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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皇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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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隐月三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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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朝臣迎上前去,尘族圣女侧身让开,悻悻然地站在旁边。 为首的官员,对着宋五儿抱拳作揖,关心又急切地问道: “是平是输?” 这让宋五儿怎么回答呢? 她沉吟着,心里却乱得像一团麻,快刀也斩不断的麻。 “哼!”尘族圣女轻嗤一声,嘲讽地道: “被干晕过去,算平算输……” 这句话没毛病,但若把“干”换成“打”,就不会有任何歧义。 用个“干”字,就不同了。 在别人听来,这话是很正常的描述,可在宋五儿的耳朵里,这话说得太露骨,是赤裸裸地挑衅。 前有藏起裈的嫌疑,再加上如今满面轻薄地嘲笑。 这一个“干”字,成了压垮宋五儿心底承受力的最后一根稻草。 尘族圣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火光,左右对称地劈开。 她是当今尘族之皇——姥皇——亲自挑选的圣女,从未想过宋五儿敢对她动手,还这么决绝,这么干净利落。 她既然没有料到,就不会有思想准备,当然更没有丝毫防备。 她死时,嘴角还带着浅浅的意味深长的笑。 “砰!” 尘族圣女的尸体仆倒在地,呈“八”字形,没有血光四溅,因为切口,已被烧成焦炭。 只有青烟袅袅,令人作呕的肉香阵阵,缭绕着众朝臣惊愕的神情,还有几乎惊爆的眼珠、几乎惊掉的下巴。 宋五儿没有理会这些呆若木鸡的朝臣,也没有返回营地,只丢下“返航”两个字,便自顾自仓惶地逃进帆船。 她不敢再等了,若把菊皇等来,任菊皇信口雌黄地乱说,宋五儿可是没有本事,用火凤凰把菊皇劈成两半。 至于祖皇大陆,至于契约,不管了,先走了再说吧。 只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时刻,嘴是两片肉,怎么说都是圆咕噜嘟。 这场不明不白的赌战,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 有尘族圣女的前车之鉴,没有人敢去询问宋五儿。 姥皇也不敢。 虽然他亲手选定的尘族圣女被杀,他也不敢。 他是上一任天选之子,打破娲林屏障,闯入女娲陨落地,获得娲皇传承,可惜败于菊皇手下,输掉了尘族的一块大陆。 可近几年来,他的修为和境界都有跌落的迹象。 时至今日,已从“不系寄身”,沦为“半步不系”,再也不能登临不系之舟,驾天光云影,如冲霄一鹤。 宋五儿却是“半步诸无”巅峰的天选大将军,虽然她并没有拿到星皇令,启封天选大将军印信,但姥皇也一样调动不了尘族大军。 按照尘族大军的指挥法度,眼下这种情况,只有姥皇、宋五儿和尘族大军的六位六合将军会商一致,再由手持天选大将军令牌的宋五儿下令,才能差遣尘族大军。 姥皇手里还有皇殿司这支力量。 但皇殿司实力低微,若贸然对天选大将军宋五儿动手,尘族大军绝不会坐视不管。 尘族大军的六合护族战阵、螳臂当车法阵、画地为牢法阵,哪一个都是要命的杀器,不是皇殿司能轻易招惹。 再说,宋五儿这不明不白的一战,并没有令尘族再失去一块大陆。 这就是尘族的英雄,受万民拥戴,受万民敬仰。 姥皇更不能对她出手,否则就是与尘族为敌。 