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明如脆瓦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四章 天下大乱(1)
保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列表
罗一贯没想到救援明军溃败会如此快!都司陈尚仁从城上守军抽调下来几百精锐,编组成队,就等罗一贯一声令下,杀出城去,但迟迟等不到出城命令。陈尚仁一着急,噔噔噔上到城楼上找到正在发愣的罗一贯,喊道:“大人,我们准备好了,时机还没到啊?” 罗一贯没搭理他。他又大声问了一遍,罗一贯慢慢地抬起手向城外一指,陈尚仁随着他手指方向一看,也惊呆了。只见城外刘渠和祁秉忠的大军被骁勇的八旗兵冲得七零八落,已经已经溃不成军。 陈尚仁不甘心,大声说道:“趁他们混战,咱们杀出去还可能把局面扳回来。” “别费劲儿了,你们这几百人出去翻不起什么大浪,与其白白送命还不如守在城内能多杀几个鞑子。”罗一贯摇摇头。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弟兄为救咱们而殒命沙场!”陈尚仁不甘心。 罗一贯也不甘心,但没办法。稍停片刻,他让人把另外两面城墙的防守主官王崇信、马彪叫到眼前,痛心地说:“兄弟们,眼前形势明摆着,要么坚守城池,要么开城投降,我罗一贯绝不投降,誓与西平堡共存亡!你们谁想出城,我不勉强,现在就可以走。” 几个人都表示至死追随在他的左右,罗一贯点点头,让他们赶快回去守城。 杀败援军,八旗兵又开始攻城。一连打退后金人多次的进攻,城内火药已经没有了,城头的砖瓦石头也不多了,罗一贯知道到了最后时刻,他把还能动的人都赶上城头,与后金人进行最后的殊死拼杀。 没有了火铳、火炮声,八旗军知道驻守西平堡的明军已经弹尽粮绝了,他们兴奋异常,再次朝西平堡排山倒海般地冲来。 罗一贯伫立在城头,整了整自己的盔甲,向北京城的方向拜了拜,说了一句“臣已经尽力了”,然后抽出佩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祁秉忠和孙德功都回到了广宁。孙德功的队伍建制还算完整,王化贞把守卫广宁的重任交给了孙德功,让身受重伤的祁秉忠先去养伤。 在孙得功和参将江朝栋的陪同下,王化贞将广宁的防御视察了一遍,各处防守严密、井然有序,他很满意,把两人夸奖一番,放心的回到巡抚衙门。 躺在自己舒服的大床上,王化贞做了一个梦。他梦到努尔哈赤的八旗军又开始攻城,但他们在广宁城下被打得头破血流,损失惨重,刚被自己升为广宁总兵的孙德功带领凶猛的城内守军杀出城去,撵得后金人四散奔逃……突然咣得一声巨响,把正在梦中的王化贞吵醒。满头大汗的参将江朝栋气喘吁吁地冲进了他的卧室,一把把他拉起,嘴里边说“巡抚大人快走”边往外拽他。 他的亲兵王宁带着几个亲兵堵住房门口厉声喝问:“江朝栋,你想干什么!” “后金人已经进城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这时,街上传来“鞑子进来了”的惊呼。江朝栋推开王宁抱起王化贞跨出房门,大声命令备马,掌牧官急忙把巡抚的紫骝马牵过来。把王化贞放到马上后,江朝栋一把抓过侍从手里的巡抚官服披在王化贞身上,飞身上马保着他奔西门而去。 此时的王化贞还在疑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半夜的时候,孙得功和他的几个亲信悄悄摸到了城门下,打开了广宁城的城门,把努尔哈赤精锐的八旗军放了进来,他还主动给八旗军带路,来抓王化贞。幸亏江朝栋来得快,才避免了王化贞成为孙德功给努尔哈赤的见面礼。 经过一夜的奔驰,天明时在大凌河畔,王化贞遇到了他的上司——辽东经略熊廷弼。 