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日门的惊鸿堂灯火通明,画千城、白千郡坐北朝南,聆听裳玉茗说明事情原委。末了,裳玉茗道:“玉茗无能,未能擒拿首凶,请师兄治罪。”
画千城轻咳一声:“那满天飞剑、毒俱精,更擅易容,即便是我去处理,也未必能行。你能保得众人平安归来,实属不易。师弟,你说是不是?”
白千郡没有正面回应,他一边研磨茶,一边反问道:“师妹此去所为何事?”
裳玉茗道:“寻回弟子,擒拿凶手。”
“结果如何?”
“玉茗惭愧,均以失败告终。”裳玉茗道。
“玉茗已经做的不错,除了咱们弟子和一名百姓,都被她救出来了。”画千城道。
白千郡将开水倒入研磨的茶中:“既是失败,该当处分,面壁思过一月。”
“玉茗领罪。其中一名凶徒,名唤杀生证道,杀人无数。然其中蛊多年,神志模糊,如何处置,还请两位师兄定夺。”
画千城与白千郡尚未开口,盘坐在裳玉茗身旁的赵千同道:“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为他开脱吗?”
“中蛊在前,亦是事实。”裳玉茗道。
“一个沾满了成千上万人性命的人,只是因为中蛊神志不清就能逍遥法外吗?”
“我没那么说。”裳玉茗道。
“你就是这个意思,瞧见我这只断手没有?若断了你的,你还会这么说吗?”赵千同愤怒道。
“只是因为这个吗?”白千郡道。
听得白千郡冷不防地来了一句,赵千同不由自主地产生一股惧意。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当然不是。让他活着,我们怎么跟那些死去的百姓交代?”
白千郡道:“那是云天宫的事情,而你,代表不了云天宫。”他语气平稳,却是毋庸置疑的态,“你该反思为何会败给人家,去藏经阁闭门思过。”
藏经阁素来是云天宫所珍藏的典籍所在地,除了宫级弟子以及被许可进入的弟子,藏经阁唯有打扫卫生的老侯以及一名登记借阅和归还的弟子可以自由出入。其余弟子想要看藏经阁的书籍,都需要向藏经阁主申请。藏经阁主原本是东方千恭兼任,他死之后,此位便交给了白千郡。
听到白千郡这么说,赵千同愤懑的心稍加平复。
待裳玉茗、赵千同离开后,白千郡对门外的赢生道:“将杀生证道带至葬魔堂。”
画千城听出言外之意,便道:“师弟,难不成你想要擅自决断?那可不成,此事还需通报给朝廷才是。”
“不必。”
“别忘了,是他们先到的江夏镇。陆大人身受重伤,锦衣卫悉数被杀,无论我等是杀还是留,若是擅自处置,恐怕会引起朝廷的猜忌。”画千城脸上露出担忧神色。
“那又如何?”白千郡道,“对于云天宫弟子和百姓失踪之事,锦衣卫一无所知,你信吗?还有,那江夏镇的百姓信奉的可是五斗米教,这也是道教一支。”
画千城听闻道教一词,沉默良久,他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良久,他方道:“如今只是猜测而已。”
“如果是真的,师兄,你能做什么?”
“天、蓬、元、帅,四府之间有约在先,不是我等可擅自做主,至少也要禀明师尊他们再做决断。”
白千郡道:“姓墨的,或许因为如此才离开的。”
画千城默然,随即又咳嗽起来。
“明知雨天还出去,不听劝。”白千郡给画千城递上一杯,画千城一喝便知是暖心茶。虽暖心却极苦,素来不为白千郡所喜,却对画千城的寒疾却有压制作用。
白千郡道:“身为纯阳体,该知晓什么当为什么不当为。”
画千城苦笑一声,转了话题:“最近弟子来报,蓬莱派内不太平,大势已倒向固鸿子一方。”
“当初他来索要烛龙臂,无论成与不成,都会增加他的砝码。”
“固鸿子此人,见识谋略皆不弱,只可惜做事偏激些,若他当权,江湖要多生事端了。”
白千郡道:“那是蓬莱的事情了,他人无权置喙。”说完,起身离开。
他刚出了门口,闻到裳玉茗独有的香味:“有事吗?”