这不明不白的“菊尘赌战”,真相为何,结果为何,圣女之死又为何,宋五儿不说,也就没人敢去逼迫。 尘族圣女因目睹一场阵前通奸,而被枉杀的冤屈,似乎注定永无昭雪之日。 事实被掩埋,是生活的常态。 它们的宿命就是“遗忘”! 所幸菊皇那边仍然是杳无信息,既没有放话说是“战平”,也没有遣人来索要祖皇大陆。 那就总该是“战平”了吧? 可宋五儿不仅没有枯血而亡,而且更加得鲜亮,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有了甘露的浇灌,娇嫩地打开了花苞。 这与以往的,任何一个在“菊尘赌战”中,战平菊皇的天选之子都不同。 宋五儿愈加的加美丽,已有人把空置多年的“尘族第一美人”的桂冠,戴在她的头上。 可没有“英雄”宋五儿的首肯,谁也不敢唐突。 唐突佳人,就是一种罪过。 而且,姥皇已启动退位的仪轨,宋五儿即将成为尘族之皇。 称呼尘族之皇为“第一美人”,总有些轻佻不庄重之感。 “这次的“菊尘赌战”,就此结束了吧!” 包括宋五儿在内,尘族所有的人都这样想,或者这样祈祷。 世事哪能如人所愿,那天战斗的风光,总是旖旎地出现在宋五儿的梦里。 如巨蟒,久久缠绕,不给留呼吸的空隙。 宋五儿多想早日走出这噩梦的阴影。 可其实,她自己明白,梦里不仅没有恐惧,还有郁郁葱葱的期待、焦渴、难耐。 这比噩梦更可怕,让她寝食难安。 宋五儿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心里有对杜子丑的刻骨相思,柔肠寸断。 午夜梦回,她的眼泪打湿了枕巾,那是相思的苦涩,在眼眶里酿出的酒。 不止这些,宋五儿还有更大的烦恼,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 她多想,多想跟杜子丑已经拜了堂,已经成了亲。 为人妻,挺着个大肚子,那是幸福,是亲友的啧啧羡慕和殷殷祝福。 而她呢,却只能跟只老鼠一样偷偷摸摸、躲躲藏藏,见不得天,更见不得人。 宋五儿坚决推辞了尘族之皇的宝座,留下愕然的姥皇和尘族人面面相觑。 自从尘族圣女的嘲讽事件发生之后,宋五儿很难再相信别人。 更何况是未出阁的姑娘有了身孕这种事情。 宋五儿父母双亡,姊妹九人,大多早夭,只剩排行第五的她,和靠着她母亲另嫁他人,才勉强活下来的遗腹子老九。 眼下,她唯一能信任的,只有她的这个九弟。 在她九弟的配合下,为避人耳目,辗转腾挪,几经周折,孩子终于生了下来。 宋五儿早就做了打算,要把孩子送给杜子丑。 她想,以后终究是要嫁给杜子丑,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 到那时,孩子自然而然就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杜子丑和白浪南一样,是李黑莲的朋友。 他们住在,传说有“隐月三凶”盘踞的,娲皇大陆的隐月山。 尘族盛传,“隐月三凶”凶残至极,以食人为生,以饮血为乐。 偏偏这“三凶”的修为又高深莫测,别说普通人,就是尘族大军,也不敢前去招惹。 但宋五儿却知道,哪里有什么“隐月三凶”。 李黑莲、白浪南、杜子丑三人,都是善良且有趣的人。 宋五儿本身就是他们的朋友,李黑莲是她的修行领路人,杜子丑是她的恋人。 这三人不仅不凶残,不茹毛饮血、食人啃骨,反而过得很清苦。 李黑莲整日里守着隐月山下的烟波池,靠着钓鱼为生,人称“钓叟”。 白浪南以在这隐月山里采药为生,人称“药师”。 杜子丑年龄最小,仗着蛮力,打柴为生,人称“樵夫”。 世人知道隐月三凶,也知道隐月山的钓叟、药师、樵夫,却不知,其实只有一拨人。 至于这隐月三凶的由来,还是那些门阀世家惹出来的。 由于尘族只剩下娲皇、祖皇两块大陆,那些有钱有势的门阀世家便琢磨着以后的出路。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他们就想着,尘族无处可逃时,自己可以“乘桴浮于海”,子孙万代,继续奢靡、猖狂的生活。 