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实在写不出来555，今天给大家献上莉莉·科德艾嘉的8k番外捏）
（原本想第二卷写完再放出来的，但好像不能再断更力）
（番外的时间线开头就是莉莉在【第三十三章】里与安格妮丝交谈时所说的【圣城大主教之死】事件开始之前）
（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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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惫。
是的，莉莉从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床榻上醒来的第一感受就只有疲惫。
精力没有恢复，唯一的那点儿少到可怜的魔力也依旧沉闷。
身体酸痛无力的就好像宿醉了十万次，又在醉到浑身都没有知觉的过程中强行被拉去跑了十万次马拉松一样。
大脑昏昏沉沉，像是查到的高考成绩比预想中要稀烂一百倍的高中生，人生灰暗无光，只想开摆，已经什么也不愿意思考了。
简直和被人暴揍一顿，丢在大马路边冻了一宿后完全没区别。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明明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午睡，却被两个见鬼的混蛋入侵自己的梦境。
紧接着就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貌美如花的初中二年级美少女拿起剑杀死他们……而最见鬼的是。
——快两年没握过剑柄的自己居然做到了。
无论过程，无论时间，也无论手段。
结果是，强大至极的巫女与司辰都死于她的剑下。
但天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
在胜利之后，莉莉甚至连欢呼庆祝与流泪的力气都没剩下，只是愣愣地望着被斩首的司辰缓缓地朝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丢下了一句“巫女啊，所以我想，人果然还是要逼一逼才有前进的动力的吧”这种对她来说完全没有用，也莫名其妙的话就消失不见。
再然后，莉莉就醒了，望着深黑色的蚊帐正在回过神。
与巫女那堪称干净利落的体术和技艺不同，司辰几乎精通所有武器的用法。
不管是她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无论莉莉怎样出招，司辰都能熟练化解，再做出应对。
被一次次用各类武器逐渐蹂躏至死的次数太多，以至于莉莉的时间观念都开始模糊，到最后甚至怀念起巫女的一招致命了。
但令莉莉感到奇怪的是，司辰的动作时常出现滞涩与失误，总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后腿一样，有种夺舍后还不适应新身体的感觉……
不然的话，她根本来不及抓住那个突然产生的破绽，从而结束了或许还要重来千百次的战斗。
不对！
还想那些见鬼的事干什么！
莉莉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晃晃脑袋，让想法回到现实中来，咬着嘴唇，重重地叹息出声。
梦是醒了，但晚宴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梦里她赢赢赢，最后到现实里全都输光光！
一切都结束嘞！
但事已至此，莉莉也没什么好办法。
难道还要像个小孩一样哇哇哇地不争气地哭出声来，框框地掉小珍珠，等着芬娜焦急地小跑过来，一把她的脑袋埋进胸怀里来好声好气地来安慰吗？
拜托，我莉莉可都已经十五岁了。
她整个人藏在被子里滚了十几圈就算消完不甘和怨气，最后拿起放在枕头上的便携终端。
反正晚宴结束了，这两天也没有多余的安排。
不如就奖励自己放空大脑狂刷两天推博吧……
莉莉无力地打了个哈欠，正想用指纹解锁终端，但原本模糊的神智却突然被一阵直击心脏的闹铃声惊醒。
