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菊皇之祸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九章 辛戊入符
保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列表
星源现在知道了白霓的妙处。 心里乐开了花。 有了白霓,星源就像有了一双千里眼,再加上一对顺风耳,那嵇飞的一举一动,星源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白霓给星源的第一份情报,是嵇飞回到了嵇家。 嵇飞靠着神通地狱业火不间断地冲击大地,安全地从高空落下。 落在了直隶地东北方的山区里,第二天中午才跑到家。 那个样子,要说多惨,就有多惨。 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满面尘灰,手脚都带着血污。 老远看着嵇家大门,就迫不及待地奔跑。 可在离嵇家大门还有十几丈远的地方,却不幸摔倒,在又累又饿、又羞又愤的折磨之下,就势晕了过去。 白霓的第二份情报,说嵇飞是“半步天问”的境界,而且去了嵇家一个隐秘的角落。 据估计,可能是去见了嵇家老祖——嵇长山。 而后,嵇家大家长嵇饧也去了那个角落。 不久,嵇饧独自出来,却不见嵇飞的身影。 星源心里清楚,等嵇飞走出嵇家那个隐秘的角落,就是自己要面对嵇飞这个半步天问之时。 在隐月山,他曾兴致勃勃地要以符阵干掉针对江小曩的杀手,而毫无惧意。 可如今面对半步天问的嵇飞,却有些忐忑。 实在是情形不同。 在隐月山,那是几个猎手联合,挖个陷阱,再放上诱饵的捕猎。 而猎物的手段,并不比猎手高明。 若纯以白浪南、杜子丑来看,猎物还要稍逊一筹。 之所以要兴师动众地布置陷阱和诱饵,那是为了确保猎物无处可逃,甚至要再进一步,抓个活的。 星源在这场捕猎的游戏中,只是扮演了挖陷阱的角色,还有充当了诱饵而已。 最大的倚仗还是白浪南、杜子丑两位实力不俗的猎手。 如今不同。 在荆棘林,那是星源这个不曾修行的修行者,要独自面对一个“半步天问”,以及周围可能有的暗算。 而且还是星源的第一次战斗。 忐忑也是在所难免,只要不心生胆怯,乱了方寸,或者落荒而逃就行。 至于星源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或者遭遇生命危险,这个倒不用担心。 白霓也是半步天问的实力,而且她的神通有些特殊,几乎在同等境界,无敌。 星源所要做的,其实就是勇敢面对,打赢就继续搅弄风云,输掉就回去守着烟波池,安心做个打渔郎。 这样说,星源此次荆棘林之行,即是为了保住韦觉这个朝圣者,也是他自己要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可以扛下“菊尘赌战”,且为尘族,谋取一个前途光明的结果。 这是考验! 考验星源,也考验尘族,更考验李黑莲的眼光与抉择。 星源很是沉着,他仿佛闲里无聊一般,用木头雕刻了一枚精致的飞刀,便凑到韦觉跟前,挑衅着,道: “你跟那个嵇飞,谁的境界高些?” 韦觉一眼就相中了星源手里这把精美的飞刀,伸手就想拿过来端详一下。 哪知星源却小气地藏在了身后,依然是不可一世的样子,道: “先回答我的问题!” 韦觉很讨厌星源这副嘴脸,可却看到星源在往身后藏飞刀的一刹那,飞刀上竟然缭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烟雾。 