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源笑笑,赞赏地道:
“两位哥哥猜得不错。
他说着,转过头,对白浪南道:
“你再放只蛊毒出来。
这只蛊毒一定要做到,被打了右脸,会伸出左脸,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动了逃避或反击的心思。”
星源一下就把白浪南说懵。
哪有这样的蛊毒呢?
不过,要不怎么说,白浪南在蛊毒法门浸淫日久。
他这搜肠刮肚的一阵琢磨,还真被他就想到两个。
一个是蛊虫瞌睡虫。
一个是蛊虫多情种。
白浪南没有蛊虫瞌睡虫,他便召出蛊虫寓鸟,放出一只蛊虫多情种。
这蛊虫多情种成对儿,若两只分离,不管哪一只,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找到另一只。
一只前脚来,另一只必尾随而至,故名为“多情种”,俗称“跟屁虫”。
这蛊虫多情种已经不是简单的性情温和,而是傻愣傻愣的,没有个生死观念,当然不知道害怕,更不会躲闪甚至反击。
星源又随手画了枚辛庚而止符,依然团成一个纸团,去砸那只蛊虫多情种。
纸团砸到蛊虫多情种之后,纸团和蛊虫多情种一点变化都没有。
蛊虫多情种仍在那里趴着,似个小小的黑芝麻粒,而纸团连续滚着,停在了一边。
白浪南、杜子丑、东将军三人互相看着,却有了相同的心思:
“这鬼画符一直被修行之人诟病、嫌弃,不过,这也还真有些门道。”
星源见他们不再提出什么问题,觉着已经把这辛庚而止符讲了个透彻。
便专心于自己的思路,带着疑问,又去看那撮木屑,口里还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道:
“这是什么木头?
这辛庚而止符威力如此之大,它还能反复承受多次。”
白浪南听出点蹊跷来,有了新的想法,问道。
“若要打死,我刚刚拿出的第一只蛊虫,要用什么材质的符摹、符承?”
“符摹,最好是刻痕灌朱砂。
符承的话,金、石都不行,更别说木头。
其它的,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
听到这里的杜子丑,瞪大了眼睛,瞟了一眼那撮木屑,嘟囔着“宝贝呀”,就去点燃烟锅,猛抽了几口,室内顿时烟雾弥漫。
他不管不顾,只去抽出腰间那本破破烂烂的破书,来来回回,翻翻找找。
好似这书里,一定有他想要的答案似的。
白浪南、东将军又把韦家大家长当时的表现,还有说的话,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星源。
星源则凝住了眉头,觉着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木渣还得去问韦家大家长。
星源便拿出一粒木渣,理所当然地道:
“来,告诉我,这是什么木头?”
韦觉用指尖捏起那粒木渣,看了看,脸色就已深沉下来,又放在鼻底闻了闻,就有点惊骇的意思。
他无比严肃地问星源道:
“哪来的?”
“阿东给的。”
星源却摆出一副“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不当回事地道:
“你认识不认识啊。
我可把牛皮吹了出去,你别让我丢脸……”
“阿东是谁?”
韦觉更加严肃的表情,让星源也有些不自然,稍稍收敛了轻狂的神态,道:
“怎么了?
有什么问题吗?
阿东是东将军啊。
尘族大军的东将军。”
“那就对了。”
韦觉的表情松弛了一点,突然又紧绷起来,问道:
“你跟东将军什么关系?”
“朋友。
隐月山,后山下面……”
“噢!
你的命可真好!”
“怎么?”
“进了六合围场,不仅没事,还跟东将军交了朋友……”
“六合围场?”
星源故意问道,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是啊。
隐月山后,就是六合围场,你不知道?”
“扯吧你。
隐月山是我们家的,怎么就成了六合围场。”
听他这样说,韦觉大概猜到了星源与东将军的缘分,是怎么来的。
都是邻居,都是强人,那岂不就成了朋友。
一念至此,韦觉算暂且接受了星源,想了想,道:
“我带你去见我们韦家的大家长,你可敢去?”
“走啊。
那有什么不敢的!”
星源乐呵呵,又道:
“不会说,你不认识这木头吧?”
