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四处流动
王自用在武安作战受伤后病死，三十六营一时群龙无首，分成几个大股，各自为战。
高迎祥作为三十六营的领袖之一，自称“闯王”，他带着一部分人活动在山西韩城一带。在陕西流动一段时间后，张献忠、罗汝才等人东渡黄河，与闯王高迎祥合伙，义军声势一下子壮大起来，达二十万人之众。崇祯五年(1632)，高迎祥把众多人马分成四路，分四个方向攻城掠寨。
山西巡抚宋统殷率明军在阳城、高平击溃曹操罗汝才的农民军，又在河南修武县大败混天猴张应金的人马。但是，趁着明军主力在高平时，高迎祥、马光玉、张献忠这路人马联合攻取了蒲州、大宁、隰州、泽州、寿阳，全山西震动。崇祯皇帝罢免了巡抚宋统殷，以许鼎臣为巡抚，带领贺人龙、左良玉8000人进驻平阳；宣大总督张宗衡带领张应昌、颇希牧、艾万年7000人堵汾州，妄图一举剿灭义军。
高迎祥放弃泽州、寿阳，率部向南穿过太行山，一路势如破竹直捣顺德、真定，进逼京都周边地区。京城轰动，崇祯赶紧派出按察使卢象升。
卢象升，明神宗万历二十八年（1600）出生于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张渚镇锁前桥村【1】，天启年间进士，正儿八经的文官出身。瘦削的身材，白净的皮肤，从外表和出身看，谁也料不到在战场上，他还是一位勇猛无敌的将军，被农民军称作“卢阎王”。
他身体瘦弱，力气却大得惊人。相传在他的两个胳膊上，各有一根很粗壮的棒骨，抡起战刀有千钧之力，每次作战，他总是奋不顾身，身先士卒。曾经有一次，敌人在高处射箭，一箭击中了他的额头，又一箭射死了他身边的侍卫，但是他依然勇猛向前，单刀匹马杀入敌群，最终将敌人击退。农民军中流传着一句顺口溜，“打仗别遇卢阎王，碰见要用命来挡”。
卢象升带领天雄军，身先士卒数次击退高迎祥联军。高迎祥损失两万多人，无奈只能避开卢象升，回师屯兵太行。
崇祯六年(1633）正月，高迎祥率军攻破房县、保康进入四川。二月攻夔州、破大宁，不料遇到四川石砫宣抚使女将秦良玉的白杆兵吃了大亏。于是农民军又兵分两路，高迎祥率领人马冲破明军防线转战陕西南部汉中一带。
六月，高迎祥又出奇兵进太行，沿摩天岭抵达邯郸武安，击溃明总兵左良玉部队，乘胜袭取怀庆、彰德二府，抄小路攻击卫辉城，七月，和张献忠等部在河北合兵一处。十一月，高迎祥贿赂监军太监杨进朝，用假降之计乘黄河封冻，偷偷从毛家寨飞渡黄河进入河南，破渑池、伊阳、卢氏三县，经枣阳、当阳进入湖广，破夔州、攻广元，再次进逼四川。
有点乱！有人说了，为什么农民军不能占据一个大的地盘，自立为王，与明朝分庭抗礼？
天灾人祸，粮食奇缺，动辄几万、十几万、几十万的人马（流民），在一个地方久了就会坐吃山空。农民军只能到处就食，流动作战，是没法子的事！所以，明末农民军被朝廷官员恨恨地称为——“剿不尽的流贼”。
注释
【1】锁前桥村：在今江苏省宜兴市西南部。
第五章被困车厢峡
第一节车厢峡
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四川兴安州【1】地处秦岭南端、大巴山北麓，为两山南北夹峙，是封闭的“四塞之地”。清澈的一泓汉水静静地从域内蜿蜒流过，金灿灿的油菜花花团锦簇，绿油油的山茶树荡波滴翠，蚕桑树高低错落郁郁葱葱，山花簇簇盛开五彩缤纷。鸟催布谷，牛耕田垅，羊牧山坡，农夫弄禾，河川两岸稀疏分布的田园民居，一幅幅宁静唯美的古村落画卷。古朴的兴安州，靠为数不多的几条古道与外界相通。
兴安州虽然自古地处陕南与四川接壤、崇山峻岭荒蛮偏僻之地，但其境内满山红松覆盖，植被丰茂，四季葱郁的中皇山【2】，却是泱泱华夏的创始之地。此山在兴安州平利县西十五公里处，异峰独秀，海拔九百八十多米，山上建有气势宏伟，殿宇林立的女娲宫，因之得名女娲山。据传中皇山为上古时代三皇之一女娲炼石补天、抟土造人之所。
