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玉茗等人这才明白众人彼此憎恨的原因,敢情是因为各自的亲属都有人死在对方或者对方的家属手中。
众人你一句我一言吵的不可开交,眼见就要动手打起来。夏族长大喝一声:“住口!还嫌不够丢人吗?众人人家的圈套不说,不要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别人就不是吗?都是被迫无奈,但当时为什么没看出这一层。说到底,还是老汉这个族长无能,你们若是还要斗,就先杀了我!”
众人这才住口,默默流泪。
夏族长满含泪水:“贼人见人死的差不多了,便喊停了。随后,除了我们几个以外,剩余的人都被他们刺瞎了眼睛,逼着我们带着这帮瞎了的乡亲将尸体搬走·····”
此等恶行,闻所未闻,天赐的眼中几乎冒出火来。赵千同道:“既然你们侥幸逃脱,为何不立刻离开此地,难道你们不怕他再度出尔反尔,回过头再来杀你们?”
夏族长长长叹息一声:“也有离开的,你们瞧,我们这群人不是瞎子便是瘸子,有几个好的。就算到了其他地方又能如何?好在如今云天宫为咱们出头,为我等报仇。”
众人一起拜倒,向裳玉茗等人磕头。裳玉茗道:“诸位乡亲,报仇之事,云天宫责无旁贷,必将为诸位讨回公道!”她随即又道,“赵师兄,你辛苦下,巡视一番周遭动静。”
赵千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便走了出去。
众人纷纷感谢一番,不在话下。此时,黑衣少女走了进来,仿佛没有看到裳玉茗一行一般,径直走到一名矮胖的小胡子男人面前:“掌柜,饭已做好。张伯他们几个的饭菜也已送到家门口。”她身后跟着天佑和何乘心,两人时不时打几个饱嗝。
矮胖男子问道:“收钱了吗?”
“没有。”
矮胖男子有些不高兴:“你倒是挺会做主了,我如今是眼瞎且残,说的话你自然可以当耳旁方。可是,酒楼要维持,就要有钱。你我要有饭吃,也要花钱。钱从哪里来?我也想做好事,但是不做活了别人死了自己的赔本买卖。你既然有本事,便投靠其他人家吧。”
众人听他说的阴阳怪气,黑衣少女只是低头不语。其中一名瞎眼的老头怒道:“孙掌柜,先前你酒楼失火时我们怎么帮你的,吃你几顿就不行吗?”
孙掌柜哼了一声:“买菜买肉不要钱吗?你们个个嘴刁的很,若是你们像李二寡妇那样愿意喝粥,我送你们一个月也无妨。”
众人皆气的都无话可说。裳玉茗见多数人衣服破损且脏,但均是锦罗绸缎。江夏镇本是富庶之地,这些人当中不少原是富贵之人,平日养尊处优,又怎会吃的惯粗茶淡饭。加上如今瞎的瞎,残的残,若没有黑衣女子送饭给他们,连生计都困难。而他们的钱财早已被凶手洗劫一空,即便有点残余也给了孙掌柜当饭钱。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再也没有多余的钱财买饭吃了。
此时夏族长开了口:“孙掌柜,听老汉一言。大家遭此大难,当摒弃前嫌,互相帮助才是。让他们再吃你十日,老汉这座府邸的一半你拿去,如何?”
孙掌柜想了想:“十日之后呢?”
“十日之后,各安天命。若是老汉命不该绝,会安排人来采购食材。大家都要学着自己养活自己。”
那几个瞎眼残废原先一喜,听得夏族长这么说,顿时不干了:“老夏,这烧饭做菜都是女人做的事,我们那会?”
夏族长道:“饿死还是做饭,自己选。”
有人又道:“就算我们愿意学,也没人教啊?”
见没人回应,黑衣少女轻声道:“我教。”
孙掌柜眉头一挑,低声道:“多事。”
天佑道:“小姐姐的厨艺可了不得,你们有福了。”
底下众人均想:“且答应着,有这个姓夏的在,总不至于自己饿死。”
裳玉茗听少女口音与众人不同,待众人离开后便问夏族长道:“这位黑衣姑娘也是江夏镇的?”
