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剑门关天险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在古代，从陕南汉中南下巴蜀主要有三条道路：金牛道、米仓道和荔枝道。金牛道是其中最为便捷的一条路，可直达蜀地核心城市——成都。
春秋战国时期，秦惠文王为争霸天下欲吞巴蜀，由于关中入蜀的道路崎岖难行，不利进兵，便诈称有五头会屙金的牛送给蜀王，贪婪的蜀王中计，让五丁力士开蜀道，这条道便是著名的金牛道。
传说古蜀国有五个大力士，力大无比，叫五丁力士。被今人称为诗仙的唐朝诗人李白的《蜀道难》有一句“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句中的壮士，指的就是五丁力士。
公元前316年，秦惠文王派司马错沿五丁力士开出的金牛道南下灭蜀，从此天府之国就成了秦国的大粮仓，为后来秦国争霸天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三国时期蜀汉丞相诸葛亮下令，在金牛道剑门山险要之处修建剑门关。据古籍记载：“诸葛亮相蜀，凿石驾空为飞梁阁道，以通行旅，于此立剑门关。”剑门关扼守金牛道咽喉，是蜀地当之无愧的北方门户。剑门关破，蜀地不存，历来有“打下剑门关，犹如得四川”的说法。
由72座似剑的山峰组成的剑门山北高南低，北边是约百公里长非常陡峭、几十米到上百米高几乎呈90度的悬崖峭壁。这些崖面直立，如刀砍斧劈的绝壁，就像天然形成的带垛堞的城墙，护卫着山南的城都平原。
在大剑山中断处，为东峰营盘嘴、西峰金城山断崖之间的狭谷隘口，两崖石壁如刀砍斧劈，“两崖对峙倚霄汉，昂首只见一线天”。大剑溪水绕崖穿石，向北流出隘口，直泻而下，地势异常险峻。剑门关就位于这个隘口处，扼守着狭窄的南北通道。山前陡坡几乎是直上直下，能够爬上去已经不易了，别说山上还有守军把守。
斥候来报：“刘文兴刘爷已经到达剑门关下”。
高杰督促抓紧行军，正在骑马奔驰，一抬头，远远看到天边有一排奇特、雄伟的大山，一丛丛的山峰形若利剑直指天空；近一些，高高矗立的、刀削一样的峭壁，在即将落山的夕阳下闪着红光，乍一看，红彤彤的一大片；再近些，方才看到峭壁之高令人难以置信，一般在百米以上，矮的也有几十米，横空出世，一字排开一百多里，俨然一道带着高矮“锯齿”的城郭。这些“锯齿”，就是剑山七十二座如利剑一样的山峰。
刘文兴在路边等候，见他骑马赶来，紧走几步来到跟前，用手一指：“高大哥，前面就是剑门关。”
高杰顺着他的手势向上看，在两侧数十米高的悬崖绝壁中间有一个缺口，剑门关高大的关楼正堵在缺口之间。远远望去，关楼就像一把大锁，挺立在两座青山之间，正好锁住如门的左右两山。走到山根下，抬头向上看，一条陡峭的斜坡山路蜿蜒而上，剑门关雄踞在山路的顶端，如果仰攻，守军丢块石头下来就能砸倒一大片！
胡守禄带人在关前地势平坦处立下营寨，高杰和刘文兴带着几个人换上便服，偷偷来到关前。只见剑门关楼，飞檐三重，甚为雄壮，以石条砌成拱形关门上方正中，镶嵌“剑阁”二字。关墙上有垛堞，居高临下，供瞭望射击。门前两边石墙，刻有楹联，字体略小，在入夜的黑暗中看不太清。二层关楼，高大宏伟，四周通廊，正中悬挂“天下雄关”木匾，顶楼阁檐正中，悬“雄关天堑”匾额。顺着两边的峭壁向东西方向看看，百十米高的绝壁一眼望不到边。
回来后，三个人坐到一起也商量不出好的办法，只有明天试着攻一下。高杰心里明白，凭自己带来的这些人，无论如何也过不了剑门关。
