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隶地安抚使孟淄,立即动用皇殿司的云影白鸽,飞书九皇。
九皇根本就不信。
怎么会?
怎么会?
这是谁作的妖?
还是瞿春反应得快,低声道:
“这才一百来年,怎么能忘,那是“尘族皇殿,娲皇纶音”。”
“这……
这……
就是个传说。
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谁也没听过……”
九皇不愿相信,此时的尘族,会有令娲皇如此看重之人。
他的心里不是滋味,有点被抛弃的屈辱感。
就像一个爹宠娘爱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发现爹娘不再搭理他,而是怀里抱着一个更可爱的孩子……
这个叫“争怀”。
瞿春没有那么多情绪,思路始终很清晰,道: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明天会不会,真的有人进入女娲陨落地。”
“我要回去?”
心有不忿的九皇,还想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抱着点不愿回去的希望,还能多弄几个追随者,便不情愿地问道。
瞿春当即打消他的幻想,道:
“不论从哪方面看,你都要回去。
若是真,你不尊娲皇号令,你就不再是尘族之皇。
若是假,你要看看是谁在作妖。”
这“尘族皇殿,娲皇纶音”的符阵,娲皇也没用过几回。
倒不是这符阵不好用,或者用起来跌份,衬托不出娲皇至高无上的威仪。
而是这符阵出自玄皇。
玄皇是娲皇讨厌的人。
上次用这“尘族皇殿,娲皇纶音”,还是那只臭蛤蟆惹怒了娲皇的百年前。
娲皇一怒之下,就是用这“尘族皇殿,娲皇纶音”,把尘族之皇的宝座,赐予了青蚨。
那个时候,尘族皇殿还在承天大陆,与在娲皇大陆的女娲陨落地,山海阻隔,遥遥万里。
“尘族皇殿,娲皇纶音”的符阵强横若斯,真让人慨叹玄皇的符阵造诣,真是可夺日月之光华。
关于“尘族皇殿,娲皇纶音”的传说,倒是一直都在民间流传。
有些戏曲,还以“它”,为最后的正义裁决。
在尘族人心中,那是来自娲皇的诏命,无人可以违抗。
欢喜在山野长大,并不知道这“尘族皇殿,娲皇纶音”,还是几个年长的绣娘,给她普及了这个传说。
她有点心潮澎湃,自己的小师叔,果然不同凡响。
她还有点惴惴不安,这样的小师叔,还能是她欢喜的吗?
她还不知道李黑莲的禁令。
她如果知道,会更加绝望。
唐小荷才接到东将军的询问,说星源要去争取“天选之子”的身份,问她愿不愿意以尘族圣女的名头,亲临女娲陨落地,为星源送行。
这还用问,她当然愿意。
随即,她就听到了“尘族皇殿、娲皇纶音”,竟然顿时害怕起来。
她害怕自己真的怀上了星源的孩子。
她害怕自己真的会把星源的孩子交给金莲一脉。
有种肝肠寸断的纠结,绞得她痛不欲生。
“你怎么了?”
东将军见唐小荷面色不对,忙问道:
“是不是九九归心咒?”
他以为唐小荷受了九九归心咒,做出的决定违背了九皇的意愿,这是来了反噬。
“不是……”
唐小荷也才想起,自己中了九九归心咒之后,竟然没有任何不适。
这是“引婴心法”的保护,还是中了九九归心咒的人都如此?
这不好说,她又不能见人就问。
“嗨,嗨……
那个,怎么样,这九九归心咒,还行吧?”
唐小荷是圣女,又不是个疯婆子。
就是有疯婆子这样去问了,也是问不出个结果。
试想想,谁会跟一个疯婆子,探讨这么隐私的事。
先搁在心里,等等再说。
唐小荷拿定主意,便离开了六合大营。
东将军让她用“尘族圣女”的名头去,那她就要脱下戎装,换上红装,从尘族皇殿出发。
隆重得就像名圣女,端庄优雅,雍容大气。
白浪南和杜子丑听到了,两人相视而笑。
白浪南却佯装鄙视,道:
“你说,李黑莲在哪找的这么个玩意,还真有点不同寻常……
韦明和嵇鉴听到了,两人却对着“观想图”虔诚下拜。
但愿,他能早日揭开你的面纱……
星源、白霓、那狐狸一样的小黄狗也听到了,三人表情各异。
易容之下的白霓,一脸的崇拜,眼睛里,都“滋滋”地冒着金星。
那狐狸一样的小黄狗,只是支棱着耳朵,听,然后睡觉,似乎这声音太平淡无奇,甚至不如鸡啼,连吠叫两声,都觉得不值。
星源脸红得发烫,有种叫“无地自容”的感觉,堵在他的心里,堵得他窒息起来,只好长出一口气,道:
“这也……
太……”
“桀桀……”
那“极度难听的声音”,夸张地笑道:
“明天,尘族之皇,皇室贵胄、王公大臣、门阀世家、尘族大军的主要将领,谁都不敢缺席。
就说,这面儿,可够!”
