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两个时辰。
在星源画完最后一笔,哪里还有峭壁,又是一窟通往山腹的水路。
这传送符阵,只是简单的搬运,对符摹、符承的要求并不高。
就像尘族大军的云影白鸽、炽羽白鸽,都是用朱砂、裱心纸来做符摹、符承。
像这个刻画在石上的传送符阵,若没有剧烈的天地之力破坏,几乎可以永久使用。
道路打通,众人回到姜家集,东将军也已来到。
他直言,加上各地调运的粮食,加上尘族大军的军粮,直隶地撑不过十天。
星源令他即可调拨船只士兵,准备收稻,却被韦明拦下。
很显然,韦明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道:
“不如“募民屯垦”更好。”
他主要是从三个方面来考虑,提出这“募民屯垦”之策。
一是这直隶地灾民,都是九皇的傀儡,我们出粮养着,有事还要咬我们一口。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们迁到大泽去种稻。
让他们与九皇两不相见,各自安好。
这对直隶地灾民来说,也是个解脱。
二是尘族大军不能去收稻运粮,从而耽误训练,这可是会毁坏尘族根基的事情。
三是灾民无所事事,吃饱等死,必然生事。
到那个时候,流民土匪,遍地丛生,害苦的,还是尘族人。
不能不说,韦明经验老到,看问题一针见血,解决问题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星源也是拍手叫好。
这个灾民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而星源却还不愿意现身,他要利用自己在暗处的优势,与瞿春、齐阳奴、孟淄、“无尘”斗上一斗,看可能在与菊太子一战之前,把这几个人拔掉。
不能不说,星源已提前进入战斗状态。
五湖教现在与九皇的势力,特别是皇殿司,深度结合。
可以说,菊族已经基本掌握尘族的一举一动。
尘族此时的状态,已经算是半个菊族。
只等哪一天,在尘族完全放开大白渣,那尘族就再也不是尘族。
菊族将不战而胜。
但只要星源还在,只要尘族大军还在,九皇和五湖教就不敢这么放肆。
可是,若星源和尘族大军这股反制的力量被打倒,被消灭了呢?
那也就到了,尘族沦陷之时。
在星源的这个名单之上,东将军又给加上一个向宗。
向宗职任尘族大军总教头。
此人的崛地而起,异常突兀。
无根无源无传承,无职无名无战功。
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蹦出来,就是尘族大军总教头。
一步登天,还没个由头,霸气得,让人无处说理。
尘族大军总教头是个进退自如的勋职。
以前都是由声望隆兴的卸甲将军担任。
虽说不直接领兵,但在武将的考核与升迁上,极具影响力。
向宗自上任以来,拉拢了许多下层营总、都头、军头,在军中形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这股势力有着严密的组织体系,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且凌驾于军令之上。
也就是说,没有向宗的同意,没有人能对尘族大军中这股势力,发号施令。
现在看来,尘族大军的指挥还很顺畅,那是因为尘族大军还没有过整体行动。
现在动用的尘族大军,大都是东、西、北、飞四位将军的所属。
尤其又以东、西两位将军的龙神军、龙牙军为主。
还有一点,尘族大军的矛锋所向,还都是在维护尘族,而不是针对某一势力。
对五湖堂的行动,那是“青萍”所为。
“青萍”超脱于尘族大军,不可简单视为尘族大军的一部分。
这样有着独立山头的军队,哪怕再简单的任务,也都完成不了。
而且,东将军已经向唐小荷再三求证,九皇动用青竹杖,施展九九归心咒时,九皇身边除了唐小荷之外,还有三人。
一是被罢免了皇殿使官职的靳兰,还有两个就是瞿春和这个向宗。
可以这样说,唐小荷与向宗,就是九皇楔进尘族大军里的钉子。
唐小荷出身金莲一脉,与东将军等人性情相投,已经被成功策反。
但这向宗,却是个大麻烦,不仅顽固,还掌握了尘族大军之中的一部分力量。
最可怕的是,还不知道被向宗拉拢的军官,最高达到什么层级,又相对集中于哪位将军所属?
