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明说着,提了提手杖,继续道:
“这手杖就是根佛光菩提木,我在上面刻下一枚取象符。
这枚取象符,可不是来自观想图,而是我们韦氏祖宗传下来的,叫“五马符”。”
他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把手杖递给星源。
转而去认认真真,看那佛光菩提木手杖上面的,符箓纹路,看着看着,大概明白了什么叫取象符。
他们口中的取象符,大概就是多枚遁甲符的无序叠加。
就好比有多个泥团儿,把它们,毫无目的地摔到一面墙上。
摔一次,乱糟糟的,没有成为一副画,就铲掉,接着再摔。
摔得次数多了,总会有那么一回,成就为一幅画。
那么,这次的摔法及这幅画,就被固定下来,称为取象符。
这枚五马符里就有乙、辛、壬、乾、冲混在一起,且彼此勾连的方式,充斥着任性与巧合,毫无义理可言。
韦明好似非常得意这枚五马符,对星源显摆地道:
“我踅摸着,结结实实中我这一杖,除了你家钓叟,和已被雷劈死的菊皇,无人能全身而退。”
星源只在脑子里思考这符的功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显摆,更没有来得及去附和。
这让他好生失望。
他见星源不言不语,以为星源被这枚五马符深深折服,就又上杆子问道:
“这符如何?”
星源还是没搭理他,只是把手杖送还给他。
又顺手拿起筷子,蘸着菜汤,扭动手腕,就在桌上,画出了这枚五马符。
画完之后,又取过一只空碟,轻轻放在这五马符上。
“咔嚓……
嘭……”
那空碟裂成五块。
桌子上画五马符的位置,碎出一个洞,木屑飘落一地。
星源孩子般笑起来,道:
“原来如此,五道力,五马分尸,车裂之刑?”
韦明枯树皮一样的脸面,犹如看到天塌了一样恐惧。
不过,人老成精,他很快稳住了情绪,诚恳地有点谦卑,道:
“韦明愿携“飞凤”全员依附!”
他这次不说请星源加入,改成了“飞凤”依附星源,顿时让星源不知如何是好。
“这……”
星源正想着,他这唱的是哪出?
韦明再一次拍了两下手掌。
“啪!啪!”
一个跟韦明一样老的老者,推门进来。
他恭敬地,双手平端着一幅画轴,对着星源微微躬身,就把那幅画轴单手举起,另一只手拉开系绳,画轴“呼啦啦”垂成一幅画。
“请看!”
韦明有点激动,道:
“这就是那幅观想图。”
星源站起身去看,只见图上,分上下,画着两把带鞘的宝剑,看形制、规格,应该是宝剑的正反两面。
在图的左上角,还有“之八”两个字。
星源不解,看向韦明。
韦明只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继续观瞧。
星源想,既然说是观想图,那嵇家老不死的,又从这上面悟出辛庚而止符,那就只能去看,这宝剑鞘上的纹路……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离观想图更近一些,去看剑鞘上,那些极为复杂的纹路,一眼看过,却又觉着,那这是纹路好似极为简单。
这是种,不好用语言表达的感觉。
复杂确实复杂,简单也确实简单。
越复杂,就越简单……
而上边的剑鞘正中央,有一个“坤”字。
下边剑鞘的正中央,是个把里外颠倒了的“坤”字。
这“里外颠倒”的意思,就好比说,一只手套被翻了过来,“里子”在外,“面子”在内。
这个“坤”字就是这样。
它本来的面目是“坤”,以土边儿“申”的中央交叉点,为入口,翻了个“里子”在外,“面子”在内。
这是什么?
肯定不是奇门符、秘藏符、遁甲符、融合符中的一种,难道这是枚庞杂的取象符。
星源顺着纹路,尝试着去分解它们。
如果是取象符,凭星源在鬼画符方面的造诣,应该很容易就能分解出遁甲符。
可星源没有能够成功。
但他也确定了一点,这绝对不是一枚符。
若从这个角度考虑,这些纹路只有两个可能,要不就是毫无意义的装饰,是铸造者故作高深,信手涂鸦;要不就是符阵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他决定诈一下韦明,便皱着眉头,道:
“老祖,你没有说实话。
若只为鬼画符,这幅图毫无价值。”
“嗯?”
韦明一怔,又猛地拍下桌子,激动地,对举着观想图的老者道:
“我就说,嵇家那个,他的思路不对。
那人有话呀,这是能开天辟地的宝贝,是能重新做人的宝贝,怎么能只是几枚鬼画符呢?”
他说着,来到星源身边,满脸的期盼,问道:
“能知道,这是什么?”
星源沉吟一下,也不隐瞒,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道:
“是符阵的一部分。
不对,是符阵图的一部分。
也不对,是符阵,也是符阵图……”
“哈哈……”
韦明拊掌大笑,道:
“说得好,你看“之八”二字,岂不是就是符阵图的第八幅?
不过,这是什么符阵?”
星源又想了想,快步走回桌前,把大小不一的几只碗倒空。
他总共拿了六只碗,两两成对,也就是大、中、小三对。
先把一只大碗在桌上放平,把一只中碗放进大碗里,再把一只小碗放进中碗里。
第二只小碗倒扣在第一只小碗上。
同样,第二只中碗倒扣在第一只中碗上。
最后,把第二只大碗扣在第一只大碗上。
做完这些,星源才说道:
“想象一下,这些碗都是透明的。”
韦明,和那已经卷起观想图的老者,几乎同时“哦”了一声。
韦明疑惑着,道:
“你是说,这符阵图上,是一个符阵裹着一个符阵……”
星源认为这话说得对也不对,他进一步解释道:
“不仅仅是裹着,还有可能,彼此之间,也是符阵。”
“一团乱麻?”
