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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妖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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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索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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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余恨越想越担心貌耶突等人的安危,当下便去和哥吞埃交涉,打算独自回玉石场里查看。 哥吞埃闻言,急忙劝道:“万万不可!按照缅军一贯的做派,他们今日攻占了玉石场,夜里势必将会是一场烧杀抢掠的狂欢,以此慰劳军士们奋勇杀敌。你这个时候回去,可不是拿自己的脖子往他们的刀口上送?” 一旁哥吞埃的孟人朋友也宽慰道:“小兄弟,你且不必着急。那伽王此番是要拿下玉石场里的翡翠生意,自然要留下那些懂翡翠的矿工。况且你的那些朋友又是缅人,缅军十有八九会将他们留下,只不过往后便是要替那伽王挖翡翠了。哪怕是最坏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将他们收编到缅人军中,充当最下等的杂兵。” 原来按照东吁王朝的军队编制,乃是所谓的【阿赫木旦】制,将军士分为上、中、下三等。其中上等军士是权贵和兵家子弟,组建【战象军团】和【飞马军团】;中等军士是平民百姓的子弟,组建【死士军团】和普通刀枪兵;下等军士则是奴隶和战俘,充当后勤补给的杂兵。 除此之外,如今的东吁国中另外还有一支圣象王花钱聘请的佛郎机雇佣兵,组建【火铳军团】。而“战象”、“飞马”、“死士”和“火铳”四大军团,便是圣象王帐下最为核心的精锐战力,以此纵横天下,所到之处,各国各族都是闻风丧胆。 而那人说的要将貌耶突等人收编到军中,便是充当军队里面的下等杂兵。方余恨想起貌麦曾经是圣象王麾下的死士,想来便是出自那所谓的死士军团。但是无论是将他们收编到军中充当杂役,还是被朝廷收编替那个那伽王开采翡翠,结局都是受制于人。身为义结金兰的兄弟,方余恨又岂能坐视不理? 眼见方余恨还是坚持要回去,哥吞埃心知劝不住这个中原少年,只能板起脸来说道:“吴余兄弟,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带了这些人一同上路。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无疑是极大的拖累。但你眼下却要离队回去,却叫我等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方余恨当即神色一肃,说道:“中原男儿,言出必行!我既已答应了要将你们平安送至古城,就一定说到做到。眼下我只是要回去确认我那些朋友的安危,不管最后能不能找到他们,我都会赶回来追上队伍,和你们一起去孟族的国都。” 那哥吞埃倒也是个豪爽之人,见他当面许下承诺,便扬声说道:“好,你我兄弟一言为定!那老哥便带着大伙歇息一夜,明日一早继续前行。反正我们也走不了多快,等你的事情忙完了,尽快赶上便是!” 说罢,哥吞埃又解下他腰间的短刀,还将身上的藤甲脱了下来,竟是要让方余恨换上。方余恨见他这番关照,不禁心中一热,便亮出袖子里于渔送的那柄【碧海青天】,说道:“我有这柄削铁如泥的短剑防身,便已足够了。这些兵甲你还是自己留着用罢。” 随后方余恨担心那个傣族女子宁蔓还要跟着自己,便将她叫来交给哥吞埃照顾。宁蔓尽管一心想要跟在他身边,但也明白自己不会武功,去了只会是负担,便听从方余恨的安排,留下来跟着队伍行进。 临行前哥吞埃又偷偷塞了一袋银币给方余恨,私下叮嘱道:“缅人大都贪财好色,尤其是那伽王麾下的队伍。你的那些朋友若是落到缅军手里,或许可以用钱财将他们赎出来。不过就算是要和缅军交涉,也得等到明日天亮才行。今夜缅军刚刚杀入玉石场,泄愤狂欢之际,一个个都是杀红了眼的禽兽,定然听不懂人话。” 方余恨也不同他客气,便接过哥吞埃给的银币,独自趁着夜色往回走。他展开轻功,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已回到玉石场地界。 