那可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道: “我比他低一个小境界,他是云起上境,我是云起正境。 但他不一定是我的对手,我的落英修行符,要比他的神通地狱业火,强悍得多!” “那就好,那就好……” 星源似乎是阴谋得逞一样,奸笑着,就像魔鬼要哄骗善良的孩子一样,道: “想不想要这把飞刀?” 说真话,韦觉对这把飞刀很感兴趣,尤其是飞刀上那若有若无的一缕雾气,但他看着星源的表情,心底直涌凉意,顿时有种乌云压顶的感觉,忙使劲摇了摇手,咬着牙,极力克制了自己欲望,道: “不要!” “那也不行……” 星源笑得,就像一匹看着孱弱小羊的凶残的狼,道: “这把飞刀一定送给你!” 他说着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道: “我会走出十步,回头用这飞刀射你。 接得住,飞刀就是你的;若是接不住,嘿嘿…… 你就当命运不济,白来这世上匆匆走一遭……” 星源说话之间,已迈出了十步,回头冲着韦觉,扔出了飞刀。 韦觉不知他这飞刀里有什么名堂,有心躲避过去,又怕被他笑话。 也是少年心性,不甘认怂,使出落英修行符,一根牛皮索,迎着飞刀,缠绕了上去。 他要把飞刀稳稳接住。 哪知星源是个假把式,那木质飞刀看着轻盈如蝶、仙气盎然,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落英符的牛皮索,只是一个包抄回环,就把它缠住,老老实实得就像小雨入了网,哪儿也逃不掉。 韦觉失望地把飞刀拿在手里,除了做工精美,除了那似有似无的一缕雾气,真没有什么。 不由地把玩着飞刀,失望地道: “切,就这,哄三岁小孩差不多。” 他以为星源会反驳,可并没有听见星源的任何声音,觉着不对,忙抬头,却看见星源手里又有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飞刀,还对着他狞笑。 韦觉的直觉告诉自己,嚣张如星源,肯定不会这样就罢手。 那接下来的一刀,肯定会让韦觉陷入印象深刻的尴尬之中,极有可能和被放了烟花的嵇飞一样。 “你要干什么?” 韦觉有些慌张,警惕地问星源道。 星源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淡淡地道: “这是第二刀。” 话音一落,星源的手里的飞刀已脱手而出。 韦觉不敢大意,再次催动落英符,那牛皮索也如毒蛇一般,迎着飞刀咬了上去。 可这次牛皮索就没有那么好运,被飞刀搅碎,自己落个落英缤纷的下场。 六合己伤落英符,是一根牛皮绞索,只要被它缠住,都会被勒得粉碎,如落花一般纷纷扬扬。 这才有了“落英”之名。 哪知今日,落英索却被落了英。 韦觉心里一惊,却见飞刀毁掉了落英符,直奔自己的面门而来,自然地要错身躲避,扬起手中的飞刀,去格挡。 “铿锵……” 两把飞刀相撞,竟如钢刀对斫一般。 韦觉手里的飞刀被打成粉末,就像早晨林间的雾气,迎着朝阳,一哄而散。 星源射出的飞刀却又穿过韦觉身后的一棵大树,在树干留下一个碗口大的洞,再斩断几颗小树,才射入地面,在地面上爆出盆口大的坑。 星源和韦觉都忙着跑到那坑边,却见那坑里黑乎乎的,看不见底儿。 两人估摸着,这坑,至少也要有一丈深。 “捞上来。” 星源用胳膊肘碰了碰韦觉,看着那坑,道: “捞上来就是你的。” 韦觉转头盯着星源,不敢相信似的,道: “真的?” “真的!” “你舍得?” “这破玩意儿,有什么舍不得。” 星源说着,又回到他和韦觉练习雕刻的树林中间。 白霓却不知从哪里捡来一堆小石块,用小篮子提着,站在那里,正等着星源。 