《淮南子·共工触怒不周山》一文中有，“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说的是远古洪荒时期，共工与颛顼争夺部落天帝之位，(共工在大战中惨败）愤怒地用头撞击不周山，支撑天的柱子折断了，拴系大地的绳索也断了。天向西北方向倾斜，日月、星辰都向西北方向移动了；大地的东南角塌陷，江河积水泥沙都朝东南角流去了。天塌地陷，世界陷入巨大灾难。创世神女娲不忍生灵受灾，于是炼五色石修补天空，并用金钉加固；斩神鳖之足撑四极，平洪水杀猛兽，通阴阳除逆气，才有了今天天空的五彩流云和夜空繁星闪烁的景象，万物生灵得以安居。
女娲是中国上古神话中的创世女神，中华民族的共同人文始祖，是中华民族的母亲，福佑社稷之正神，被民间广泛而又长久崇拜的创世神和始母神。
唐武德年间，高宗驾崩，中宗李显继位。皇太后武则天趁宫廷混乱，凭借多年拉起来的帮派势力，废去中宗，自立为武皇天子，改大唐国号为周，把亲生儿子李显流放到房州做了庐陵王。群臣中多有不服，指桑骂槐，口诛笔伐的人很多。武则天要坐稳皇位，想从历史上找到女人立德治世的理论根据，以正视听。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女娲，于是，决定出巡房州，以探望儿子中宗为名，顺便上一趟中皇山，朝拜女娲神，以寻找女性称帝的法理依据。她谒拜了创世神女娲，在女娲山逗留一夜。不知是被点化还是怎么的，一夜之间，她的心思大变，回去后不久，即接李显回到长安，后将大周皇权交还李氏唐朝，改变了中华民族的历史进程。
本节提及的车厢峡，位于兴安州平利县西，约七十多里的老县镇凤桥村与汉滨区县河乡交界的大山里。这里有一座天然形成的展翅欲飞的凤凰山，其两翼间形成四壁陡峭的大峡谷，与兴安狗脊关相连，形成峡长四十里，最窄处宽不过一丈，两面奇峰突兀，怪石嶙峋，易入难出，形势险要的峡谷。明末农民起义军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带兵被困于此，上演了一出诈降反戈的战争史话。
注释
【1】四川兴安州：今陕西安康市
【2】中皇山：现女娲山，古称中皇山
第二节进军勋阳
翻山鹞子高杰骑着高大的青鬃马走在队伍的中央，他探身向前、向后看了看，前后队伍都一眼望不到边。他心里美啊，祖宽和左良玉厉不厉害，还不是被农民军庞大的队伍吓住了！两人在农民军宽大队伍的两侧山头上，互相遥望，谁也不敢带着自己几千人马冲下来。
现在不是两年前了，曹阎王【1】带着一千人马就敢向几万农民军大队冲锋，杀得“流民”四散奔逃，点灯子、李老柴、阎都司、红军友等掌盘子的被撵得走投无路，死在曹阎王的手里。连年的旱灾、蝗灾弄得国库空虚，朱家朝廷连当兵的饷银都发不出来了，农民军加入反水的明军士兵，战斗力陡然提升。自己的队伍也能硬抗明军了，高杰心里美，这才有点大将军的样儿。
从河南淅川穿过分赃岭【2】向湖广地界勋阳【3】进发，翻山鹞子高杰在山凹处小村里看到一座硕大的石碓窝，传令前后各哨就地歇息。
在淅川，胡守禄的手下人抓住一个会讲“古【4】”的老人送了过来，这个老人当场给高杰讲了一段《隋唐英雄传》。他听着挺有意思，晚上就安排在宿营村的打谷场上给各哨领头的兄弟再讲一段。老人也不怯场，抖擞精神，给他们讲了一段《隋唐英雄传》里程咬金皇纲岭劫“皇纲”，在本地分赃岭“碓窝坪分赃”的段子。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叫好声此起彼伏。
伶俐虫刘文兴听到精彩处哈哈大笑，对高杰说：“高大哥，这个老头是个宝啊，没事时让他给咱说一段，也能解解乏。”
老人讲，唐朝开国大将程咬金坐阵瓦岗寨时，十八条绿林好汉在皇纲岭劫持由河南运往西安的“皇纲”，抢得金银珠宝无数。途经分疆岭半山腰在一个小村落歇脚时，见有一座石碓窝，就以確窝为丈量工具进行分赃。由于金银珠宝价值不同，仅凭数量衡量，难得分脏公平，所以有“分赃不均碓窝平”之说，分疆岭由此又叫分赃岭。