明天辰时,驾你的车进来,我给你开条金光大道,炫酷又拉风……”
星源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是总觉着这有点“过”。
杜子丑是说要有些人见证。
可这样大张旗鼓、广而告之,若被有心人操纵利用,还不弄成一场耍猴的闹剧?
他不再去搭理那个“极度难听的声音”,一头扎进了车里,再也不愿意出来。
若是再聊下去,还不知道她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不幸的是,还真被星源一语言中。
也是“尘族皇殿,娲皇纶音”的影响,确实大。
这没过多久,就已有人来到,却远远望见这黑马黑车,便停下脚步,就地休息。
入夜时分,随着人越聚越多,各种生意买卖,也开始陆续赶了过来。
照这架势,直隶地最繁华的街道,是要整体迁移到这儿。
白霓掀开车帘,对闭目养神的星源道:
“这事儿有点让人上头啊?”
星源皱着眉毛,无奈地摇摇头,道:
“随她去吧。
这人是个疯子。
不能搭理她,依我看,她若是高兴,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真是没头没脑,无法无天,全凭兴致。”
“饿吗?”
白霓看着远处的人间烟火,闻着随风而来的,勾人馋虫的美味,咽了口水,问星源道:
“我去给你买点儿。”
“别介。”
星源还真端起架子,道:
“这装就装一晚。
我高低要神圣一次,就不出去。
再饿,我也忍着。”
“说的也是。”
这女娲陨落地都这样捧场,你不得好好配合。”
白霓顺着星源的想法,也就理解了星源的心情。
这就像个小丑,被挂在高高的竹竿顶端,任人品咂调笑,确实尴尬。
事情就是这样,都得有个度。
一但过了那条线,什么都得变味。
发乎情,止乎礼,那是风流才子。
发乎情,动上手,那就是流氓色狼。
这“礼”就是那条线。
那“极度难听的声音”,兴之所至,随心所欲,丝毫没有底线。
这好好的“天选之子”入林,生生被搅和成一场闹剧。
白霓也开始讨厌这个做法,气鼓鼓地道:
“不是女娲陨落地吗?
怎么有人好端端地在这儿,咋没有陨落呢?”
星源也想过这个问题,可她的回答是“还能是谁?”
这真要好好考虑一下,这“陨落”二字,在这里的含义。
是“已陨落”,还是“被陨落”,抑或是“等着陨落”与“盼着陨落”?
还有,是谁,给了“陨落”这个词,或者说,是谁把这里命名为“陨落”。
星源觉着,这不会是那个“极度难听的声音”所为。
谁会把自己住的地方叫坟地?
或许只有那些盼着自己死的疯子,才会这样做。
人是越积越多,也就越来越热闹。
若说这里没人暗中操弄,星源是不会信的。
谁好好的家不回,来这荒山野岭成宿的折腾?