第六节被传首九边 熊廷弼听了王化贞的哭诉,并没有可怜他,而是嘲笑他:“你不是说要提六万之兵一举荡平努尔哈赤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牢记王化贞向朝廷垮下的海口,都这会儿了,还不忘损王化贞。 王化贞稍稍平复一下慌乱的心情,向熊廷弼建议集中所有明军,防住辽东的最后一道防线——宁远城与前屯。 熊廷弼老毛病又犯了,还没有等王化贞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泼了一盆冷水:“说得轻巧!广宁城已经沦陷,辽东的所有军队都惊慌失措,谁还有心情给你坚守宁远城与前屯呢?唯今之计,只有把辽东的所有人口与辎重运到关内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说完,马上部署把关外所有能够撤到关内的人口、粮草撤到关内,把不能带走的东西和大批军需物资堆到一起,一把火点着了。 熊廷弼撇下王化贞,和佥事韩初命一起护送数十万难民入关。败退下来的明军也有十万之众,军民争道,混乱不堪,践踏至死者不计其数,老弱病残,尽被抛弃,哭声震天。后金军追赶了二百里,直到军粮吃尽才回去,朝廷听闻战败,京城震惊。 他在关外制造了几百里的无人区,使努尔哈赤在没有后勤的情况下,无法威胁山海关。这无疑是一个应对当前危局的最正确策略,但就是这个正确的决策,要了他的命。 按照熊廷弼的理论,关外已经成为后金人攫取战略物资的后花园,与其白白浪费人力物力资助努尔哈赤,不如壮士断腕,先行放弃。待到调兵遣将有实力了,再取回来。这个想法并非不可行,但没有经过朝廷核准,作为封疆大吏,擅自放弃如此面积辽阔的国土,这是谁也无法接受的。在朝廷诸臣的心目中,边将只有死战的资格,就如同袁应泰,哪怕犯了再多的错,死在沙场之上就能得到原谅。 他忘记了第一次巡按辽东,总兵李成梁仅仅放弃了宽甸就被自己弹劾,而自己放弃的是比宽甸重要得多的战略要地。 王化贞不听熊廷弼的劝阻,执意用重兵与后金野战,损失几万精锐,丢掉重镇广宁;熊廷弼擅作主张抛弃宁远城和前屯,被督察御史追责,两人都被抓入监狱。 熊廷弼被抓后,通过中间人找到大太监魏忠贤,准备送他四万两白银以获得延期执行,但是后来又不打算送了。这激怒了魏忠贤,恰巧东林党人杨涟被捕下狱,大宦官魏忠贤指责他与东林党人勾连,崇祯皇帝大怒将他处以极刑并弃尸荒野、传首九边。 明朝一错再错,自断臂膀,替努尔哈赤去除了一个强敌。 连年的战火,沉重的赋税,加上天灾,造成人民贫困交加,流离失所,挣扎在死亡线的边缘。 陕西和山西等地,老百姓活不下去,开始造反。边兵是各地精锐,大量调到辽东离开原来的驻防地,削弱了当地武装力量,这就使得农民起义军有了生存的空间。陕西,特别是陕北,农民起义的烈火在天灾人祸的助推下,烈焰升腾,照亮了西北广袤的大地。 注释 【1】督查院:直属于皇帝的监察部门,下设左右督御史(正二品)、左右副督御史(正三品)、左右佥督御史(正四品),再往下设十三道监察御史(当时中国分十三个省),分管每个省的检查工作,与直属于皇帝的六科给事中统称“科道”,属于言官范畴。 【2】举子:科举时代被推荐参加考试的读书人。 【3】佥事:相当于助理的职务。 第四章天下大乱 第一节陕西农民起义 崇祯元年(1628年),小冰河期引起全国性干旱,土地几乎颗粒无收,到处发生严重饥荒,到处是饥民。偏居西北的三秦大地,没饭吃、没地种的普通老百姓和打家劫舍的山贼、部分常年得不到粮饷的兵士,爆发了此起彼伏大规模的农民起义。 这东一堆、西一块的农民起义浪潮,就像是在三秦大地上燃烧起的熊熊烈火,一点点地舔舐着明王朝大厦的根基。 明末农民起义的最早挑头人是陕西白水农民王二,他于崇祯元年组织灾民暴动,由此拉开了明末农民起义的序幕。