那小篮子里,还有一根牛皮腰带,腰带上镶着十来把二寸多长的牛皮刀鞘。 想来那是星源存放飞刀的地方。 等韦觉拿着那把飞刀,回来的时候,星源正在用刻刀雕刻一把“木质刻刀”。 “他在干什么?” 不解的韦觉问白霓道: “又是什么高深的东西?” 白霓也是不解地摇摇头,踢了踢脚下半篮子小石块和牛皮腰带,道: “呶…… 这也是他要的,一会儿给他。” 说完,好像有什么事似的,转身离开。 没走多远,又回过头,把一团牛筋扔到韦觉脚跟前,道: “这个,也给他。” 韦觉有点头大,弯腰捡起牛筋,心里暗暗地埋怨道: “这主仆俩,一个比一个谱大…… 唉…… 算了,低低头,就没有过不去的事!” 他碍于韦三的千叮咛万嘱咐,和嵇飞的冲天烟花,便自我安慰着忍了下去。 他坐在星源旁边,也不去练习雕刻,就那样看着神神叨叨地星源。 看着看着,他就看出了端倪: 星源正在那木质的刻刀两面,分别刻画符纹。 韦觉能看到星源下刀,也能看到刀下刻画的痕迹,可在星源把刀提起的那一刹,刻痕又会消失不见。 若凝息静心,默默体悟,能影影绰绰,看见那本是刻痕的位置,有一丝轻烟。 只是不知道是真有,还是由于看得过于认真,导致眼花之后产生了错觉。 “你这……” 韦觉低声求证,问道: “是在刻符?” 星源没有回答他,只是把手里的木质刻刀跟铁质刻刀调换了位置。 拿着木质刻刀,在铁质刻刀的两面上刻符。 等顺利地刻下两刀,才有些欣喜的笑容,也才有空隙回答韦觉的问话,却是和笑容格格不入的生硬,道: “不是在刻符,难道是在吃饭!” 这话说得很气人。 韦觉也是被怼得面红耳赤,但他又不舍得走。 他下意识地觉着,只是这样看着,就能增加自己对符箓法门的领悟。 等铁质刻刀上的符箓刻画完成,星源就将那把木质刻刀送给了韦觉,道: “这比你的刻刀,要锋利得多。” 韦觉接过来,还有点怀疑,随手拿了块木头,轻轻一刀下去,竟犹如切豆腐一般,比他自己的铁质刻刀,锋利了四五倍都不止。 他惊诧地看着星源,欲言又止。 星源却已把那半篮子小石块,捞到跟前,拿起一块小石头,用那把刻画了符箓的铁质刻刀,要把小石头,削成石珠,竟也如切豆腐一般容易。 这是个轻松的活儿,也是个无聊的活儿。 星源双手不停,却也有了逗弄韦觉的闲心,道: “那把木质刻刀,正面刻画了辛戊入符,背面刻画了辛丁天傀儡符,我虽然不知道它具体能有多大的威力,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两枚符的符理……” 辛戊入符的符理是“无物不入,无事不伤”,最是锋利。 辛丁天傀儡符的符理是“奉天赦免,事半功倍”,善能升华。 星源的第一柄木质飞刀上,只刻画了辛戊入符,因受符承的限制,连云起正境的落英符都斩不断。 第二柄木质飞刀上刻画上了辛戊入符和辛丁天傀儡符,那云起正境的落英符就再也不是对手,被热刀切牛油一般,轻松斩碎。 木质刻刀上也刻画了辛戊入符和辛丁天傀儡符,其锋利程度,就可以在铁质刻刀上刻画符箓。 同样,铁质刻刀上刻画了辛戊入符和辛丁天傀儡符,那它的锋利程度,就和那木质刻刀一样,而它可承受的天地之力,又远远超过木质刻刀,拿来去刻石头,当然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说的这些符箓,我怎么都看不到。” 韦觉把木质飞刀和木质刻刀,反复观摩,却只能看到它们光滑的表面和那或有或无的一丝烟雾。 对此,星源也说不清楚,但能肯定,是哪一块儿的修为没跟上。 这句话,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星源自己就不是个修行者,还能有脸说别人某种修为没跟上。 