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梦见了。
艾玖愣了一下……这特么到底是多唯心的说法啊，有人做梦梦见了自己，所以他才会两次都进入了同一个梦界。
可一想到这是连太阳都能熄灭的奇幻世界，艾玖便又释然了：“能仔细说说吗？”
“那你得说清楚具体情况。”
安格妮丝突然站定脚步，拉住了艾玖的衣领，眼瞳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别跑了，现实里发生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遇见，去坐着慢慢谈吧。”
安格妮丝对这事有些出乎预料的热情，那么艾玖自然是顺从的。
教导主任办公室。
“咖啡，茶，果汁，还是水？”
“和你一样的吧……就不麻烦学姐你多做一杯了。”
关上门，再坐在柔软的座椅上，艾玖在考虑该对安格妮丝说出多少，隐瞒多少。
他的确需要安格妮丝的帮助。
但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让她知道的。
“我倒是不觉得麻烦。”
“可对我来说也没有区别。”
听到这话的安格妮丝动作微微一滞，她和泛着一圈细细泡沫的黑咖啡液面上的自己对视，弯了弯嘴角，没再多说。
不多时，一个装了大半黑咖啡的马克杯被推到了艾玖的手前。
浓郁的苦涩伴随着热腾腾的蒸汽飘出，让艾玖的眉角抽了两下。
“学姐你喜欢喝这么苦的吗？”
艾玖没想到喜欢吃冰沙的安格妮丝在他面前喝的第一杯饮品就是这个，而他好像还要跟着一起喝……
“苦吗？”
安格妮丝坐到他的对面，反问道，用双手捧起马克杯微抿一口。
接着，少女的面色一僵，皱起了小鼻子。
“是挺苦的……”
于是艾玖也抱着尝试的心态喝上一口。
在苦涩的回味里，艾玖指了指那放在安格妮丝手旁标注着“方糖”的罐子，想让她不要再拿法涅平时喝的咖啡来折磨他们了。
可安格妮丝却摇摇头：“比起其他的事，咖啡的这点苦根本不算什么吧？”
“总比老师天天用腻的要死的咖啡来补充糖分和强制提神要好。”
艾玖想了想。
有理。
在将一大口咖啡喝下后，艾玖细细品味着深邃的苦涩，然后开口：“学姐，在接下来的陈述中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请尽量不要打断我。”
安格妮丝颔首。
“首先，我进入的梦界的地点，疑似深渊……唔……”
艾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一只温软的手掌用力堵住了。
听到他话语的安格妮丝瞳孔骤缩，猛地从座位上弹起的身子凸出处不小心碰倒了才喝了一口的咖啡，艾玖指了指少女被打湿的衣角，可安格妮丝完全就已经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少女将手指竖在嘴唇前，做出噤声状，还小心地左右张望了两下。
“这话可不能乱说。”
安格妮丝严肃地告诫着，然后慢慢松开手掌，把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就这样认真地轻声说：“艾玖，你要明白，对于一般人来说，倘若身处艾法兰世界，便会进入艾法兰边界的历史泡。”
“只有妖魔才会在艾法兰世界中进入深渊的历史泡，因为妖魔……准确的说，是堕落的灵魂是被艾法兰排斥的。”
那对深红瞳孔中的审视让艾玖下意识屏住呼吸，可他又想到不知是哪个安格妮丝可能有个“深渊之星”的称号，于是就不紧张了。
少女垂下眸子：“但你似乎不清楚这一点……因为你毫无顾忌地就把这件事对我说出来了。”
“在先前你又说你两次进入到同一个历史泡，让我做出了“你被他人梦见”的判断。”
“按照常理就能轻易推测出——梦见你的人身处深渊，亦或者是某个堕落的灵魂梦见你了才会导致你两次进入同一个深渊历史泡。”
“在这个逻辑下，你本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安格妮丝抬头，凑近面庞，好奇地端详着稍稍后退的艾玖。
她微笑，
“可真的没有吗？”
温热的吐息打在了艾玖的脸上，他能听见安格妮丝的语调上扬：“假若，我是说假若——你就是故意这样说来引导我判断错误的呢？”
红发少女的白皙的鼻尖几乎撞在了艾玖的睫毛上，他能清楚无比地看见安格妮丝微微朝上弯起的嘴角，满带冰冷笑意的好看眼眸，并且感受到对方那份发自内心的愉悦。
“学姐，你靠得太近了。”
艾玖再次后退，想要拉到一个合理的距离，却被少女一把抓住了衣领，像是猎人抓住了猎物那样不愿松手。
“你要清楚一件事，艾玖。”
安格妮丝自上而下的俯视着艾玖，一字一顿地平静开口：“从你说出“疑似深渊”开始，在我眼中的你就已经是“可能的妖魔”了。”
“诚然这是毫无证据的猜测，是未成熟少女的无理取闹……但事实是，这份可能性的确存在。”
安格妮丝替艾玖整理好杂乱的衣领，收回身子，没去在意胸口处尚在冒着热气的咖啡，她绕过狭长的办公桌，走向艾玖。
“如果我判断错误，并且经由这件事对你给予了更大的信任，那你能从中获得到什么呢？”
“这样或许很难思考……那不如想想我，想想安格妮丝·萨利维亚价值几何，或者更进一步——利用十分信任你的安格妮丝作为跳板，能去接近结交什么人。”
艾玖和站在他身前的安格妮丝对视，虽然他很想说一句学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被迫害妄想症亦或者PTSD。
但感觉告诉他，安格妮丝好像是认真的。
认真到，如果能百分之百确认他艾玖是妖魔，她就能毫不犹豫地一剑给自己斩首。
所以艾玖低头，陷入沉默。
在没考虑好到底怎么开口的时候，沉默总要比乱说一通要来得好。
良久，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的艾玖叹息：
“现在学姐你认为我有可能是妖魔，但也有可能不是，对不对？”
“是。”
“那么，我又该用什么方法来消除你心中“艾玖可能是妖魔”的想法？我要拿出什么证据，我又能拿出什么证据？”
“如此顺从的思考加上主动要求自证，甚至没有一丁点无用的情绪与废话……”
安格妮丝笑着摇头。
——真是，太了解我了。
“我的确有方法直接验证，但我的老师法涅，也即裁判所的裁判长，教团的圣女会知道此事，这个方法你愿意吗？”
“可以啊。”
艾玖欣然点头，然后看似随意地补充道：“这只是学姐你个人的怀疑与猜测，是吗？”
“是。”
“好！”
艾玖又一次和安格妮丝对视，他平静地说：“那么，在确认我并非妖魔后，总需要给我这个被怀疑者一点补偿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