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韦明忽然地大笑,让星源有些摸不清头脑。
他却拉着星源的手,道:
“你还不知道我们门阀世家的规矩,所有的大家长都要听命于韦氏家塾,韦氏家塾听命于我们的组织“飞凤”,你现在就是“飞凤”的“凤头”。
与九皇之间,该是什么关系,由你决定,而不是要求于我。”
“骗我的吧?”
星源本身还是个孩子,他没想到这两个加起来将近四百岁的老头子,竟然这么孩子气,这样的草率,真有点不敢相信。
韦明用行动做了回答。
他自腰间掏出一根,拇指粗细长短的,小小的圆玉柱。
那玉柱一头,是只活灵活现,正展翅翱翔的飞凤。
韦明给星源看的是另一头。
这另一头,如人的指纹一样,一圈一圈,阳刻着“捶碎玉笼飞彩凤,掣开金锁走蛟龙”十四个反字。
韦明把拇指玉印塞到星源手里,道:
“要安排什么事的话,就写下来,加盖上这拇指玉印,交给七大门阀世家的大家长就行。”
“就这样?”
“就这样。”
韦明说完,跟嵇鉴一起,给星源拱拱手,告辞,道:
“我们这老骨头,还是去参悟观想图,外面的事,你来吧!”
说完,韦明与嵇鉴一前一后,鱼贯离开,留下怔怔的星源。
怎么的,做梦了吧?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花戏楼已没有了锣鼓喧嚣,星源才走出房间。
门口有小厮守候。
他只说回梓科树林,那小厮便在前提灯引路,把他送了回来。
第二日,韦觉来与他告别,说要回到韦家,担任韦家的大家长。
星源知道,原来的,韦家大家长韦三,要去“飞凤”组织,开启参悟观想图的生涯。
他耳边却又响起,韦明和嵇鉴果断说出“杀”字的声音,便期望着道:
“不去行吗?”
“不去?”
“嗯。”
“我是不想去,可我不能耽误了,我们大家长,去“飞凤”参悟高深符箓的机会呀。”
这到好办。
星源灵机一动,趁机试试,昨晚的梦,到底能不能成真。
他铺平纸,拿起笔,饱蘸了墨,挥毫写下“韦家不换大家长”七个字。
又自腰带里抠出拇指玉印,问韦觉讨了印泥,鲜红地盖了上去。
再把这纸交给韦觉,道:
“给你们大家长。”
韦觉接过来,看了又看,眼睛一点一点瞪大。
最后,实在忍不住一肚子的疑问,不敢相信,却也不敢怀疑,只能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
“你是……凤头?”
星源点点头,道:
“虽然这“凤头”的名字,是真难听,但我也真的是。
你知道的倒是真不少啊。”
韦觉慢慢恢复着起伏的心绪,道:
“我都是要接任大家长人了,哪能不懂这个。
不过……”
他看着手里的纸条,期期艾艾地道:
“这会不会晚了些,三祖爷的葬礼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星源抬头看看他。
他也在看着星源,满眼的失望。
星源皱了皱眉头,冲着他,似乎是无奈地笑了笑,道:
“那你还不快去,还在等什么?”
韦觉这才反应过来,转身跑了出去。
韦明和嵇鉴都说,他们是不该存在的人,这其中的原因,就是他们加入“飞凤”的奇特仪式——葬礼。
不错,所有“飞凤”的人,都是死过的人。
除了“飞凤”,和七大门阀世家的大家长,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已经死了的人,其实他只是成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飞凤”的一员。
而“飞凤”到底是干什么的,七大门阀世家的大家长也只知道,是为了修行。
什么观想图,一概不知。
韦三的葬礼已准备完毕,就等时辰一到,他准时咽气,再由他的继任者——韦觉,把葬礼完成就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韦三,哪能心甘情愿地就此作罢。
特别是,当他从韦觉口中,不得不相信,星源就是新任凤头之后,更不可能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这煮熟的鸭子飞掉。
“绝不能错过,这梦寐以求的机会!”
这是韦三心里唯一的信念。
他在韦觉的陪同下,来到梓科树林,把所有的人都赶出去之后,他双膝跪在了,正在练习木雕的,星源面前。
“求您!
给我这个机会!”