韦觉实话实说,道:
“我认识,但我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告诉你。”
“那行。”
星源却很善解人意,道:
“问问你家大人吧。
能说就说,不能说也不必为难,更不必迁就。
无非就是我给东将军,多画几枚鬼画符的事。”
他好似随口一说,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鬼画符,虽然不能把人带进修行的世界中,却也有着意想不到的作用。
韦氏以一枚名为“落英”的修行符立家,对鬼画符也是颇有研究。
星源说尘族大军的东将军,都想求星源的几枚鬼画符,可见星源的鬼画符,必有其独到之处。
像梓科树林看门小厮身上的牵牛花,像放飞了嵇家子弟的烟花,都是十分有趣且强大的鬼画符。
换个符摹、符承那就是大杀器。
同行是冤家,见猎心喜是人之本性。
这也算星源耍了个“美人计”,只不过他用的“美人”,是自己的鬼画符而已,但本质都一样,都是投其所好,行诱惑之事。
星源的话,韦觉听得渗入了心里,也忍不住,想见识见识星源的鬼画符,更坚定了交星源这个朋友的决心。
既然是朋友的事,哪有不尽心之理。
但,这木头所涉之事,极为机密,韦觉实在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带他去见韦三。
当然,韦觉也少不了,要在韦三面前,变着花样说说,好能告诉星源他想要的答案。
韦觉并没有把星源直接带进韦家,而是放在了倒座房的客厅,便匆匆离去。
这客厅里,除了窗前的那只鹦鹉,兴致低落地说了几句“贵客光临”,再也没有别的人来接待。
说什么,狗眼看人低,宰相门前三品官,没想到,这大门阀世家的鹦鹉,也是个势利眼。
星源心里倒是不怪,他很清楚,这里是尘族第一门阀世家——韦家,他只是个梓科学徒,要不是韦觉的关系,他都进不了这门儿。
还好没等多长时间,韦三便在韦觉的引导下,走了进来。
星源虽然没见过这韦三,但有韦觉的明言在先,又见韦觉的恭敬与谨慎,当然知道来人是谁。
他却没有持应有的礼节,更没有客套,只是拱了拱手,便在桌上放下那粒木渣。
韦三终于见到了,这个让他头疼、让他后悔的星源。
当日,若不是碍于参政袁沓妵相爷的面子,又顾虑着隐月三凶的极恶名声,还有那沉重的银两,他怎么可能会收下这个祸根。
他不收下这祸根,嵇家就不会被连根拔除!
一切晚矣!
世上既没有后悔药,也不能重头再来,那人还不得总要向前看吗?
今日,星源能带来这粒木渣,说不定,明天就是猛给韦家带来福报。
祸根还是吉星,也要因时因地而异。
韦觉用指尖捏住那粒木渣,放到韦三的手心里。
韦三凑近看了看,也闻了闻,用肯定的目光看着韦觉,道:
“对!
你没看错。
就是嵇家的那块。
我说我在现场,怎么没找到呢,原来被人捷足先登。”
他说完,转头看向星源,道:
“我不能告诉你这是什么木头。
既然这木头已碎成渣,于我们韦家,也就没有了用处,我们也不再追索,让东将军随意处置吧。”
说着,两手对着拍了拍,就像要拍去手心的灰尘一样,把那粒木渣丢弃在了地面上。
星源没说什么,只是弯下腰,又捡起那粒木渣。
他还顺手从腰间,捻出根细若发丝的绣花针,对着韦觉笑呵呵地道:
“这木雕手艺,我跟你学了好多天了,今天我就献个丑……”
他也不给韦觉、韦家大家长留开口的时间,就用针在木渣上,勾勾画画,寥寥几下,便收了针。
再把那木渣捧在手心,仍然笑呵呵地对韦觉道:
“我在这木渣上画了枚鬼画符,可否借只鸡,让我露上一手。”
韦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请示似的,看向韦家大家长。
韦家大家长有点不耐烦。
在米粒上写字作画,对雕刻行来说,并不是什么过于高超的手艺。
星源既然是学习过鬼画符,也学习过雕刻,这两者结合起来,也是极为普通的做法。
想露一手,那就露一手吧,露上一手,赶紧离开。
韦家大家长对韦觉,似有似无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