于是,造大船,造豪华的大船,便成了这些门阀世家的首要之选、当务之急。 造船需要大量优质木材,而隐月山到处都是千年古树。 矛盾就是这样来的。 有隐月三凶在,隐月山就是这些门阀世家的禁地。 隐月三凶斩杀这些门阀世家的狗腿子,如同碾谷切菜一般,毫不留情,着实吓破了世人的胆子。 曾有大能量的门阀世家,花重金偷偷出动尘族大军,携带螳臂当车法阵,前来围剿。 结果呢,尘族大军连隐月山都没上去,只在山下的烟波池,兜来转去,摸不着方向,只能狼狈地悻悻而归。 也有人说来的根本就不是尘族大军,只是几家门阀世家的护院而已。 此后,各种谣言、污蔑甚嚣尘上,隐月三凶的恶名也就成了尘族的禁忌,人人避之尚且唯恐不及,更别说前来叨扰。 起初,钓叟、药师、樵夫每次下山买卖,都会做各种解释,然而并没有人相信他们的话,反而越解释,谣言越邪乎,有点越描越黑的意思。 后来,他们也就懒得再说。 世人们,反倒是把他三人当作隐月三凶的喽啰,是被三凶逼迫要挟的可怜人。 每每见到他们,都会露出悲悯的神色,给他们各种照料、扶持、安慰。 三人很是享受尘族人这纯朴的善良,乐在其中,不愿自拔,便任凭隐月三凶的恶名肆意流传,也不介意。 这次,菊皇又准时地下了十年一度的战书,李黑莲三人说要为尘族尽一份力,一起撺掇杜子丑和宋五儿,要两人联手打破女娲陨落地的屏障——娲林,择一人成为天选之子,为尘族一战。 宋五儿呢? 一来,她念着是李黑莲慧眼识珠,把她一个傻乎乎的村姑,带进了修行的广阔天地,才使她有机会在尘族皇殿谋得一份清闲的差事,衣食无忧,活得自在快活。 二来,她也想着杜子丑若是成了天选之子,虽然与菊皇一战,很是凶险,但只要不战平菊皇,回来至少是个门阀世家,不也是美事一件吗? 就因为这点小心思,她也就没有拒绝,轻快地应承下来,心里想当然的认为,一旦打破娲林,成为天选之子的肯定是杜子丑,哪里有要她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征战疆场的道理。 哪知,娲林被破之时,杜子丑却以自己正在修炼神通“白月光”为由,拒绝进入女娲陨落地。 宋五儿当然也不愿进去。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要做什么天选之子。 她就是个平凡的女人,是要嫁人的,是要过着安生的日子,而不是扛着什么打打杀杀的家国情怀。 可打破娲林,踏入女娲陨落地,选取天选之子,是事关尘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件,半点儿戏不得。 上到尘族之皇,下到芸芸众生,都在眼睛也不眨地盯着。 娲林已破,杜子丑和宋五儿两人必须进去一人,不然,没有天选之子迎战菊皇,这辜负尘族的大罪过,谁也承担不起。 实在没有办法,两人最终商定来一场比武,谁赢谁踏入女娲陨落地。 宋五儿是个不上进、更不上心的修行者,她根本没有心思修炼,只是因为修行天赋太高,在闲极无聊时偶尔的想想修行之事,修炼的进度便如大江东去,一日千里,但与杜子丑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她根本赢不了杜子丑。 哪知杜子丑来了招绝的,宋五儿还没有抬手,他便“哎呦”一声倒地不起。 气得宋五儿上去就是一阵泄愤的拳打脚踢。 杜子丑更是夸张地昏厥过去。 如此的情形,宋五儿若是不踏入女娲陨落地,那就是对人族的被判! 万般无奈的宋五儿,只能恨恨地咬着银牙,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笑成狗尾巴花的隐月三凶,极不情愿得踏入女娲陨落地。 宋五儿迈步走进女娲陨落地,她的命运从此改写,她的做个平凡小女人的梦想,也从此破灭。 说这一切都是杜子丑造成的,一点都不为过。 种的什么因,就会结出什么果。 既然你杜子丑选择把宋五儿送进女娲陨落地,那由此而来的一切后果,就该由你杜子丑承受。 这宋五儿的孩子,你杜子丑不养,还能让谁去养? 自承天大陆回来,宋五儿还没有去过隐月山,更没见过隐月三凶的任何一人。 