真是恬不知耻,滑天下之大稽。 但若不接受他厚着脸皮做的解释,又说明不了眼前这铁铮铮的事实。 “你就是个怪物。” 韦觉给星源下了个恰如其分的评价。 星源也不恼,依然在炫耀,道: “一会儿我要做个石珠手串…… 这些石珠上都要刻画符箓…… 别小看这些石块,可都来自隐月山烟波池畔…… 告诉你,这烟波池畔的小石头,都带着天然符韵,你能看出来吗?” 韦觉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拿着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又掂,摩挲着又摩挲着,心里泛着嘀咕: “这不就是普通的石块吗? 来自隐月山脉,直隶地到处都是……” 星源就在这儿吹牛的空儿,已削磨出十三颗石珠,一大十二小,连孔儿都已钻好。 下一步就是往石珠上刻画符箓。 大的一颗石珠,要刻画上乙开己地遁符和辛丁天傀儡符,这是个逃跑赶路的符箓。 小的十二颗石珠,全部都刻画上丁丁从心符和辛丁天傀儡符。 丁丁从心符的符理是“星星之火,喜事从心”,尤为灵光。 它可以与任何一枚符箓相勾连,给任何一枚符箓注入生命,让任何一枚符箓火起来。 韦觉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星源就给他做了个示范。 星源轻轻揉了揉一枚刻画完成的小石珠,韦觉手里的那把木质飞刀,毫无来由地站立、飞起、直刺云霄。 飞刀还没回来,白霓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递给星源一张纸条,有些不满地道: “你在这玩吧! 还不给家里传话,人家马上就要杀过来……” 星源看那纸条上写着,“嵇飞走出嵇家那个隐秘的角落”这样一句话,便讨好地对着白霓傻笑,道: “他不是还没出家门……” 他话没说完,那柄木质飞刀就从天而降,在离白霓不足一丈的距离,又射出一个盆口大的深坑。 “咦? 好厉害!” 白霓忍不住赞道: “这是谁……” 她话说到一半,晶亮的眼睛盯着星源,不可思议地道: “是你干的?” “嗯哼……” 星源又给了她一个讨好的笑容,憨憨的装着可爱。 白霓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也笑着,欣慰地道: “你慢慢玩,我去给你盯着。” 说完,像个孩子似的,一把抢回星源手里的纸条,一蹦一跳地离开。 韦觉实在看不懂这主仆俩: 到底谁是主,谁是仆啊? 虽然这点没搞懂,但却明白了星源为了什么在忙活,道: “要我帮忙吗?” 星源没想到韦觉居然会说出这样热心的话,有点猜不透其中的内涵。 猜不透就瞎猜,反问道: “你跟他有仇?” 韦觉摇了摇头,道: “他要进内庭,我不想他进!” “为什么?” “他既嚣张又冷血……” “比我嚣张?” 这话倒把韦觉难住,仔细咂摸了一会儿,才肯定地道: “没有! 但不是一样的嚣张。” “不一样?” “对啊。 你的嚣张,就像个顽皮的孩子在恶作剧。 他不一样,他的嚣张都是骨子里渗出来的,还带着阴狠毒辣。” 星源闻言,在心底大呼失败。 他处心积虑地要把嚣张演绎到极致,却被评价为“恶作剧”,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他又无可奈何。 他不知道,那阴狠毒辣要该如何,才能从骨子里渗出来呢? 韦觉给他举了个嵇飞的例子…… 这会儿的闲聊之间,星源已给十三个石珠都刻画上了符箓。 韦觉把牛筋递了过来。 星源把石珠穿成手串,套在了手脖上,又去篮子里拿了一块大一些的石头,去雕刻一把石质飞刀。 