星源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自己明明是在做好事啊,反倒好似坏了人家的好事。
还是韦觉总结的最到位,他道:
“你说你在做好事,其实,是在做,你以为的好事。
你怎么就能断定,你以为的好事,就是别人的好事。”
星源无言以对,但还不死心,又去问韦三,有点痛心疾首的意思,道:
“你知道加入“飞凤”意味着什么?”
“知道!”
韦三回答得很坚定。
“那虽不是真死,但和真死没有什么区别。
枯燥的修行,可能是永远没有所得,也永远没有尽头,不能离开,死了都不能离开。
无情无欲,只有永恒的孤寂,直至生命终结。”
“我知道!
我也愿意!
就是,立刻真死,我都愿意!”
星源再次无言以对。
默默地,把他这个凤头的第一个命令,要了回来,撕得粉碎,又都塞进了嘴里,慢慢咀嚼,就着一口茶水,咽下……
韦觉和韦三回到了韦家,只留星源一人,在这梓科树林里,一刀一刀地在木头上刻画。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能是在想人心:
得到的,想扔掉,没得到的,还在拼死拼活地争抢。
也可能是想“这天域像个蒸笼”这句话。
也许是星源的修为不够,他为什么没有这种感觉呢?
要说修为,韦明和嵇鉴的修为并不是一骑绝尘,那尘族之皇唐九,已是诸无境界,他感觉到“憋闷”了吗?
星源想见白浪南、杜子丑、东将军三人,一是要说说门阀世家的“飞凤”组织,一是想说说这“蒸屉”,这“憋闷”。
他在等着白霓回来,要立刻安排见面。
白霓和梓科树林众多的人,不知被赶去了哪里疯玩,直到黄昏,才嘻嘻哈哈,陆续归来。
跟白霓一起来的,还有韦家的一个小厮。
那小厮奉韦觉之命,送来一只食盒。
待小厮走后,星源打开食盒,却见里面是烤肉。
星源不解。
白霓说这是“五湖烤肉”,并给他介绍了,这五湖烤肉的来龙去脉。
可星源不记得自己吃过这五湖烤肉,而且也一点没有那种“回味无穷”的想。
白霓笑着道:
“那你在韦家晚宴上吃了什么?”
这星源已记不得,不过,还能记得韦明几次敦请他吃菜。
就这一刹那,他突然觉着韦明也不错。
有可能,专心做一件事的人,是最可爱的,无论他做的这事,有多恶劣与离谱,总让人恨不起来。
“先放在这里吧。”
白霓见星源眼神迷离,不知就里,只能柔声道:
“说是要十二个时辰,才会有“回味无穷”的感觉。
你可能还没到十二个时辰。
先放这里吧,也许过一会儿,你就会想吃。”
“你吃过没?”
好的东西,要与人分享,这是星源的本性,也是隐月山最无形,却最不容触犯的规矩。
隐月山生活清苦,靠着彼此照应,彼此温暖,才能维系着生活。
不论是谁,得了好处,首先想到的,就是与人分享。
星源带着这规矩,与白霓相处,自然也会与白霓分享美食。
他微笑着,对白霓道:
“你先吃。”
“我不吃?”
白霓仍是声音柔柔的,自我调侃,道:
“我听他们说,这吃了以后的“回味无穷”,若得不到满足,那就是个生不如死的难过。
我是一名细作,连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证准时,哪里还敢招惹,这十二个时辰一次的,生不如死!”
星源就跟着笑,也自我调侃,道:
“有道理。
我这打渔郎,等回了隐月山,也就没了这条件。
我更是吃不得,吃不得……”
他俩在这里耍笑玩闹,收了东将军很多银子的山主,却来造访。
这不,韦觉搬回了韦家,那个被放了烟花的嵇家子弟,即使回来,梓科,也不再会有他的一间房。
星源左右的房子,都空了出来。
想进梓科的人,那可是排了老长的队。
山主也是收了人家银子的,这有空屋,就想尽快给人家安排。
但他又怕星源不高兴。
这不,来向星源讨句话。
星源不仅催促他尽快让人进来,还把韦觉送的食盒,转送给了他。
山主喜欢得不得了,这韦觉送的,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入口即化”的烤羊。
这算是五湖烤肉里的极品,喜欢得山主,把嘴角都裂到了耳门子。
一夜过去,星源并没有那种“回味无穷”的感觉。
他与白霓也把这事儿,扔在了脑后。
在白霓去联系东东将军他们时,星源就在梓科树林里练习木雕。
山主安排的人,也住了进来。
不过,来的两人,明里暗里在打听韦觉,在知道韦觉已搬回韦家之后,两人面面相觑的神情里,满是黯然失色。
这应该是早已提前安排好的,刺杀韦觉的人。
可能,是被东将军用银子抢了先,星源早进来一步,他们却被延后,直到现在才有了机会。
只是不知道,在失去蛊虫大梦归之后,他们又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杀掉韦觉呢?
