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主峰,这里是整座大营唯一一个有兵力把守的地方,而且还是帝都安排的皇家亲卫,刘家子弟没有传唤不得上山,大营内的受训者不得靠近,受训的地方都被安排在主峰五十里外,除除了别有用心之辈一般的受训者每天都被榨干了谁还会有心思往主峰方向而去。
以前关于这座神秘主峰的传言倒是不少,流传最广的有两种:一种说法是,那里藏着刘家最大的秘密,据传是刘家的始祖也就是那位成了仙的将军留下的机缘,若是得到了将有机会勘破宗师之上的境界,这种说法自然是没人相信的,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一想就明白了,若是真有那等机缘刘家还会是现在的样子吗,而且江湖上不缺宗师级高手,若是真的他们会不动心?
另一种说法则是:那其实就是刘家的祖地,上面就住着几个老不死的,这种说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从远处看西山主峰还保持着最原始的风貌,千年古木随处可见,山上也只有零星几间房舍。
月朗星稀,西山主峰下,一道身影正在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在蜿蜒的小道上向上爬,爬到一处凉亭边上似乎是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哎!这群老家伙怎么就不听劝呢,住这么高不冷吗?”
“哼!你小子真以为我们这群老家伙愿意住在这里吗?要不是有双狗眼睛盯着我们早下山潇洒去了,需要你劝?以后等你也住进这山里你就知道了。”凉亭内一道冷哼声传来。
“哎哟!二叔公,您非得这样吗,吓死小子了!”坐在石阶上的刘仁雄一骨碌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凉亭中。凉亭内,一道身影盘坐在一棵柱子后,身形正好被柱子挡住。
“过来坐吧,跟叔公讲讲你这次出去的见闻,仁善在大龙城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这事他做得不错……”
刘仁雄立马打断:“二叔公,我还是给您讲讲我这趟出去的见闻吧,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我想不明白,二叔公见多识广给小子解解惑。”过往的惨痛经历浮上心间,若是不打断二叔公的话,他老人家能说到天亮,不知道多少刘家子弟在他的训诫下悔悟过往犯下的种种错误,离开的时候皆是涕泪横流。
“好,说说吧,看看你长进了多少。”二叔公不再说话,相比于说教小辈他更喜欢听外面的事,这也是他大晚上不睡觉来这里等着的原因之一,最主要原因嘛,话太多,被其他人赶下来的。
“小子这趟出去,去了食人山一趟,那地方似乎发生了兽潮……还有蜀州,有座山里发生了诡异,地龙翻身后地上出现了一道裂缝,里面飘出诡异的白雾……”刘仁雄坐在凉亭中一边给二叔公烧茶一边说着这趟出去的所见所闻。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听老人悠悠开口:“去吧,你阿公在山上等你。”
讲了一夜的刘仁雄如蒙大赦,纳头便拜:“叔公!那我先去了!”
“嗯,去吧,山上后小心些,我估摸着他们几个应该是在祖祠等你。”二叔公的话再次传来,刘仁雄只觉头皮发麻,膝盖和屁股有疼痛感传入脑海,立马起身朝山上赶。
“哎!”向上走了一段驻足回望那座凉亭,老人还坐在凉亭中,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刘仁雄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世人只见世家的荣耀和繁盛,可浮华之下呢,没人看得到,就如这西山,世人皆传刘家守着西山是因为山上有秘密,是祖地,然而,又有多少人知道这其实就是一个牢笼,二叔公本有着满腔的仗剑闯天涯的豪气,现在却只能半夜枯坐在山脚的亭子中,等着自己从外面带来的新鲜事,还有山上那几位……
每次到西山刘仁雄的心情都很沉重,甚至有住在山上多陪陪这些老人的冲动。大宇的根基是世家,五大世家共同组建了大宇,皇甫家因擅长政事被推为掌权者,李、刘、卢、张四家居四方退一步称王,当初五家的掌权者为何要组建这么个国家已经无据可考,但数千年下来当初的关系不复,渐渐生出嫌隙,这种嫌隙在甲子前镇东王卢家出事后变成裂缝已经不可修复,这几年似乎又有扩大的趋势。作为家族核心中的核心,刘仁雄知道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行走,并不是他不喜欢呆在这里,而是故意为之,像他们这样的核心弟子都是被人盯着的,只要表现出对政事的兴趣,立马就会遭到打压,甚至会给家族带来损失,据说当年卢家出事就是因为族中出的那个麒麟子,武学天赋高得吓人,有人怕他成长起来就对卢家下手了,最终逃脱的卢家人寥寥无几,其中便包括那位,那些人怕他成气候还展开了很长时间的追杀,后来在几大世家的施压之下才收手。据传那位在河西出现过,这趟出去的时候自己去了一趟河西,结果没见到人,倒是见到了自家的那位,自家那位当年的遭遇几乎跟卢家的那位遭遇如出一辙,只是刘家在朝中的根基太深,那些人不敢动手而已。