只见黑夜中泛起的大片火光乃是源自玉石场中的一处小镇,远远望去,火光中到处都是身穿短甲的缅族军士在镇子里面烧杀抢掠,好在并不是众人先前所在的那座茫沙镇。 面对眼前这一幕战火中的屠戮,方余恨虽然心中不忍,但也深知世间杀戮本无止境,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的东吁一国。而自己作为一个流落异国的中原人士,自然不便介入他们的纷争,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局面。 于是他只能收拾心情,在旷野中继续摸黑前行,一路避开那些疯狂的缅军。似这般快要抵达茫沙镇时,天色便已重新亮起,暗沉的天光中还飘洒起了一阵棉毛细雨。 或许是因为哥吞埃提前率众逃离,本就没剩下多少人的茫沙镇历经这一番战火,倒还算是完整,至少没被缅军举火焚毁。只见朦胧的晨色中,镇上只有一小队留守的缅军,大都已经当街睡下,身旁则是他们抢掠来的财物,裹成一个又一个圆鼓鼓的包袱。 而在镇子当中的空地处,则是整整齐齐摆放着二十多具尸体,由一个身披灰白色斗篷的瘦小人影负责收殓。方余恨遥遥望去,只见尸体当中有不少都是茫沙镇上的老面孔,显然是镇上那些来不及逃走的人,不幸命丧在了这些缅军的屠刀之下。 对此方余恨只能暗叹一声,既庆幸于哥吞埃率众逃离的果断,又愤怒于这些缅军的暴行。他随即想起矿场营地里的貌耶突等人,不知他们是否也已遭逢不测,急忙绕开镇子一路往营地方向奔行而去。 谁知还没走出多远,便见前方的细雨中零零星星走来五六个人,看装扮都是这玉石场里开采翡翠的矿工,一个个垂头丧气,分明是吃了不少苦头。而当中一个五十多岁年纪的缅族男子,正是貌耶突手下管事的那个乌基岩温。 方余恨惊喜之下,急忙抢上前去招呼。乌基岩温见到来的是这个中原少年,顿时喜出望外,但立刻又变回了一脸的忧愁,说道:“吴余公子,大事不好了!是缅族那伽王的军队打了过来,要收编整个玉石场,把大伙全都给抓了,要让我们拿钱去赎人!” 原来连同乌基岩温在内的眼前几人,都是玉石场里各处营地里的人。那伽王的军队昨日来袭,一股脑查封了所有私自开采翡翠的黑矿营地,并且将所有的人通通抓回军营,然后又从每个营地里面放出一个人来,让他们拿钱去军营赎人,否则的话便要将这些俘获的矿工充军。而貌耶突这边放出来筹钱的人,正是乌基岩温这个营地里的管事。 听说貌耶突等人只是被缅军扣押起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方余恨一颗悬吊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只听乌基岩温说道:“公子不必担心,那伽王往后要想靠翡翠发财,终究离不开我们这些在玉石场里谋生的苦力,不会轻易对我们大开杀戒。抓了放、放了抓,每抓一次人便能索取一次赎金,本就是朝廷军队惯常的做派。只不过自从圣象王继任国主以来,东吁各族混战多年,这才让玉石场里清静了好些年。” 方余恨听他这么说,可见只要给够了钱确实便能把人赎回来,既然能用钱财解决,倒也不必和军队动武。他便询问众人打算如何赎人,不料这几个被缅军放出来筹钱的人都说自己没钱,只能任由自己的同伴被缅军收编,充当下等杂兵替那伽王卖苦力。就连乌基岩温也是同样的说辞,随后便向方余恨递了个眼色,拽着他和其他营地里的几人就此分别。 待到另外几人都已不见踪影,方余恨便取出哥吞埃送给自己的那袋银币,还有身上过去领到的所有工钱,问乌基岩温是否够数去军营赎人。 乌基岩温略一清点,随即摇头说道:“军营里开的价是十枚银币赎一个人,此外多半还要另行打点。公子的这些银币若只是赎貌耶突、貌麦和玛丹依几个,倒是够了。但若是要将所有人全部赎出来,却还差了不少。” 方余恨沉吟道:“且不提这半年里我在东吁的种种见闻,单说今日这一路回来,沿途所见都是触目惊心的杀戮,我却只能袖手旁观,已是心有不安。营地里的大伙当日都曾照料过我,又是我结义兄弟貌耶突和貌麦的人,如今他们被缅军擒获,我当然要设法将他们解救出来,而且一个都不能少。就算这些钱不够赎人,大不了我硬闯那什么那伽王的军营便是。” 听到方余恨这话,乌基岩温难免吓了一大跳。他兀自沉思半晌,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便让方余恨跟他回了众人之前驻扎的营地,然后沿着河沟往上游方向走了一段路,最后在一堆乱石前停下脚步。 待到乌基岩温刨开石堆,下面赫然是金银翡翠等物,全都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就算方余恨不太懂得这些东西的价钱,但也能猜到一定是貌耶突等人多年经营的积攒,不想竟是被埋藏在了这里。 