韦觉却仍继续讲嵇飞的例子。 就是星源现在住的这屋子,以前住着个佃民家的少年。 在一次下雨的时候,这少年没有伞,就急着往屋里跑,恰巧经过嵇飞身边,溅了嵇飞一身的泥水。 你猜怎么着? 那嵇飞不气也不恼,只是笑吟吟地放出神通地狱业火,把那少年圈在大雨里,整整淋了一夜。 还美其名曰,要告诉那少年什么是“欲速则不达”! 以后好能多长点记性! “那少年呢?” 星源的心好疼,仿佛那在大雨里淋了一整夜的就是自己,感同身受地关心道: “病了没有?” “病得厉害!” 韦觉提起这事就有些愤怒,又有无可奈何地凄凉,道: “被他父母接回去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现在只怕……” “这就是个畜牲。” 星源忍不住骂道。 他原来还有些自责,生怕自己的天冲符对嵇飞造成的伤害,不可弥补。 也是嵇飞时运不济,谁知他会被冲到那大山里面。 可能是嵇飞仗着自己是修行之士,对着星源这个身上没有天地之力波动的普通人,有些掉以轻心。 但凡他有点戒心,也至于被一枚泥土符箓,给冲到那么远的地方。 真是辜负了他那半步天问的修为。 韦觉举的这个例子,倒是给星源提了个醒。 嵇飞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下手不会留有余地,更不会顾及无辜。 星源一定要多加小心应对才行,该下死手时,绝不能心慈手软,犹豫不决。 他暗暗下了决心。 手中却已削磨好一把石质飞刀,不足三寸长,却只有一指来宽,轻薄如纸,体形修长。 星源把石质飞刀试着插入牛皮刀鞘,宽窄长短,都还合适。 他把石质飞刀连同牛皮腰带一起递给韦觉,道: “若真要帮忙,就帮我削磨飞刀。 我一会儿还要在飞刀上刻画符箓,很是耽误时间。” “好啊。” 韦觉痛快地答应下来,也接过牛皮腰带和石质飞刀。 他把石质飞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不由惊叹星源这逆天的手艺。 石和铁不一样。 铁有韧性,可以打磨得很薄。 石质脆爽,薄到这个份上,可以说,已到了弹指可断的地步。 这有必要吗? 他抬头看向星源。 星源却也在看着他,见他惊疑的眼神,便解释道: “厚度随你。 我只是在磨练自己的手艺,其实是毫无用处,哗众取宠而已。” 这样说,韦觉还能帮忙。 不然,他真没有把握去做一把那么薄如纸张的石质飞刀。 星源的手速要比韦觉快一些。 他又削磨出一把,而韦觉的,才初具雏形。 星源也不去管他,忙着给两把石质飞刀刻画符箓。 一把刻画上辛戊入符和辛丁天傀儡符。 一把刻画上丙庚三舍符和辛丁天傀儡符。 丙庚三舍符的符理是“太公在此,诸神退位”,有拒敌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刻画符箓是非常耗费心神的事。 这忙活了大半天,星源早已疲倦不堪。 这两把飞刀刻画完成,他停了下来。 而韦觉的第三把飞刀,也即将完工。 眼见着,也到了暮色将至的时刻。 星源要等韦觉完工,一起回去休息。 有了这两把刻画完成的石质飞刀,对付嵇飞已是绰绰有余。 那就不必为难自己,强逼着继续努力。 世事繁多,有干不完的活儿,一口吃个胖子,往往都会被噎死。 即使不被噎死,至少也是个积食不化,幽门梗阻。 这时,白霓又赶了过来,递给星源一张纸条,迫不及待地道: “他杀过来了……” 星源去看那纸条,见上面写着“嵇飞将于今晚回到荆棘林”。 韦觉也削磨好了第三把飞刀,关切地问星源道: “怎么干他,你说?” 星源将五把飞刀都插入牛皮刀鞘,再把牛皮腰带扎束在腰间,道: “我来干他。 