此刻,韦三的死讯,应该已经传了出来,韦觉也应开始了他作为新一任韦家大家长的,第一次忙碌。
星源本想杀掉这两人,至少可以迟缓他们传递韦觉的信息。
但左思右想,又觉着不对,这两个滞后的杀手,很可能已经是弃子。
也就是说,他们的上线,应该是对韦觉的行踪,甚至整个梓科树林,包括星源在内,都了如指掌。
不知是疏忽,还是没来得及通知,这两个,本该在星源进来之后,就取消行动的杀手,竟冒冒失失,暴露在星源面前。
星源立即收起了杀心,觉着生擒比较好。
万一顺藤摸瓜,有意外收获呢。
说干就干,星源再次嚣张起来。
他与往常一样,走回自己的屋子,却在他左右邻居门前,皱了皱眉,同时,用脚尖画了壬辛缠人符——“牵牛花”。
星源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行为,反而故意让人看见。
看见的人,当然不会说,他会认为这只是个小闹剧,他要看个笑话。
捉弄新人,不管在哪里,在哪个时代,都是长盛不衰的保留节目。
而没去星源那儿拜码头,就大摇大摆地住进那两所房子,活该被捉弄。
已经有人在背后悄悄议论,猜测这次是牵牛花,还是烟花。
若是烟花,这两人就惨喽,这以后还能不能找到家,都是个问题。
那要是落在大海里……
有人就叹息,暗骂星源作恶。
那两个杀手回屋的那一刻,不知道,揪了多少人的心。
还好,只是牵牛花。
看着两个杀手,在牵牛花的拘束下,挣扎、哭喊、求救,众人笑弯了腰。
正当大家以为,这个闹剧很快就要结束时,白霓却约好了东将军他们,自己就赶了马车过来,要载星源出去赴约。
星源不吭不响,就把两个杀手扛进车内,又叫嚣道:
“我去齐仙楼开房吃饭,让这俩人的家里来结账。
不然的话,嘻嘻嘻……
我就放烟花!”
他说完,也上了车,给白霓使了个眼色。
白霓会意,抖缰催马,扬长而去。
立即有人把这事汇报了山主。
气得山主直拍脑门,心里骂了星源十八辈祖宗:你这个说一套做一套的竖子!
他想去韦家禀报,可韦家大家长新丧,新接任的韦觉,肯定忙得是一个头两个大,哪有心思处理这事。
索性!
心一横!
关我什么事。
你花银子,我给你弄进来。
包娶媳妇,还包生孩子呀!
山主不搭理,这两个被遗忘的杀手,就再也没人去管。
在齐仙楼“黄字乙号”房地下密室,白浪南、杜子丑、东将军三人,看看地上,被迷香送入梦乡的杀手,又看看星源。
白浪南怀疑地道:
“这俩人就不是修行者啊。”
“我还不是修行者呢。”
星源顶了回去。
“那凭他俩,也杀不了韦觉。”
“要是蛊虫大梦归呢?”
星源仍旧坚信自己的判断。
“哪里还有蛊虫大梦归呀!”
“要是和蛊虫大梦归类似的呢?”
星源坚持己见,丝毫不让步。
“好好好……”
东将军出来打个圆场,道:
“没什么好争论的,审审不就知道。”
仍是小厮装扮的白霓,自架子上拿出一个瓷瓶,打开盖儿,从两个杀手的鼻子底下,一划而过。
眨眼间,两个杀手就醒了过来。
看这阵势,两个杀手哭得像死了娘一样,哪有一点杀手的样子。
我难道真抓错了?
星源也开始怀疑自己:看来,这次真是鲁莽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