裳玉茗将天赐在江夏镇的表现说了一通,末了道:“这孩子固然厉害,但是戾气太过,还请师兄留意。”
“教人慈悲是大师兄的事,不必找本座。”说完,已然转身离开。
杀生证道被关在了戒律堂旁边的一间厢房。虽然他的功体被封,但为确保万一,门外则是由景海荣与谦和亲自把守。因景海荣问起,谦和简要地叙说了江夏镇一行的情况。
景海荣道:“这两人果然有本事,剑阁虽没落,可依旧不能小觑。”
谦和道:“惭愧,我功力不深,未能发挥剑匣,若是师尊的话。”
“何必妄自菲薄,你能开启剑匣,是多少人羡慕的事情。如今你仅能开启一剑,自然不敌。若是双剑齐出,他们就未必是你的敌手了。若是三剑齐鸣,嘿嘿,这云天宫的史书上必将你大书特书。”
“师兄可曾见过三剑齐鸣?”
景海荣摇头道:“没有。倒是因与师叔多次同进退,听他说起过。你可知这三剑的区别?”
“师尊说,飞瀑是不平之剑,遇不平事则鸣;怒潮是天下剑,为天下大义而怒发冲冠。关于惊涛,他则是一句也没说。”
景海荣微微一笑:“或许,他并不想让你开启惊涛剑。”
“为何?”
“你可知剑匣从何而来?”
“只知道是云天宫几百年来传承之物。”
“没那么长,即便追本溯源,最多不过是七八十年的事情。飞瀑之主乃是开阳剑尊的师尊,为人嫉恶如仇,一生混迹江湖行侠仗义。只是树大招风,最终死于非命,令人扼腕。”
谦和点点头。
“怒潮剑则是洛千殇师叔的佩剑,当年洛师叔在荡神山为天下舍生忘死,死于魔皇之手。因其三魂七魄被打散而无法入轮回,开阳剑尊祭出太虚剑,束缚到其中的一魄而注入此剑之中。因此,此剑自身便具有浩然正气,是为天下剑。”
“那惊涛剑呢?”
景海荣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多了,想就此打住:“这件事说出来估计我要受罪了。”
“谦和僭越,师兄不必挂怀。”谦和一拱手便不再问。
景海荣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算了,你不外传就是。此剑来历关乎本门一位被视为禁忌的弟子了,名字我不能说。他是个想当了不起的人物,惊涛与剑匣皆为他所铸。只是他个性疏狂、放荡不羁,这些毛病也一并入了惊涛。所以,你开启惊涛,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惊涛想必是这位前辈的佩剑,但为何要铸造剑匣?”
“那是为了封印阴剑而用。”景海荣道。
“阴剑?”
“晓风剑,总该知晓吧。”
“是画大师伯的佩剑。”
“晓风便是阳剑,阴剑与它本为一体,彼此制衡。但阳剑在与魔皇交战的过程中消耗过大,阴剑难以压制。因此,他铸造出了剑匣,以三剑之力压制阴剑。”
谦和道:“了不起。”
“后来那人生死不明,云天宫中月门弟子为了这剑匣还发生了争夺,却始终无人能打开。最后,剑匣落在了东方师叔的手中,也是在他的手中,剑匣再度开启。从此东方师叔带着剑匣,云天剑匣之名从此无人不知。”
“为了月门弟子争夺剑匣?剑匣不是星门制作出来的吗?”谦和好奇道。
“他本不是星门弟子,而是月门弟子。”说着,景海荣转了话题道,“不要管他了,总之,如今剑匣在你手中,看你如何发挥了。当年任千里师叔,将此剑带回来赠你,除了你是东方师叔的亲传弟子外,更是看到唯有你才能开启这剑匣。”
“为什么只有我才可以?”
“这要看你与东方师叔的相同点。”
“我与师尊?”
“原先我还不明白,但上次与你交手后便知晓,或许开启剑匣真正重要的不是别的,而是一颗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
“这是我猜的。你与你师尊一般,天生无杂念,保持一片赤子心。加上你素以正气养剑,人剑合一,是迟早的事情。”他拍了拍谦和的肩膀,“任师叔慵懒,眼光却是独到,日后星门乃至云天宫的兴盛,或许就在你的身上。”
“谦和自当努力,不辜负师兄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