你就负责给我削磨飞刀。 只要飞刀的损耗,能得到及时的补充,那小子讨不了好去。” 韦觉有些失望。 但星源的安排无疑是最为恰当,以韦觉和嵇飞两人的身份,及韦、嵇两个世家的关系,韦觉不能出手。 做好分工,星源跟着白霓一起离开。 韦觉执意还要再等一会儿,等他再削磨两把飞刀,才去休息。 回到屋里,白霓已从齐仙居带来了饭菜,与星源一起,草草用了些,两人便上床和衣睡去。 别的带着小厮的学徒,大都打发小厮来往家里,送菜送饭,两头奔忙,很少有人留下小厮同住。 即使有小厮留下同住,也都是小厮打个地铺。 星源可不愿意白霓打地铺。 他给了白霓两个选择,要么睡床,要么如别的小厮回家一样,回到齐仙楼。 白霓愿意睡床,前提是要跟星源一起睡床。 僵持不下,星源妥协。 两人同床,但分头睡下。 等上了床,白霓才知道星源为什么会妥协让步,那是因为星源睡觉只是占床一角,盘腿而坐。 那就如白霓一个人,占了一个床无异。 星源确实身疲神倦,沾床就睡。 白霓却哪里睡得着,她在等“青萍”的实时情报,为此,还专门半关着窗户,给传递情报的云影白鸽,留下进出的通道。 午夜已过。 白霓觉着嵇飞不会再有动静,定是明天再上演王者归来。 心里稍微有些放松,即可便进入了梦乡。 哪知才睡着没有一刻钟的时间,云影白鸽便扑怀而入。 情报上说,“嵇飞出了嵇家,方向荆棘林”。 嵇飞处心积虑,居然选择在这个时辰回到荆棘林,那自然是要偷袭星源,力争一战建功,洗掉星源给予他的所有耻辱。 白霓见信,把星源叫醒,把纸条递给他看。 星源睡意朦胧,有点恼火,别着劲儿,坏笑道: “他以为荆棘林是他家,想哪个时辰回来,就哪个时辰回来……” 说着话,就把左手脖上的石珠手串,褪在左手里,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摸到了那唯一的大颗石珠,触发乙开己地遁符和辛丁天傀儡符,人已出现在那写着“斡旋化钧”的牌坊下。 值夜的两个小厮见忽然出现个人,刚要喝问,却瞥见是星源,吓了一跳,忙缩着脑袋,佝偻着腰,远远走开。 小半个时辰之后,只见嵇飞揣着满腔的兴奋,急匆匆走来。 嵇飞仿佛要星源立即就遭受到侮辱,多耽误哪怕一刻,都是他嵇飞的罪过。 他眼见就要来到荆棘林,却看见星源站在牌坊之下,双手背身后,昂首挺胸,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嵇飞当场就愣愣地站立在那儿,就像一根栓牛桩,再大的力气也拖不走他。 想好的偷袭呢? 想好的一击得手呢? “要进,就打一架! 不进,就滚回嵇家。” 星源沉声喝道,满满的不屑冲天而起,似要撞断那三门四柱的石牌坊。 嵇飞又是后悔,这开口第一句,应该是自己来说,怎么一愣神的空儿,又被星源抢了去。 不能再迟疑,他告诉自己。 若再迟疑,气势就要被星源压倒! 嵇飞当即率先出手,神通地狱业火,如一朵盛开的红莲,自星源的脚下,瞬间绽放,映红了沉沉的夜色。 星源身形不动,只是背在身后的左手,拇指和食指,随意摸到一颗小的石珠,丁丁从心符和辛丁天傀儡符同时触发。 丁丁从心符又几乎也是同时,触发了丙庚三舍符和辛丁天傀儡符。 那柄飞刀,自星源后腰“蹭”地射出,悬停在半空,刀锋直指嵇飞。 那绽放得正烈的熊熊地狱业火,“咻”地沉了下去,沉到地面以下,离地面三尺,也就是离星源三尺。 只是衬得星源双手背后的身影,愈加高大、伟岸,就像乘着佛莲的大能,高不可攀。 哪里还能伤得了星源半分毫。 这是天地之力的碾压。 嵇飞的神通地狱业火,与星源的,经过辛丁天傀儡符加持的丙庚三舍符,不在一个层级,根本没有可比性。 星源没想到半步天问的嵇飞这么弱。 嵇飞没想到星源竟然这么强。 