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快些,”苏格拉底走在十字路口前面,要求后面同行者加紧步伐。
他虽年老,捧着个肥胖样子,体能却远胜过青年人。
照着常理来讲,他们也该猜出了逃跑的祭司泄密,将囚犯行为报告为:
“雅典城人拒绝交出苏格拉底。”
其实他们只是敌不过高个子柏拉图,他的力量真不是盖的。
这些教徒身材矮小,望着两米的壮汉将同伴过肩摔,估计已经忘记武器的重要性。
恐惧才是真正的敌人,要么用疯狂奴役勇气,要么用高尚让意志坚定。可是这两种,他们或许都没有。
尸位素餐对于庸才来说,家常便饭。恶人被逼迫拿起刀刃,靠阴谋对付纯良。
“这不是古怪的逻辑?”齐文江仍没有脱离合金色月亮。
“快些走。”柏拉图也在催促自己,此时,城中安危肩负在了齐文江和苏格拉底身上。
三人距离城门,还有好一段距离,等他们远离松林和柏木,林中传来一阵强风,终于顺着风行走将近三公里,城门才近在咫尺。
城门并无守卫,或许被征调去了保卫神殿。南边的城门平时饱受商人喜爱,这时却空无一人。
大理石叫月光照成青蓝色,他的影子之外才是月光,黑色的影子一道道指向城内,像根根骨瘦如柴的手指。
“哈,这下怎么安静了?”齐文江问。
“嘘。”柏拉图踮起脚,与苏格拉底耳语几句,便去他父亲的德莫家族搬救兵了,“你和师父一定要小心,尽全力拖住他们。”
柏拉图家大业大,住在城外的一座庄园,或许他家族还不知道现在城内发生的事情。
等族人披甲一来,至少能与教徒谈判,保证苏格拉底的安全。
“妮阿雅姐姐的尸首,正常安葬了么?”苏格拉底这么一问,倒是让齐文江毛孔树立。
他这话暗示了,厄琉息斯教徒,或许已经在雅典的公墓当中,掘开这几日坟墓,寻找遗骨。
刚刚的小雨打湿了城中的火光,现在恶人潜藏在黑暗里了。
“跟紧我。”苏格拉底紧缩门头,细致地观察任何角落,提防伏击。
“他们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妮阿雅的姐姐?”
“或许对她恨之入骨,如果随便是谁的尸首,我相信矛盾很快就解决了——”
二人摸着小巷,欠着腰踮起脚往卫城走去。不管白天黑夜,雅典人从不会迷路,他们抬头就能望见卫城山。
令人惊奇的是,除了听到乌鸦暴躁的叫嚷声,一路上根本没遇到什么阻碍。
家家户户关门闭窗,瓦楞水滴滴滴答答掉落在地上,像是大瘟疫再次来临一般,冷落地好像进入了一座鬼城,
靠近卫城山门,倒是有不少因争执散落的衣帽、武器,有时还能看到斑驳血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格拉底率先登上了阶梯,但在拐弯处,他突然干呕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怎么了,苏格拉底!”齐文江立马跑过来,但苏格拉底推搡他,不让他看。
但他止不住好奇,草丛浅处,台阶周围,一具无头女尸,被苍蝇紧紧包围,恶臭扑面袭来。
“这、这是,妮阿雅姐姐剩下的尸体部分??这凶手——”他吸入了一口腐臭,立马剧烈咳嗽。
苏格拉底像是被惊醒了一样,疯狂地往卫城山上跑去。而齐文江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
“坏了!齐文江,大事不好了,赶快走!!”他三步并作两步。
而文江看到不远处的匠神山刑场,已经将火光点燃,刑吏趁着黎明之前,已经准备好了死刑所需。
连毒芹的药汁,也是夜间才寻得药剂师加急酿成。
一溜烟的功夫,齐文江就已经看不到苏格拉底,他刚刚想向上爬,却一把被捂住嘴巴拖进了草丛。
刚开始他还以为,这细嫩光滑的手臂是芙里妮。但等目光汇聚在她耳朵下的金色蜷发,而这埋伏者不是别人,正是妮阿雅。
“文江,已经足够了。”她恳求地说。
“放开我!什么足够?”他还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遇到这女孩。
“计划已经完成了。”她缓缓低下头,皎洁的月光下,是两袋子德拉克马,“现在我们可以离开雅典了。”
齐文江难以置信,一把甩开了妮阿雅,她踉跄几步,倒在了树丛中,腿叫树枝划伤了。
“疼。”她左手抹了一把腥味的黑色,这才惹得齐文江心口一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才醒悟此人确实是妮阿雅。
“你还不明白吗?拿苏格拉底换你我的自由——”她仍然期盼地取来齐文江的手臂。
“那你姐姐的尸体,为什么就摆在你脚下??”
“她?厄琉息斯教徒把剩下的尸体还回来了。”妮阿雅并无感情的说,“但我并不需要,就丢在一边了。”
“阿雅?这不是真的……”
“你听的故事都是我编出来的,这尸体根本不是我亲姐姐,她害怕成年后我侵占他的财产、嫉妒我长得比她漂亮。
她虐待我,用鞭子抽打——她还是个变态,每天晚上对自己的妹妹做出那种事情。”
“我怎么能相信你?”齐文江从她天真的目光里感受到了恐惧。
“昨晚,我说“姐姐”和狗埋在一起,难道你没听出端倪?我故意试探,你却还傻傻的认同。
果果喜欢的是我,而不是我的姐姐,是她赌气把狗关进了宝藏室。”
“而你……”
“而我偷走了钥匙,因为我只希望狗狗喜欢我一个人。”
远处神殿,突然亮起了火光,一阵阵人影攒动。苏格拉底高声辱骂着叫喊,似乎被捉拿。
“哼,怕是你们猜出来了是我,于是叫两边上演了这么一场大戏。可惜哦,雅典士兵还蒙在鼓里,陪着教徒去找坟了。”
“但现在,”妮阿雅说,声音真挚而有些颤动,贴近了齐文江的胸膛,“我终于有机会爱上你了。”
“我已经放弃了一切,齐文江——文江,我终于完成了复仇,能跟你一起离开了。”
齐文江推开了这个陌生的女孩,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所以,是你偷了厄琉息斯的圣物匣,故意把两份贡品拿错。但你为姐姐哭泣——”
“我脑中想的是我的小狗狗……文江,我会比爱果果更爱你的。”
齐文江觉察到了妮阿雅内心的病态,她偷窃的行为暗示了她心底里的某些黑暗,昨日夜晚,为何她会那么轻易谅解齐文江。
“你到底是谁?”他退后几步,接近摔倒,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金发女孩。
月光从乌云后门露出来,将她的眼睛染成了紫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