听东将军这样这样说,星源反倒笑了,道:
“亏得你们没举兵造反,不然,可能就被人一锅炖喽。”
虽然星源这样说,有些夸大其辞,但也不无道理。
而为了战斗,星源要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建置披甲营。
东将军初听之时,以为星源要给自己建一支卫队。
待星源细说,他才明白,星源却是要重构直隶地,以符阵来重构。
以天牢九尊狴犴为符承,给直隶地,重构一套攻守兼备的符阵。
这可是个大手笔。
白浪南、杜子丑、韦明、嵇鉴觉着这事跟自己关系不大,便要告辞离开,那个劲儿头,分明是要回去搬家。
星源却拉住韦明的手,道:
“我这符阵,还没有合适的守阵人……”
韦明二话没说,直接把“之九”观想图递给嵇鉴,对星源拱手道:
“老朽愿为掌门分忧。”
星源还有点不好意思,歉疚地道:
“你就去不成大泽……”
“无妨,无妨……”
韦明笑道:
“我的天地之力之深厚,在天域我认第二,估计没人敢认第一,不必再贪图过多……
再说,你们看我这样子,三十来岁,日子还早,日子还早……”
说到这儿,他转身对杜子丑拱拱手道:
“那要劳烦杜兄去咱们内庭坐镇?”
“求之不得。”
杜子丑给他还了一个大揖,“哈哈……”大笑道。
韦明又对嵇鉴拱拱手,还没说话,嵇鉴已抢着道:
“外庭我来。”
说着,就看向白浪南,道:
“白兄只好两边采药。”
白浪南爽快答应,还不忘酸杜子丑一把,道:
“两边跑好,不要天天被烟鬼熏。”
他只是这样说,他心里呢,还是想下山行医,好能尽量多的,清除尘族人体内的大白渣之毒。
现在看来,这事只能暂且放下,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话已说透,各人散去,各自忙碌。
东将军命令姜黎,带着姜家集人、马、家伙事儿,连夜迁往大泽,寻找适宜的马场,圈地为业,再建姜家集。
以为先导。
命令江小曩,守卫饮马河一线,界定屯垦边缘。
同时,传令辎重营,迁过饮马河,寻址扎营。
星源邀请韦明、东将军上车,一起前往天牢。
又顺便把这黑马黑车,托付给韦明。
并请他没事时,多坐着车,在直隶地来来往往,晃晃悠悠,极尽招摇之能是,来为自己打掩护。
韦明当然乐意,道:
“我这披甲营营总,坐着披了青铜的车,也算实至名归。
我有办法,成为焦点,拴住他们的目光,你就大胆的去做你的事儿。”
对于这次符阵重构,星源的意思是顺便来个大调防。
披甲营直接编成五个营。
以韦明和披甲五营接替西将军和龙牙军镇守天牢。
西将军则带领龙牙军,镇守饮马河一线,作为“屯垦”边缘。
他的衙门,就可设在姜家集。
姜黎的战马场、草料营,还有辎重营、军械营、军医营,都由东将军所属的龙神军,划归到西将军麾下的龙牙军。
江小曩的细作营,要尽快抽出来。
细作营的事多,事重,不好总占用他们的人手,影响他们的军务。
另外,还要抽一批士兵,去镇守大泽,不能把灾民往里一扔,任由他们野蛮生长。
要是那样的话,大泽就会成为战场、修罗场,白白浪费了那么浓郁的天地之力。
而且,还要做到大泽的有进无出,不能任其自由往来,以免泄露大泽内部状况。
韦明灵光一现,想到个人,便推荐给星源,道:
“让韦觉去。
这孩子接手只剩空壳的韦家,不曾埋怨一句,想尽办法,到处周全,若不是杜家起了坏心,韦家还真能被韦觉盘活。
这份能力,这份担当,这份毅力,绝对可以胜任掌管大泽事务一职。”
东将军见星源赞许的表情,就知道韦明所言非虚,道:
“再扩编个大泽营,也是编成五个营,归属龙牙军。”
三人一路商量,就把大泽的布防定了下来。
白霓驾着黑马黑车,出了六合大营,一路狂奔,经过废墟座座的直隶地,直向天牢而去,引来无数衣衫褴褛的灾民的目光。
这车,太熟悉。
曾在韦家宗祠,带着气急攻心的韦家人,闯入杜家。
也曾出其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巡防营,在巡防营衙门的院子里,留下四个大字。
