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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皇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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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章 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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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源在这白木香寺内,又坐了好久,一边是等那“古老的声音”,看能否再次出现,一边想着自己修行上的事。 以星源的出身环境来看,周围尽是修行之人,那踏上修行之途,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就因为李黑莲的一句话,他就成了修行界的门外汉。 唯一的神通“赑风”,还是跟女人在床上学的。 想想都丢人! 想来想去,星源还是觉着“从心符”的修炼过于虚无缥缈,还是老老实实,做好鬼画符为要。 也就此下定决心,出了这香樟森林,就在这八阵图手串上,把自己挑选的十二枚符箓,重新刻画完成。 这青铜的符承,该能支撑更猛烈强劲的天地之力。 正如那“古老的声音”所说,同样的符承、符摹,符箓威力的大小,就取决于施符者的意念之力。 意念之力越强,符箓的威力就越大。 自己以后的修炼,还是要着重于进一步强大自己的意念之力。 可是,他还没有意念之力的修行之法。 想到这儿,星源也是一阵的无力感。 起身离开了这白木香寺的小屋,回身把门带好,踩着光路,出了香樟森林。 时辰已至傍晚,是夕阳西下,百鸟归林迟暮之时。 没想到,他竟在白木香寺待了两天一夜。 正当他要拼装八阵图手串,离开这里,又听到了那牧童的笛声。 那熟悉的《小放牛》,依然俏皮明快。 可骑在食铁兽上的,却不是白衣小牧童,而是一个邋遢壮汉。 那壮汉得有四五十岁的样子,油腻得在夕阳的余晖中,反射着油油的光芒。 他的眉心,竟也有一颗圆圆的红痣,就像一朵插在牛粪上的鲜花,能让人生出无限的感慨与意难平。 “你回来了?” 下了食铁兽地壮汉,对星源拱拱手,问道: “可还顺利?” 星源有点卡壳,这明明是第一次见,怎么像熟人似的? 转念一想,明白过来。 这是小牧童的家人,没看见眉心都有颗红痣吗? 昨天早上的小牧童,回家之后,肯定给家人说了,这香樟森林里,有自己这位傻傻的不速之客。 忙拱手回礼,道: “不知昨天早上那位牧童小哥,与您……” “我就是那牧童啊。” 那壮汉的一句话,差点把星源的下巴打掉,以为自己没听清楚,问道: “你说什么?” “我就是昨天早上的牧童。” “啊?”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这是真的。 我会在每天晚上的子时死去,第二天寅时,又会有个婴儿,从我的尸体里爬出来,到昨天与你相见那个时辰,那婴儿也就会长成个小牧童。” 这样的匪夷所思,说得星源眼睛都直勾勾的,不知道转弯。 这是眼一睁,眼一闭,就是一辈子啊! “你要是不信?” 那壮汉似乎有点过于殷勤,道: “晚上在这住一夜,一切都会真想大白。” 星源觉着,这壮汉肯定有什么请托,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才想着办法,勾引他住下。 他对这小牧童,对这壮汉,都有着不错的印象。 何况,小牧童还真心帮助过他。 就这情分,就不好还。 既然壮汉张口邀请,也就不能拒绝。 星源满口答应,道: “好啊。 你家在哪里呢?” 那壮汉明显很高兴,笑着就往香樟森林东边一指,道: “就那边,被香樟森林挡住,看不到。” “那就走吧。” 星源也笑着,道: “你带路,我跟着。” “它的速度很快。” 壮汉指着食铁兽道: “上来,我带你一起。” “不用。” 星源不服气地道: “我能跟上。” 心里想的却是,再快,还能快过我的乙开己地遁符。 他有心卖弄,心到符知,地遁符已展开,眨眼转过了香樟森林。 