那个拿观想图的老者,似有所感地插了一句。
星源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不由多看了两眼。
韦明忙介绍道:
“这位是嵇鉴。”
星源一听,怎么着,被灭了门的嵇家,脸色一凛。
那嵇鉴给星源作揖,又“呵呵”笑道:
“星源先生,不必心有介怀。
我知道,你来自隐月山,与尘族大军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但我是不该存在之人,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那些红尘俗世,与我无关。
再说,嵇氏一门,杀生太重,被灭了也好。
要知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星源忙着给他还礼,诚挚地道:
“嵇家老祖,教训的是!”
嵇鉴也不是俗套之人,话已说明,也不再虚与委蛇,直言道:
“若依你,破译这观想图,该如何下手?”
这让星源怎么说呢。
关于符阵,他的所知,都来自九地符阵。
再由符阵倒推出秘藏符、遁甲符、融合符。
然后,再倒过来,由秘藏符、遁甲符、融合符推衍出其它符阵。
星源想知道,关于符阵,韦明和嵇鉴到底知道哪些,便问道:
“符阵,你们知道多少?”
韦明也不遮羞,直言道:
“我们知道符阵可以由符推衍而来,但我们不会推。”
“那鬼画符呢?
是不是只知道取象符?”
“嗯?
鬼画符不都是取象而来吗?”
这话倒说得星源一愣,但仔细想想,也对,无论是秘藏符、遁甲符、还是融合符,不都是取象符吗?只不过是经过筛选,符合天道义理,可以循环不息的取象符。
那秘藏符、遁甲符、融合符,这些名字,是谁告诉的星源?
不会是李黑莲,这点,星源记得很清晰。
以前没注意这事。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就是星源对着烟波池,推衍这些符箓的时候,这些名称,就在他的脑海里。
或许,是烟波池的微澜,把这些名称,漾进了自己的心里。
星源自我调侃着,脸上竟微微笑了出来。
韦明、嵇鉴看着他这莫名的微笑,以为是在嘲笑自己等人,虽然不介意,但还是自我解嘲,道:
“我等鄙陋,又无师父,也无典籍,这过去的两百多年,只出了嵇家那个的一枚鬼画符,说来也是惭愧。”
“两百多年?”
星源实在不敢相信,这些人坚持了那么久,而且仅仅以不系寄身的境界,竟活了那么久。
这可是都是奇迹啊!
“是啊。”
韦明平淡地道:
“我和嵇鉴日日揣摩这观想图,别的没有什么收获,就是这一身天地之力,无比得充沛。
有时我都想,我要是跟嵇鉴能屡屡破境,这天地之力,足以支撑我们,走到那遥不可及的,三生金身,甚至以后……”
星源忽然想到,这坤符是承载、养育之符,聚集天地之力,正是其内涵。
再结合那观想图上正、反两枚坤字,刹那间仿佛明白了什么,问道:
“你们有多少人,像二位这样能汇聚天地之力的,又有多少?”
提到这个问题,韦明有些伤感,还有些曲高和寡地悲凉,道:
“我们只有十几个人,没有跟我俩一样的。
不断地有人去世。
不断地有人欲逃离,为保住秘密,我们只能杀掉。
嵇家那个,要不是不能断定,他的思路,是否为破译的途径,我们哪里容得他在外放肆。”
星源沉思下来,想斥责,又不忍心,近两百年的坚守,与为了更好地坚守,而做的十恶不赦之事,都让人心情沉重。
他转而去安慰,这两个老到毛都没有的刽子手,道:
“我觉着,除了你们俩,他们都不适合继续参悟下去。
只有你俩的路,是对的。”
“那好!”
嵇鉴兴奋得,像个得了表扬的孩子,却暴起一身的杀气,狠狠地道:
“我去干掉他们。”
“别!不能杀!”
星源眉头结了个疙瘩,他也是为难。
这十几个人要是放了出去,到处乱讲乱扯,别说尘族,就连包括菊族在内的整个天域,为了这幅观想图,还不乱成一锅粥?
菊皇之祸未了,此事绝不可外泄,以致再生祸端。
“都留着吧。
万一还有哪个能悟出来,我们不又多了一份力量吗?”
他也不等,韦明就此事表达意见,就又说起韦明的错误,忧虑地道:
“老祖,你故意暴露“飞凤”的做法,欠妥呀。
还好被尘族大军截获。”
“那也是被逼无奈。”
韦明并不是为自己辩解,只是说了实情,道:
“要与唐九合作,要归附菊族,不展示锋芒,让其畏惧,可能最后,要被逼一战啊。
我不想战,我要等到开天辟地那一天,看看这天域之外的世界。
你不觉着,这天域像个蒸笼一样,太闷、太闷……”
“你若不想战,我们就不能合作!”
星源说的声音很低,但很坚定。
韦明却眼里闪烁着青春一样,火热的光芒,道:
“我们依附于你,你若战,我们便战!”
“为何?”
“那个与菊皇首战的尘族之皇,号为星皇,也是个符箓法门的高手,我虽未与他有过接触,但他也仅知一枚修行符、一枚取象符、一座符阵而已。
钓叟李黑莲,我几次想与其一聚,皆未得逞,但私下认为,其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你不同,你对符有敏锐的直觉,若是还有人能破译这观想图,那只能是你。”
“你确定?”
“确定!”
“那,我要你,立即中断与九皇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