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开始我们没有这么想,是王艳丽,我们在那里遇见了王艳丽,是她,引我们上钩,让我们坐上她的贼船的。”
二狗嘴巴低声嘀咕着,似乎陷入某种回忆——「王艳丽」
“你们跟着她多久?”
“大概一年吧,后来我们就分道扬镳。十八年前,我们又回到安城县的五根柏下拜了拜,希望可以洗清罪孽。再后来,我和家栋在路上遇到了二狗在乞讨,看他也是个可怜孩子,我们就带他一路向南,来到宁市的门头山,开了片山地,在这住了下来。”
“1992年6月28日,在安洲有一起儿童拐卖案,被拐的孩子是安洲报社社长,当时登报寻人,人贩子怕事情闹大,故将孩子抛弃在一家小旅馆。当时有三名证人,分别是你所冒充的吴明芬,吴家栋冒用的身份吴明铜,以及你口中的王燕丽。这件事你有印象吗?”
“有,当时我们本想将孩子丢远一些,可是来不及了,我们只能装不知情蒙混过去。因为孩子是我们装在背包里带进去的,我们只要把一些孩子用的东西藏起来,伪装成普通旅客就好了。而且孩子找着了,也没有人会继续追究的。”
“她是你所说的王燕丽吗?”
老王拿着吴三贵妻子王燕丽的照片问道。
阿芬眯着眼,看了又看:“不是,我不认识她。”
“可当时你们做伪证的时候,登记的可是她的身份信息。”
阿芬缓缓说道:“那应该是王艳丽用了她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艳丽是我的师傅。她告诉我,做我们这行的,要学会伪装自己,去寻找命运相似、外貌相似、年龄相似、身高相似、哪怕是背影相似,只要有一点和自己像的人,你就去替代他,让自己成为他的替身,把自己藏好,就再也没有人发现自己了。但是有时候时间久了,自己的身份就会被取代,慢慢地忘记自己是谁。”
“所以你和吴家栋用了吴明芬和吴明铜的身份?”
“对。”
“那吴明芬和吴明铜本人去哪儿了?”
阿芬这才反应过来,她似乎忘了一些重要的事。二十多年前他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吴明芬和吴明铜的身份四处招摇,她清楚警方早已知晓吴明芬失踪,吴明铜死亡,可是真相在她人命在她眼里一文不值,更何况是真相:“我不清楚,他们的身份是王艳丽给我们用的。”
“告诉我,吴明芬和吴明铜是哪里人?”
“安城县。”
“你们在安城县用他们的身份的时候,就不怕遇上他们本人或者他们的熟人吗?”
阿芬低着头,声音越发沉重,不过此刻,她陷入另一种迷茫之中,真相早已不重要,坐牢和死亡才能直击她内心,令她感到恐惧:“当时没想过。”
“没想过?还是你们事先就知道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再开口了?”
“是王艳丽给我们的身份,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照她的意思办。”
警方在一遍遍审问中,早已知道,她的狡黠,那双混黄的眼睛背后,竟是她肮脏、黑暗的内心。
“王艳丽给你们不同的身份,那王艳丽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叫什么,来自哪里?”
“哈哈哈哈哈~她~你们找到我都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何况是找她,你们这辈子都别想了。”提到王艳丽,阿芬似乎变得非常自信且得意,她恶狠狠盯着老王,用极其挑衅的口气对着老王说到:“哼~就你们,我告诉你们吧,就算现在她站在你们面前,你们都认不出她。”
老王因为阿芬的挑衅,不寒而栗,他并非惧怕,而是因为厌恶而汗毛直立,他从未见过如此没有人性却又张狂的罪犯:“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吗?那些被你拐走的孩子,因为哭闹而惨死在你们手下的孩子,以及惨遭你们毒手,被你们冒用身份的那些人,他们的亲人每天都在痛苦中度过。还有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他们本可以好好生活,将孩子养育成人,可是他们因为你们要用一生寻找孩子,你们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吗?”
“良心?”阿芬的眼睛瞪得像两盏灯笼一般,血丝暴露在眼角,额头上冒着青筋,她用力拍着桌子,大声怒吼着:“如果不是他们亲生父母轻信别人,不牢牢看好自己的孩子,我哪里可以轻易得手。而我,我,只是将那些孩子送到更好的家庭去生活,去过更幸福的生活。而你们,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你们才是真正的白痴,白痴。哈哈哈哈哈。”
老王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用力拍着桌子,示意对方保持冷静,可是他自己几乎无法冷静。因为他亲眼见到那两孩子的尸体,见到无数寻子的父母放下尊严,放弃原本幸福的家庭去寻找自己的孩子。
“那些被你们拐走的孩子,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不过就是你们买卖的商品,谈何幸福?”
“哦~那你就要去问问王艳丽了,她比我狠多了,她才是没有心的人,我听说那些被她带走的孩子,不是死了,就是残了,她从来不把他们当人看。你们去抓她啊!哈哈哈哈哈~”
站在观察室的郑毅也早已难以控制气愤,作为审视者,他早就想冲进审讯室揪起那个令人恶心的罪犯的领子,大声质问她“难道她一点良心都没有吗”,可是他最终还是在打开门之前停下了脚步。
阿芬低着头眯着眼,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一分钟后她抬起头大笑,仿佛中了邪一般,对自己的观念产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哈哈哈哈~其实,你们说的对,那些孩子也不过就是替代品,买他们的人,哪个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他们生不出来,他们怎么可能待他们如同亲生孩子一般。你们说的对,你们说的都对。”
无论是审讯者,还是被审讯人的精神状态都处在一种极端的兴奋之中,审讯就此暂停。
耳机里的音乐声仍在播~
二狗冷冷地笑着,替代品——「哈哈哈哈~其实,你们说的对,那些孩子也不过就是替代品......」
观察室内,警察们面面相觑,不寒而栗。
二狗扭头望着那张隔着墙的玻璃,听到里面发出一声声“不可能~”的惊叹声。
他冷漠狠戾的眼神,仿佛能够透过那道玻璃,将对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