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卿卿穿过垂花门时,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惊得她猛地抬头,却见漫天星子在黛色天幕中闪烁,恍若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寒大人,在吗?”叩门声在寂静后院格外清晰。
简卿卿竖起耳朵,屋内唯有夜风穿过窗棂的呜咽。
她咬住下唇,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檀香混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简单,唯有墙上一幅《寒江独钓图》透着雅致。
简卿卿踩着满地月光往里走,绣鞋忽然踢到个瓷瓶,清脆的碎裂声惊得她捂住心口。
“简大人在找什么?”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炸开,简卿卿几乎跳起来。
转身刹那,月光恰好勾勒出叶蝉衣倚在门框上的身影,月白衣襟上金线绣的云纹泛着冷光,那双琥珀色瞳孔里流转的意味,让她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云大人,人吓人吓死人!”简卿卿攥紧裙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看着叶蝉衣慢条斯理走进来,腰间白玉螭龙佩随着步伐轻晃,
“简大人既未做什么亏心事,为何这般害怕?”叶蝉衣踱步过来,眼里的戏谑意味很浓。
简卿卿被噎得无话可说,只握紧了拳头。
叶蝉衣指尖划过书案,沾起一抹薄灰。
“简大人不打声招呼,就随意进入本官房间,倒是会恶人先告状了。”
他忽然凑近,简卿卿闻到对方衣袂间若有似无的龙涎香,那是帝君御赐之物。
“刚才下官敲过门了。”简卿卿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屏风,“再说,这里明明是寒大人的房间,你怎么在这里?”
她望着墙上那幅《寒江独钓图》,突然觉得萧云寒的气质和这幅寒江雪景图十分的契合。
叶蝉衣慢条斯理解开腰间香囊,掏出一枚刻着“巡”字的鎏金牌令。
“哦,这么说简大人是来找寒大人的?不好意思,寒大人说这间房间光线比较好,所以让给本官了。”
她说话时,眼角余光扫过简卿卿泛红的耳垂,笑意更浓。
简卿卿转身要走,却听身后传来玉佩相撞的清响。
叶蝉衣倚在窗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满地碎瓷上,仿佛张无形的网。
“不知简大人找寒大人是为公事还是私事?”
“下官在治水方面有些不懂,所以前来请教寒大人。”
简卿卿盯着自己绣着并蒂莲的裙摆,不敢抬头。
她听见叶蝉衣突然笑出声,那笑声像是淬了冰的银铃,刺得耳膜生疼。
“简大人,这就奇怪了。”叶蝉衣步步逼近,广袖扫落案上竹简,“此番明明本官才是名正言顺的巡史,寒大人不过是从旁协助。”
她突然伸手挑起简卿卿的下颌,“莫不是简大人看不起本官,还是说对帝君的旨意有所不满?”
简卿卿脸色骤变,喉间泛起苦涩。她望着叶蝉衣眼底翻涌的暗潮,此刻对方指尖的温度透过胭脂渗进皮肤,像道烧红的烙铁。
“云大人误会了,只是云大人十分繁忙......”
简卿卿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叶蝉衣松开手,那抹带着嘲讽的目光仍黏在她精心装扮的脸上。
“不过简大人是来商议公事的,怎么褪去官服,还这般涂脂抹粉的?”
叶蝉衣绕着她踱步,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碎瓷,发出细碎声响。
“不知道的还以为简大人是别有用心呢。”
简卿卿攥紧的双拳在袖中微微发颤,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皮肉里。
月色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在叶蝉衣墨色官袍上镀了层冷金,衬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愈发深邃莫测。
简卿卿抬眼迎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云大人莫要信口开河,女子的清白比命还重要。云大人这般肆意诋毁下官的清白,是不是太过分了?”
话音未落,指尖已经触到袖中藏着的短刃,冰凉的触感却没能驱散她心头的惊怒。
叶蝉衣慢条斯理地转动着腰间的螭龙玉佩,鎏金纹路在暮色中流转。
“哦?这倒是奇怪了。”他忽然逼近,龙涎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本官还以为简大人是接受过新思想的,所以不会这么封建——毕竟你曾经所处的时代,思想可是前卫新奇得很。”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简卿卿天灵盖上。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上身后的博古架,青铜香炉发出沉闷的嗡鸣。
那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突然翻涌而上:实验室里闪烁的蓝光、深夜研读的古籍、还有穿越时那道刺目的白光……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你……你说什么?”
叶蝉衣倚在檀木桌案旁,修长手指划过案上未干的墨迹。
他看着简卿卿煞白的脸色,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方才那句试探果然没错。
这个看似端庄的女官,果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窗外的风突然卷着枯叶扑进来,烛火猛地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上,像是两尊对峙的修罗。
“简大人……”叶蝉衣的声音陡然变冷,玄色广袖扫落案上竹简,“你纵有满腹才华,若是没有一颗为民请命的心,终究是一场浪费。”
她忽然抬手扣住简卿卿的手腕,指尖的力道几乎要碾碎她的骨头,“还有,有些人不是你能觊觎的。”
简卿卿痛得闷哼出声,却倔强地仰起头。
眼前这张脸与记忆中那个坐在龙椅上、不怒自威的身影渐渐重叠。
同样深邃的眼眸,同样带着上位者压迫感的语气,还有那股令人作呕的、掌控一切的傲慢。
此刻回忆起来,只觉得胃部翻涌。
“多谢云大人,下官受教了。”
简卿卿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伤口,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她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这个云大人究竟是何身份?难道他怀疑自己了?
简卿卿心里疑云重重,生怕再暴露什么,于是略显狼狈地离开了房间。
看着月光将那抹青色渐渐吞噬,直到整间屋子重新陷入寂静,叶蝉衣的眸光愈发幽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