晚饭时，亲兵们让当地人给他做了本地有名的豆腐宴里的几道菜，高杰心中有事，草草吃几口，就和衣躺下了。夜间守卫由刘文兴安排，他倒也不用担心。
辗转反侧，感觉刚刚睡着，就听到滚滚的水声，接着就传来人惊慌的喊叫和跑动声，他一骨碌爬起来，边伸手去拔刀，边想“是明军偷营莫”，又感觉不像。这时，一个亲兵跑进来，“高爷，是关上放水冲毁了前寨。水挺急，但不大……我们这儿没事。”
高杰穿戴好盔甲，骑上马，在亲兵的簇拥下奔到前寨。刘文兴正在组织人清理营寨，见高杰来到，大声嚷嚷起来：“高大哥，你看这些川娃子多损，有本事下来干一家伙，拿水冲咱们算咋回事！”
问了问，除了营寨冲毁外，人员没什么损失，高杰说：“这得怪咱自个儿，上面有啥咱不知道，吃了个大亏。不过，也没什么，赶紧选个高点的地方（安寨）。”
原来，剑门关楼东侧有一条大剑溪，水势不大，但水流挺急。守军把溪水堵住，抬高水位，趁夜晚农民军不防备，突然放水。高杰他们下午在关前看到水流很小的溪水，没有在意，实际上是守军堵住的溪水溢出，流了下来。
经这么一折腾，高杰把自己的中军大营向后撤了几里，在剑州附近扎营，又派得力之人去守住明月峡栈道，在栈道附近的筹笔驿驻扎两千人马。他想到川军不好对付，如果趁自己不注意把栈道烧了，自己这一万多人就有被困住的危险。
第二天，独行狼胡守禄带人试着攻了一下，上面箭矢、石头如雨点一般砸下，根本就上不去。
高杰让刘文兴分派几支小的人马，找本地人当向导，看能不能翻越剑门山。
剑门山天然形成的百十公里长、几十米高的壁立山岩，无法攀登。其中采药人攀缘而上被称作猿柔道的艰险小路，也被巡视的川兵把守住了。加上剑门山北陡南缓的地势，即使能爬上去，也会被早就有所准备的川兵杀光。
上去的人被杀了，还白白摔死了一些人，无法翻越，只能作罢。刘文兴心里这个晦气：“你说老天爷怎么就这么眷顾这帮川娃子呢。”
第四节五省总督陈奇瑜
就在高杰他们被阻于剑门关时，郧阳巡抚蒋允仪被“暴民”连破辖属的六座县城，自知罪孽深重，请求朝廷降罪。
崇祯皇帝面对勋阳、汉中一带几十份的救急奏折，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辽东虏寇不时犯边，掠夺人口、粮食，内地流贼屡平屡起。在现今，勋阳附近的“暴民”势同野火，到了非灭不可的境地。该派谁去剿抚这些“流贼”呢，他想到了现任延绥巡抚的陈奇瑜。
崇祯七年六月，陈奇瑜被任命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等五省军务。
陈奇瑜，字玉铉，山西保德人，万历年间的进士，对付当地“暴民”很有一套办法。崇祯七年，在延绥巡抚任上，他指挥延绥府下所属官兵，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截山虎、柳盗跖、金刚钻、黄参耀等几十个有名有号的大股、小股“暴民”扫除干净，地面秩序井然。所以，崇祯皇帝让翰林院拟一道圣旨，任命陈奇瑜为山、陕、河南、湖广、四川五省总督，让他去川陕专门对付“暴民”。
随后，崇祯又下旨，让对付流贼的另一个厉害人物卢象升接替蒋云仪的勋阳巡抚。
卢象升接到崇祯调他抚治郧阳的圣旨之后，当天便收拾行装，单刀匹马，带着老仆人顾显赴任了。
卢象升四月到郧阳，陈奇瑜五月由郧阳驰至均州【1】。
高杰带人从广元退回的同时，老回回马守应等人也从巴山以西向北进入汉中地界。
马守应和贺一龙他们越过两当城，进入凤县。然后，马守应带人向汉中方向，走小路进攻城固、洋县；贺一龙和贺锦带人由凤县奔宝鸡、汗阳【2】，一时间汉中一带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在汉中洋县城周围，密布着明军军营，营内官兵挤挤挨挨正在忙碌，监军旗、总兵旗、五方高照旗、五方神旗、六丁六甲神旗、二十八宿神旗，还有令旗、角旗、门旗、队旗、认军旗等，各色旗帜迎风招展。