叮铃铃铃铃——！
莉莉眉头一皱，想要拉开蚊帐质问出声。
是哪个没脑子的家伙把设在凌晨的闹钟调到最大声的，宿舍是你家客厅是吧？！
就在此时，个人终端的屏幕亮起，照亮了莉莉的眼瞳，让她微微一愣。
居然是我……？
可我的闹钟不是定在下午四点的吗？
个人终端上，“准备晚宴”四个大字浮现，在上面则显示着今日的时间。
——16:00。
不解与疑惑占据了莉莉尚未彻底苏醒的大脑，让她就这样端着终端，让声音巨大的闹铃声不断回荡在宿舍中。
直到一个熟悉而愤怒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莉莉你是不是脑袋抽风了，知道自己醒不来还定那么大声闹钟干什么？！”
坐在莉莉床铺对面下桌，正专心学习术式知识的红发少女终于忍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大吼出声，从椅子上站起。
就在她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见闹铃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黑色的遮光布被狠狠地一把拉开，从中探出了一个顶着淡淡黑眼圈的白毛大头，那张疲惫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激动。
莉莉带着无比激动情绪问了一个傻瓜问题。
“安格妮丝，现在是几点？！”
“这种问题你看自己的终端啊！你这家伙是不是天天和那些男人来往脑袋都不正常了，要我说，你就不应该待在女子宿舍里……”
安格妮丝的嘴毫不留情地抨击着莉莉，可在她望见那一对澄澈剔透的眸子期待地盯着自己时，少女便不情不愿地啧声，拿起了特意朝下扣在另一张桌子上的终端，翻了个白眼，像是机器人一样地大声朗读。
“公元1083年7月10日，星期天下午四点零一分。”
“四点……四点钟！？”
“哦呼——！真的是四点钟！”
安格妮丝看着莉莉像是疯了那样不断呢喃着现在这个毫无纪念意义的时间点，她捂着耳朵冷哼出声，露出不耐的表情。
下一刻，安格妮丝便看见莉莉刷的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用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前滚翻来到她的身前，再下潜抱紧她的身子，丝毫不给安格妮丝反应时间地在少女的脸上狠狠地亲上了一口。
啪叽！
声音清脆。
“莉莉你疯了——！？”
安格妮丝瞪大双眼，连忙用手蹭去脸颊上的唇印，露出极为厌恶的表情，可少女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你……你放开我！精力无处释放就自己出去找男人，不要在宿舍里发癫！”
而莉莉却只是用力地抱着现在在宿舍中与她关系最差，每天都要斗嘴一两次的安格妮丝，大声地在对方排斥的话语里欢呼着。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了巫女的话语。
【“啊对了，我给你留了个惊喜哦。”】
这一瞬间，莉莉忽然明悟了，她半张着嘴，垂下手。
明悟了那个亲口说过自己不是好人，能用两句话精准挑起她的怒火，果断地杀死她数百次，却在最后给予她比谁都要更加温柔与浪漫祝福的巫女，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安格妮丝一把推开松手的莉莉，眉头竖起。
可那些酝酿好了的恶毒话语却全都卡在了喉咙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那对绀蓝色的眼眸正对着她，可却好像穿过她望向了更远的地方，一缕狭长的晶莹划过脸颊，在莉莉尚未知晓的情况下于安格妮丝的眼前坠落。
莉莉不禁笑出了声，让不知该不该发怒的安格妮丝已经完全弄不懂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了。
“为什么总有人这么不坦率啊……”