呵,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刘仁雄心中冷笑,见不得世家长治,打压老世家扶持新世家,似乎在那些人看来,像他这样的子弟就该是天天混迹于帝都的烟花柳巷,在花红柳绿中沉沦,似乎那才是万年世家子弟该有的样子,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下来确实有很多人沉沦了,李家那个就直接废了落了个逐出家族驱逐关外的下场。
不知不觉中,已经爬到半山腰,抬头望去,云雾缭绕间老旧的木房子隐约可见,那里便是祖祠,说是祖祠倒不如说是一座建在悬崖边上的道观,据传刘家先祖云游至此,登上此处,坐观云海翻涌宛若天上仙,于是便在此结庐而居,之后经过几代人的修建成型后就再也没进行过扩建,每次上山看到祖祠那五间已经修了无数次的房子刘仁雄都嘘唏不已,祖祠确实是一处难得的清俢之地,坐看云展云舒,风雨雷电自脚下而生,从此不见人间事。只是,只要想起山脚下那些披坚执锐的侍卫时这种美好就会烟消云散,比突然从美味的菜肴中翻出一截狗屎还要恶心,恐怕那位先祖也没想到吧,有一天他所选的清俢之地成了别人囚禁自己子孙的牢笼。
“哟!谁家的大孝孙来了啊?老喽,这么近都看不清了。”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刘仁雄的思绪,闻声刘仁雄浑身都打了个哆嗦。
“嘿嘿!五叔公,是我啊,仁雄。五叔公龙精虎猛,风采不减当年!”刘仁雄急忙凑上前去,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嘿嘿!五叔公,这是小子在西边那座山捡到的一块奇石,小子眼拙看不出端倪,您老给掌掌眼。”
老人熟练地接过盒子,满意地点点头,直接将盒子放在身旁,脸色缓和了不少:“嗯,先放我这里吧,等闲暇时再看,赶紧去吧,你阿公等你很久了。”
辞别五叔公,没走几步便到了祖祠外,恭恭敬地给祖宗们上完香磕完头,起身推开大门进入院子。
“第一千七百八十九代孙刘仁雄叩见列祖列宗!”立在院中面朝祖祠正殿,刘仁雄神情肃穆。
“仁雄,去,添香。”阿公的声音从左侧的耳房传出,刘仁雄依言照做,然后退出正殿,回到院中,耳房的房门已经打开。
“阿公!大叔公!”刘仁雄站在门口,将脑袋朝屋内探去,两个老人正在火塘边上烧着茶。
“进来吧!你四叔公去山上了,你二叔公和五叔公你应该见着了。”老人放下茶碗朝着刘仁雄招了招手,刘仁雄这才跨过门槛进入屋中,拉了个小板凳坐到火塘边给两位老人烧水沏茶。
“仁雄,你这次来没带点酒的吗?”大叔公笑眯眯地看着刘仁雄。
“没……没有,咱们老刘家的规矩,酒不能进祖祠,大叔公,我都三十有四了,不是以前小的时候了。”闻言刘仁雄头摇得跟破浪鼓一样,大叔公好酒,祖祠内不让喝酒,他又下不了山,于是便让几个小辈偷偷给他带酒,结果被阿公发现,几个兄弟被捉到院子里跪成一排,挨个等着打屁股,而说好了要保护他们的大叔公则是很没义气的跑了。
“好了,你爷孙两也别打哑谜了,说正事。”刘仁雄的爷爷在那一辈中排行老三,虽然已经将家主之位传了出去,但是他依然还是刘家实际的主事人,“你九叔传来消息,说是皇甫老儿要来西山,这次喊你上山是想告诉你,该藏的得藏,该露的得露,你那几千人的人马恐怕是藏不住,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至于其他的,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刘仁雄的九叔,刘家现任家主,三大王府的家主常驻帝都,美其名曰方便商讨军国大事,自己的这位九叔就是推出来去帝都花天酒地的,而且他也就真的如此了,据说都住在青楼里,他能传回来的消息肯定是很重要的,事实也如此。爷爷口中的皇甫老儿,大宇传承这么多年,这位是唯一一个正值壮年就当了太上皇的皇帝,原因并不是因为昏庸,而是直接将手伸向了几大王府,最后几大王府联合起来,来了一次清君侧,皇甫家不得不妥协让他当了太上皇。阴毒!这个词用在这位太上皇身上很贴切,难怪老人家要召自己上山。
“仁雄,等等!”身后传来大叔公的话,刘仁雄这才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出了祖祠。
“大叔公,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嘱咐小子?”
“呃……你这趟真没带酒?”老人挠了挠头,似是酒瘾发作一般。
“呃……嘿嘿!这个……那个,大叔公,这次是真没带。”刘仁雄不知所措,这次不是打哑谜,是真没带。
“仁雄啊!你可知道,你这样子可是要挨打的。”大叔公走到刘仁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带微笑,语气森然。
“别别别!大叔公,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一坛海外来的,过几天小子给您送上山来。”刘仁雄立马求饶,见大叔公没有动,便抬头偷偷地瞄了一眼大叔公,只见老人朝他伸出了两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