皇殿司没有派人来维持秩序,尘族大军也没有派人来。
皇殿司可能是“故意”,尘族大军肯定是“没想到”。
“外面太吵太闹。”
星源招呼白霓,道:
“进来睡吧,不看,不听,就能清净。”
白霓也没有客气,顺势就钻了进去。
不大一会儿,那狐狸一样的小黄狗,爬了出来,还气愤异常地冲着车帘狂吠几声。
见没人搭理,只能熄了脾气,在车帘前卧倒,继续睡去。
就是不知道,这一夜的喧嚣,遂了谁的心愿。
卯时三刻,九皇驾临,还是以盛大仪式,做就的排场。
前有禁卫营开路,中有羽林营架銮,后有巡防营护卫。
皇室贵胄、王公大臣,按爵位、品秩排队。
门阀世家以财力分个先后,这领头的,已不再是独占鳌头百年的韦家,而是阮家。
再往后才是尘族大军的士兵。
他们的工作是外围和殿后,在尘族的权贵与穷人之间,人为制造一条鸿沟。
白浪南、杜子丑、欢喜、韦明、嵇鉴都在鸿沟的穷人一边。
令人没想到的是,菊族的风帝姬菊小七和王良子也妆成壮汉,混在穷人堆里。
昨晚那些闹了一宿没睡的人,不知撤往了哪里,但做小买卖的人却有增无减。
这注定是一场庙会级别的“天选之子”入林。
九皇的銮驾,已经落稳,可星源并没有走出车厢,叩拜见礼。
那黑马黑车,安静得就像一幅画。
站着睡觉的黑马。
卧着睡觉的黄狗。
九皇觉着自己就多余过来,这里面就没有给他安排角色。
若硬说有,就是坐着给尘族人看,给尘族人看高大的銮驾,和低垂的幕帘。
辰时已到。
女娲陨落地跟晨曦一起,洒出铺天盖地的柔和金光。
晨曦金光,洒在天边。
女娲陨落地的金光,洒在娲林屏障之前。
娲林屏障之前,顿时流光溢彩,都往一起汇聚。
汇聚到黑马黑车之前。
黑马举蹄昂首,一声长嘶。
那狐狸一样的小黄狗,只是抬头看了看,有去睡觉。
车厢里,没有任何信息,安静得就像没有人一样。
黑马拉动黑车,踏上金光铺就的大道,“哒哒……”,走进了女娲陨落地。
那娲林屏障呢?
九皇真想揉揉自己的眼睛。
这人潮之中,对娲林屏障发动过攻击的人,有好几位。
时间上最临近的是九皇。
再远些的,是杜子丑和宋五儿……
可谁见过,娲林屏障,开门迎宾,还是金光铺地,还是坐车进林。
这别说是菊皇之祸的近百年,就是以前的尘族之皇,再或者,传说之中,都不曾有过啊。
黑马黑车踏上金光大道。
这车每向前一步,金光就缩短一截。
也可以说金光回撤,把黑马黑车,拖进了女娲陨落地。
金光没入娲林屏障,黑马黑车也失去了踪影。
这心里最空落落的是九皇。
他觉着自己就是颗流星,已爆发出最耀眼的光芒,这马上就要沉沦于大地。
穷人堆里发出的,一阵一阵的尖叫声,九皇总么都是感觉,那是对他的嘲讽。
他要回去,他一刻都不想在这待着。
瞿春留下了他。
“你不能离开。”
瞿春小声劝着他,道:
“你应该是最后一个离开,或者带着出来之后的“天选之子”离开……”
九皇深呼了一口气,仔细想着这两者的区别。
他体会出,不论是哪一种,自己都还有机会,把握十足的机会。
九皇留了下来,尘族所有的权贵,也就都留了下来。
尘族的穷人乐了起来,这又是个出卖劳力,挣银钱的好机会。
进入女娲陨落地后,金光散去。
无论是黑马、小黄狗,还是白霓,都沉沉睡去。
就仿佛金光带走了他们的精力,他们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深度睡眠,才能恢复。
星源掀开车帘,下了车。
那“极度难听的声音”,乐呵呵地问道:
“满意吗?”
星源还是没有来得及回答,她又震惊起来,道:
“怎么会!
你怎么是他的传人!
真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星源被她一惊一乍,弄得稀里糊涂,自己连个修行者都不是,怎么就是哪个“他”的传人了。
便不耐烦地插话进来,道:
“慢着,慢着……
你说清楚,我是哪个“他”的传人?”
“嗯……
你自己不知道。
嗯……
你不可能知道。
嗯……
看在我这么欣赏你的份上,我让你死个明白……”
星源听到“死个明白”这这几个字,真是哭笑不得,心想,昨天还当我是宝,嚷嚷着让我进来。
这今早进来了,就让我“死个明白”。
这反转!
再结合着昨天的表现来看,不就是个明晃晃的大陷阱吗。
都说天上掉的馅饼,十有八九是陷阱。
那还“十有八九”,就都“全部”是陷阱。
星源这才是飞得有多高,就摔得有多惨,这下直接摔到“死个明白”!
那“极度难听的声音”,也不顾星源在想什么,就往“死个明白”上说,道:
“你们应该都知道,符箓法门有四个分支,鬼画符、修行符、血沁符、刻骨符。
这不对!
这是我故意改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