只听乌基岩温叹道:“像我们这些私下开采翡翠的黑矿,谁不是把脑袋系在腰带上,拿自己的性命换钱?如今虽然花钱便能赎人,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这条命值不值得花钱去买。公子你是貌耶突的结拜兄弟,而且本事又大,既然今日有你做主要将大伙赎回来,那我们便拿着钱去那伽王的军营走上一趟。也不怕你笑话,要不是今日撞见了你,换做我独自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军营里面赎人的。” 随后乌基岩温便让方余恨把他自己的银币收好,从貌耶突埋藏的这批财物中数出对应重量的碎银,又将剩下的重新掩埋妥当。接着两人便带上碎银一路往玉石场西边缅族那伽王的军营方向而去,沿途撞见巡逻的缅军小队,盘问两人的来意之后,乌基岩温摸出碎银打点,这些军士倒也并未为难他们两人。 话说那伽王麾下的这支缅军昨日是从玉石场的西面攻入,主帅大帐自然是设立在玉石场西陲的山脚下。此时营地里的众军士正在清点昨日收刮的财物,包括被缅军俘获的各处矿场营地里的人,也是被囚禁于此。乌基岩温战战兢兢地找军士打听,便有人将他们带到军营旁边收押俘虏的地方,放眼望去,竟有乌压压的数百人之多,全都被草绳绑缚手脚,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由手持长矛的军士看管。 眼见方余恨和乌基岩温是来赎人的,便有一名管事的军官过来和他们交涉。乌基岩温报了貌耶突的名字,说要将他们队伍里的人全部赎走,那军官顿时双眼发亮,知道是来了大买卖,急忙喝令军士去人群里找出貌耶突的人。 随后军士便从数百个俘虏中找到貌耶突,用一根草绳把他手下的十五六人拴成一串,如同牵羊牵牛一般拖拽出来。看到为首的貌耶突安然无恙,方余恨和乌基岩温都松了一口大气,只是身在险地,倒也不便和他多聊。 那管事的军官便清点人数,账面上是按十个银币一个人的价格和乌基岩温算账,私底下每一个人却要多收两个银币,进这名军官自己的腰包。方余恨见对方贪财,愈发放下心来,可见对方是诚心要做这桩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买卖。他在一旁清点人数,却发现人群里面少了貌麦和玛丹依两人,至于其他的矿工是否有漏,因为他不太熟悉,一时也不敢确定。对面的貌耶突见状,急忙向方余恨说道:“他们昨夜便把貌麦带走了,也不知带去了哪里。” 方余恨心中一惊,只得向那军官询问。那军官略一思索,沉吟道:“不错,你们的这批人里有一个女的,好像是被谁给带走了。”他便让麾下军士去找,片刻之后,便有一个又矮又胖的缅族军士便带了一个女子过来,正是一直在营地里洗衣做饭的那个克钦族女子玛丹依。 谁知看到方余恨和乌基岩温带了钱来赎人,那玛丹依却不肯跟大家走,竟是已经和这个又矮又胖的缅族军士好上了。可想而知,对于她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克钦族女子而言,能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岁里找到了一个可以依仗的男子,而且还是那伽王帐下的缅族军士,自然好过继续留在貌耶突他们的矿场营地里受苦受累。 由于玛丹依说什么也不肯走,无疑是少赚了一个人的赎金,那军官不禁破口大骂。而收下玛丹依的那个矮胖军士也不敢吭声,只能一个劲地陪笑。方余恨寻思玛丹依跟了这个军士,好歹也算有了一个归宿,至于往后是福是祸,那却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他便叫住那军官再问貌麦的下落,不料那军官却不知晓,说道:“昨日一口气抓了几百号人,别说是弄丢一个两个,就算是弄死一个两个,那也再正常不过,我去哪里给你们找人?你们若是还想要人,这里的几百个随便挑,无论大小肥瘦,反正都是一样的价钱。” 方余恨自然不可能置貌麦于不顾,只是此刻置身于缅军大营,自然不好造次。他便将哥吞埃送给自己的那袋银币又取了出来,全部塞给这名军官,说貌耶突亲眼所见貌麦是昨天夜里被军营里的将士带走,让这军官无论如何也要找出貌麦的下落。 那军官凭空得了这许多财物,自是眉开眼笑,连忙吩咐下属去寻。众人在场等候,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有军士回来复命,在那军官耳边小声嘀咕一通。