夏族长摇头道:“不是,十天前她探亲到了此处,据说是孙掌柜夫人的表亲。这孩子沉默寡言,又烧得一手好菜,孙掌柜乐得留下她来照看酒楼。”说着,他叹息一声,“孙家素来吝啬,这小姑娘却是不错,看到邻里街坊有些人家吃不上饭,便劝说姓孙的将食物分给众人,却反而受到训斥。小姑娘实在没法子,便与姓孙的做了交易,用她的工钱来换取一些食物分给大家。村头的李二寡妇就是靠小姑娘的接济才活了下来。”
裳玉茗不由得心生敬意,更加好奇少女的来历。到了晚间等赵千同回来之后,她吩咐众人:“西南城门还请赵师兄带谦和亲自把守。乘心,你负责东南门。”
赵千同虽不乐意,奈何裳玉茗是辰门主事,她的话就是命令,也只能遵从行事。
何乘心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斜躺在一张太师椅上,看着夏府墙上的一幅字出神。直到裳玉茗又喊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却是带上一把安乐椅走了出去。
天佑也想跟上去,冷不防被裳玉茗一把拽住:“你留下!”
“他不会去守东南门的,那边距离酒楼很近,肯定跑到厨房去看那黑衣小姐姐去了。”天佑急道,“我也要看。”
裳玉茗却是不信:“都看了一个时辰了,还没看够吗?”
“小姐姐的切菜的刀工很好,像变戏法一样。”
裳玉茗心下一动:“别太烦人家,不要离乘心太远。”
等天佑来到酒楼前时,正听得孙掌柜将何乘心拦在门口,双方正对峙着。
“就算你是云天宫的仙人,也不能进厨房。我孙家就是靠这厨艺了,让这点子秘密外传,我们还怎么过活。”
何乘心道:“一个破厨房而已,至于那么小家子气吗?我又不学你的厨艺,只是瞧瞧而已。”
但孙掌柜脾气也倔,始终不肯退让:“不成,您老先吃什么,尽管点,要是想看怎么做菜,那不成。”
“他不行,我总可以吧。乘心,你就乖乖地在外面看着。”天佑甚是得意。
孙掌柜见是天佑,有些踌躇,看了厨房内一眼便道:“那好吧,只能让小仙长进去。”
何乘心十分不高兴,从怀中掏出几钱银子放在桌上:“既然如此,就给我上来壶茶,来点瓜子之类的。”
孙掌柜两眼放光,拿起银子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为何乘心拿茶水点心去了。
酒楼的后厨房颇为宽敞,纵然此时没有宾客,黑衣少女在厨房中忙的不亦乐乎。见有人进来,黑衣少女举刀回头,见是天佑道:“又是你?”
“正是我。”天佑道。
“有什么事?”
“怕你太闷,来陪陪你。”
“出去。”
“凶手来了,我保护你。”天佑还想吃,继续想着由头。
黑衣少女将刀往砧板上一甩:“不需要。”
天佑见哄不了她,便恳求起来:“求你了,我还想吃。”
“你已经吃过了。”
“那是下午茶,现在都晚上了,姐姐。”天佑拉了拉黑衣少女的衣袖。
黑衣少女身子微微一颤,有些愠怒:“你乱喊什么,出去。”
“你比我大,不喊你姐姐又喊什么。求你了,你做的宝塔肉比我娘做的还好吃。”
黑衣少女问道:“她也会做宝塔肉?”
“那是当然,不过没想到你做的还更好。”
黑衣少女走到灶台,生起了火:“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
吃完宝塔肉,天佑又盯上了水桶里的两条游动的黑鱼:“姐姐,你会做什么鱼?”
黑衣少女道:“你别打它主意。”
“为什么?”
“没为什么。”
天佑还要死缠不休,黑衣少女已经把他赶出了厨房。天佑道:“姐姐,有一道菜叫做出骨鱼,你会做吗?”
黑衣少女一愣:“你怎么知道这道菜名?”
“我爹说的。”
“你爹?”
“对啊。”
黑衣少女停顿片刻:“他也会做吗?”
天佑轻哼一声:“不知道。他只会整日打铁,脏兮兮的。就算会做,我也不吃。他说的天花乱坠,说皇帝老儿都未必有福吃的出骨雨。”
“哦,为什么?”
“我哪里知道为什么?”
“那你为何问我会不会做?”
此时,灶台旁边水桶发出一阵水声。天佑指着水桶道:“爹说,出骨鱼都是用黑鱼做,而且是个头大的那种。我看水桶里有两条黑鱼···姐姐,你会吧。”
黑衣少女心道:“原来是瞎猜的。”她重重地将门一关:“不会做。”
天佑在门外叫嚷:“骗人不应该,骗小孩更不该。”
当夜除了天佑以外,众人轮流守夜,一夜过去,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