两人都是直勾勾地看着对方,满眼都是意外。 瞬间之后。 嵇飞想逃。 星源哪里能给他机会。 左手的拇指、食指又揉了揉那颗小石珠。 依然是通过丁丁从心符和辛丁天傀儡符,这次触发的却是辛戊入符和辛丁天傀儡符。 一柄飞刀又自星源的后腰射至半空,却不悬停,直接调转刀锋,闪电一般,直刺嵇飞。 星源就是要给这个天生“嚣张”的人一个教训,也不留余地,竭尽全力一击。 这飞刀太快,嵇飞别说跑,就是闭眼都没来得及,飞刀已到他眼前。 结果本应该是“噗嗤”、“啊……”两声。 嵇飞重伤甚至丧命。 可实际却是“啪嗒”一声,一团浓稠的血浆,落在嵇飞的脚面上。 那柄刻画着辛戊入符和辛丁天傀儡符的飞刀,也没了踪影。 就仿佛那团血浆是凶猛的蛇,一口吞了那柄飞刀。 一时之间,星源与嵇飞两人,都是目瞪口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星源最先反应过来,但他没有行动。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总不能,用触发乙开己地遁符逃跑吧? 接着,嵇飞也反应了过来。 他可没有星源的觉悟。 怎么就不能逃跑? 遇到解释不了的诡异,还不跑? 若再为此白白丢了性命,那不是傻子吗? 嵇飞调头就跑。 神通地狱业火也随之消失。 星源往前迈了一步,踩到地面。 不然,那璨若佛莲的地狱业火消失,他会掉进那个土坑里。 在星源脚沾土地的那一刹,他触发了乙开己地遁符,回到了荆棘林内的屋里。 屋内没人,白霓和韦觉都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 看星源回来,两人都围了上来,询问战果。 “打跑了!” 星源实话实说。 白霓悄悄舒了一口气,很是欣慰。 韦觉却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星源能打跑嵇飞,而是不相信嵇飞能从星源手底下,逃过一死。 “你心慈手软,故意放过了他?” 韦觉有些意难平,恨恨地道: “门阀世家之中,嵇家血腥味最重。 每一个嵇家人,都死有余辜。 你不要妇人之仁!” “我没有。” 星源仍然实话实说,道: “我损失了一枚辛戊入符,连伤都没伤到他……” “啊……” 韦觉惊诧不已。 他惊诧的是,嵇飞只比他高出一个小境界,竟然比他强出这么许多,他在辛戊入符面前,可是毫无抵抗之力啊。 “我也没想到……” 星源有些失望、也有些低落,道: “我就觉着那一瞬,有符韵如云岚般飘过。” “能抓住根源就好。” 韦觉鼓励着星源道: “这里面有诈,他没有如此的实力。 这个给你……” 他又递给星源两把石质飞刀,道: “你好好琢磨,看看嵇飞到底耍了什么奸计。 我这就去给你削磨飞刀,保你够用!” 韦觉说得斩钉截铁,离开得也干脆利索,仿佛星源打不败嵇飞,都对不起他似的。 星源回到屋里,盘坐在床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全是飞刀化成血浆的那一刻…… 良久,良久,他还是没有体味出那一抹惊艳的符韵,是来自哪枚符箓,而人却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是日出三杆。 星源睁开眼睛时,白霓准备的洗漱热水和早餐,都已经凉了个透。 白霓歉疚地道: “这荆棘林里也有个小食肆,饭菜粗糙清淡,是那些庶民、佃民的孩子,解决温饱的去处。 你若吃的惯,或许还有些热乎的馒头和粥。” 星源轻轻一笑,无所谓地道: “再差,也得比我在隐月山上吃得好吧? 但也不用这么麻烦,我好养易活。 