在洋县县衙正堂上，居中端坐一位头戴乌沙身穿大红圆领官服之人，其胸前补子上展翅开屏的孔雀表明其为朝廷三品大员——这个人就是五省总督陈奇瑜。
陈奇瑜正在传令，他让旗牌官带着令牌和令旗去各地传令。他派唐通驻防汉中保卫藩王朱常浩；让刘迁、夏镐扼守略阳、沔县【3】堵住流贼西去的道路；派副将余世任守褒城不让流贼向北进入秦岭。他又照会四巡抚，陕西巡抚练国事驻兵商南，遏其西北：郧阳巡抚卢象升驻兵房县、竹山、竹溪，遏其正西；河南巡抚玄默驻兵卢氏，遏其东北；湖广巡抚唐晖驻兵南漳，遏其东南，会讨流贼。
四个方向安排妥当，陈奇瑜亲自率领副将杨正芳、柳国镇、参将张天礼、贺人龙会同郧阳巡抚卢象升分道入山，搜剿流贼。
官军四面合围，气势汹汹，农民军不免有些惊慌。那些在河南、湖广被裹胁的平民百姓，一见事头不妙，纷纷趁机逃跑，农民军人数霎时间减少了一大半，好在他们都不是主力，逃走对农民军实力无损。但手下大量士兵逃走，在农民军中也造成一种紧张气氛，一些稳不住心神的掌盘子的乱了手脚。老回回马守应与格嘹雁贺一龙等，趁明军关口把守不严之际，首先向东南进入了湖广地区。
陈奇瑜带领杨正芳和贺人龙等人，马上追剿。
注释：
【1】均州：湖北省丹江口市均县镇。
【2】汗阳：陕西省宝鸡市千阳县。
【3】沔县：陕西省汉中市勉县。
第五节受阻兴安州
高迎祥、李自成等人本来想带大队人马，沿着高杰他们的路线进入四川腹地，但高杰派来的斥候传来消息：剑门关过不去，另谋它路吧。
高迎祥在详细问过报事斥候后，知道剑门关地势险要，大军不宜再入四川。另外，他知道游击将军唐通驻守汉中，兴安州【1】空虚，想先拿下兴安州，再伺机过秦岭，进入关中。
大军转向直奔兴安。
李自成八队在前，跟虎黑九霄和骑山虎古自存带两千精锐在最前面开道，正在行进，前面斥候来报，再往前就是紫阳县。
是否攻紫阳？黑九霄一想，弟兄们来来回回好几天都没吃饱饭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下紫阳，吃顿饱饭再说。与古自存一商量，自己带二百人马，扮作流民，先分拨入城。
拿下紫阳县，县令孔秀裔稀里糊涂地就被活捉了，典吏何宗孔死于乱军之中。
经过在紫阳县的一番折腾，黑九霄和古自存带人杀奔兴安。
崇祯七年四月三十日，农民军兵临城下，包围兴安。
从纷纷逃入的难民中，兴安知州金之纯得到“流贼”奔兴安而来的消息，马上组织驻军、巡检司弓兵和各坊人员上城坚守，同时，向汉中唐通求援。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贼人入城，自己就自杀殉城。
金之纯是一个文人，没有经历过战争场面，不知该如何守城。兴安州守备空缺，游击将军孟乔发带着部分人恰好经过此地。孟乔发经历过几次平息“暴民”的战斗，但守城还是第一次，也不清楚该置办哪些守城器械。
文人有文人的办法。金之纯在知州任上看到“暴民”四起，想到如果汉中、兴安一带闹“暴民”该如何处理。弹压是一个办法，但是，经过几年的弹压，关中和山西境内“暴乱”愈演愈烈，“暴民”气势也越来越旺，经常能攻城掠府，且到处流窜。一旦这些“暴民”流窜到兴安地界该怎么办？不得不防啊！思来想去，拿定一个主意，守住兴安州城。他把父亲早年的藏书《武经总要》和《墨子·备城门》翻出来，专门研习守城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