更是,在巡防营士兵,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又轻松逃去。
而传到九皇耳朵里的,却不是这些令人难堪的记忆,只是天选大将军,星源已经回来,现正在天牢。
九皇一怒而起,就要到天牢去找星源。
别的不说,至少也要拿回八阵图手串,青竹杖还在里面呢。
还有菊皇的信……
瞿春劝住了他,道:
“这马车里不一定是星源。
我去天牢走一趟,我跟他有段公案,正可作为理由。”
瞿春说的,就是巡防营衙门院子里,那“等我回来”四个字。
星源是故意让黑马黑车,正大光明地驶进天牢,让九皇和瞿春疑神疑鬼,坐卧不宁。
西将军早已接到细作营的云影白鸽,天牢大门也早已大开,而他就在大门里旁迎候。
韦明、东将军、星源疾驰而入,随即把大门禁闭。
西将军并没有把他们带到以前住的地方,而是直接来到天牢中央的九尊狴犴处,那里有营帐,现在是西将军的居所。
东将军不解,问道:
“这是……”
西将军立即回禀道:
“那日大将军走过之后,我觉着这个地方,牵涉甚广,迫切需要守护起来,所以……”
星源欣慰地笑道:
“你倒是有心,判断也很精准,不愧是兼职镇守天牢的西将军。
这“募民屯垦”的新鲜事交给你,真是恰如其分!”
西将军还不知道“募民屯垦”的事,忙看着东将军,一脸的疑问。
东将军却直接拿他开涮,道:
“兄弟,老哥我的草料营、辎重营、军械营、军医营,都被你弄了去,还又给你扩编了五个营规模的大泽营。
照此下去,我看呐,我这东将军在尘族大军里的中枢地位,早晚也要被你弄去。”
西将军跟东将军有过命的交情。
西将军顺嘴就把这调侃接了过来,道:
“既然哥哥都张了嘴,兄弟哪能驳你面子,要不,今日,咱把交接办喽。”
几人都笑了起来。
星源却拉过韦明,给西将军介绍,道:
“我还扩编了一个营,号为“披甲”,这是营总韦明。
这天牢,以后就交给披甲营,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无巨细,可不能图懒省事,但求唠叨,不许慎言。”
他这一番介绍,直接把韦明的披甲营,脱离出尘族大军的六位将军,放到自己名下直属。
这样做,也是为六位将军好。
以韦明的实力与处事能力,放到哪个将军属下,那都是一尊惹不起的神。
而韦明也会束手束脚,尽量不言,反而发挥不出他应有的作用。
都不如这样,不仅韦明自在,他还可以抽出身,作为星源的重要帮手。
东将军也是这个心思。
星源是近百年来,第一个拥有尘族统帅权的天选大将军,不能没有自己的卫队。
按他的意思,都该把披甲营直接建制为披甲军,以韦明为军主,作为星源的亲卫。
星源不要什么卫队,对他来说,那都是累赘。
再说,即使他明知韦明乐意,他也不能让韦明这样的老前辈,成为自己的卫士。
这是他尊重前辈的底线。
这正说着,有卫兵来报,说皇殿使瞿春来访。
星源会心一笑,道:
“来得好快。
你们在班房接待他吧。
嗯……
我在这里
还得先换个人,就叫王二文。”
他言语之间,已触发丁辛焕然符,易容成王二文的样子。
又让西将军取来军服,自己与白霓都装扮成士兵,而韦明就直接穿上了营总的军服。
东将军、西将军、韦明三人去迎接瞿春,星源走进九尊狴犴之间,开始琢磨符阵之事。
白霓却在对他的易容手法,羡慕不止。
若是白霓易容,前前后后,各种改换,没有个把时辰,根本弄不出来。
可星源动都没动,直不愣腾就把容貌换掉。
有这份手艺,不做细作,都亏得慌。
“怎么样?”
见白霓羡慕的样子,星源也显摆起来,小声道:
“过几天,我忙完这符阵,咱俩装成难民,在这直隶地走动走动,如何?”
“好啊。”
白霓兴致满满地答应下来,但补充了一句,道:
“那不是个舒服的事,你要有心里有数。”
“切。”
星源不屑地笑着低声道:
“你不知道,我从小过的是什么日子。
只要你能吃得消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