“这不都快变得和我一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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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科德艾嘉。
自打记事起就生活在海边的某个连近乎造价低廉的炼金火车都没有打通的偏僻渔村里。
莉莉甚至没有火车乘坐许可证，而办理那东西少说要在城市里待上一个月。
所以在去圣城上学时莉莉才会乘坐极为昂贵，但速度还没火车一半快的异兽马车。
但得幸于曾经建造的小型码头，每年来到这里停歇的贸易商人和出海者也不算少。
每当那些饱经风霜的水手驾驶着比一千个莉莉还要大的大船，扬起风帆，听见炼金锅炉的轰隆声时，都会眉飞色舞地大声讲述起“自身”的传奇故事和海上绮丽古怪的见闻。
也正因此，儿时的莉莉才会整天坐在教堂旁的黎明花海里眺望大海，幻想着哪一天自己也能带领着一帮信任她的水手，驾驶着大船出海，找到大海最深处的宝藏。
莉莉很感激芬娜，不仅因为她在很远的异国收养了尚还是婴儿的自己，还给了她学习与自己选择人生的权利。
芬娜教她打渔，却不让她和其他孩子那样陷于全天的劳作而再无力思考。
芬娜教她读书写字，希望莉莉在将来成为如她一样的教团的抄写员与修女，考入编制，从此一生衣食无忧。
但也从不反对莉莉时常带她一起眺望星空与大海，反而聆听她的见闻与梦想，并给莉莉讲述无数瑰丽有趣的睡前故事。
芬娜在偶然间发现了莉莉足以触摸超凡的天赋，于是便毫不犹豫地花费数年的积蓄购买了终端，然后送她去附近的更大的镇子学习。
而莉莉也不负期望，哪怕学校里的教师几乎都只是考了资格证，过来划水摸鱼吃工资的蛀虫，同学也大都只是上午在学校混日子，下午去农场上工的稀里糊涂的家伙。
她也靠着终端和教团发的教材自学成功，以周围数镇全科第一的成绩取得了被保送至圣城菁英学院的唯一名额。
当行过数十天的漫长旅途，抵达圣城。
那高达上百米宛若奇观的城门，在天空任意遨游的铁鲸，如树林般成群的高楼，外表干净礼貌的行人，绚烂无比宛若烟花的术式，就一同在莉莉的瞳孔里绽放。
那一刻，尚未下车的莉莉的第一想法并非是无论如何也要待在圣城，也不是想要在有所成就后把芬娜一起接来过上好日子。
她回忆起狭小，破旧，只有那些漏风木屋的渔村，突然像是脑袋宕机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切。
然后一字一顿地，平静无比地对车夫说道，
“我要让我的家乡也变成这样。”
让那个无人知晓的渔村也变得如此宏伟和干净，让渔村的大家都有机会识字学习，接受到足以找到人生目标的教育，甚至如果她还有余力，就要把世界上所有和她家乡一样的地方都变得越来越好。
所以梦想是航行在大海上，寻找到无人知晓的大宝藏的船长死了，溺弊于在一瞬之间被认清的现实中。
莉莉曾相信只要努力就能胜过一切，所以谨记芬娜对她说的“一份努力就能有一份收获”，几乎抛弃了所有没必要的人际关系，不在乎穿着打扮，也不在意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四点起床，一个人在露天剑道馆练剑四小时，踮脚站在最后排保证全程认真地听完上午的通识课，中午泡在图书馆里学习术式知识，三餐吃得都是便宜大碗却比咸鱼都要难吃十倍的廉价营养膏能量胶的混合物，整个下午无数次重开指挥模拟战，结束后继续练剑到差半分力竭，睡前再复习今日学过的所有知识。
无论暴雨，烈日，飓风还是冰雹，都无法动摇少女如铁般的意志分毫。
如此反复三百余次，便是莉莉感到无比开心与希望的一年生活。
直到，她听见两位导师给予她的评价。
【从不会犯错的指挥】与【脚踏实地的剑术】。
可指挥需要的并非是如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炼金人偶那般机械无错。
更高境界的剑术也从来不是努力挥剑一亿次就能顺利走通的坦途。
直到，看见期末的全校排名。
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努力与虚心的自己位列末尾，而那些傲慢自大，仗着有几分天赋就得过且过的蠢货……
居然全都排在了前列。
其中包括那个手心光滑无比从不握剑，却只用两招就打败了自己，临时翻了两天指挥准则就能轻松击败所有人，夺得第一的好心室友。