在府谷王嘉胤起义后,王二带领队伍加入了王嘉胤农民军,因此,后世都将王嘉胤列为明末农民首义之人。随后宜川王左挂、飞山虎、大红狼等人,也都起来作乱。李自成的舅舅,安塞贩马的高迎祥,也与饥民王大梁聚众响应。 王嘉胤,陕西边兵出身,常年与关外蒙古人作战锻炼出了自己带兵打仗的本领,每次与明政府军作战都能指挥得井井有条,所以当时在陕西发动起义的各地农民军也都信服他,听他号令。 发动首义的王二,于崇祯二年在一次作战中兵败被杀。王嘉胤也在崇祯四年时,被明朝总兵曹文诏派出的张立位【1】联手王嘉胤的族弟王国忠暗杀。然后,三十六营起义军共同推选王嘉胤的部下,号称“紫金梁”的王自用为新领导人。高迎祥和张献忠领导的队伍为三十六营之一。 王自用号紫金梁,高迎祥号闯王,张献忠号八大王,李自成号闯将,罗汝才号曹操,还有许多许多的农民起义领导人都有自己的绰号,对外都用绰号而不用真名,这是为什么呢? 这与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有关。 明朝初年,社会混乱,朱元璋命左丞相李善长﹑御史中丞刘伯温等议定律令——《大明律》。在这部律令中,规定了一种叫做“谋反大逆“的罪名,惩罚非常严厉。一旦触犯“谋反大逆“,本宗亲族祖父、父亲、儿、孙、伯叔、兄弟、侄、堂兄,同居的异姓亲族外祖父、岳父、女婿、家中奴仆,凡年满十六岁以上皆斩。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农民起义军为了避免牵连亲人,所以大多用绰号,而不用真名。后世文人为了方便区别,也为了知道其身世来历,在他的绰号后面加上了其真实姓名。 紫金梁王自用于崇祯六年在进占河北武安管陶川时,被武安知县张国柱手下巡营守备王士仪射杀。 直到崇祯八年,所有的农民起义军会师荥阳,共同推举出一个“盟主”——他,就是闯王高迎祥。 高迎祥算是明末农民起义军的第三任领导人。本书的主人公李自成,后来承接了高迎祥的衣钵。作为闯王二代的李自成,经过前期的艰苦转战,逐渐羽翼丰满形成大势,后以摧枯拉朽之势推翻了大明的江山。 注释 【1】张立位:王嘉胤妻弟。 第二节破军星问世 李自成(1606年9月22日—1645年5月17日?),原名李鸿基,小名黄来儿,又名枣儿。相传李自成是党项族李继迁【1】一脉,寻根问祖他还是“飞将军”李广后裔,世代居住在陕西怀远堡李继迁寨。 李继迁寨位于陕西北部的黄土高原上,这里丘陵沟壑纵横,峁梁交错,地表破碎,植被稀疏,气候干燥,十年九旱。 明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十一月的一天,在陕北蜿蜒崎岖的黄土道上,走着一个瘦削但硬朗的中年汉子,经年累月风吹日嗮,这个汉子黝黑的脸上堆满了沟壑一样的皱纹。快五十的人了,还没有孩子,心里着急的他听说华山西岳庙求子很灵验,找了一个农闲的日子,身背他屋里的给准备的“锅盔”干粮,一路向南,赶奔华山。 经过十几天的日夜跋涉,这天清晨来到华山脚下黄甫峪口,再往前没多远就是西岳庙了,他走到路边,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掏出旱烟袋,抽两口歇歇脚。 这个中年汉子就是李自成的父亲李守忠。 歇过脚后,直奔大庙。说是没多远,到庙门口时,他也用了小半个时辰。庙门口是一座高大的祭台,他虔诚地燃香上香后,在祭台前的蒲团上跪下,口中祈祷。再向里走,过几重大门,到主殿灏灵殿前,他再次焚香叩拜,向殿内神灵述说求子的心愿。 他起身时再次作揖,准备进入大殿向当值和尚求一泥娃娃。这时,一直在高大铜制香炉旁站立的一位瘦弱的老年僧人叫住他,右手单手举到胸前,口称阿弥陀佛,问:“施主所来何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