眼前的景象,又让他张着嘴巴,久久无法合拢。 那是一处烟波浩渺的大湖,在暮色之下,就像一眼望不到边的碧玉,镶嵌在这莽苍苍的原野。 湖边是天然的水田,沉甸甸的稻穗,都弯着腰,似乎在向天地致谢,致谢天地对丰收的恩赐。 “鱼米之乡。” 不知何时,那壮汉坐着食铁兽,已来到星源的身边,有些骄傲道: “我就住在这富庶的鱼米之乡。 我们的人,称这里作“大泽”。 唉…… 这富庶的大泽,现在就养活着我一个人。 我也不用它来养活,我就像一只蜉蝣,朝生暮死,餐风饮露足矣。” 他说着,指向远远的稻田与湖泊之间的位置,道: “那里,有座小草房,周围翠竹环绕,就是我的家。” 星源闻言,地遁符已动。 可他站在竹林边的时候,那食铁兽仍驮着壮汉在他身旁。 “这看起来笨重的食铁兽,怎么那么快。” 星源心里暗暗吃惊。 那壮汉却反而赞叹他的速度,道: “你确实快。 我的食铁兽是剑,你比它都快,真是了不得。” “剑?” 星源闻言上下打量着食铁兽,看他憨憨萌萌可爱的样子,实在没法和杀人取命的剑联系在一起,便问道: “什么剑?” “具体我不知道。” 那壮汉诚恳地答道: “我只知它是一把剑。” 星源真的无法相信,还有长成这个样子的剑,该叫个棒槌吧。 夜的脚步十分快捷,说到就到,天已完全漆黑下来。 星源却仍在看着食铁兽,在那里大惊小怪。 而那壮汉已下了食铁兽,抬脚从一条青石小径,走进竹林。 可现在,他已不能再叫壮汉,身体已有明显的佝偻,走路也是蹒跚不稳。 星源紧走几步,掺扶着他。 他也不推辞,还指着面前的草屋,示意星源推开那树枝捆扎而成的门。 草屋里更暗,就像夜间山上的一个黑洞。 可老人一只脚迈过门槛的刹那,草屋里竟明亮起来。 没有灯火,也没有夜明珠之类的珍宝,更没有天地之力氤氲环绕的法宝。 就是明亮起来,亮得理所当然,亮得让星源没有脾气。 星源今天碰到的,让人惊讶的事太多,再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他也不会再奇怪。 漠然。 现在的星源就是漠然。 草屋里一无所有,与屋外的区别,就是地面上没有葱郁的青草。 老人进屋就盘腿坐在地面上,就像一堆被风吹雨淋的土,以眼睛能看得到的速度,一点点缩小。 唯有眉心那颗圆圆的红痣,鲜艳得像一朵在晨露中,刚刚绽放的红花。 同时,老人开始说话,那苍老的声音,让星源一下就想到早上那个脆泠泠的小牧童。 他们竟然是一个人。 这骗鬼呢? 星源就是那只被骗的鬼。 而且他还深信不疑。 老人说,他们是一个叫拜月教的组织,应该是在守护某个血脉,或者某个传承。 但这个地方,太封闭,由于没有外来人口的加入,拜月教逐渐消亡。 可是,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仅留一点“念想“,借着这里浓郁的天地之力,把念想附在这老人身上,期待有缘人,能给拜月教续上香火。 “所以……” 老人眼巴热望地看着星源。 星源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道: “我就是那个有缘人?” 老人似乎连点头的力气都已没有,面色痛苦地道: “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你知道,每天吸纳大量的天地之力,呵护着那个“念想”,又每天把天地之力的残渣褪去,那是有多痛苦。 就好比…… 每天生吞活剥地,扒一次皮一样…… 你答应下来。 那“念想”就能解脱,我也能做回我自己。” “你是什么?” “我是山。 但我又不是山。 这很矛盾。 是说,我所知道的,我是山。 但我还知道,我不是山。 可具体是什么,我又不知道。” 星源被他绕得迷迷腾腾。 他却逮着劲儿说道: “你没有拒绝,我就当你已经答应。 我就不再吸纳这天地之力。 放飞这“念想”,也饶过了我自己……” 老人不再说话,让星源看来,他是已经咽气。 眉心那颗圆圆的红痣,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星源甚至有种感觉,那红痣才是他的生命。 红痣消失了,生命也就不在了。 “唉……” 星源长叹一声,竟有些伤感,自言自语地道: “怪不得都说,老房子鬼多啊!” 可不是嘛,这一下就让星源碰着俩。 草屋内渐渐暗了下来,直至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星源走出草屋,抬头看昏黄的缺月,怎么觉着天好像近了一些,再往远处望,那湖泊却要俯视。 