老祖,姚弋仲,都稳坐堂中,只好暂时压下心中怒火。 “慕容贤弟,你继续说。” 慕容元华看了看已经按住腰刀的两位苻氏兄弟,扯了扯嘴角。 “各位都是多年带兵打仗的将军,难道看不清楚如今的局势?十八位异姓王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包括苻姚两部,你们手中的军权若是听命于朝廷,那当然是一把杀敌的利刃,若是不听命于朝廷,那恐怕就是悬在天王头上的一把刀,而且此刀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此次瀚海征兵,北伐鲜卑各部,若是成功,可以说是一举四得,第一,击败鲜卑各部,彻底解决瀚海帝国后顾之忧,第二,操练兵马,没有经历过实战的兵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此举完全可以培养出一只能征善战的虎狼之师,第三,削藩,彻底解决瀚海帝国内部问题,你们可以想象,若是天王手中有一只能征善战的虎狼之师,二十旧部的兵马还会继续保留么?到那时,恐怕二十旧部只能配合朝廷,将各自兵马打散,彻底融入到各地边防军之中,没了军权,什么异姓王,什么大将军,还不是天王一句话的事儿?” 端坐主位的姚氏老祖,姚弋仲一边喝茶,一边询问。 “慕容贤弟说一举四得,还有一得呢?” 慕容元华饮尽杯中茶水,缓缓吐出两个字。 “人心。” “若是瀚海此战功成,天下大势必然会向瀚海倾斜,瀚海帝国击败天衍帝国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再加上佛道辩论胜出带来的影响,到那时,谁还能挡得住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得的瀚海百万雄师?难啊...” 大堂之内落针可闻。 大瓷盘内的冰块,融化的速度似乎比之前都要快一些。 “早就听说慕容一部人杰辈出,慕容元真骁勇善战,你慕容元华口若悬河,也不简单啊。” 苻氏老祖,苻洪一直盯着慕容元华,他身上的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双眼,一个表情,一个动作,甚至呼吸,眨眼的频率若是出现破绽,他都可以看得出来。 苻氏老祖,苻洪问道。 “瀚海帝国攻打鲜卑各部有什么不好?瀚海帝国一统天下有什么不好?不就是削我们这些老家伙手中的军权么?拿去便是,苻姚两部有朝廷供奉,有银子可以领,可以安安稳稳的活着,难道不好?” 慕容元华冷笑一声。 “为了谋得大位,杀害亲叔父的妻妾子女,这种人也配当皇帝?苛捐杂税,横征暴敛,这种人也配当皇帝?苻姚两部若是被此人的淫威吓破了胆,就当我慕容元华有眼无珠,杀了我便是。” 慕容元华闭上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他认定苻姚两部不会眼睁睁看着部族就此失势,而无动于衷。 “既然如此,我就杀了你,省得你再招摇撞骗,祸害其他人。” 苻氏老祖,苻洪身上杀气爆发。 盘中冰雾感受到这强烈的气机,向一侧避开。 一时间,屋内众人如临深渊。 “我拓跋一部与慕容一部已经联姻,同舟共济,生死与共。” 一直坐在末座的草原汉子拓跋健突然开口,摆明立场。 但是一个远在北疆的草原部族能左右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么? 不能。 沧浪一声,腰刀出鞘。 就在这时,一直细细品茶的禁军将军,石悯开口说道。 “且慢,苻将军,我觉得慕容元华说得有道理。” 石悯站起身,傲气十足,和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军面对面,丝毫不惧。 “殿下,您可是天王义子,难道要与此人同流合污,意图不轨么?” “苻将军,话可不能乱说,是会死人的。” 石悯按住腰刀,盯着苻洪,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野狼。 “果然是小狼崽儿。” 苻氏老祖,苻洪忍了一晚上,真想与这位瀚海最年轻的禁军将军过过招。 “苻老弟,石悯殿下,两位能不能先坐下,有话好好说嘛。” 姚氏老祖继续打圆场。 “今日慕容贤弟敞开心扉在我府邸上畅谈一番,可谓是君子之风,苻老弟怎么能以刀相向?难道苻老弟手中的刀是专门杀君子的,不是杀小人的?” 苻氏老祖,苻洪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姚氏老祖。 “姚大哥,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苻老弟,我虽然快六十岁了,但是我还不糊涂,我清醒的很,慕容元华所说并非空穴来风,如今瀚海演武,佛道辩论的声势越来越大,相信接来下的局面会越来越不利于我们,苻老弟,难道你甘心军权被削?难道你不为部族未来打算?” “姚大哥,我说过了,军权拿去便是。” “军权无所谓,难道你的亲儿子死了也白死?你苻氏一部千千万万子弟也白死?季龙此人心性残暴,我们两部早就领教过了,若不是死了千千万万的部族子弟,他怎么可能会容忍我们二次归顺?当年世龙大帝驾崩,我们两部和季龙已然决裂,虽然如今再次共处一朝,但心里边的那根刺还在,而且会一直在,除非...” 姚氏老祖没有说接下来的话,但是众人都清楚他想说什么。 “可是...” 苻氏老祖,苻洪看了看石悯,显然,大堂之内,他最忌惮的的是此人。 “苻老弟放心,既然石悯将军来了,就代表他赞成今晚之事。” 苻氏老祖,苻洪满脸不解,问道。 “难道今晚你们几人聚在一起,只是为了说服我?” 姚氏老祖,石悯,慕容元华,拓跋健,四人互相看了看。 “这件事事关重大,说服你只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做好下一步的谋划,一步不能出错,不然的话,大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姚氏老祖让众人再次落座。 雨前金沙再次斟满。 “苻老弟,你我兄弟同心,不妨听一听慕容贤弟如何谋划。” 苻氏老祖,苻洪心中似乎仍有芥蒂,关乎部族前途命运,容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开始之前,我先问个问题,北伐鲜卑段氏此局是何人为天王谋划的?” 苻氏老祖所问,也是众人心中所问。 “苻将军,瀚海第一谋士你见过的。” 石悯说道。 “谁?” “太史令李明。” “是他?” 众人互相对视询问,显然都不清楚此人。 “此人是谁?竟然能谋划此局。” “恐怕没人知道此人底细,十年前,此人云游到此,便进了当时还未谋得大位的季龙的府邸,如今旧府邸仍在,只是一直荒废,无人居住。” 姚氏老祖一边回忆,一边说。 “此人辅佐季龙,只用五年时间便谋得大位,如今,又开始谋划鲜卑各部,以及瀚海二十旧部,都可谓是大手笔啊。” “恐怕此人早已经布局,只是你们还不清楚,最近两年鲜卑各部,慕容,宇文,拓跋,独孤,尉迟,贺兰等,包括段氏一部,内患频出,恐怕都是此人在背后谋划,力图开战之前削弱鲜卑各部,今年初,宇文一部发生内乱,宇文燿夫妇身死,两个孩子不知所踪,部族兵马一分为二,明争暗斗。” 闭目养神的慕容元华一语惊人。 “慕容贤弟对此人可有了解?有没有更详细的信息?” “实话告诉你们,这次我来瀚海帝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弄清楚此人的来历。” “此人不除,必是大患。” 姚氏老祖,姚弋仲第一次露出忧虑之色。 众人不自觉得端起了茶杯。 此人智谋无双,幽居瀚海帝都十年,竟然没有人去注意。 就连二十旧部这些异姓王,大将军,都只是了解皮毛,更何况其他人? 军中斥候出身的两位老祖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这就像打仗一样,对方已经把自己摸得清清楚楚,骑兵多少,步兵多少,战马几何,粮草几何,战时能扩军几万,战力如何,军中有多少骁将,军中有哪些谋士,主要兵马部署在哪里,城防如何等等,等等,甚至连根毛长在哪里都知道,自己却连对方姓名之外的任何事都一无所知。 一时间,两人都觉得屋子里有些发冷,哪里还有夏日的闷热。 人生阅历越是丰富,才越会感觉到那股凉意。 只有少不经事的孩子才察觉不到危险。 就像两人约好了生死战,其中一人赤身裸体,对方身穿衣物,衣袖里面还藏了一把刀,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凉。 