也包括早已深入深渊，斩杀的妖魔数比全学院的人还要多的克里斯汀。
甚至还有以往因自己才养成了相同作息，说着努力追逐她的脚步，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远超过她的安格妮丝。
却唯独没有她。
没有她。
只有最无关紧要的通识课排在第一，可在最顶尖的超凡院校里，又有谁会真正地在乎这个呢？
除却旁人两句大概并不是发自真心的鼓励和赞叹，和安格妮丝的拥抱与安慰，她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直到莉莉在大屏幕上看见，那个曾在两年前带着迷路的她前往学院的普通轮椅修女，已经成为了万人敬仰的裁判长与圣女。
而一年后的自己呢？
于是努力的信仰被摧毁了，被无数的天才们，这座圣城和莉莉自己。
我的梦想是不能实现的吗？
莉莉踮起右脚脚尖转了转身，放下提起的黑色丝织礼服裙摆，凝视着被白发盖住大半的紧致白皙的后背与脖颈，想了想，便将散落的白发细致盘起，又分别给脖颈与手腕戴上前天租来的名牌水晶项链和手链，深呼吸，挺胸，微微睁大双眼，最后系紧腰后的不大不小的半透明蝴蝶结，感受到了来自腹部轻微的压迫感。
莉莉·科德艾嘉望着镜中那个无比闪耀的少女，唇角上扬，露出了不会被任何人所讨厌的温和笑容。
“——不，是可以的。”
莉莉转过身，朝着一直站在她身旁啧声打量的安格妮丝看去，对她微微躬身，递出手掌，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美丽的女士，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她看见红发少女愣神了一瞬，随后像是反应了过来那样，冷哼一声，甩出手背打偏了莉莉递过来的手掌：“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去满是男人的聚会，和那些陪酒女待在一起……免了，别在我面前发烧。”
莉莉也不气愤，微笑着提起裙摆，对安格妮丝致意。
接着拿起终端，望着比昨晚预定出门时间迟上半小时的时刻，无所谓地将它放进挎包中，拧开了宿舍的门把手。
曾经的安格妮丝与莉莉，是最亲密无间的好友，她们将理想与抱负写在信里交予对方，又对着星空许下美好的愿景，一同在烈日灼烧，风雪交加之中练习剑术。
安格妮丝吃过莉莉的健康营养餐，莉莉也罕见地浪费过时间和安格妮丝一起去逛街。
但或许，从莉莉放下剑，拿起可以巴结的对象的情报时，再度成长的渔村村姑与在自幼饱读诗书的贵血就已经渐行渐远了。
年轻人总会因一时的意气相投聚在一起，又在往后的漫长岁月之中认清彼此。
莉莉轻叹一声，在即将走出宿舍楼前听见了隐晦又熟悉的脚步，想要朝对方问好，可身体却本能地感受到威胁。
快速后退，压低重心，手搭在腰间精致的挎包上。
在瞬间作出了迎战姿势。
穿着晚礼服的白发少女和扎着高马尾，浑身都汗湿了的蓝发少女沉默地对视片刻，最后还是由对方率先开口：“是去参加宴会吗，莉莉？”
“嗯，那个，抱歉……克里斯汀，我不是有意的。”
莉莉直起身子，朝着室友尴尬一笑，还想要多说两句话来缓解生硬的氛围，可脑袋里只装着训练和厮杀的钻石首席阁下根本没注意到这种东西，
“如果位置距离校区一公里以上的话，最好小心些，我听说最近圣城混入了些行踪诡异的家伙。”
说罢，克里斯汀拿起右腰处的训练剑，犹豫了一下后放了回去，接着解下背后的沉重的布袋递给莉莉：“需要吗？”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
莉莉连忙把头摇成了波浪鼓。
要是带真剑去晚宴的话可能第一时间就会被保安丢出大门。
更何况她也没有圣城内的持剑许可证，如果路遇巡察队，那晚宴之行可就直接泡汤了。
克里斯汀收回剑，沉默地从莉莉的身旁走了过去。
而已经在心中盘算好至少三种对于“突然反应”解释的莉莉宕机了一瞬间，根本没想到对方完全不关心这种小事。
“对了。”
正想迈步离去的莉莉突然感到肩膀被搭住了，她咽了口口水，一会儿后冷淡的声线从她的背后传来：“如果有训练方面的需求的话，随时都可以找我。”
“好的。”
莉莉没有回头，出声回答。