这是起了什么变故? 星源已不再讶异,无论什么变故他现在都能接受,只是冷静地四下逡巡。 他赫然发现自己竟是身在高山之上。 “我是山。” 这老人临终前的话,又响在星源耳边。 他三步两步,跑进草屋,以脚尖在地面上画了个丙乙火符。 熊熊的火堆照亮了漆黑的草屋。 草屋里空空如也,除了这堆火一无所有。 那老人…… 星源又跑出草屋,轻轻走在大山之上,仿佛踩着老人的肩膀。 星源坐了下来,耳边仿佛又响起老人的话,“你没有拒绝,我就当你已经答应”。 “老人家,我答应你!” 星源对着天空喊道。 没有回音,却有山风呼啸起来。 星源分明听得这山风里有无数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他们都在说着两个字,“谢谢”。 然后,他的背后火光骤亮。 回头看时,是那茅草屋被火堆点燃。 星源对着大火,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为这背负折磨也要信守承诺的大山,为那至死不忘职责所在的拜月教的魂。 星源做完这些,就趁着火光的明亮,在八阵图手串上补足十二枚符箓。 正要再把八阵图手串,拼装成方方正正的青铜疙瘩,那食铁兽却不知从哪里,缓缓来到他的身边。 食铁兽的目光里面有火光摇曳,它看着星源,似乎有些不舍之意。 对这个法宝,星源也是惊叹到不敢惊叹。 它驮着一座大山的移动速度,竟然跟星源的地遁符不相上下,这该是把什么剑呢? 食铁兽用脑袋在星源身上轻轻地蹭着,星源不由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这一摸不要紧,直接把食铁兽摸没了。 而在星源手里的是一幅卷轴。 不是剑吗? 怎么是一幅卷轴? 星源拉开卷轴的系绳,那卷轴垂成一幅画。 虽然他觉着,在这里,不论再遇到什么样的事,他都不会再惊讶,能以平常心待之,但这幅卷轴,还是让他的心砰砰乱跳。 那卷轴上,画的是一把剑的正反两面,在图的左上角,还有“之九”两个字…… 观想图? 韦明手里的是“之八”,这幅是“之九”。 那这幅是“剑”,那韦明手里的,岂不也应该是一柄“剑”? 韦明手里的那幅是个“坤”字,那这幅该是…… 星源拿着卷轴凑近火光,仔细辨认,却是个“無”字。 无中生有,有分阴阳,阴阳化四象,四象成八卦。 那这样的卷轴还应该有七幅,暗合先天八卦。 就这一点信息,星源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随手就把卷轴放进八阵图手串中,再把八阵图拼凑成方方正正的青铜疙瘩。 青铜疙瘩的缝隙中,溢出刺眼的光芒。 当光芒熄灭,星源已置身一片乌黑的焦土之中。 他随手把青铜疙瘩还原成手串,套上手腕,扣死。 同时借着昏黄的缺月,打量这是什么地方。 不该是回到颖若绣庄,欢喜的房间吗? 这里是? 他四处走走,渐渐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片焦土就是颖若绣庄! 那欢喜…… 他不敢往下想,冲入欢喜房间的位置,也不敢动用符箓,只用手搬肩扛,把那小片废墟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发现欢喜尸体的星源,稍稍舒了一口气。 立即动用地遁符来到藏月洞。 藏月洞没人。 他来到六合大营。 六合大营有法阵守护,他进不去,转而来到姜家集。 姜家集的卫兵曾经列队欢迎过星源,也就认得他,赶紧请来姜黎。 姜黎上去就给卫兵一脚,责备他不该让贵人在此等候。 又忙着把星源请进他营总的屋子,好茶奉上。 星源不太注重这些虚礼,也很着急,但客随主便,又不能干扰这营总的权威,只能等姜黎忙完,垂手侍立时,才说出要求。 他让姜黎前往六合大营报信,就说挑马的贵人,在姜家集恭候。 小半个时辰,白浪南、杜子丑、韦明、嵇鉴、东将军,和白霓都匆匆赶到。 几人进了屋子,屏退姜家集的人,关上了门。 星源此时的身份,已是天选大将军,这又是在军营里,容不得东将军和白霓有礼仪上的半点马虎。 星源却说这是私下场合,还是随性点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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