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你下在六百年前的雪。
假如你是我遗落在六百年后的梦。”
历史的脚步最是残忍。
温柔的,温暖的,都会遗忘。
雪儿的梦是温暖的,灿烂的。
辛里也已经厌倦了厮杀,厌倦了江湖。
这是他们在天山脚下男耕女织的第三年。
这里人迹罕至,这里没有追杀。
雪儿的梦没有风浪,只有春水梨白,只有炊烟桑田。
天上上的雪是遥远的。
遥远的地方不见得就是向往。
那些从遥远的地方来的人,避之不及。
除非,你从没去过那里。
辛里对他的三亩田地半亩方塘甚是满意,破旧的老屋,只要勤扫,它就让人舒心,闲来打打猎,牧牧羊,如此惬意生活。
“孩他爹,吃饭了!”
女人的话最为温柔,家的味道,是休憩时暖暖的被窝,饭点时热气腾腾的家常菜。
这样的生活波澜不惊,却其乐融融。
看着襁褓中婴儿一天天长大,这种日子过得奇妙无比。
可是,这一天,风波突起。
辛里一身羊皮袄,山上打得野畜一头,兴冲冲抱回家与妻儿分享。
“雪儿,我回来了。”
辛里拍拍身上的灰尘,把弓箭墙上一挂,就乐着进得屋来。
屋里空荡荡的。
“假如我是你下在六百年前的雪。
假如你是我遗落在六百年后的梦。”
墙壁上,清秀而正楷字体,辛里认得是妻子的字体。
除此之外,屋里,一切她的痕迹,一笔消除。
没有她的气味,没有她的体温,没有她留下的一针一线,一丝一尺。
她在他的时空消失,甚至是那个孩子。
辛里疯狂地四处打听,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没有她一丝一毫的消息。
那怕是坏消息!
辛里崩溃了,他要去那片雪域寻找她的消息。
雪夜,又是雪夜。
“有间客栈”变得异常崭新。
今天来了一个奇异的人。
寒雪天,单薄的衣裳,死灰一样的眼神。
那衣裳与周围格格不入。
逢人就问道:“有没有见过梦雪。”
后来就问道:“没人要追杀辛里吗?”
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认识梦雪,也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辛里。他们把他当疯子。
有间客栈依然在,梅林也在,梦府也在,马鞍镇也在,醉心亭也在,只是,这些建筑,都异常的崭新。
他走过的他以前走过的地方,雪花还是三年前一样飘飞,梅香还是三年前一样芬芳。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可是,这里,再也没有一个姓梦的人。
短短三年,整个小镇都失忆了。
“三年前,此间异事发生。”
“如何异事?”
有间客栈老板是个胡须花白的老人,装扮唐人模样。听得辛里的经历,便这般描述。面上的表情,还有惶恐之余。
老头左右环顾,压低声道:“此山市之间闹鬼!”
辛里道:“闹鬼?”
老头道:“是也,此间山市见普天亮光起,电闪雷鸣,悬楼空中,期间人来人往,有持械而斗者,兵戎铮铮,血流成河,残忍之际,触目惊心,如梦,如幻,又切实可见呐,今日思之,惶惶不安呐。”
辛里注意到周围人都唐人模样,辛里想到什么,突然问道:“老人家,可知今夕是何年?”
老头一怔,道:“今为开元四年,少侠不知?”
辛里一惊,他在梅林小筑读过不少历史书籍,问道:“大唐开元四年?”
老头道:“是啊。”
辛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如此似梦、似幻。只得道一句:“如此,奇哉怪异。”
这是一个梦,一个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