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酿成大错,但是……”苏格拉底说。
洞口刚刚过了一场小雨,将浸湿了松软的泥土,幸好这会儿西方已经吹开阴云。
“但是为什么里头装着的是妮阿雅姐姐的尸体?”
柏拉图挥舞拳头,逼迫紫色胡子祭司将真相一遭吐露。
显然他得知的和已知的捉襟见肘,想要讨问些谜团,他也只能回答些哑谜。
“但厄琉息斯密教与雅典娜女神信仰之间并无矛盾,妮阿雅绝没有理由做出此等事情。”
“柏拉图——她肯定害怕极了,她什么都不知道。”齐文江辩解。
他仍然不敢相信是妮阿雅,指责苏格拉底不敬神明,哪里出了些问题。
“如果里头放着妮阿雅姐姐,另一位奉神少女的尸体,那么说明了什么。”苏格拉底问齐文江。
虽然这个刚刚因为亵渎雅典娜受审的老头,很有理由接受下一次审判,他还是理性分析了来龙去脉。
“说明了密教与神殿存在分歧。”
“嗯,文江说得对。师父,从去年圣物盒丢失开始,明争暗斗已经悄然开启了。”
城中,厄琉息斯教徒与卫兵推推嚷嚷,只在梅勒托光着屁股跑过去,才使得人群一顿沉默。
色诺芬下马,很快加入了士兵的行列,他们阻止几乎要发疯的厄息琉斯教徒冲入雅典娜的殿堂。
而最倒霉的还是尼科马科斯,他仍用尽全力对色诺芬喊到:
“雅典要出大事了啊!先是苏格拉底受审,再是厄息琉斯教徒闹事。”
色诺芬听不到他从后面高喊的话,只是朝队列喊到:
“保持住,组成盾墙——”
这边,雅典城西南角的银矿深处,格老孔呼噜声震天动地。而三人仍然不解,究竟是为何——
“厄息琉斯肯定是有意闹事!”
“不,齐文江,你不觉得……妮阿雅的行为十分古怪吗?”
柏拉图分析说,他掀开了木板,拉着苏格拉底出了囚室,齐文江紧随其后。
“总之,我们得赶快跟执政官说明情况。”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固执的宣称观点,根本不容自己质疑。
月夜很高,三人立刻决定出发,赶往特巴农神庙。爱琴海冰冷的风穿过缪斯山脚,回荡在矿洞空穴四周。
夜色仍旧幽深,秋日最后的蝉鸣,在一阵沙哑后嘶鸣落地。
“城里着火了。”柏拉图第一个爬上山坡,他看到了阿果拉集市的大火。
愤怒的厄息琉斯教徒已经被彻底激怒,本要拿来泄愤的苏格拉底迟迟没有被拖来。
士兵组成盾墙,令高高卫城无懈可击,山斧、污言秽语都无法击穿前线。
在色诺芬的指挥下,士兵如同一只刺猬横亘在卫城山口。
“柏拉图和齐文江到底有没有把师父救出来?”他没能停下质问自己,又命令士兵,“稳住!”
他们走到通往雅典城区内的路,才想起已经把格老孔忘了,这懒家伙,还在囚牢里呼呼大睡。
远处洞穴,格老孔还和紫胡子祭司绑在一起,他喃喃梦呓道:
“嘿嘿,杜松子、无花果,酸酸甜甜。”
不过,雅典危机四伏,或许监牢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一行人就算到了雅典城,他们能做些什么呢?他们不能阻碍愤怒的人群——
秘仪需要人牲,将鲜血铺成通往黑夜女神的道路。
“厄息琉斯秘仪不让任何人知道它的贡品到底是什么。”苏格拉底说,“我加入他们不仅仅是因为其中产生的危机。”
“师父,更多的是好奇。他曾和我说……”
“我跟柏拉图说,我曾经闻到过秘密仪式当中的血臭味道,他们丢弃的血肉,绝不是对外宣称的小猪猡。”
“活人……不,是死人?”齐文江惊讶道。
月亮照亮了他们返回的道路,却致密地透不过气,合金色的月光将光秃树干染成惨白,如同流干血液的尸首。
这里已经不像是地球,更不像白天的雅典。
行道法桐经过修剪,树木失去枝干,露出如同眼睛般的树洞。
如果真有人胆敢望向千万双眼睛,他们会更加害怕林木朝三人走近。高喊着:
“我们得了麻风病,拥抱我们吧,国王。”
齐文江坚信,一种莫名其妙的疯狂已经渐渐侵染他的理智,她只好用疲劳二字来安慰自己不断经受折磨的神经。
野地里没有狼嚎,但他似有似无听到了林后黑影,威胁、叫喊。
他想尽一切办法要总结出到底是什么东西,给他同样感觉的则是“虚无女神”的声音。
但是与孤独不同,幸好有伙伴陪伴走在这条路上。他暗暗庆幸,一丝灵感令他震惊:
“如果让我选择,到底该是苏格拉底,还是妮阿雅?”
雅典门外的“长城”,说是为得抵抗波斯人与斯巴达入侵,它偷工减料的程度难以置信。
二十年前,执政官挨家挨户敲响各个氏族、寡头,公民大区的门扉。铜钵催促他们为城邦上交防御工事。
有的人认为这是又一次征兵,可执政官却摇摇头,将他们献出的银币又塞了回去。
“雅典需要每位公民贡献一块石头——”
一块块石灰岩,从缪斯山上搬来,工匠们取出了炉甘石,它由杂质拼凑而成。卫城神庙掉下来的砖瓦、取来老农的石磨。
“城西南的矿脉,将不再用于赈济穷人。”执政官持羊皮卷公文宣布了噩耗,“我们将用于与斯巴达之间的战争。”
“我们能做什么?”齐文江问到前面二人。
但他们并没有说话,就好像他们从不认识一样,这更绷紧了他的神经。
终于,苏格拉底先开口了:
“文江,我一定会帮你和妮阿雅离开雅典,不惜任何代价。”
“我准备去联系阿里斯通,我的父亲。”
这个名字在古希腊语中的意思为“最好的”。虽然他不少忤逆父亲的意见,苏格拉底与阿里斯通向来关系不是那么好,泛泛之交,点头而已。
然后城中一声巨大的爆炸,一群拿着草叉、棒槌、菜刀的城中居民,已经受够了军队的不作为。
一声高喊,两帮队伍冲杀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