没有轻重间隔变化的脚步很快地走远了，莉莉抹了抹耳下渗出的细汗，缓缓地松了口气。
——克里斯汀给她的压力甚至比巫女都要大些，以前她都没有发觉克里斯汀头上顶着的“首席”这两个字居然代表的是这么恐怖的家伙！
幸好，接下来没有生出什么事端，莉莉顺利地刷脸走出校园，又准时地被预约好的线上炼金车所接走，熟练地避开了堵塞的交通要道。
在原本计划的四十分钟后，宴会开始的前半个小时顺利抵达。
原本想要更早地来到宴会，只是莉莉原计划打算在有限的时间里结交更多人，以数量换取质量。
但若你是明灯，飞蛾自会扑来。
这话简直自大到了极致。
将潜在朋友与大腿当成只会扑腾翅膀的飞蛾，平常的莉莉可不敢做出这种事。
莉莉深知，没有背景也没有实力的情况下，只有谦卑与思考才能更少的树敌，拥有更多的朋友，从而更好地生存下去。
但谁让，今晚的宴会里恰好需要这份傲慢呢？
恰当的自傲并非不可，反而会更加放大原本就具有的魅力。
莉莉让炼金车在距离宴会庄园四百米外的岔路口停下，走下车，调整了一下高跟鞋硌脚的位置，再挺直脊背，抬起头。
莉莉的眼瞳里倒映着那仿若要刺穿圣城的漆黑天幕，令其余一切都黯然失色的耀光。
她站在黑暗的拐角处沉默片刻，抬手，将垂落到眼前的碍事发丝挽到耳后，平静地在心中想到。
倘若这便是今晚圣城最闪耀的殿堂。
那我，就要做那殿堂上最夺目的明珠。
“真傲慢啊，莉莉·科德艾嘉。”
少女带着迟疑轻声呢喃，可紧接着唇角肆意地扬起，再不见先前的温柔平和，只余下自矜，自信与自傲。
莉莉再无犹豫地迈开步子，高跟鞋与石板路碰撞的清脆于顷刻间被淹没在圣城车水马龙的回响之中。
可当少女昂首挺胸的走出无光之地，路旁行过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为她驻足侧目。
只为献上属于自己的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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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朝着递出请柬，在保安的一番检查后大门为莉莉打开，她对着这个在自己的孱弱感知中强到离谱的保安颔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庄园。
通向宛若城堡般的高楼的道路旁栽着许多莉莉只在书中见过的珍贵植物，倘若是平常的话，她肯定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会去摸上两摸。
但现在是晚宴时间。
所以莉莉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脚步也不曾停顿，提起裙摆，踏上台阶，少女朝着金碧辉煌的大堂中望去。
——已经有太多太多衣着华贵的优雅男女在其中交谈了，老迈的贵族，被特意请来的司铎，如她这般的少年菁英，还有异国的商人与学者。
她认识其中的一部分，可更多的人她甚至连模样都没有见过。
甚至莉莉还看见了一位浑身肌肉虬结，手臂比她的大腿还要粗壮的女骑士独自坐在角落里，咕噜咕噜地朝着嘴中倒着各类酒水，不时朝她打量着，露出爽朗的笑容。
莉莉先是打定主意未来绝不要变成这幅模样，紧接着默默地压下仿佛要跳出胸腔的心脏，跨过最后低矮的门槛，走入了其中。
有那么一瞬，莉莉感受到耳畔的交谈声尽皆停止，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让她喉咙发酸，指尖微颤，已经快要难以呼吸。
而在现实之中，纯白的少女提起深邃如星空般的裙摆，微微颔首，对看向她的所有人露出灿烂笑容。
于是那些被美丽少女笑容所触动的宾客也纷纷向她举杯，朝她问好。
咕……好险。
莉莉暗暗地深呼吸，由于在刚刚的那惊鸿一瞥中她认识的大人物太多，所以带来的压力同样也是成倍增加，差点儿就让她来了一个丢分的开场。
看来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莉莉在心中打趣一声，物色好了第一个交谈的人选——身份地位必须要足够，可又不能太高，只有这样她才能以一个适中的身份去接触其他人。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得认识自己这个尚处在校园的学生。
