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慎律师事务所。
此时办公室里,正坐着一位西装领带,打着发蜡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律师。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边手表,银边上凹刻着三个小字——罗生门。
…………
“咚咚咚……”
办公室外一阵敲门声传来。
“杜慎老师,您预约的客户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
门外两个男人走了进来,都是身穿廉价西装,领口袖口能看到露出部分纹身。
这种扮相,符合一个群体——帮派份子。
任何人都会有法律方面的需求,大到跨国集团的法律顾问,小到家庭两口子调解矛盾,黑帮也不会例外。
而杜慎选择客户的标准只有一个,能为他的法律问题,付得起钱的人。
…………
“杜慎老师,好久不见,我们是为了长谷美容院的事来的。”
两个客户中年龄稍长的那个人率先开口说到。
“您也知道的,我们这行业背后,每年数十亿的国家医疗扶持款项都是通过我们变现。”
杜慎背靠在老板椅上笑着说到。
“我想你们已经准备好价格了。”
“当然,我们愿意给您这个价格。”
对方拿出了一份密函,杜慎打开看了看,笑了。
“为什么宁愿用十几倍的价格请我,也不选择庭外和解呢?”
“他除了赔偿金外还要我们公开道歉,他想把事情闹大,而我们不想。”
“呵呵,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经济条件一般的普通工薪层,为什么宁愿放着高额的赔偿金不要,也要让你们公开声明道歉,把事情闹大吗?”
两个客户相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杜慎的脸上永远挂着诡异的微笑。
他熟练的摘下了手表,放在了桌子上。
灵性发动,神性之物。
只见那机械表的指针滴答滴答,罗生门的凹字中,有血滴落。
不过,在场的除了杜慎外,没人能看见。
“有一个人,他需要钱,需要很多的钱,于是他想了一个办法,他和一个女人相恋结婚,一起生活了6年,还有了孩子。在外人眼里,他们是极其恩爱的夫妻,直到有一天,妻子死了,因为去某个整形医院做双眼皮手术,因为手术操作流程的不规范。然后,丈夫起诉了,站在痛失爱妻的角度,痛诉整形医院,痛诉医疗制度,把事情摆在公众面前,人尽皆知引起舆论同情……”
“您在说我们的事?”
两个客户中稍微年轻的那个,忍不住疑惑的问出了声。
“不,这只是一个故事。”
杜慎笑着看了他一眼,明明是微笑着,却让人觉得这一眼有些吓人。
“再这之后,等这件事平息过后,这位丈夫就会拿着给妻子买的,受益人是自己的保险,找上保险公司去理赔。”
“结婚多年,夫妻恩爱,连孩子都有了,保险每年都买,医疗事故死亡事件人尽皆知。”
“保险理赔,顺理成章。”
“这个人用了6年的时间,获得了一笔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你们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杜慎结束了他的演讲,轻抿了一口桌子上的咖啡,笑着对二人说到。
“骗保?这个人是在骗保?!”
那个年轻人明显有些沉不住气,听了“故事”之后,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激动的站了起来。
“稳重一点。”
那个年长的人训斥了他一句,随后他又问到。
“杜慎老师,他这种行为是违法的吧,我们能不能反诉。”
杜慎听了,笑着往后一靠。
“这……只是个故事,不一定是真相。”
“事实上,他可能是和妻子生活久了,感到厌烦,或是突然缺钱,突发其想决定杀妻骗保呢。”
“当然,也可能从头到尾都不存在什么骗保,这就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听到杜慎这么说,那个年长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问到。
杜慎老师,法律不能界定这种犯罪吗?”
“法律只能约束人的行为,不能管理人的思维。”
杜慎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他进行的是不是犯罪,只有他自己知道。”
杜慎又喝了一口咖啡,将目光投向了窗外,随后补充到。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
杜慎的故事如同拥有魔力一般,影响着面前的两个听者。
他们的思维正在自己梳理着这个故事,按照他们的价值观,按照他们的人生经历,去选择相信哪一个真相。
而同时,杜慎的视野中,一个个如有实质的血色文字,正从两人的头顶不断冒出,一行行排布在他的眼前。
姓名,出生日,朋友,亲人,家庭情况,人生经历,最自豪的事,最遗憾的事,最羞耻的事……
随着两人沉入“罗生门的证词”,杜慎能够清楚的了解坐在面前的两人所经历过的整个人生。
可每当这个时候,杜慎都会想到那个人,那个人是罗生门的证词无法看穿。
“张煊!”
…………
陶直开着车,张煊坐在副驾驶上想事情。
他们刚刚从张宪树的家理出来。
看过了那几份巨额赔偿的保险单,情况已经汇报给许野律师了。
调查协议到此为止。
许野律师拒绝接受这次代理。
“前辈,你说那个张宪树到底是不是想骗保,他和他妻子的婚姻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可说不好,是不是骗保,真相是什么,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呢。”
“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是最幸福的婚姻,一生中也会有两百次离婚的念头和五十次掐死对方的想法……”
张煊直接抄取了一段他前世看过的温格朱莉的名言。
可他刚一抬头,就看到陶直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完全不在意自己正在开车。
“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我是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吓了我一跳,搞得跟你结过婚一样。”
“当……然不可能。”
张煊有些心虚了,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太多了。
“张煊,你以后结婚了,应该会是个好丈夫。”
听到这话,张煊沉默了。
“呵呵,我不是。”
张煊反驳到,但他并没有出声,也没做过多的解释。
只是歪了歪头,看向了车窗外。
他摊开了手掌,那是一支泛着白光的口红。
画皮鬼留下的“执念”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