那军官顿时脸色一变,转向众人说道:“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道,你们队伍里面那个自称貌麦的小子,分明是国中圣象王帐下的死士,如今不在军中效力,分明是当了逃兵,乃是要掉脑袋的死罪!没治你们一个窝藏逃兵的罪名,便已是法外开恩,你们居然还想要人?赶紧走!赶紧走!” 听到这话,方余恨不禁一怔,只能望向为首的貌耶突。对此貌耶突自是心里有数,不由地脸色一暗,低声说道:“貌麦的确曾是那位圣象王麾下的死士,是我从战场上的死人堆里给救回来的。历经那一场死里逃生,貌麦说什么也不肯再回沙场,所以才跟着我在玉石场里讨生活。”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昨日那伽王的军队来袭,貌麦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并未反抗,和大伙一起束手就擒,不想还是被他们看出了来历。按照东吁军中的规矩,私自叛逃的军士的确是死罪,尤其是圣象王麾下的死士军团,军法更是严苛。如今这个那伽王虽然并非是那圣象王,但到底是东吁先王的叔叔,也便是东吁一国的王叔。貌麦落到了他的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 方余恨早就知道貌麦的来历,只是没料到居然还有这一层隐患。正如眼前这军官和貌耶突所言,既然那伽王已经发现了貌麦的身份,就算不立刻将他这个逃兵军法处置,也势必要将他送回那位圣象王的帐前发落。如此一来,事情涉及到东吁军中的两个大人物,显然不是自己这边花钱便能解决的。 想到这里,方余恨缓缓深吸一口长气,心中已有决断。哪怕自己和貌麦没有义结金兰的这一层关系,就凭自己此番前来东吁养伤避祸,过去这半年里貌麦一直都对自己照顾有加,两人还相互传授了本事,自己便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貌麦落在缅军手里,被他们以逃兵之罪军法处置。 正好那军官收了方余恨的整袋银币,虽然没能放出貌麦,但看他的样子也没打算要退还这笔钱财。方余恨便向他说道:“老哥,这些钱你收下便是,但你们抓了我们的人不放,至少也该让我们见上一面,同他交代一些后事才行。” 那军官听说不用退钱,也就通情达理了。毕竟是拿人的手短,他便沉吟道:“只是见上一面,那也不是不行……你们的人是被那伽王亲自下令收押,若是扮成军中将士,偷偷入营见上一面,应当不是难事。但你们这么多人都去可不行!” 方余恨当即说道:“他们不去,只是我一个人去见他。”说罢,他便向貌耶突和乌基岩温等人说道:“你们先回去,我自己去看一看貌麦。” 貌耶突倒也了解自己这个结拜兄弟的为人,知道他向来重情重情义,说是要去看一看貌麦,十有八九是要从那伽王的军营里面用武力救人。他急忙说道:“你……你一个人去可不行!就算要去,那……那也该……也该大伙一起去!” 当着缅军的面,方余恨自然不好把话说透,只是笑道:“这位军官说了,人多了反倒不好安排,而且还会是我的累赘。你们赶紧回去,既然那伽王不许大家私自开采翡翠,你们最近也别待在这玉石场里了。” 貌耶突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心知自己所料不差,不禁愕然当场。随即他猛一咬牙,便吩咐乌基岩温带大伙回去,自己则要留下来和方余恨一同去见貌麦。 方余恨还想劝他和众人一起走,貌耶突却坚持说道:“貌麦是你的兄弟,同样也是我的兄弟。当年是我亲手将他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如今他要被军法论处,当然也要由我亲自送他一程!” 那军官看到只有方余恨和貌耶突两人要去见那个逃兵,倒也不难安排,便让叫来旁边的两名军士脱下身上的短甲,让他们两人换上,以免被营地里的其他军士看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貌耶突便将铠甲套在自己身上,强撑着笑道:“别看我只是个做买卖的生意人,说起来我也曾学过几个月的【斌道】。眼下穿上这身铠甲,若是和军营里面的将士一对一较量,也未必会输给他们。” 方余恨自然清楚这个结义大哥的本事,听他夸下海口,既有些好笑,又有些触动。当下他便说道:“好,那你我兄弟二人便走上一趟,在这个那伽王的军营里和貌麦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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