剩饭冷食,就是我的家常便饭,我反倒是吃得痛快,没那么娇气!” 他起了床,就用凉水洗漱,还显摆着说,这水不如他的烟波池的水,来得清凉。 白霓见星源如此随和、艰苦,“呵呵”笑道: “你这个样子若是被东将军那几人看到,岂不是要责罚我失职?” 若是常人,一定会说些“自愿”、“与你无关”、“我自会给他们说清楚”之类的话。 可星源偏不,他只是停止所有的动作,静静地看着白霓,问道: “东将军是谁?” 白霓也被他问得静止在了那里,一时之间,卡了壳,拿捏不准,当说不当说。 若说,又说到什么份上。 可只是过了片刻,白霓便恢复了常态,想通了什么关窍一般,释然地道: “尘阿东。 在尘族大军的六位六合将军中,排名第一。 我提供的消息都来自他手下的“细作营”。 这细作营,又称“青萍”,也是名震娲皇大陆的杀手组织。 我就是隶属于“青萍”黜陟线的细作。” 白霓曾经说过,任何事情都不会隐瞒星源,包括情绪。 她今日说得这些,星源早晚要知道,趁着口误的机会说出来,反而更容易让星源接受。 星源却是在想,若自己的“家臣”都是六合将军之首,那尘族大军岂不就是自己护院的家丁? 那自己又是什么? 尘族之皇! 当这四个字在星源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他才瞬间明白,临行前老觉着白浪南、杜子丑两人有些反常、做作,原来根儿在这儿呢。 如今的尘族,可不是处在太平富庶之时,尘族之皇也不是坐享其成的盛世君王。 这有份沉甸甸的责任被星源扛在了肩上,而且是在一个没有底儿的深渊里,一哈腰,就自愿地扛了起来。 星源倒不是不愿意为尘族征战一场。 他愤愤不平的是,有人给他做了个套,还是打了个牛劲结的死套,他屁颠屁颠地就钻了进来,越勒越紧。 如果说这样说,有点夸大其词,那至少是,有人看着他跳坑儿,却没有人没有劝阻,更没有人伸手拉他一把,而且那言语之间,就差一脚把他踹进这大大的坑里。 那,这个做套的是谁? 星源就是用屁股想想也能知道,除了那个自己已记不清是什么样子的李黑莲,还能有谁! 尘族的这个危亡之局,星源就这样接在了手里,抱在了怀里。 可嵇飞这个半步天问就阻挡住了星源前进的脚步,还奢谈什么“尘族的危亡之局”。 真是个莫大的笑话。 真是个对星源的巨大讽刺。 这怎么能行! 星源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也不是个轻易言败的人。 尘族的危亡之局是他自愿扛起,为此还对自己心爱的女孩——欢喜——耍了个小心思。 就是为了对得起欢喜,星源也要打败嵇飞。 嵇飞、嵇家都不会吞下这个“丢人”的亏。 场子是一定要找回来,关键是看星源有没有能力,不给他们这个脸。 星源很自信,自信地拿出刻刀和飞刀,又开始刻画符箓。 他先把损失的辛戊入符和辛丁天傀儡符补上,插进牛皮刀鞘。 再刻画一对新的符箓,辛己苦酒符和辛丁天傀儡符。 辛己苦酒符的符理是“奴仆背主,自罹罪责”。 就是俗语所说的“自作自受、自讨苦吃”。 自己酿的苦酒,只有自己一口咽下,再也没人帮你分担,也怨恨不到谁的身上。 看星源选的符箓,就知道,这一次嵇飞再来,星源还是没打算击败嵇飞。 星源要看清楚,那抹把他的飞刀化成血浆的符韵,到底是什么符箓。 这不仅仅是好奇,还是学习。 对于一枚奇门符,二十八枚秘藏符,六十三枚遁甲符,八十一枚融合符,星源确实是如数家珍,但也难能做到对每枚符箓的符理都了如指掌。 就是假使,能深刻领悟以上每枚符箓的符理,也不能保证每枚符箓的威力,他都掌握得入木三分,没有死角。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