杜子丑不止一次来找过她,都被处心积虑地躲开。 她是想念杜子丑的,却又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 那个爱抽旱烟的杜子丑,以前是不抽旱烟的。 那根烟杆来自他的师父。 杜子丑认识他的师父的时候,他的师父快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白发苍苍、骨瘦如柴的样貌,只有那么一口气还吊着命,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游。 他的师父是隐月派的掌门。 那时的隐月派处在相当难堪的境地,以一个人的规模,践踏了世代相传的、“保持师徒二人”的门规。 隐月派是娲皇大陆土生土长的门派,其历史长到无法追溯。 杜子丑的师父是个挂名的修行者,其真实身份就是个普通的,以伐薪打柴换口饭吃的樵夫。 因为他一生只修习了隐月派的镇派神通“引婴心法”,却从未入门,更别说登堂入室。 以他这个道行,想收个徒弟继承衣钵,是极其艰难的事情。 隐月派似乎注定要在他手中断了传承。 杜子丑本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因与李黑莲、白浪南投缘、交好,常年流连隐月山,与李黑莲、白浪南为伴,跟着这隐月派掌门、李黑莲、白浪南蹭口饭吃。 也是因缘际会、机缘巧合,杜子丑竟然在隐月山后山的藏月洞中,习得神通“白月光”。 这神通白月光大有来头,是当年月皇的神通,炼制成法宝,就是号称尘族重宝的“日月轮“。 隐月派掌门见杜子丑骨骼清奇、天赋异禀,竟有自修成才之能,就琢磨着“引婴心法”必能在他手里发扬光大,也就有了收他为徒的念头。 杜子丑本就居无定所,到处混吃溜喝。 若入了隐月派,成了隐月山的樵夫,也算有个安身立命之地。 两人可谓一拍即合。 隐月派掌门,见着杜子丑一字一句把“引婴心法”准确背诵下来,二话没说,就一命呜呼,把隐月派,还有隐月派唯二的财产——一间小屋、一根烟杆——留给了杜子丑。 杜子丑也就理所应当地接任了隐月派掌门之位,承祧了隐月派的香火,成为隐月山新一代樵夫。 宋五儿披着斗篷,抱着孩子,来到隐月山时,李黑莲、白浪南、杜子丑三人,正在小屋门前地大槐树下,架柴烤鱼。 旁边有个白白嫩嫩的可爱胖娃娃,就像是细腻的白瓷做的。 那白瓷娃娃还不会走路,在地上爬呀爬呀,乖巧地,与李黑莲的那只狐狸一样的小黄狗玩耍。 虽然宋五儿用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还是被杜子丑一眼就认了出来。 杜子丑的神情,是欣喜若狂里夹杂着不可思议。 朝思暮想的人儿,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梦一样的不真实,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杜子丑紧走两步,来到宋五儿面前,嘴唇有点颤抖,道: “你…… 我……” 宋五儿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把襁褓里的孩子塞给他,转身就要走。 “这……” 杜子丑懵住了,一把抓住宋五儿的小臂。 李黑莲走了过来,看到襁褓里的孩子,有着大大的一张蛤蟆嘴,猛地一怔,连连往后退了两三步,脸面霎时变成像猪肝一样的酱紫色。 一时之间,气氛极为尴尬。 白浪南却适时地大笑起来,嘴巴裂开,像棵老树爆开皮,对杜子丑调笑道: “想你隐月派,常苦求一徒,而不可得。 今天,竟有人送上门来。 兴旺之兆啊,兴旺之兆啊…… 这可是你守住“保持师徒二人”的门规的时候,也是你隐月派圆满的时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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