今天，路过分赃岭，高杰特意要到老人说的碓窝坪看看。来到小村碓窝坪，果然见到一片平坦的石头地面上有一碓窝。碓窝周围地势很平，过岭的行人走累了，正好在此坐下歇息。
高杰回头看看分赃岭，不高的山峰很有些气势。“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啊！也没有“皇纲”让我劫劫，让咱也学学程咬金，保着高闯王坐江山，到那时自己也是一朝的开国元勋……”
正美滋滋地胡思乱想，突然，一匹骏马从前队方向跑来，奔到自己面前，传递讯息的斥候跳下马，插手施礼，禀报：“高爷，胡守禄胡爷让俺告诉您，前面就是勋阳【5】地界。”
高杰微微点点头：“知道了。”
勋阳，位于陕鄂豫三省交界处，明代隶属湖广襄阳府均州，陕楚豫蜀四省重镇，下辖房县、竹山、竹溪、郧县、郧西、上津、白河等县，集巡抚、道台、知府、知县四级衙门于一身，是控制整个汉江流域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有“鄂之屏障、豫之门户、陕之咽喉、蜀之外局”之称。
高杰赶到勋阳城下时，独行狼胡守禄带人正在准备攻城。在刘文兴和胡守禄的陪伴下，高杰围着勋阳城转了转。郧阳城，北面是山，东、南、西三面被汉水环绕，西北高，东南低，整个城就像一个大的簸箕，城的一半在山下平原坡地，一半在山地上，易守难攻。
他让伶俐虫刘文兴带人绕到勋阳城西侧，与胡守禄两面试着攻了一下。看着弟兄们攻城，他感觉勋阳城防守严密，不容易拿下，让斥候去报给随后赶来的李自成等人，建议他们先破了勋西，再想法拿下勋阳。
山陕、河南、湖广也跑了两个来回了，高杰的感觉是对的。勋阳城墙坚固高大，农民军没有攻城利器，想靠云梯是打不下来的。
他把自己的大营扎在勋阳边上的羊皮滩北侧，让胡守禄和刘文兴加紧攻城，不要让蒋允仪【6】腾出手来去救勋西。
斥候来传令，勋西已破，让高杰去勋西见李自成，并且带来了马守应破了上津，撞天王高应登、满天星高汝利、整齐王于九嵩等正在围攻枣阳、南鄣、当阳的消息。
在勋西县衙，李自成告诉高杰“骑山虎古自存和高四高应双去破房县、保康，马守应、格嘹雁贺一龙等要向西进入四川内地。四川内地成都平原是“天府之国”，粮食多得吃不完”。让高杰带三千人马加上一万流民“新军”，赶紧向西，能够袭夺汉中最好。如果拿不下汉中，就向南进四川，最好能赶在他们前面。让跟虎黑九霄和党三党西才去围攻勋阳。
马守应、贺一龙、贺锦等向西攻破夔府【7】，又屠戮了巴州、通江、开县等地。四川巡抚刘汉儒召集总兵张尔奇和秦翼明带领大队官兵阻击，马守应等人又被撵了回来。
高杰在刘汉儒他们对付等人时，带人向西北从兴安州、汉中边上经过，绕过米仓山，转向南，入蜀道。
刘文兴带一千骑兵，疾驰几十里山路，强夺七盘关，袭夺明月峡栈道，占利州【8】，奔袭葭萌关。在葭萌关和利州损伤了不少人马，随后占剑州【9】，直趋剑门关下。
刘文兴进兵神速，不是高杰的队伍战斗力有多强，而是他们把大批的川军吸引到了巴山以东，在北面利州和剑门关等处守卫部队较少，且大部分都是各巡检司的弓兵，战斗力弱所致。
剑门关天险易守难攻，在没到剑门关前时，高杰心里还盘算可以出奇兵走小路袭夺剑门关，应该能够拿下。但是，等到了剑门关七十二峰下，他傻了眼。
注释
【1】曹阎王：曹文诏
【2】分赃岭：又叫皇纲岭，今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分疆岭
【3】勋阳：湖北省十堰市
【4】古：故事
【5】勋阳：现湖北省十堰市
【6】蒋允仪：当时的勋阳巡府
【7】夔府：重庆市奉节县
【8】利州：四川省广元市
【9】剑州：四川省剑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