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真山，郑毅告诉杨乔，他暂时还无法定罪。目前还未查清他是否参与绑架、拐卖儿童，如果他是共犯，将受到法律的制裁。但其包庇嫌犯、处理尸体及案发现场毁灭证据、提供假口供涉嫌伪证罪，数罪并罚，也是难逃牢狱之灾。不过目前这些信息，基本上本案的相关人员也都知晓。
只是，郑毅还有更担心的一件事，那就是真山的精神状态，可能会因为精神疾病而无法判刑。
“真山和吴家栋都不是绑架我的人。这点我很清楚。”
“所以你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了？”
杨乔看着郑毅渴望答案的表情，这时的他，又进化成了林间的大黑熊，就和那晚绑架自己，三次扯下自己嘴上的胶带，让自己受尽苦头，又强迫自己画出七根柏的人一模一样。
杨乔几乎可以断定他是谁。但在郑毅面前，他犹豫了，思考再三，这个秘密还是让它烂在肚子里，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安全更重要。
毕竟眼前这个人和那天夜里的绑匪同样可以轻而易举地撕碎自己。
“没有，”杨乔尽量让自己语气镇定，至少不要让郑毅有过多的猜测：“我看到他的影子，看上去是个个头魁梧的男人。所以我觉得不会是真山和吴家栋。”
郑毅倒也不关心是谁绑架了杨乔，因为这件事他心里有数。他抬了抬眼，谨慎地问到：“你怎么知道吴家栋长什么样？”
杨乔眼里，此刻郑毅的职业病犯了，自己就像是一个在家中被审讯的嫌犯，尽管眼下仍喝着咖啡，但背上的汗珠不由自主的往外冒着。
“我去西街打听过他们一家三口。别忘了，我学画画的，在人体肖像这一块，不，在任何科目上，我都是年级第一。”
郑毅拿了片曲奇饼干泡进了咖啡，在咖啡和奶泡中逐渐浸湿，下沉，最后消失在了咖啡之下。
杨乔的眼神停在咖啡的表面，心想，这又是什么暗示或警告吗？
“以后还是少画那些有的没的，把正经生意经营好，对你的未来有好处。”
“嗯，你放心，我早就打算不画梦了，吴三贵那单，我本意是要拒绝的，因为是你介绍来的，我想着能做点贡献，就为社会做点贡献，积点德嘛！”
杨乔反讽起郑毅，郑毅瞪了一眼杨乔，杨乔心里确实受了点惊吓。
不过，郑毅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只要自己不做犯法的事，不让他起疑心，他是不会对自己动手的。
话虽如此，郑毅在这还是撂下了狠话：“不要再让我抓住你的把柄，没好处。”
杨乔本以为郑毅到此，已经问完了他想问的话，不过接下来，他要说的话，着实令杨乔大吃一惊。
“真山，你了解多少？”
郑毅可真是没完没了，刚问完方宁，又问真山。
“我和他见过一面，我只知道，他的二胡拉的很好，其余的不是很了解。”
“他有精神疾病。”
“我知道，当时他有点发疯，我把他打晕了。”杨乔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但这件事他无法否认。
郑毅对这件事也有所了解，但已经不重要了。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一个与案件关系不大，却超乎想象的问题。
“真山，除了会拉二胡，是否还有其他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杨乔被问的一脸懵，难道真山除了拉二胡和发疯，还有其他地方不一样的？看来自己的观察力还不够，跟真正的刑警比起来，差远了。
他摇摇头，一脸无辜地盯着郑毅。
郑毅因他这表情，心里着实放松了不少，看来杨乔对真山的了解还很局限，甚至连他优秀的听力都不知道。
“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郑毅瞪了一眼，杨乔也不好再问下去。
杨乔就此送郑毅离开，郑毅回头又告诫了一句：“你工作室里的那个小姑娘，以后你的事，不要带上她。”
郑毅是担心自己带坏小姑娘，还是特别关照左西林？
“我明白。”
杨乔本就不想让左西林牵扯太多，如果不是工作室的生意往来还需要有人打理，他早就把人辞了，让她回去专心画画。
二狗也好，真山也罢，此案中唯一成谜的人。连阿芬都未能清楚他的来历，而“真山”这个名字却是警方从杨乔那得知的。这一连串的不可思议，让郑毅不得不怀疑，杨乔和真山早就相识。
姓“真”的族姓十分罕见，警方根据姓氏特征和样貌年龄特征进行比对，对二狗的来历仍旧一无所获。在DNA库中，更是没有丝毫与真山能够匹配的。
更令郑毅匪夷所思的地方是，二狗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来历，对阿芬和吴家栋同样一无所知，正如吴家栋对阿芬的真实来历一无所知一样。
人和人建立捆绑关系，要么有利益关系，要么有情感依赖，吴家栋和阿芬是出于情感上的信任才一起生活。
而吴家栋和阿芬对二狗并没有情感和物质上的依附，这让警方很是疑惑。
同时，二狗并不是一个可靠的人，表面上他对吴家栋和阿芬看似忠诚，听从阿芬安排，替吴家栋顶罪，拖延时间。实则心思深沉，另有打算，一路都在为自己洗清嫌疑做准备，否则他不会将两具幼儿的尸体用细绳沉入鱼塘，而是听阿芬的话埋尸山林；他也不会在事发后多次前往杨乔工作室，并让杨乔看到实验一小50周年纪念章，而在警察到来之际，将纪念章藏于鲱鱼罐头之中。
另外，郑毅让陈晨做的实验，在守山人的屋中是否能听到真山家孩子的哭声或是狗叫声，答案是不可能。两个地点且不说距离远，在密林和山道的阻隔之下，几乎没有可能听到任何声音，更不用说当时他正在拉二胡，又是如何在守山人的屋中拉着二胡听到家中发生的一切。
二狗的心思深不可测，这“一家三口”就像三只各怀鬼胎的狐狸，相互协作，相互利用，彼此算计。
对阿芬进行二次尸检结果，其左冠状动脉病变管腔阻塞70%以上，部分心肌纤维断裂，病变动脉管壁增厚、管腔狭窄并有增生结缔组织、坏死物及胆固醇结晶。结合尸检可见其心脏体积增大，经公安机关法医司法鉴定中心分析认为，因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突发导致死亡。
此鉴定结果，倒是令郑毅长舒一口气，至少可以排除警队内部存在内鬼的可能。但，嫌犯暴毙在看守所，这件事对那些枉死的孩子，以及二十年前可能被阿芬他们谋杀的吴明芬和吴明铜必须有个交待。阿芬、吴家栋这条线索断了。
目前，二狗处于精神状态崩溃边缘，能继续审的可能性很低，能从他那得到的线索更是少之又少。
另外，就是这个案件中曾经出现的第四人，那个绑架杨乔的人，他才是真正推动杨乔和真山让整个案子浮出水面的人。他去了哪儿，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毫无痕迹，说消失就消失。除非，他真如自己所猜测，那个人熟知一切，并且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
可是，如果正如杨乔和老王所说，他遇害了，自己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