而此人就是袖口里面藏着的那把刀。 两位半百老人被慕容元华的话惊出一身冷汗。 “爹,你怎么了?” 苻建业看出父亲有些不对,急忙询问。 苻氏老祖,苻洪看了一眼长子,继续盯着慕容元华,正好看见慕容元华冷冰冰的眼神。 “慕容一部如何抵挡瀚海举国之力?你既然敢来找我,必定已经做好谋划。” 直到此时,苻氏老祖,苻洪才开始正视此人。 “此局关键之处就在北伐成功还是失败,如果成功,可谓一举四得,如果失败...算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如今还是先说当下之事。” 慕容元华说道。 “说吧,我听着呢。” 苻洪气息渐渐平稳,盘中冰雾继续袅袅生烟。 “十八位异姓王看似分散各地州郡,实则随时可以拧成一股绳,他们才是瀚海帝国内部最大的麻烦,天王不整顿苻姚两部,一是迫于局势,更重要的是用苻姚两部制衡十八位异姓王,因此,苻姚两部才能得一时之安,不然的话,按照天王的性情,早就将苻姚两部除之而后快了。” “瀚海帝国明面上的兵马,十八位异姓王手中大约五十万兵马,战力中品。苻姚两部多年征战,兵马比各部稍多一些,大约十万,战力可算上品。还有禁军十万,战力中品,龙腾新军十万,战力下品。” “假设苻姚两部抽调五万兵马,禁军抽调五万兵马,加上十万龙腾新军,那么北伐大军一共会有二十万,另外,还有二十万运粮兵,以及沿途各州郡负责协助运粮的地方驻军。” 慕容元华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草原王刚刚探听的消息,瀚海帝都能够抽调的战马不过十万匹,也就是说骑兵步兵各半,这就是此次北伐大军的基本情况。” “接下来就要看三位将军的本事了。” 慕容元华眼神玩味。 “你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猜测,天王为什么要抽调苻姚两部兵马?为什么不就近调动十八位异姓王的兵马?十八位异姓王共聚帝都,难道不是为了抢军功而来?” 苻氏老祖,苻洪开口问道。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姚氏老祖,姚弋仲也好奇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很简单,我已经说过,此次北伐的目的就是为了震慑国内二十旧部,方便以后削藩,所以天王不会调动十八位异姓王一兵一卒。” “天王知道他们是一股绳,既然是一股绳,干脆就让他们好好守着瀚海帝国,北伐的时候,别被天衍帝国钻了空子就行,除了他们,禁军之中也有许多能征善战的老兵老将,本来可以随军出征,但是以防万一,天王会安排这些老兵老将驻守帝都,可是三军出征,北伐鲜卑是何等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必须要有数位能征善战的老将坐镇,必须要有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之师护卫,除了十八位异姓王以及禁军之中的老将,天王只能抽调苻姚两部兵马,只能安排三位将军随军出征。” 苻姚两位老祖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显然赞成慕容元华所说。 他们两人彼此了解,可是年纪轻轻的石悯,若说他武功非凡,倒是不假,但是统兵打仗? “天王安排我们领军又如何?难道率军哗变?” 苻氏老祖,苻洪继续问道。 “还没到苻姚两部与瀚海帝国决裂的时候,而且这次北伐鲜卑还要让两部占尽先机。” “你说说看,如何占尽先机?” 慕容元华等丫鬟斟完茶,心神放松下来,细细一品,滋味儿与初时已然不同。 可是天底下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若是几个人坐在一起,喝喝茶,吹吹牛,就能成事的话,哪还有史书上的赫赫威名。 众人接下来的谋划必须成功,不能失败,否则,鲜卑各部都将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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