就决定是你了，曾经教过我通识课，“阳光”又“开朗”却一个人坐在那的，自称十八岁零四百个月年纪的瓦蒙德主教！
而或许是因为莉莉的准备过于充分，除了在瓦蒙德主教面前碰了两次壁——被质询现在对通识的了解和成绩排名时的气氛一度尴尬。
而在这之后的所有时间，无论是莉莉主动前去攀谈的高位者，亦或带着些许结交人才想法，前来试探莉莉的尚未成功的努力人士。
无论圣职者还是贵族，本地人或者异乡客，早些背下的“熟客”或一面未见的陌生人。
无论他们来时的表情如何，但离去时一定露出了舒缓而轻松的微笑。
“和莉莉小姐的交谈愉快有趣又轻松。”
某个异国商人是这样说的，然后引来了各个方向诸多人群附和的赞同声与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响动。
而当莉莉的余光注视到这一幕的时候，她就知道至少在今晚，她给到众人的第一印象已经足够成功了。
“晚好，莉莉小姐，不喝酒吗？”
就在又送走一位与她畅谈教团编年史与圣典内容的神父后，莉莉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她回过头，视线却被一整片纯粹的猩红挡住了。
随后，一张比粉底液还要更加苍白的小脸出现在莉莉的眼前——在她下意识地使出擒拿裸绞一条龙之前。
“抱歉，好像有些吓到您啦。”
披着格外不合时宜的白大褂的黑发女孩望向莉莉后退的脚步，不好意思地欠身，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朝下倒了倒：“对不起，我先自罚一杯。”
这是谁家小孩披了个大衣乱窜，而且还在刚刚听到了我的名字……莉莉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然后，认识一下吧。”
女孩颇为自来熟地朝比她高出半个头的莉莉递出手掌：“艾芙隆，这片大地上最杰出的炼金学者和生命科学家之一。”
“莉莉·科德艾嘉。”在连忙丢掉“谁家小孩”的念头后，莉莉朝着艾芙隆眨眨眼，打趣地说道：“一个普通学生。”
“莉莉小姐真幽默。”
“艾芙隆小姐也一样。”
可谁知艾芙隆却并没有接话，而是沉默了一小会，又随手开了一瓶昂贵到莉莉平常只在书上见过的红酒，将其倒入杯中，重新露出微笑：“红酒的味道很不错，不尝尝吗？”
“未满十八周岁的人生很可悲的，艾芙隆小姐。”
莉莉指着杯中她特意去后院找佣人在无人售货店里买来的矿泉水，用着一副“你懂的”的表情望向艾芙隆，无奈地耸了耸肩。
实际上，莉莉非常讨厌在要动脑的时候喝饮料，更别说摄入酒精了。
那只会让一切都变得更糟。
艾芙隆的琼鼻微动，叹息：“那真是可惜了，不过我相信……”
她将杯中的猩红一饮而尽，苍白脸颊上飘起两朵酡红，在莉莉摸不着头脑的注视下轻笑出声，
“——马上就会有机会的。”
晚宴开始后的近一小时，本次宴会的召开者兼主角终于出现中央的高台上。
“咳咳，抱歉各位……最近教义部堆积的事有些多，耽搁了一下。”
“很高兴能在今日见到各个领域上的精英，在下不胜殊荣。”
博格微弱的咳嗽声发出，在经过扩音术式的增幅下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于是，整座庄园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位大主教，一位在圣城受到冠戴的大主教，无论去到哪个国家都会被统治者亲自礼待，他肩头的白金缎带便代表着权与力，而在偏远之处，他的话便是神的旨意。
他说，
“晚好，诸位。”
在场的所有人都抬头望向那佝偻着身躯，用枯槁手掌抚摸着山羊胡的微笑老者，望向他身披的肃冷白袍与肩头垂落的白金缎带，难掩脸上的尊敬与更深的艳羡。
然后，朝他问好。
下一刻，台下的某个不起眼的落魄贵族炸开了。
和舞台中央的大主教一起。
艾芙隆欣赏着少女这一瞬的茫然与不知所措，无奈摊手，
“幻想小说也是需要讲逻辑与基本法的，不然读者都会追着你大骂无脑……但现实这种操蛋的东西可从不需要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